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往常一样,海情一早就把洗干净的农棠送往艾家,在临走前,她不断叮咛小秋把门锁好,虽然不放心,但她还是决定依照平常的作息,以免惹来小秋父亲的怀疑。
依照惯例,她先把艾老爷和艾夫人的衣服送过去,然后才来到艾芸的闺房。
情儿,你终于来了。
艾美笑吟吟的看着她。
哇!今天是下了红雨还是日出西山,你怎么会一大早就起床了?她边取笑艾芸,边把干净的衣服一一放回衣柜。
艾芸不服气的嘟着小嘴,你没听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况且我一大早起来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海情一脸警戒的神情,你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陪你疯的。
一次花魁选拔会就让她吓坏了,她可承受不了另一次的惊吓。
话别说得太早,这次是你要来求我的喔!艾芸笑得十分诡异。
海情心头一震,连忙把衣柜的门关好,来到艾芸身边问:是不是少爷又来信了?少爷?什么少爷?我认识吗?艾芸故意装傻。
艾芸求我啊!给了点颜色,艾芸就想开起染坊来了。
拜托!海请放软口气,但是艾芙却仍一副不满意的表情,令她不得不竖起白旗投降。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信给我?信?我有说有信吗?艾芸露出促狭的一笑。
艾芸!海情决定给这小妮子一个教训,于是她伸出两只手作搔痒状,吓得一向怕痒的艾芸又叫又跳,不断求饶。
饶了我,海姊姊,情姊姊,我的好大嫂……你还乱叫海情大肆的攻击她。
救命啊!哥,救命啊!哥!艾芸不得已只好出声求救。
一听到艾芸喊哥海情连忙住手,而在同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也冲了进来。
海情屏住呼吸,望着面前的男子。
情儿,你长大了,也变漂亮了。
艾迪温柔的看着海情,漂亮得让女人都嫉妒的薄唇露着一丝笑意。
三年的岁月让他变得更有男子气概,也更加俊逸非凡。
少爷,你……你回来啦。
看到艾迪,半是震惊,半是意外。
在听见艾迪的赞美后,海情有些不自在。
不公平!艾芸改不了顽皮的个性,挨到哥哥身旁,故意嘟起小嘴抗议道:我怎么没听你说我变漂亮?我是你妹妹耶。
你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艾迪爱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可是当了你们的信差三年,你没好好称赞我几句还调侃我,我不依!艾迪笑了笑,从口袋取出一只包装精美的锦盒递到她面前。
有礼物要不要?艾芸一把抢过礼盒,当然要!说着还迫不及待的打开锦盒,见到里面的珍珠项链高兴得笑了。
喜欢吗?喜欢。
她开心之余也不忘誉海情要礼物,情儿有没有?艾芸!海情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她。
艾迪又从口袋中取出另一只锦盒。
情儿,这是送你的,你看喜不喜欢?少爷……情儿,快打开看看我哥哥送你的是什么?艾芸见她不好意思拿,迳自把锦盒塞到她手里。
海情怀着兴奋的心情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粉色的珍珠耳环。
喜欢吗?艾迪问。
少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海情当然喜欢,只是这对耳环一定价值不菲,她接受不起如此贵重的礼物。
胡说!艾芸反驳地道:如果你不能收谁可以收?这可是我哥送你的订情之物耶!艾芸!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如火烧似的烫了起来。
艾芸朝她扮了个鬼脸,把艾迪推向她,并催促地说:哥,你还不快替情儿戴上。
艾芸!海情恨不能手上有东西可以堵住艾芸那张老爱乱说话的嘴巴。
哥,快一点!禁不起艾芸的一再催促,艾迪也温柔的询问道:可以吗?海情害羞的微微颔首,将锦盒遇到他面前,并主动的把自己耳朵上戴的银环取了下来。
艾迪拿起一只珍珠耳环,温柔且小心翼翼的替她戴上。
海情的脸持续发烫着,像是熟透的番茄般透着嫣红的色泽,心如小鹿般乱撞。
艾迪靠她靠得好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炽热的呼吸,耳垂也感受到他指尖的轻触,她整张脸儿在瞬间变得更红、更烫,一口气梗在胸口喘不过来。
