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3-29 10:28:15

五月的夜晚,闷热非凡。

比起市区那逃不了的乌烟,山上的房子虽然好得多,但,夏天毕竟是夏天,免不了的高温,免不了的烦躁,免不了的蒸腾——但任家是例外。

整个社区里唯一的一个例外。

不看电视,不听广播,没有小孩子的喧闹,当然也没有大声说话的声音。

晚上十点,身为教学医院胸腔科主任,同时也在教书的任法清正在看这个月的医学月刊,在大学任职的妻子黄佩仪则在看学生们的报告,小女儿任育岚咬牙准备大学期末考,在这空间里流动的,只有从机器中循环而出的冷空气以及淡淡茶香,俨然是学术气息浓厚的家庭,一片宁静之中,突然爆出了一阵不搭轧的声音。

呱呱,呱呱,呱呱——声音来自二楼靠落地窗的地方。

门板上有个小牌子写着:任蔚蓝。

呱呱,呱呱,呱呱——一只白嫩小手从桃色薄被中伸出,按了塑胶青蛙的鼻子,止住了不断发出的呱呱声,两秒后,蜷在薄被中的人影坐了起来,揉揉眼睛,伸伸懒腰,转转肩膀,跟着放在床边的凯蒂猫拖鞋,旋开门把,朝盥洗室走去。

任蔚蓝,任法清与黄佩仪的长女,尊从父亲希望的考上医学院,现在是圣玛莉医院的急诊室医师,值班的时间是大夜,这就是她晚上十点起床的原因。

待她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到楼下时,黄佩仪已经替她准备好早餐,呃,或者应该说,醒来后的第一餐。

妈,早。

黄佩仪温柔一笑,早。

有个医师丈夫,又有个医师女儿,让她已经习惯在任何时候的问候。

值小夜的时候,蔚蓝会在下午两点起来,然后对她说早安,值大夜的时候,蔚蓝会在晚上十点起来,一样是道早安。

醒来后的第一次见面,不管是几点,都是早。

接过母亲特地替自己做的早餐,蔚蓝绽出一抹笑,谢谢妈。

你已经半年多没值大夜班了吧,生理时钟调得过来吗?这么晚,敢不敢一个人上路,要不要妈妈先载你去?对于这个乖到像范本的女儿,身为母亲的她有下意识的喜爱,所以,即使在大学任教已经够她忙了,但还是在可能的范围内,替女儿打点一切,餐食、随身物品,包括在晚上十一点开车送女儿去上班。

不用啦,我睡得很饱,可以自己开车去。

真的不用?真的不用。

蔚蓝好笑的将母亲转往书房的方向,你去看报告吧,我自己可以的。

那,如果你改变主意再来叫我。

好。

终于,黄佩仪回到了她的书房。

蔚蓝回到餐桌,吃三明治,喝咖啡,还有看晚报。

她当然知道母亲偏爱她甚多,可是她不想这样依赖着母亲,又不是小孩子了,大夜就大夜,虽然黑漆漆的马路真的有点可怕,但是那也没办法,她可以让母亲送一次、两次,但总不能这样一直送到半年后,再轮值小夜的时候吧?她是大人,大人就该有大人的样子,大人的勇气、大人的态度、大人的……任、蔚、蓝——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吓了她一大跳,手一偏,咖啡倒了出来,张口欲喊,一只手已经先行捂住她的嘴。

别叫、别叫,是我啦。

是妹妹育岚的声音。

她一脸惊魂未定,干嘛吓人?我只是用比较缥缈的方法叫你啊。

你根本就在装神弄鬼。

蔚蓝抽起桌上的面纸,将刚才泼洒出来的咖啡擦干净,书看完啦?你在开什么玩笑!老爸不是说了吗?育岚清清嗓子,刻意模仿父亲说话的语气,书,是看不完的。

爸说的不是教科书,教科书是可以看完的。

有时候,她真的弄不懂育岚,她也不是笨,也不是读不来,但是要她乖乖坐在书桌前面,好像要她小命似的,不是传简讯,就是在桌上涂鸦,就算把会影响她的东西全收走,她也能在椅子上面扭来扭去,不看就是不看。

反正我看不完。

再看不完要念大八啦。

你以为我想啊,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可是我真的念不来。

育岚嘻嘻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早说过我不适合坐在教室里嘛,老爸叫我念,我只好勉为其难,早跟他说过我没办法,他偏不信,搞得我念到大七,我的青春岁月居然都用在换取大学文凭这张纸上面,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对爸妈来说,你把文学院当医学院念才奇怪。

