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萱不想醒来。
她非常清楚,一旦清醒过来后,等着她的将是最残醋的事实。
然而已经太迟了。
她已经察觉到窗外的晨鸟叫声和流泄进房里的阳光。
这两样似乎都与她的情绪很不搭调。
不该有任何鸟鸣,不该有任何阳光照射的。
此刻她的情绪昏沉得连一场雨也洗刷不了。
妹妹死了──她的内心直到现在才接受这个事实。
她打了个冶颤,闭起眼睛,一幕幕心灵影像在她脑海里闪过:她们两人小时候在孤儿院互相拥抱安慰,她们故意假装成对方捉弄别人,她们高中毕业……一切仿佛好像昨天才发生过的。
但是妹妹走了!这世上一个跟她有相同血缘,同年同月同日生,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妹妹已不在世间上。
也许已经渐渐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又或许是眼泪已流干了,她竟哭不出来。
林语窃诖采献鄙碜樱谒煳虻阶约喝沓嗦闶保鹁拇艘淮罂谄?猛然移动身子,她的肌肉再度绷紧,身体感到微微酸痛。
她的浴袍折叠整齐地摆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看到它时,令她一时以为一切不曾发生过──折叠得那么整齐就好像能说服自己,那浴袍不曾被激情、放纵地脱掉过。
然而,当她转头望向关着的房门时,看见她旁边另一个枕头的凹痕,她伸手去抚摸,手指颤抖。
发皱的枕头套和床单微微发出男性特有的气息。
那么,是真的了。
不是梦!她和傅文康真的做了──林语萱从喉咙底部发出惊骇的否认声,拒绝承认她记亿里不容自己否认的事实。
不顾她极力抗拒,她的记忆为她唤起昨夜的所有片段、每一句话、每一种感觉、爱抚,令她越来越惊骇、自责。
而她无法责怪他,甚至无法骗自己说全是他的错,因为一切都是她……林语萱很不舒服的打起冷颤,清楚的记起她对他说过的话,她所做的恳求,她抚摸他的样子。
甚至回想起来时,她仍然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竟真的有那样的行为。
不可能是真的……但她又无法否认。
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完全不符合她个性的行为?她想起了他给她的快感、她强烈的欲望……不禁畏缩起来。
天哪!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几乎完全不了解他,甚至不喜欢他,但她却跟他发生了她作梦也未曾想过的事。
一股自我厌恶感令她全身一阵颤抖。
她深深责怪自己缺乏自制力,居然在妹妹刚刚去世后,就发生这样的行为……她觉得好羞耻,甚至感到强烈的反胃。
林语萱推开被单,冲进浴室里。
十分钟之后,她凝视着镜中蓬头散发的自己,压抑住内心自我厌恶之声,扭开水龙头,让莲蓬头冰冷的水冲刷她的身体,仿佛这样可以冲刚掉她昨夜的记忆。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仍只是责怪自己,因为她认为傅文康不是那种会轻易屈服于肉欲的男人,他一直是那么自制,而且他够明白地表示过他对她的看法,以及他所谓的她与有妇之夫情人的关系。
昨晚发生的事显然是某种情神错乱──因妹妹去世而引起的某种反应。
这是她所能我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否则她的行为实在太过莫名其妙。
但传文康会怎么想?他又如何看待昨晚发生的事呢?幸好他一大早就离开了,否则她还真的不知认如何面对他呢!但一想到他们往后还要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就忍不住发出呻吟。
有了昨夜……他们还可能同住一个屋檐下吗?传文康该不会认为她是一个不知羞耻又放荡的女子,而更瞧不起她?或者他会要求一直跟她发生关系……如果他真的这么要求了,她该怎么办?不!他不像那样的男人,或许他只会瞧不起她……更或者,他不会想再见到她!她迅速穿好衣服冲出房间,却见到傅文康的房门是紧闭的他在吗?她有些胆怯,不敢前进。
不!有些事还是得说清楚、讲明白才行。
于是她鼓起勇气在门上敲了敲。
房间内并没有任何回应。
再敲。
一样没有回应!她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不在!可是他会不会在楼下呢?她的心再次提到了胸口,慢慢的走下楼向四处张望──没有人!呼,他出门去了!显然他跟她有同样的困扰。
好吧!最好先别见面,否则只会徒增尴尬而已。
这时电话响了。
‘喂,’她很困难的发出声音,深怕是傅文康打来的。
‘语萱,你还好吗?’刘嘉良的声音沙哑,显然是因为过度悲伤而引起的。
‘呃,我……还好。
’她心中的罪恶感更加重了。
昨晚她一味的沉浸在男女情欲的快感中,她算什么姊姊!她自责的给自己一记耳光。
