劫?风离目光中透出疑惑,突然伸手将那缕跟在风冥身后上来躲在巫神体后的魂抓进手中。
什么劫?她问他。
劫怎么可能是一个没有任何危害性的人?风冥又怎么甘愿为了一个人类跳入凝月潭?她和风冥斗了近万年,自然清楚地知道风冥的性情,因此这样的结果让她分外不能接受,一向坚定的信念不由开始动摇。
墨渊虽被那强大的邪恶灵力压迫得瑟瑟发抖,但是机智依然,闻言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情劫。
他说。
情劫?什么是情?风离又问。
风冥的选择让她受到太大震动,所以竟然无意识纡尊降贵,向一个以前她从来不屑一顾的低等阴魂垂询。
情,是一样可以能让人强大无敌,亦能让人软弱至极的东西。
墨渊镇定下来,淡淡将风冥的话重复。
他偷偷跟着风冥上来,原是打算看能不能钻到空子帮她一把。
风冥自然是知道的,却没阻止,定是早就做了决定,想让他帮她看好风十二。
奈何风离不是人,没有人的弱点,让他无处可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风冥跳下那寒潭。
风冥对他不错,他自是不能让她白死。
情在哪里?风离的眉首次皱了下。
虽然细不可察,却仍然被墨渊敏锐地捕捉住,心中暗喜。
哼,管你是人是妖,有好奇心就不怕你不上勾。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你的心里就有情了。
他缓缓地应。
什么是喜欢?一切似乎都是她没有接触过的,一想到这世上还有东西不在她的掌握中,却能让风冥主动放弃生命,风离就觉得不安。
墨渊垂眉敛目,喜欢,是一种感觉。
风离小姐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当遇到那个人的时候。
就像风冥小姐一样……风离僵了一下,显然想到风冥的义无反顾,突然有些恐惧,却又有些好奇。
其实也不一定要某个特定的人。
喜欢是可以培养……她的反应让墨渊精神大振,赶紧趁热打铁,语气却始终保持一惯的清冷。
好,就是你。
你来跟我培养喜欢。
不出他所料,习惯一切都掌控在手心的风离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风冥死了,这世间再无她的对手。
她突然有些寂寞。
墨渊佯愕,似乎被惊吓到,没说出反抗的话。
******风离带着墨渊一走,施加于风十二身上的禁制自然而然消失。
风十二想也未想,纵身就往凝月潭中跳去。
好胆,本族神潭,岂容人随随便便就跳?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平空响起,下一刻,风十二已被凝定在了半空中。
此潭除了巫族之人,落入者皆会被化成血水,连魂魄也不留。
另一个祥和清越的声音继之而起。
你若是跳了,岂不辜负了风冥的心意?风十二被拉回平地,身体恢复了自由,这才看清是一男一女。
男子青衫,眉目煦和,女子黑袍,颜如雪月,两人并肩而至,便似一对神仙眷侣。
听闻两人话语,显是对此潭熟知,风十二也不说话,蓦地跪下,一个劲地叩头。
你是求我们救她?男子问,声音温和,却有着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
风十二闻言抬头,眼中是无尽的期待。
女子没有看他,深瀚如苍穹的双眸落在潭中那具凝定的火红色身影上,一抹悲悯于其中一闪即逝。
这是她的劫。
除了她自己,谁也救不了。
男子道,见风十二眼中光芒黯淡下去,最终如死灰一般冷去。
若你一意要跳下去的话,那么她永生难渡此劫。
身周风雪涌动,漫了风十二眉眼,他木然起身走到潭边,看着潭中那抹红影,仿佛亦变成了雕像一般。
那抹绝望的苍凉触动了女子,她终于开口:谁也救不了她,但是我曾答应她允你一个愿望。
忘记这段记忆也罢,富贵荣华也罢,长生不死也罢,随你提。
青衣男子目露诧异之色。
原来他们就是居于隐灵原火云谷的巫神风怒和战神天汐,风冥在来赴约时便先去找了他们,却不是求他们相助,而是请他们在事后抹去他这段记忆。
天汐没想到风怒会让风十二自己选择。
风十二似乎没有听到,狂风挟着雪片从三人身边刮过,风怒和天汐静然而立,衣袂长发在风雪中扑动飞扬,似欲御风而去。
许久,风十二身体微颤,缓缓道:我要长生不死。
风怒长眸微眯,天汐愕然。
想不到前一刻还以身赴死的他会在下一刻要求不死之身,难道说,人类竟虚伪至此?******千年之后。
雪落如倾,将远近一切都蒙在了一片纯白当中。
呜呜咽咽的草笛声不紧不慢地响着,穿透雪雾,吹凉了九重山巅之月。
一个青衣男子坐在冰潭边,手执草叶,对着潭心一尊冰像悠悠地吹着。
他的身后,一座以石砌而成的小屋孤零零地立于祭神台下苍茫的雪地上,如同主人一样,抹上了千年的风霜。