只是戴上两只耳环,虽然才短短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好久好久,她希望这一刻可以成为永恒。
海情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低垂头,仿佛一个等待新郎来揭开头巾的新嫁娘。
而艾迪那温柔多情的眼神,像极了在对她许下永古不变的承诺。
艾芸的轻咳声打破了这美好的时刻,海情更为自己的失神感到羞愧不已。
咳咳咳!艾芸淘气的向她挤挤眼,我就不留下来碍你们的眼了,我去外头替你们守着,好让你们把这三年来对彼此的相思好好倾诉一番。
艾芸,别走。
海情急急的拉住她,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两人独处一室不太好。
傻瓜,这是我特地为你制造的好机会,你好好把握,时间宝贵,别浪费了。
艾芸取笑的注视着她已红得似火的脸蛋,况且我相信我哥也有不少悄悄话要对你说,你就安心的待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装狗叫通知你们的。
说着,艾芸嘴角露着笑意,灵巧的身于迅速地离去,并细心的把门掩上。
三年不算长,但也不短,加上年岁的增加,还是让海情有些不知所措。
屋内静得仿佛只听得见她自己狂奔的心跳声,最后还是艾迪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这三年来你过得好不好?他温柔的凝视着她,似乎想把眼前的她和三年来他牢记在心中的容颜加以比对。
谢谢少爷的关心,我过得很好,老爷。
夫人,还有艾芸都很照顾我。
她仍低垂着眼,不敢迎视他深沉的双眸,深怕自己会深陷其中。
不可自拔。
你叫我什么?少……爷。
她咬咬唇。
嗯?他询问的口气中有藏不住的笑意,难道我变得令你感到可怕?为什么你不只改变对我的称呼,甚至还不敢看我?不,不是这样!她心一急抬起眼,但在四眸相对之际,又羞涩的垂下眼,说:少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不让自己犯了规矩。
胡说。
艾迪温柔的驳斥,人人皆平等,在我心中,你跟艾芸并无差别。
艾迪的话让她心里感到暖烘烘的,这就是艾迪令她感到尊敬的地方,他从不因为自己是少主人而鄙视下人,相反地,他对仆人们总是以礼相待。
你知不知道三年来我从未忘记过你?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她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云是云,泥是泥,她从不敢奢望什么,甚至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对艾迪的情意,只求可以远远的看着他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她作梦也没想到,他竟然开口对她倾诉爱意,她好感动!这三年来的相思之苦,她并没有白熬。
只是,她有什么资格接受艾迪的感情?他们身份太悬殊了,是不会被他人接受的。
少爷……她心中原本的喜悦因残酷的认知给冲散,继而涌上的却是苦涩的滋味。
你想念我吗?艾迪鼓起勇气,握起她的柔荑。
温热的触感让海情心头窜过一阵颤抖,她好喜欢他大手那温热、厚实的感觉,但是,她一想起终日因洗衣而变得粗糙的手,她立刻自惭的抽回。
情儿,难道你……不,不要乱猜,她怕他误会,急急打断他的话,少爷的抬爱;情儿仅记在心,只是情儿身份卑微,承受不起少爷的深情厚义。
又在胡说八道了!艾迪微愠的望着她,我从不相信你是个愚昧之人。
对我而言,你是情儿,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我甚至要告诉你,我父母已要我成婚,而我选定的对象就是你!艾迪的告白没有让海情感到一丝丝的喜悦,反而忧心忡忡。
虽然艾老爷和夫人很照顾她,但是她相信他们绝不能接受她当他们的媳妇。
艾边是天,她是地,即使艾迪不顾世俗眼光,她有如何承受得了他人的指指点点?麻雀如何变成凤凰?她是个很有认知的女子。
离开了艾府,她快步的朝返家的方向走去,就在她快到家门口时,竟传来令人心传的哀求声,一些路人纷纷带着惊慌的神色走避。
认出哀求声是出自小秋的口中,海情迅速的跑了过去,只见几名彪形大汉面无表情的架着脸上泪痕交错的小秋。
放开她!海情没有多想的就挡住他们的去路。
情姊姊,救救我。
小秋对她发出求救的声音。
