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柔儿有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她是学过钢琴,也会弹钢琴,但是她可从来没弹过电子琴,对着键盘她只有发愣的份。
柔儿,你怎么了?沈至中挥动着鼓棒,在BAND里他是担任鼓手。
我没弹过这玩意儿!她有点懊恼。
邵飞拿着套好的谱,往琴架上摆。
很简单,只要把开关一开,把TEMPO转到96的地方,然后再把BALLAD钮按下,对照琴谱弹就没有问题了。
他说得轻松自在,却一点信心也没有。
可是……她的手仿佛不听使唤地僵住。
放轻松一点,这谱上全是一些伴奏的和弦音,你该不会连这个也看不懂吧!他的话中带着挑衅和嘲讽。
姑娘的字典里没有‘不懂’两字。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很好,那我们就来试一次!他点点头,一个手势,整个BAND就好像有了灵魂。
爱情是美丽的有很多人都如此认为但我却不愿轻易尝试只因我的心还想要飞我不愿受牵绊我要的是自由也许有那么一天找到我心爱的女孩我会甘心受牵绊为她失去自由但是只是但是也许也只是也许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这个女孩在什么地方所以我仍振翅高飞追寻属于我的自由这是一支带着浓厚爵士味道的曲子,配上BALLAD的节奏,加上邵飞有点沙哑、性感、慵懒、酷酷的声音唱出来,很有它的独特风格。
陈柔儿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迅速地就进入情况,如同邵飞所说的,其实一点也不难,即使她是第一次接触电子琴这种乐器,也能很轻松的掌握住它的特性。
你弹得很好。
这不是虚伪的话,而他也从不轻易开口称赞别人,尤其是――女人。
陈柔儿不是因一句称赞就自满、骄傲的女孩,可是当邵飞称赞她时,她竟然感到浑身轻飘飘的,仿佛一颗心也要飞起来……我们再练习一次。
他又是一副领袖的口吻,这次听在陈柔儿耳中不再那么刺耳,因为邵飞的歌声是BAND的灵魂,是他的歌声让BAND有了生命、发出光彩。
就在他们休息时,PUB也陆续有客人上门。
柔儿,你觉得刚才那首曲子棒不棒?那是邵飞的作品,有不少女孩子都期盼是他歌词中的那个女孩,只是――很难喔!他就像歌词中所说的,不受牵绊,不想失去自由。
沈至中很惋惜的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有哪个女孩子可以抓住他的心?陈柔儿故意装成有听没有懂,但不知为什么沈至中那句真不知道有哪个女孩可以抓住他的心,却一直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忍不住扯扯自己的头发,似乎想把这个该死的思绪给连根拔起,还不断对着自己说:谁抓住他的心,谁倒楣!再把脸敷一敷吧!邵飞的声音打断陈柔儿的思绪。
像作弊被逮个正着似地,她的小脸蛋又倏地胀红。
她异样的红晕可没逃过邵飞的眼睛,只不过他似乎误会了。
你的脸怎么还是这么红?他说着,很自然而然的用手摸了她的脸,即使只是轻轻的一下,他们同时怔住了。
他的手忘了收回,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瞅着他……我看再多敷一下吧!他惊觉自己的失态,收回手,把冰块递给她,匆匆转身。
天啊!为什么他的手好像着了火似地发烫?这种感觉甚至蔓延到他那颗冰封已久的心,令它慢慢地在融化而不自知。
☆ ☆ ☆当演唱台上的灯光慢慢转亮时,没有任何的开场白,邵飞以一首节奏优美的英文歌曲WILL YOU EVER LET ME作为OPENING, 女孩子的尖叫声此起彼落,当邵飞演唱刚刚那首他自己创作的歌曲时,PUB的气氛几乎到达沸腾的地步。
当他唱到甘心受牵绊,为她失去自由时,台下的女孩子全为之疯狂,从她们的眼神,陈柔儿可以强烈感受到她们都希望自己是歌词中那个心爱的女孩。
有股浓浓不能克制的酸溜感泛上陈柔儿的心头,像打翻一桶醋般的酸。
演唱告一段落,他们回到休息室。
邵飞炯炯发亮的眼神,那因音乐狂热而流的汗水,令陈柔儿怦然心动。
像有默契、像心有灵犀般,他们的眼光交缠在一起,久久无法分开。
抱歉!我是天王唱片公司的代表。
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插了进来,令他们都收回自己的眼光。
我们老板刚才看过你们的表演,他觉得你们很有潜力,可塑性也很高,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歌坛的主流,如果你们愿意,天王公司希望与你们签下合约。