不死,便不需轮回。
不轮回,便不会忘记。
恍惚忆起,那破庙的一夜,她在庙内,他在庙外。
也是这样一枚叶片,泄露他的心思,得来她的首次安抚。
恍惚……在那鬼宅当中,他用槐树的叶片吹出满腹忧伤,只为她愿意允诺他一生,却不愿娶他。
她说她要陪他一生,她说让他在轮回之后忘记她……那么,只要他不死,这一生就不算结束吧。
冥,我们住在这里……整整一千年了。
什么时候,我们也和天汐他们一样……一起下山走走?取下唇间草叶,很久很久的安静之后,在呼啸的寒风中,他缓缓道。
一千年……似乎漫长到宇宙洪荒,却又似乎只是眨眼间的事。
那日街上,秋阳之下,她轮廓优美的侧脸柔润莹洁的耳垂,以及上面细微的汗毛仿似昨日才见,那日船上,她说从此,你就是风十二了的声音,仍然回响在耳边。
一切,已然人物皆非,只有他们俩,还是当年的样子。
你可知,留着这样的容貌,只为守候这样的你。
只是,舍不得,独留你一个人站在这冰天雪地里,没有人陪。
他伸出手,如同那最后的一日,她隔空虚抚他那样,如同千年来的每一天,轻轻地、轻轻地抚过她带着一丝微笑的脸。
而他长时间紧抿的唇角,也因此渐渐上扬。
就在此时,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由远而近,凝冻住他罕有的笑。
******又是千年一次的祭巫神仪式。
数千只黑色的巨型巫蛛密密麻麻匍匐在祭台前,仅在正中留下一条可容八马并驰的通道。
雄浑的号角声起,一辆黑色的马车由八匹白色天马拉着凌空而至,前面有十八个黑衣俊美少年铺锦毯散鲜花开路,后有八十一剽悍女卫执剑相护,浩浩荡荡一行穿过中间大道,停在祭台之前。
马车内跳下一赤身裸体的少年,跪伏在车旁。
车帘被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掀起,一黑袍曳地,云鬓雾鬟女子手扶一美貌少年从其中钻了出来,一脚踏在车旁裸体少年的背上,下一步才落到地上。
恭迎大帝!原本安静的众蛛暴发出响震天地的呼声。
风沂站在祭神台前,看着上面那数千年来于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巫神本体,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风冥被封,风离失踪,这两个能力远远胜过他们的上古之妖去了,巫族还有谁是她的对手。
她的目光越过祭神台,落向巫蛛最畏惧的凝月潭,看到潭中那尊屹立了千年的红衣女子冰雕,神色微变。
竟然还在!一向落进凝月潭的生物都会被立刻化掉,尸骨无存,魂魄即散。
唯有巫族之人灵力因着与潭中阴邪的力量相近而得已暂时保有全尸,然而却是被潭中阴寒之气封住,连神识也逃脱不了。
这也是当初风离为什么不让风冥自尽,而是跳入寒潭的原因。
毕竟有过一次教训,风离再不敢保证风冥在身体死亡之时神识不会再次逃脱。
但是即使是巫族之人,在被冰封一段时间之后,也会被慢慢化去,最后成为潭水的一部分。
像风冥这样千年仍在的,却是从未有过。
一丝莫名的恐惧由心底升起,风沂突然双臂抬起,做引弓状。
一道灵力便似锐箭般脱出灵力形成的弓弦,呼啸着直射往潭中。
潭化不了,便由她相助一把。
灵箭速度极快,由她所在的地方到潭中冰像也不过刹那的光景,却在快到潭边时,突然凭空冒出个人来,用身体挡住了灵箭。
她不由惊了一下,预备再射出一箭。
然而,那人显然是肉体凡胎,竟然被灵箭冲势带着,直直撞向潭中冰像。
这样也行。
放下手,风沂这才转向自己的子民,扬声道:你们给朕记住,从此,我风沂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众蛛都看到了刚才那幕,却并不动容,显然已经习惯。
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们只遵循强者为尊的规则。
此时闻言,轰然应诺。
就在此时,一道寒冷彻骨的声音突然响起,隐然凌驾于众人声音之上。
风离呢?什么时候轮得到你风沂了?随着声音的出现,一道红影飘然而至,落于祭台之上。
风沂色变,不自觉退后两步。
风冥单手负后,傲然而立,如寒潭一般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因她的出现而骚动的族民,却在见到那华丽的马车和锦铺的地毯之时双眸冰结。
天人的浮华倒学了个十成十,难怪越来越不成器。
语罢,倏然扬袖,一切皆化为灰烬,转眼被风雪刮得不留一丝痕迹。
没想到她一来就是个下马威,所有族民,包括风沂在内,都不由噤若寒蝉。
要知,能从凝月潭活着出来,风冥还是第一个。
只是这点,便无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你可不服?风沂。