臭丫头,没你的事,滚开!一个熟悉的男性声音传入海情的耳中。
海情毫不畏惧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她认得他,他就是花魁选拔会那天对着她耀武扬威大吼大叫的男子。
她还记得他的名字马沙。
显然他并没有认出她,不过,他的眼光却看得她浑身不对劲。
放开她听见了没有?她最讨厌这种仗势欺人的小人,所以狠狠的瞪了回去。
马沙却不知耻的哈哈大笑,你敢命令我?你知不知道我是鹰帮的人?你知不知道惹火我会有什么下场?对于他的威胁,海情毫不畏惧。
我不管你是什么帮,光天化日下抢夺民女就是犯法!她知道这种人根本目无王法,说再多也只是浪费唇舌而且。
在这里,我就是法。
臭丫头,你识相一点就闪开,要不……我连你一块儿带走。
马沙露出邪秽的神情,甚至下流的伸手摸了摸她思致的脸颊,好标致的妞,相信你一定可以在水晶宫大红大紫。
士可忍,孰不可忍,海清气愤的扬起手,狠狠朝他脸上甩了一巴掌,打掉他那令人作呕的笑脸。
这一巴掌打火了马沙,他老羞成怒的扣住海情的手臂,毫不怜香惜玉的也给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是还给你的,他高举的手再度落下,而这巴掌是教训你的!海情原本白皙的脸颊出现火红的手印,但她仍没有因此而感到害怕退缩,双眼仍带着愤怒瞪着马沙。
看见海情因自己而遭到无妄之灾,小秋悔恨不已的大叫:放了情姊姊,我跟你们走,别伤害她!看到小秋如此护着她,海情心中更加确定要保护小秋的信念。
小秋,你放心,没人可以伤害得了我们,我一定会救你的,你别怕!她安抚着小秋,却引来马沙狂妄的嘲笑声。
臭丫头,你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都还在这里逞强,看来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我就看看你怎么救人?马沙将扣紧她手臂的力道加重,并朝手下命令道: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统统带回水晶宫。
放开我,救命啊!小秋不停的挣扎,向旁人求援。
然而,她得到的却是人们冷淡、畏缩的目光。
和小秋比较之下,海情冷静了许多。
她告诉自己,这将是罗烈兑现十二年前对她的承诺的时刻了。
海情和小秋被关进水晶宫的密室,无论小秋如何拍打门板、叫喊,仍得不到任何回应。
小秋,休息一下吧!海情把她位往一旁席地而坐。
情姊姊,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难道你不怕他们也把你推入火坑?这些人是没有人性的,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不自量力的想去救我爹,也不会连累了你。
小秋深感歉疚的说。
别怕,也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就算他们混灭良知,这世界上还有王法,还有正义。
她拼命转动脑子,想着如何脱困。
鹰帮眼中没有王法,也不会有正义的。
小秋泼了她一桶冷水,无法想像为什么海清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我是鹰帮的罗烈,我们鹰帮讲情义……十二年前,罗别说过的话再次回荡在海情耳畔,虽然她也担心时光辗转,罗烈已不再是当年的罗烈,但是,她心中还是仅存一线希望。
希望他是个守承诺的男子。
忽然,密室的门被打开来,一位丰姿绰约,有着美丽嫩媚容貌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那双丹凤眼正仔细的来来回回打量着小秋和海情,当她见到海情脸颊上的五指印时,柳眉皱了皱。
这是马沙打的?她问。
海情不答反问:你是谁?马莉莲扬扬唇角,面对这两个女孩神情有若强烈的对比,一个像受到惊吓的小老鼠,以惊慌的目光看着她;而另一个却毫无畏惧的迎向她的目光,这女孩身上流露出一股令人折服,惊叹的气质。
她的容貌也绝对是出众、不凡的,即使穿着一身粗布衣裙,虽然寒酸,也掩饰不了她天生的丽质。
一双澄清有神的眸子,嵌在白皙的脸蛋上,小巧的鼻儿,衬着菱形的红唇,只要好好的打扮,她绝对可以迷倒众生。
我是水晶宫的马莉莲。
她报出自己的名字,露出个笑容,从两个小丫头脸上的神情,她猜得出她们根本不知道她是何等人物。
我要见罗烈。
海精敏锐的告诉自己,眼前这名女子绝对跟马沙那个混蛋是不同类型的人。
马莉莲难以置信的挑挑柳眉,她知道有不少女人想见罗烈,但不应该是这种口气,这种神情。