‘什么声音?’刘嘉良在电话那端关心的问。
‘没……没什么。
’她懊悔地皱起眉头。
‘你可以出来一趟吗?有关雨宣的告别式我想跟你商量。
’‘好。
’她不该再去想昨晚的事,现在最该要做的是处理妹妹的后事才对。
★※★※★※林语翘氐卮┝艘患咨难笞埃贩⒔岢慎伲淙涣成行┎园祝缘贸恕?当她径过傅文康的房间前时,忍不住推门而入。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地想进他的房间,但她就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房问内整理得很整齐,整齐得像他刚搬来一样──不对劲!他书桌上的手提电脑不见了!他原本摆在角落的行李箱也不见了!他……他……林语萱的心跳随着越来越接近衣橱的脚步而加速。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她这样不经他人同意就擅自闯人,万一他正好回来瞧见了,他一定更看不起她了……可是心中那股无法形容的怪异感觉,益发强烈的唆使她将衣橱打开。
什么也没有!衣橱内是空空荡荡的!这印证了一件事──他走了!也就是说在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以后,他恨本看不起她。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留下,连最简单的再见也没有!她是这么地让他讨厌……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昨晚只是伤心过度,因此非常需要有人安慰、陪伴,她并不是真的那么无耻,但这一切的委屈、难过,传文康又怎会明白?走了也好!省王见面的尴尬!他作了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她该感激他的不是吗?但为什么她会有想放声大哭的冲动?他是她第一个男人。
第一个男人又怎样?说不定他根本不在乎,说不定他根本没发现!可笑!人都走了,她还在想这些做什么?叮咚──门铃声让她低落的心提了上来。
是他回来了吗?☆这是巧合吗?伍逸森核对着门牌上的住址,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这住址不是征信社昨天了交给他的住址吗?他连忙从牛皮纸袋里抽出资料来对照二……啧啧,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一模一样即!这么说……傅文康的房东就是──太不可思议了!伍逸森越想越兴奋,一连按了好几次门铃。
叮咚──叮咚──林语萱做了个深呼吸后将大门打开。
门外是个完全陌生的男子。
不是傅文康!她松了口气,但也感到失望,‘请问你找谁?’‘请问你是林语萱小姐吗?’伍逸森从资料上得知另一个林雨宣正在住院。
‘我是,请问你──’她被眼前这个男子打量她的目光瞧得浑身小自在。
‘我姓伍,我是受一位林泽雄先生委托而来的。
’他说出来意。
一听到父亲的名字,林语萱久久说不出话来。
‘林泽雄先生你认识吧?﹂伍逸森在说话的同时,也打量着林语萱。
她虽然不是顶尖美女,但那清秀慧黠的气质却着实叫人移不开视线。
‘林先生很想念你跟另一位林小姐,他希望──’‘我不认识他!’林语萱悲愤的吼出声。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他是你们的父亲……’‘父亲?!将女儿抛弃了十几年的人还配当父亲吗?’她那充满恨意的口吻让伍逸森忍不住吓一跳。
这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似乎也有不可小觑的硬脾气。
‘林小姐──’‘请你转告林先生,当年他抛弃了我们姊妹,现在才托人来找我们,是不是太迟了?’她气的是她们的父亲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她们?那样她的妹妹也不会带着遗憾离开人世间了。
‘林小姐,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相信你父亲他一定有苦衷,或许你们跟他见一面之后──’‘我不想见他!’至少不是现在,她心绪太乱了。
‘你不想见他,也许另一位林小姐她会想见他。
’这句话像当头棒喝震醒了林语萱。
她妹妹等着与父亲再相见等了这么多印,甚至在临终前还殷殷期盼着,还有那支手表……‘林先生明天会赶来台湾。
’伍逸森见她脸色变和缓了,知道她的心正在软化。
‘我还有事,我要走了!’她转身将大门上了锁。
‘林小姐,你这屋子里还住了什么人?’伍逸森记起傅文康所交代的事。
‘还有我妹妹!’她本来要告诉他另外还有一个房客,但想想傅文康已径离开了,她决定不提他。
怎么会这样?那傅文康呢?伍逸森完全被弄糊涂了。
‘我先走了,再见。
’林语萱大步的离开。