风冥眼波流转,定在已开始颤抖的现任巫帝身上。
风沂想到自己之前试图谋害风冥的举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
风沂不敢,风沂不敢……说着,现出了与族民相同的原形来。
在这祭神台上,只有巫帝才能以人身站立。
风沂此举,已摆明让出帝位,同时,也先一步断了风冥追究或者挑战的念头。
风沂,你或者更适合做人类。
风冥冷冷看着她,道。
一句话说得风沂在冰天雪地中浑身直冒冷汗,却也没再有下文。
开始吧。
风冥说,宣布祭祀仪式的开始。
而由头至尾,对于那个站在祭台外的人类,竟是一眼也没给过。
******当被灵箭射中掉往潭中的那一刻,风十二并没有觉得痛楚,反而有解脱之感。
总是一个人喃喃自语,其实也有些累了,若是能死在一起,倒也没什么不好。
他的身体撞上潭中冰人,耳中听到冰裂的声音。
就在他以为就要这样结束的时候,一道冰寒的力道稳稳地托住了他,同时治愈了他身上的伤。
腾云驾雾般,他莫名回到了岸边,惊魂未定,一抹红影从他身边一掠而过,落往前方的祭神台。
然后,他看到了她。
看到她挥洒间平服了众妖,看她引领了一场祭祀的盛典。
然而,她那比千年前还要寒凉的眼,却由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
风冥……他突然开口,叫住了正要率众离去的女子。
她的身上,还穿着当年的喜服。
风冥回头,看着他,目光冰冷,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风十二迟疑了一下,原本想问她是否还记得他,是否还记得他们之间的誓言,却在想起千年前她毫不犹豫地跳入寒潭那一幕而改变主意,可愿陪我一天?他真的很想……能静静地守着她,哪怕是片刻也好。
只是成为她的负累,亦非他所愿。
若她无意再续前缘,那么那一日夫妻换来的千年守候,便再由这一日结束吧。
风冥沉下寒眸,扬手,挥退了所有的族民。
有何不可?她冷冷地道,不带一丝感情。
那一刻风十二知道她没忘记他,只是也没有了情。
唇颤抖许久,竟只能浮上一抹苍凉的微笑,连一字也没有吐出。
******时隔千年,辛城早已不在,代之而起的是一个繁华的大城,民风与前殊异。
曾经是废弃土地庙的地方,已被囊括在了城墙之内,曾经的采石场,也早因冷月石的大肆采集,成为了一片平地,为城市的扩建提供了场地。
熙来攘往的宽阔大街上,再也找不到往昔的记忆。
风冥一身红色嫁衣信步走在前面,却因身上的冰冷气息而将喜气冲得分毫不剩,行人纷纷走避。
风十二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冷硬的背影,心中茫然。
时移,物非,人心变,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
今日之后,他要守着这具永生不死之躯,做什么呢?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了那座曾经住过的宅子前面。
让人意外的是,过了千年,那宅子却仍然保持着当初的样子。
风十二惊讶地站住。
风冥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便也停了下来。
仿佛感应到两人的到来,宅子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笑意盈眉的红衣女子来。
阿大,阿大,十二爷说过要你听红姨的话,红姨要娶你,你可不能不依。
她回头对着院内道,却是那被水月笙拐走了的狐小红。
风十二心中一紧,抢上两步,垂在身侧的双手激动得直发抖。
那日船翻之后不知水若笙用了什么方法,竟逃过了风冥的追踪,后来,风冥被困在凝月潭,风十二决定在九重山上陪她,曾先于九天阁找到过他们。
知水若笙并无恶意,方才将阿大托给了他们,自己回到山上。
他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回到这里,而且阿大还在!阿大还在!小狐狸,你别拿十二的话来压阿大,也不想想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啃嫩草?这样吧,我委屈一点,娶你好了。
随着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两个白衣男子并肩而出,一个如盛开之春花,正是水月笙,另一个却如竹梢之弦月,听着两人斗嘴,笑得温文而安静。
阿大……风十二身躯一震,蓦地踏前一步,却被风冥拉住。
这是一月前留下的残像,他们早已离开。