这个丫头若不是不明白罗烈是什么角色,就是天真得过火。
我要见罗烈!海情重复一次。
一旁的小秋悄悄的拉拉她的衣袖,以眼神询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她只是安抚性的拍拍小秋的手,示意她别紧张。
海情和小秋之间的举止,完全入了马莉莲的眼中,也更加深她对海情的好奇。
是什么因素,可心让这么一个小丫头如此镇定,还提出这么不可思议的要求。
帮主不轻易见人的。
马莉莲知道罗烈的个性,她跟了罗烈这么多年,除了罗烈的主动召唤,她也不容易见到她,更别提这个丫头片子。
他必须见我,请你代为转告,我非见他不可,马莉莲暗暗倒抽了一口气,从来没有人敢在鹰帮的地盘上用这种口气说话,她对这个丫头的来历更加好奇了。
除非帮主自动召呼,否则谁也见不了他。
马莉莲等着看她的反应。
海情绝不会因此而打退堂鼓,她必须见到罗烈,知道自己正在冒险,但是她却想赌一次,她要知道他是否记得十二年前对她的承诺?你问他,记得十二年前的哑巴女孩吗?那个女孩现在要见他。
马莉莲并不了解十二年前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明白这个丫头跟罗烈有什么牵扯?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决定一探究竟。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是李行风此刻的心情写照。
当他听到马莉莲的报告,在惊讶之余他却又感到疑惑。
她真的自称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哑巴小女娃儿?是的。
马莉蓬点点头,不过却加了点说明,可是她并不是哑巴。
李行风心中的疑惑更加扩大了。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哑巴小女娃开口说话?难道十二年的时间内出现了奇迹?再多的疑惑等着被解开,李行风马上到密室去认人。
几乎是第一眼,他就在两个女孩中认出,海情就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哑巴小女娃。
海清对李行风的印象虽很模糊,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可以信任。
你就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小女娃。
这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句。
是的,海请直勾勾的迎向李行风,我就是当年的小女娃。
你会说话了?我从来就不是哑巴!她有些讥讽的道:从出生到现在,我都不曾是哑巴!李行风有股大笑的冲动,他迫不及待想看看罗烈在得知十二年来的误解时会有什么反应?你为什么要见帮主?但他更好奇的是她为什么会来到水晶宫?据他所知,马沙应该只带回沈财的女儿,莫非她是沈财的女儿?在他仔细打量过小秋后,马上推翻自己的想法。
我是来向他讨一个承诺。
虽然用承诺来形容十二年前罗烈对她说过的话有些不恰当,但是,她一时也找不出更好的形容字眼。
承诺?李行风的嘴角往上扬。
从他认识罗烈到现在,可没听过罗烈给过任何女人承诺,以至于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当罗烈听到这句话时会是什么表情?我要见罗烈,现在。
海情的态度十分坚持。
好,让我来安排,不过,我不能保证是什么时候。
他得先询问罗烈的意思。
不,我现在就要见他。
海情丝毫不肯让步,毕竟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在这密室。
李行风几乎想为她的处变不惊和坚决鼓掌,通常来到水晶宫的女孩不是吓得直打哆嗦,就是只会哭哭啼啼,而这个女孩却一直保持冷静的态度,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罗烈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好,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罗烈。
李行风爽快的允诺。
他相信当她和罗烈见面时,一定会激起不同凡响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