没关系啦,反正已经有个女儿符合他们的期望了,多一个是赚到,少一个也没差。

你这是什么论点?平衡论啊。

胡说八道。

将最后一口咖啡喝下,蔚蓝将咖啡杯连同刚才装三明治的盘子端到洗手槽,倒了些洗碗精,开始清洗自己使用过的杯盘器皿。

本来就是。

哪,你看,我们明明是同一家工厂出产的,你像小公主文雅明秀,我呢,却像王子,高大威猛,如果是姐弟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姐妹,你说,我的感觉有多差?对育岚来说,身为母亲的黄佩仪不只后天不公平,就连先天都很偏心。

哪,明明同父同母,但外在条件却大不同。

蔚蓝身形纤细,皮肤白皙,虽然没什么个性,但说话温柔的样子很讨人喜欢,而且还弹得一手好钢琴,从小只要有亲友来访,所有的余兴节目一定是看着打扮成小公主的她表演弹钢琴。

而且,亲戚们总是很识相的说出有没有考虑让她以后读音乐系、弹得这么好,怎么不参加比赛、没看到本人,我还以为是放唱片的呢之类的话来满足医师父亲以及教授母亲的虚荣心。

然后,她不只是有才华,还小有美丽。

蔚蓝的第一封情书是幼稚园时期,一个小男生用注音符号写的。

少女时期,开始有人在她家门口徘徊。

搬过两次家,两次的邻家哥哥都对蔚蓝呵护备至。

就连实习的时候,虽然被严厉的男教授小念过一、两次,但是,比起其他人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情况已经好得太多了。

这么多的不公平都还在育岚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对她来说,最令她不平的一点就是两人智商差太多,蔚蓝念书像吃饭,而她,却得像关公护皇嫂那般费尽心力才有办法低空飞过,真是太太太太太不公平了。

而且,蔚蓝连做家事都很有一套,看,碗盘洗得多干净啊,洗完还不忘将流理台顺便抹一下,真优秀……但是优秀过头,好像也少了点乐趣。

蔚蓝从不曾因为书念得好而得到什么实际奖赏,她任育岚就不同了,考上高中时得到笔记型电脑一台,考上大学的奖赏是信用卡,而这次,如果她的毕业成绩能顺利飞过,老爸说要让她去欧洲玩十天。

你把头发留长,然后穿洋装,自然不会像小王子了。

蔚蓝将手擦干,还有,也没听说哪家小王子准备常驻校园,你还是好好念书,别刺激爸爸了,你再重修,小心被扣零用钱。

说得好、说得好,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情特别下楼的。

她向前一伸手,小女子最近贫困非常,不知道姐姐可否赏我一点银两?你又买了什么?我的袋子破了,装书的那个,好大的一个洞,你该不会叫我补起来吧?破的东西再怎么补都是破的,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我打算新买一个。

要多少?育岚伸出三根手指头,这样吧。

你不要太浪费,爸爸给你的零用钱其实已经不少了。

蔚蓝一边从手袋中取出皮夹,一边碎碎念,省着点用。

知道啦。

育岚在她脸颊上一吻,谢谢姐姐。

她摸着刚才被偷袭的地方,好气又好笑。

平常都蔚蓝蔚蓝的叫,只有在这种时候会记得她是她姐姐。

为了报答姐姐的救袋之恩,我就陪姐姐一程。

育岚替她拿起袋子,来,我送你到车库。

她笑了出来,别闹,我还没去跟爸爸说再见呢。

你床头的那只青蛙那么吵,老爸早知道你起来了,不用多跑那一趟啦。

怎么可以这样。

蔚蓝还是敲了敲父亲的书房门,推门而入后,见他正在讲电话,她只好挥了挥手,退出书房。

育岚在楼梯转角,做出看吧,我早跟你说不用特别上来的样子。

面对妹妹的小挖苦,蔚蓝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仅是叮嘱她,看完书早点睡。

是的,长官。

我走啦。

再见,长官。

她拿起放在玄关的钥匙,打开雕花大门,背后持续传来妹妹搞笑的声音,慢走,长官。

大门合起后,不一会便传来车库铁卷门拉起的声音,引擎发动,很快的,一部海蓝色的Tiffany\'sMarch就驶出任家的车库,循着山路缓缓下山,朝市区的圣玛莉贵族医院平稳而去。

对蔚蓝来说,这阔别半年多的大夜班,还真是超级不顺利。

首先,居然有部车子停进医师专属停车格,害她在停车场里不断的打转,后来还是圣玛莉医院的警卫看不过去,主动替她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她才得以从找不到地方停车的梦魇中脱身。