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冷疏离。
风十二怔住,果然看到他们三人身上背着包袱,锁上大门,说说笑笑地走上大街,却没人注意到近在咫尺的他和风冥。
残像……风十二垂下肩,眼中浮起一抹悲凉。
想起,最开始的那些年,他每日都得看着她跳入潭中的残像,忍受着无边的绝望与无助,以及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样的日子,却也熬了过来。
今晚我想住在这里。
他突然道。
******宅内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变动,除了那株老槐更老,院子中的那口水井被岁月磨出了裂缝和缺口。
风十二亲手下厨,做了炒豆角,拌苦瓜,腌菜汤。
晚饭无话,在安静中渡过。
陪我赏月吧。
就在风冥起身准备去睡的时候,他叫住了她。
暮色已经降临,他们只剩下几个时辰,他想在她身边,即使一句话也不说,睁着眼到天亮也愿意。
风冥沉默。
这一夜,没有月亮,天空飘着小雨。
两人并肩坐在廊下石阶上。
无烛,天空深黑而冰冷,如同从凝月潭中破冰重生的风冥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宴十二弯腰,在脚边摘下一片草叶,拭净上面的水珠,而后用双手拇食二指夹着绷紧,搁于唇间。
草笛声在雨夜中悠悠荡开,有些孤独,有些忧伤。
这是最后一次为她吹草笛了。
他想,不如就这样为她吹一夜吧,吹到黎明破晓……两道冰凉的液体从风十二脸上滑下,他浑然不觉。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摸上他的脸,接去那咸湿的水珠。
为什么伤心?那些微的疑惑,缓解了风冥的冷漠。
风十二没有回答。
草笛声断断续续,像人的呜咽,被细雨割碎,终于在某一刻嘎然而止。
风十二将头埋入双臂间,即使努力克制,双肩仍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许久,随着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揽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谁惹你伤心?我……我去杀了他!拙劣而血腥的安抚,出自似乎已经没有人类感情的风冥口中,让人分外意外。
风十二僵住,片刻后突然抬起头来,眼睛红通通的,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风冥,我想和你在一起。
就算、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终究,他还是自私的。
明知会成为她的负累,却仍然不愿放手。
风冥闻言,隐在夜色中的脸没有丝毫情绪变化,唯有那双冷寒的眸有些微的异样波动。
好。
很久以后,就在风十二忐忑得几乎要绷断神经的时候,她才缓缓应了声。
风十二低头抵在风冥肩上,缓缓吐出口气,几乎瘫软在她怀里。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竟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等待她的答案。
风冥的手环住他的腰,收紧。
原来是自己吓着他了。
若不断绝七情六欲,我如何能在凝月潭幸存下来……她开口,像是解释。
绝情绝性得久了,即便心中还存着那个人,那亦是一个极淡的影子。
若非你的草笛声,我又如何得以熬过这千年寂寞岁月!所以忧伤的草笛声一起,便破开了那层无情无欲的薄雾,唤起了千年来的记忆。
他搬石建屋,他坐在潭边用草叶吹曲子,他说下山采买衣食时的所见所闻,他悲伤孤寂的背影……每日每日,她都期待着他从石屋中出来。
因他喜而喜,因他悲而悲。
直到有一天,他正吹着草叶子,却突然伏膝痛哭失声。
声音中的绝望让她首次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无力,竟然连最简单地伸指碰碰他,安慰一下他亦不能。
那个时候,她决定,她一定要走出凝月潭。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慢慢断绝七情六欲。
然而即使那样,他的草笛声依然每日闯进她平静无波的心湖,拂起细微的涟漪。
因为绝了情欲,我才能安然封于潭中千年而不灭,我以为之所以一直出不来,是因为还不够无情……然而岂料在见着他被风沂灵力刺中落潭的那一刻,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竟让她破开了封印。