这句话一说完,每个人几乎都跃了起来。
三个男孩子互相击掌喊YA!至中,你表妹是福星喔!叶正宽的话令每个人的眼光全投向陈柔儿,令她脸蛋又微微发红。
不!我根本没帮什么,这一切全是你们努力得来的。
柔儿,谢谢你。
邵飞的话敲入她的心坎。
真的谢谢你,也为之前的态度道歉,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歉意,我完全没有恶意,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两天就委屈你住在我那儿,我相信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陈柔儿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他,感觉是甜、是美的。
其实我也有不对之处。
好啦!谢也谢过、道歉也说过了,你们两人从今以后就是‘朋友’了。
叶正宽同一旁还傻愣愣的沈至中使了个眼色。
呃,是,是,是――朋友了!沈至中这次反应快多了。
不过,我好像感到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他说着还真弯下腰作搜寻状。
至中,你找什么?邵飞被他的举止搞得一头雾水。
表哥,你说什么东西碎了一地,我怎么没看见?眼镜呀!他唇边浮起一抹恶作剧的微笑。
眼――镜――她还是不明白。
有吗?有喔!好多呢!叶正宽也向邵飞眨眨眼。
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镜不是吗?邵飞和陈柔儿!对他们的嘲讽,邵飞只能啼笑皆非的摇摇头。
只有陈柔儿这个小傻瓜还在一旁直咕哝:怎么我什么也没看见?☆ ☆ ☆沈至中的心终于在陈柔儿住进邵飞的住处时放了下来。
陈柔儿以为男生住的地方一定如小说形容的又脏又凌乱,内衣、袜子到处乱丢。
可是她一进到邵飞住的地方,意外的发现竟是一尘不染、井井有序,虽然只是幢老旧、坪数也不大的日本式平房,可是给人一种十分舒服、宁静的感觉。
你可以睡我的房间。
他打开房门,连床上的被子都折得很整齐。
我睡你的房间,那你睡哪里?她反问。
我可以睡工作室。
他带她走入他口中的工作室。
说它是工作室,倒不如说是音乐室来得恰当。
里面有小提琴、萨克斯风、吉他、电吉他,还有一架钢琴,琴架上还摆满各式的乐谱。
这些乐器全是你的?是,全是我的,也全是我外婆送我的。
当他说到外婆两字时,眼中有着淡淡不易教人发现的忧郁,却逃不过陈柔儿细心的观察。
怎么没见到你外婆?她前年去世了。
噢,抱歉!他耸耸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这是陈柔儿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即使只是浅得几乎不易捕捉,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这幢房子也是外婆留给我的,只不过它正好位在政府公园预定地,也许再过一年就必须拆迁。
陈柔儿牵动唇角,一个好惋惜的表情。
不说这些了,你也累了,浴室在转角处,你去洗个澡,睡一觉吧!他突然记起什么似的又说:你等我一下。
陈柔儿不明就里的看他走进房间,出来时手中多了一套运动服。
也许会大一点,但是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再带你去买换洗的衣服。
他竟如此细心察觉到她的旅行袋遗落在计程车内。
谢谢。
她伸手接过衣服,无心间与他的手碰触了一下,那股酥麻酥麻的感觉又流窜至她的四肢。
天哪!他身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电流?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她感到触了电似的,怎么会这样?☆ ☆ ☆你……就是邵飞,就是――吴孟远的话被沈馥给截断。
孟远,不为我介绍一下?沈馥的笑容在见到邵飞时僵住了。
她像不相信自己眼睛似地猛眨。
怎么会这么――像!她没见过邵飞,但是她见过照片,甚至还有谅谅,他和谅谅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沈馥,他就是――吴孟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他。
伊根承瀚。
邵飞报出自己的名字。
噢!他叫伊根承瀚,一个长得像邵飞,像谅谅父亲的人,或许天底下也有长得相像的人。
不过,伊根承瀚却又说出了一个令沈馥震惊的名字。
在五年前,我的朋友都叫我邵飞!陈柔儿几乎是用逃的走下演奏台。
她只感觉到自己克制不住的猛发抖。