拿起手袋跟披在副驾驶座的白外套,蔚蓝开始朝医护人员专用的进出口狂奔。

刷磁卡报到,进入住院医师的休息室——大家合用的,除了门板上的牌子,里头摆设跟护士休息室完全一模一样。

她换了鞋子与衣服,长发一挽,到了急诊室。

还有十五分钟才十二点,她忙着与负责值B区小夜班的陈医师交班。

B1婴儿发烧,B2胃痛,B7因争风吃醋,酒客互殴,B8、B9、B10同一家人,食物中毒,B12夫妻吵架,B13是一般擦伤,不过因为伤者皮肉贵重,所以送来确认伤口……圣玛莉的急诊室分成A、B两区,各二十床,每区拥有的医疗资源是医师两名、护士八名,床距宽,病人隐私性高,服务人性化,至于收费,则比一般私立医院高上很多很多很多。

B15是男、女朋友闹分手,B19癫痫发作,B20是幼儿水泻。

陈医师唱名似的念完,然后将手中的簿本一合,放在蔚蓝手上,脸上有着下班人才有的光采,交给你了,再见。

喔!对了,十三床很麻烦,注意点。

不是擦伤而已吗?陈医师暧昧的一笑,人家的阵仗大啊。

大哥?不是大哥,是小天王。

蔚蓝喔的一声,那也没什么啊。

明星嘛,他们可是连院长级的人都收过。

虽然收费十分高昂,但由于医疗资源丰富,圣玛莉还是政商名流身体不适时的第一选择,除了够好、够大,够专业之外,还可以顺便告诉旁人自己多么有钱,毕竟,高档的医院也不是人人住得起的。

以四月份来说,就有两个民意代表、十个高级政务官跑来做健康检查,另有一名满脸皱纹的府院人士来这里做医疗咨询,同一时间,曾得过大奖的超级偶像在美容部抽脂,三个演员在拉皮,某跨国企业的董事长夫人来全身美容,还有两个据说将要被力捧的少女在做丰胸手术。

啊,对了,差点忘了,歌迷族群跨越老中青三代的超级歌后因为盲肠炎正在九楼静养呢。

小天王虽然是小天王,可是在他们眼里,跟一般病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蔚蓝笑笑,我们都看到不想看了,有什么好奇怪。

是不奇怪,不过,哎,不讲了,等一下让你自己领教。

陈医师一脸古怪的笑,我要走啦,拜拜。

明天见。

陈医师有点喜欢搞神秘,蔚蓝早已见怪不怪,打开簿本开始浏览,送来时间、送来状况、检查、反应、现况等等。

有人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早啊。

蔚蓝抬起头,一笑,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说到这个,我就气了。

来人是今天跟她一起值B区的另外一个医师,蔚蓝喊她小叶,虽然两人是进入圣玛莉之后才认识的,但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她们已经一起值了半年的小夜,现在又是一起换大夜。

超级好朋友,完全没有沟通问题。

有个猪头并排停车,害我的车子出不来。

小叶很用力的穿上白袍,从肢体语言可以看得出她的不高兴,我是坐计程车来的,在路上越想越气,并排停车还不留电话,真的很可恶!你还好呢,我是到了医院才发现有人停大夜医师用的停车格,我在停车场转了半天,后来还是警卫大哥帮我想办法,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来不及接班,车子又不能丢在一边就算。

小叶露出一抹同情的笑,你好像比较惨。

赶时间又找不到停车位,真的会急死人。

是啊,现在心情有没有比较好?好多了,谢啦。

两人的交谈还未结束,那支专门用来接收新病人资讯的电话响起了,那代表着载有病人的救护车正朝圣玛莉前进键。

护士小丽手脚很快的按下免持听筒。

急诊B区。

新收病人,男性,七十五岁……救护车人员的声音噼哩啪啦响起,报出一连串的数据,约十五分钟后送到。

小叶扣好扣子,你已经在看病历了,这个新的我来收吧。

蔚蓝笑笑,好。

所以她才喜欢跟熟人工作,因为清楚对方的处理习惯,有时忙起来,几句话就轻松完成分工,就像现在,因为她先来,病历也看得差不多,所以待会由她直接回诊,新病人交给小叶,这样的分配快速又有效率。

小叶依照救护车人员给予的讯息吩咐护士准备床位以及所需仪器,蔚蓝则带着小丽一床一床的确认状况。

婴儿的体温已经恢复,胃痛患者的不适已经舒缓,争风吃醋的酒客已经清醒,警察正在做笔录,食物中毒的一家人则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吵架的夫妻已经和好,小天王的小小擦伤没有什么,在经纪人、女明星、助手以及一位留胡子的大叔四人的环绕下,已经出现黑眼圈的小天王睡得很熟很熟。