她终于明白,巫神说的那句话。
这世上果然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软弱至极,亦能让人强大无敌。
千年前她拥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却被迫自绝于寒潭,千年后,原应任人宰割的她能自从来无人能够生还的凝月潭脱身,竟然都是为着一个人。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她缓缓道,声音依然冷漠,漫进碎雨中,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情绪在其中。
风十二猛地抬头,眼中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风冥缓慢却肯定地点了下头。
我们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她说,她允过他一生啊,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以为他们要分开。
她自是不明白那是因为她的冷漠与无视,风十二自然也不会明白,她离开时之所以没招呼他,是因为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会跟上。
只是,这些于风十二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看着风冥的眼,表情认真凝重,仿佛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实性有几分,而后蓦地起身,将她从地上抱起,返身回房。
那是她欠他的,迟了千年的新婚夜。
******结尾风十二后来见过一次风离。
她主动来找风冥。
那个时候,他和风冥正住在以前的辛城城郊,一个不会太远离人群的清净竹林小院。
狐小红他们来过,又回了城里,并不打扰他们的生活,只是定时过来住住。
那一天,天气晴好,门前的池塘开满了粉嫩的荷花,大朵大朵地托在碧绿色的叶盘上,煞是娇艳。
在一个几乎见不着任何生命的地方生活了长达千年,眼前的生机便显得益发可爱了。
风离进来的时候,风十二正在为风冥梳发。
风冥很喜欢风十二为她梳发,喜欢他的手指随着梳齿抚过她发间的感觉。
所以总是有事没事就散了发,让他梳理。
看到风离,她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风十二却绷紧了身躯。
他无法忘记是因为她,他和风冥生生分隔了千年。
回去看着巫族。
风冥先开口,不容抗拒。
你才是巫帝……风离神色不满,却明显比千年前有了些人味。
风冥伸展身体,向后靠进风十二怀中,望向窗外荷塘的目光悠远而冰冷。
在找到合适继任者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那里……十二,丫头动了。
原本冷寒霸道的语气突然一转,掺了些许柔情进去,风十二的手被抓着放到了怀中女人隆起的肚腹上,感觉到那里小生命的震动,为人父的喜悦让他原本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展臂抱紧了风冥。
这千年前便孕育在腹中的小生命在离开凝月潭后才开始生长,给了两人莫大的惊喜。
风离看着两人,碧绿色的眸中隐隐有些羡慕的波纹在荡漾,而后被更深沉的痛楚替代。
我会把墨渊完好无损地给你送过去。
风冥继续道。
一个她拒绝不了的条件。
风离转身而去,落下几不可闻的叹息,黑袍渐隐入翠绿的竹林中。
斗了万多年,只是千年前因着风十二,她占过一次上风。
可是那次也并不是她赢,是劫,风冥最终度过了劫。
所以她还是输。
而她的劫,却还未过。
她没想到风冥会愿意帮她。
墨渊、墨渊……看着风离消失的地方,风冥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有些微倦怠地阖上眼,想就这样小憩一下。
不想唇上突然一热,瞬间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住,睁眼,看到风十二近在咫尺的眼中有着隐隐的不安,她不由心中暗叹,微仰头,主动迎合他的索吻。
她知道要让他彻底安心,还需要时间。
而他们,有的是时间。
(完)小说下载尽在 http://bbs.txtnovel.com---书香门第【苏飞】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