‘耶?林小姐,那个支票──’伍逸森最终还是没有叫住林语萱。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上最残忍的事也是最令人伤心的,林泽雄怎么也没料到盼了十几年的重逢梦竟只能圆一半……失去一个女儿已叫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伤痛得不能自己,但另一个伤痛却来自另一个女儿对他的恨意。
从殡仪馆看小女儿的最后一面回来,林泽雄几乎悲伤得无法走路。
伍逸森一路搀扶陪伴,也见识到了林语萱的固执和倔强。
他很庆幸昨天没将傅文康要他转交的支票拿给她,否则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来。
也许过些日子再将支票转交给她会比较好,伍逸森作了这样的决定。
‘语萱,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当年抛弃你们两姊妹,但我是有苦衷的。
’林泽雄老泪纵横的样子,令谁看了也不忍心。
‘为了治你们母亲的病,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不得已向地下钱庄借钱,没想到你们母亲死了,我一个人背负着债务,还要养育你们──’‘所以你就嫌弃我们,把我们抛弃了?!’她一直无法原谅父亲这样的不负责任。
‘不,不是这样的。
’杯泽雄肝肠寸断的道:‘你们两姊妹是我的心肝宝贝,再苦、再累我也舍不得让你们离开我;可是地下钱庄的人不断地向我讨债,我没钱,他们就胁威要杀死我,卖掉你们两人来还债,我怕连累了你们,只好把你们丢给孤儿院。
只有在那里你们才能无惊无恐的长大,不会受到一点伤害……’听到父亲的解释,林语萱强忍的泪水滚落下来。
‘真的是这样吗?’‘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骗你。
’林泽雄继续说道:‘我后来无计可施,只好去跑船,正好有一个机会让我到美国,我选择了非法居留,希望可以赚到钱接你们到美国──’‘但你却一直没来找我们。
’‘我想,但我没赚到钱。
因为我没有身分只能打零工,我每天赚到的钱还得给美国黑社会的兄弟保护费,这样根本赚不到钱,但我又一心急着想跟你们团圆,所以我选择替黑社会老大的弟弟坐牢。
他们答应我坐五年牢,出来后给我身分,再加十万元美金。
‘谁知我太天真了,五年出狱,黑帮老大下台,我没有钱,也没身分,那时候我真想死,但想到你们,我无论如何死不得,所以我发愤图强,努力工作,终于存了一点钱,请了律师帮我办身分。
‘五年前我拿到身分,而我也开始可以正式打工,但年纪大的我,除了在洗衣店做工作外什么也没法做;后来,洗衣店老板看我工作卖力,他们正好要退休,便将洗衣店顶让给我。
我就是这样一边做生意,一边进修,开了洗衣连锁店,终于做出一点成绩。
‘我请人找你们我了好久,没想到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却是这样的局面……我对不起你和雨宣!’‘爸……’林语萱在听到父亲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却从没停止要找她们的想法,让她心中充满了罪恶感。
因为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恨着父亲,她真是不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法表达她心中的愧疚。
‘语萱,我的乖女孩,是爸爸对不起你们……’看着父女泡在一起痛哭的样子,令伍逸森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果傅文康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跟他发生关系的应该是这个林语萱吧?伍逸森这会儿更加肯定了。
‘爸,雨宣虽然离开我们,但我相信她在另一个世界一定过得很好,’她记起妹妹临终的托付。
‘爸,雨撬幸环堇裎镆以诩侥氖焙蚪桓!鞘裁矗俊且恢П恚晷蛐碓缬性じ心崂凑椅颐牵圆呕嵋医桓!锌氐溃骸郑颐腔丶胰ィ梦野咽直斫桓!茫茫颐腔丶遥衷笮叟握庖豢桃丫镁谩⒑镁昧恕?☆☆☆一个月后,美国原以为不断的工作可以让自己轻易的忘掉林语萱,可以轻易忘掉那一夜……但不管工作再多、再忙,林语萱的身影不分昼夜,时时刻刻萦绕在他的心头。
天底下的女人何其多,而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女更不计其数,他又何必去挂念一个爱着死去男人的愚蠢女人?但他偏偏就是想着她!蠢!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竟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他会失魂落魄?是睡眠不够吧!一定是自己工作太累了,才会不时有错觉。