就在蔚蓝准备去看下一床闹分手的情侣的时候,陪在小天王身边的经纪人开口子,医师,他要不要紧?他很好,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他一直都没醒来?因为他太累了。

太累?经纪人大惊失色,可是都没听他说累啊,会不会是病因比较复杂,要不要办理住院做个全身检查?小丽噗哧笑了出来。

蔚蓝轻踩了她一下,她连忙低下头。

该做的检查都已经做过了,我想暂时没有住院的需要。

蔚蓝翻阅着病历,他的伤口没问题,我会开一些消炎药膏给他。

不用吃药吗?伤口很小,用擦的就可以了。

一阵交谈后,原本睡得很熟的小天王醒来了。

经纪人极为戏剧性的扑上去,雅人、雅人,你醒啦?艳丽女明星第二棒,雅人你没事吧?胡子大叔一脸惊喜,我跟公司报告。

语毕,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蔚蓝清咳一声,院内请勿使用手机。

女明星略有不满,不过拨个电话嘛,你说对不对,雅人。

小天王极度睡眠不足的脸没有太多的表情,女明星得不到回应,只好悻悻然地闭嘴。

面对撒错娇的情况,蔚蓝想笑又不敢笑,纪先生若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话,随时可以办理出院。

经纪人连忙询问:雅人,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小天王一开口,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

蔚蓝看得出来床边四个人都很紧张,八只眼睛齐齐盯着床上的人,好像生怕眨个眼睛便会错过什么似的。

我有点问题想请教医师。

四张嘴巴齐声大呼,什么问题?我想私下请教。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在一阵你推我挤之下,经纪人走了,助手走了,胡子大叔走了,女明星原本还坐在椅子上,但是在小天王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不情不愿的离开。

急诊室B区十三床的帘子里,只剩下蔚蓝以及小天王。

她一派专业的问:有什么问题吗?是医师与病人。

小天王笑答,有没有人说你工作的样子很可爱?是女生与男生。

她微蹙起眉心,你少无聊。

是内向与外放的差异。

小天王的神情更是愉快,这是对待认识多年的邻居应该说的话吗?是新新社区一百五十号的住户以及一百五十一号的住户。

就是因为认识多年我才不想在这种时候理你,你的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不要留在这里占床位。

她转过身,正准备拉开隔帘,却被一双手臂朝反方向拉回去。

纪雅人,你在做什么啦?我口渴。

我去叫你的助理进来。

一张俊脸对着她,笑意横生,我现在就要喝。

我是医师耶,又不是家属。

说归说,但是她还是拿起床头的水杯,送到他唇边,你啊,通告不要排那么满啦,我今天看报纸说你要去拍电影,你再不好好休息,很快的我们又会在这里再见面了。

你真的很爱念耶。

你是我的病人,关心你有什么不对,何况你还小我两岁,让我念一下会怎么样?专心工作是很好,但还是要顾及一下健康才行,真正的大人是不需要别人操心的,知道吗?蔚蓝小念了一下之后,没听见纪雅人的反应,终于将视线从病历转到他的脸,这才发现那张时时出现在各大媒体的脸孔,此刻有着些微的不满。

怎么了?肚子饿啦?脸色这么难看?你知不知道男人很忌讳身边女人的年纪比自己大?蔚蓝一脸好笑,我的年纪又不是现在才比你大的。

早在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就是任姐姐了啊。

但是,你可以不要去提啊。

不提就不提,反正年纪大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纪雅人的耐心很显然告罄,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说什么?这女人——说她小嘛,也已经出社会了,说她大,好像又有根神经衔接不上,念书做事都很伶俐,但是,对于人际关系却显然有点迟钝,这些年来他的百般用心,全部被她解读到邻居之间的互相帮忙上面。

任家刚搬来的时候,蔚蓝只有十七,当时他以为她晚熟,后来才发现那跟早熟晚熟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的人生字典就是比别人少了几个字,所以无论怎么样,总是有个地方无法沟通。

老实说,不太懂。

她放下水杯,你最近变得好奇怪,我看,你真的需要休个假,好好调适一下。

纪雅人几近咬牙切齿的说:任、蔚、蓝——你横眉竖目的想吓谁啊?蔚蓝完全不当一回事的笑了,还伸手将他紧皱的眉心抚平,这样才像小天王嘛,哎,不跟你说了,我还有几床的病人要看,你还是赶快办出院吧,虽然我们医院的床够大,但是也不会比自己的床好睡,回家要好好休息喔,就这样啦。

丢下纪雅人,她继续探看下一床,眼中只剩下病人与病历,至于最近这个老是语焉不详的纪雅人,早被她丢到天外去了。

墙上的时钟停在一点的位置,对身为急诊室医师的蔚蓝来说,她的一天,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