停!停!她不断对着自己吼着,抱住自己轰轰作响的头,泪水像开了闸的水库泄洪般奔流。
他不是!他不是邵飞!你看错了!你只是把一个长得像邵飞的男人看成邵飞!她狂乱扯着自己的头发,用手背抹去那源源不竭的泪水。
叩!叩!敲门声令她的理智恢复了一些些。
她胡乱抽取几张面纸,胡乱在脸上拭擦,真是神经错乱了,这个样子若被沈馥见到了,不把沈馥给吓坏了。
不过!真正吓坏的人是她!她一点心里预警也没有,竟有人可以长得如此相像,即使化成灰……柔儿!这个呼喊声几乎令她忘了呼吸,她脑中一片空白,好像死去般。
她不敢回过身,只因那好不容易才停住的泪水又开始由她的眼眶翻滚下来。
柔儿,是我!这一回,几乎令她毙命。
不是幻想,是那么真实的声音。
她慢慢的旋过身……是我!邵飞!他仿佛只会重复自己的名字,而办公室内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泪水不再出现在她眼眶内,继而被取代的是愤怒、绝望、害怕,还有隐藏在最底层的……深情。
☆ ☆ ☆陈柔儿!她回过身,发现叫住她的人竟是补习班内功课最顶尖的连伟豪,外号超级吸收宝宝。
他有超级的记忆力,他之所以会到补习班,只因他想读的台大医学系以零点五分饮恨,所以他毫不考虑地准备卷土重来,以他的智商、理解力,他明年的第一志愿是轻而易取的,可是他却仍孜孜不倦,难怪连补习班的老板都对他寄予厚望,也许明年的榜首会是他!陈柔儿――他看起来很紧张,和在课堂上自信满满的连伟豪判若两人。
有事吗?她对他的印象还不恶,至少他不像其他的男同学,一见到她,眼神全不对,甚至还有私下打赌要把她追到手。
当然,他们往往是踢到铁板的份,因为她是不轻易和男孩交朋友的。
你……我……呵!这次,他终于明白要开口示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往他拒绝不少女孩子,看来,今天就是他的报应。
噢!才子配佳人,恋爱喔!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开始酸溜溜地起哄。
如果没有事,我先走了,还有人等我。
这并不是谎话,自从她发生那件计程车事件后,每天下课沈至中必定会来接她,如果他有约会不能前来,通常叶正宽和阿俊也会来接她,他们都和沈至中一样,把她视为自己的表妹。
也正因为如此,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开始以讹传讹,说她的男朋友有一箩筐、说她是假正经,她对这些传闻根本不去理会,只因她相信谣言止于智者。
你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这话可是他卯足全身力量才说出口的。
连伟豪……我知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不过我相信在你没结婚之前,大家都有公平竞争的权利,我希望可以加人‘他们’。
他们?!你那些男朋友!原来他是愚者!连伟豪,他们不是我的男朋友,常常来的那一个是我表哥,而另外两个是他的朋友,因为我对台北还不熟悉,所以他们是来接我回家,不是你们所想像的那样,我来这儿是想为明年的联考作准备的,不是想来这儿谈恋爱、交男朋友的。
她的一席话令连伟豪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愣在原地。
今天来接她的是阿俊,一个很沉默,但却是一个很善良的男孩子,弹了一手好琴。
表哥又去约会了?阿俊以点头回答了她,自从上次她为他拔刀相助后,他对陈柔儿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所以他很自动地加入接送行列。
自从他们的BAND和唱片公司签约后, 唱片公司不再让他们在PUB演唱,只因他们是公司的秘密武器,光是一连串的训练就够他们忙得天昏地暗。
这些训练几乎无所不包,从最基本的穿着打扮,甚至为了培养默契,他们全挤到邵飞住的地方去,也正因为如此,她已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邵飞了。
其实她若想见他并不难,好几次沈至中接她下课后表明要带她到邵飞那儿,让她观看他们集训后的成果,却被她给婉拒了。
沈至中也从不勉强她,他以为她怕影响到功课,但是真正令她不肯前去的原因是――邵飞。
或许她不该如此小气,但是她是女孩呀!还记得在PUB他对她说过的话, 可是却不曾见他来接过她,即使只有一次,她也会感到满心欢喜。
可是他不只不曾来过,连打电话给她也不曾。
难道他忘了她?或者他根本不在乎她这个――朋友?阿俊,你走错方向了!她拉回思绪。
没错!他不只沉默,就连说话也不拖泥带水,往往是干净俐落。
你要带我去哪里?阿姨还在家等我呢!她急死了。
你别紧张,安心坐好,是邵飞要我带你去他那儿。
汽车的喇叭声,加上风声,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邵飞?她的一颗心悬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她提高音量再问一次。
到了就知道。
阿俊的回答令她气结。
到了邵飞的住处,她却执意不肯下车。
怎么?你屁股黏上我机车的座椅不成?阿俊很难得地开着玩笑。
我想回阿姨那儿。
口是心非!胆小鬼!虚伪!她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骂着她。
我不是!她猛地大叫出声,令阿俊吓了一跳。
柔儿,你……没事吧?阿俊担心的看向她。
没……事……她吐了口气,小脸蛋却因说谎而胀红。
没事才怪!又来了!那个声音像不肯放过她似地嘲弄她。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阿俊该死的叫了起来,是不是发烧了?我去叫邵飞还有至中――喂!阿俊!没一会儿,邵飞、沈至中、叶正宽、阿俊四个大男生全跑出来。
柔儿,你哪里不舒服了?沈至中首当其冲的问。
我……她好像发烧了,难怪刚才一直吵着要回去。
这个阿俊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变得聒噪起来。
我没有发烧,我没有不舒服,我――她瞄到邵飞站在一旁,却一直没吭气地盯着她,令她不由得咬咬牙。
阿俊,至中!叶正宽分别向这两个傻愣子使了个眼色,这次他们都收到叶正宽发出的讯号,很有默契地把空间留给陈柔儿和邵飞,各自回屋。
你……你不要该死的用那种眼光看我!她见他仍没有动静,再也克制不住地朝他吼着:是,我是不舒服,我对你很‘感冒’,你说我们是朋友,可是你有把我这个朋友放在心上过吗?你有吗?那你有吗?他用她的话来回答她。
有!我有!她一副颓丧、无奈、认命的表情。
如果我没有,我不会如此该死的在乎你,我不会心里这么不舒服,我……我……柔儿!他的声音是如此低沉,如此的充满情感。
泪珠在她眼眶来来回回滚动,她只想投入他的怀抱,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如果我让你这么‘感冒’、让你这么不舒服,真不是我所愿意,我也想过要去接你下课,只是我――不要说了!泪珠滚下来,是狂喜的。
够了!只要他有这一点心意,纵使他没有付诸行动,也够了。
还在生我的气?他用指尖揩去她的泪珠,温柔地为她顺顺头发。
她瞅着他,忍不住心里的喜悦笑了出来。
小孩子!他纵容地点了点她漂亮的小鼻尖。
进去吧!陈柔儿吸吸鼻子,自己这张脸若被那三个人看见了,不被笑死才怪。
不要啦,我下次再来好了。
不过一定要你来接我,我才来!下次我一定会亲自去接你,不过今天你一定要进去。
为什么?他不回答,只是很神秘地对她眨眨眼。
好奇心驱使下,陈柔儿也只好跟着他进屋。
一进工作室,只听见阿俊喊:一、二、三,GO!音乐乍响,每个人脸上都神采奕奕,邵飞走到麦克风前,用他特有的嗓音缓缓唱出――打从相遇的一刹那我就知道我已无法自拔唯一所求只想拥你入怀,与你炽热相爱……☆ ☆ ☆已经是第三天,有陌生人在屋子外鬼鬼崇崇地观察他。
邵飞像只豹,伺机看着猎物,只是今天这个男人和前两天那个男人是完全不同典型的。
他看起来温文儒雅,而且从他身上的穿着打扮看来,他似乎不是靠闯空门过日子的人,倒像个事业有成的商人。
他在门外徘徊了好一会儿,虽然邵飞不明白他的来意,但是直觉告诉邵飞,这个男人是带着目的而来。
果不其然,男人伸手按了门铃。
邵飞倒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邵飞开了门――对不起,邵先生。
呃,他居然知道他姓邵。
邵飞挑挑眉等着他再开口,他倒是先递上一张名片。
烫金的,看起来还满有分量。
上面的头衔更教邵飞吃惊。
统胜律师事务所――纪威华律师。
我不认识你!他对律师一向没什么好感。
邵先生,我是受伊根家族所委托――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邵飞在听见伊根这个姓氏时,脸部的肌肉几乎变得僵硬,冷冷地抛了这句话将门甩上。
纪威华似乎不愿放弃似地敲着门喊道:邵先生,你不要再逃避了,伊根家族需要你,伊根正夫先生他所剩的时日已不多了。
我说过不认识你,你滚,你滚!邵飞用力地对着门猛踹,反弹的力道几乎震得他五脏六腑全揪成团似的痉挛着。
我会再来的。
纪威华的语气十分肯定。
滚!邵飞仰着头发出似受伤猛兽般的嘶吼,他抿紧的唇角、深锁的眉头,有谁能了解他内心的深切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