也许放一天假,对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会有所改善吧!叩!叩!推门进来的是他的特别助理法西特。
‘总裁,这是会计部门送来的报表,请您看过后签名。
’‘好的。
’看来想休息的计划又泡汤了。
‘总裁,你有一张支票一直没有兑现,是否要提醒对方?’法西特道。
‘是什么时候到期的?’‘上个月十八号,是您由台湾银行开出去的支票。
’台湾……这么说是他给林语萱的?‘好,我知道了。
’他心中有了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林语萱没有去兑现支票,是嫌数目少?还是……伍逸森忘了交给她?当下,他马上打电话给伍逸森约他出来见面。
可恶的是这家伙竟给他迟到了二十分钟。
傅文康再次用手机他。
‘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还没到?’他的情绪因担忧而变得暴躁易怒,向来自负冷静的他,一时间有如狂飙的狮子。
‘不好意思,我还要半个小时才能走得开,待会我请你喝一杯请罪好吗?’伍逸森不断道歉。
‘你找我这么急做什么?’‘是关于──’他要说的话被眼前看见的景象给打断了。
一个东方男子正从咖啡店玻璃门外走过去,在美国东方人是很显目的,而那个男子──傅文康不顾伍逸森在另一端叫着他,便把手机给按掉了,快速地冲出咖啡店,追上那名男子。
☆☆☆‘雨宣,这里是美国,我答应要带你一起环游世界的。
现在这里只是第一站喔,明天我就带你去你最想要去的迪士尼,我会带着你跟米奇、米妮一起拍照。
’刘嘉良握着挂在胸前的小玻璃瓶哽咽的说。
为了随时可以感觉到雨宣的存在,他特地把她的骨灰装在小瓶子里,然后遵守他对她的承诺,带她一起环游世界。
‘你怎么会往这里?’传文康一个箭步挡住了刘嘉良的去路。
‘你是──’刘嘉良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几乎要被他那种凶恶的气势给吓着了。
要不是现在是大白天,傅文康自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他不是死了吗?那天林语萱明明哭得那么伤心……还是自己认错人了?‘你认识语萱吗?’傅文康想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你是不是她的情人?’刘嘉良本来以为他问的是林语萱而不是林雨宣,但是听见最后那句话,他知道对方问的是雨宣。
只是雨宣何时有了这样一个朋友,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你很久没跟雨宣联络了是吗?’刘嘉良前思后想,得到这样的结论。
‘少说废话,回答我的问题!’傅文康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语萱呢?为什么没看到她?还有你不是死了吗?’‘嘎?’刘磊良怔忡了下。
‘你真的不知道吗?’‘知道什么?’‘雨宣她已经离开我们了。
’刘嘉良伤心的说。
大好了,那个愚蠢的女人终于开窍了!所以那天她哭得那么伤心,还说刘嘉良已经死了,原来是分手了。
‘不过,虽然雨宣离开我们了,但我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离开,她一直陪伴着我。
’刘嘉良感慨万千的说。
是自己的国语退步了吗?傅文康突然发现自己竟听不太懂对方说的话。
什么离开了,又说没有真正离开,甚至还一直陪伴他?这是什么意思?‘我跟雨宣约好了,要带她环游世界,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实现我的诺言,我跟她不会再分开了……’‘喂,你是下是喝醉了?’傅文康只能下这样的结论。
‘你怎么会以为我喝醉了?’刘嘉良苦笑的问。
‘要不然为什么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他有些尴尬的说:‘什么语萱离开了,她究竟去了哪里?什么环游世界、什么信守承诺,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不知道吗?’‘知道什么?’‘雨宣她已经死了!’傅文康整个人愣住了,他无法思考,无法言语。
‘你说什……么?’为什么他的心好痛,彷若被人撕碎了般。
‘雨宣死了,这是她火化后的骨灰,我随身携带在身边,让我感觉到她一直在我身边。
也许她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是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他感人肺腑的宣言传文康一个字也听不进耳,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林语萱死了。
傅文康额上的青筋微微抽动着,阒黑的瞳眸紧眯成一线,迸射出令人惊骇的光芒。
‘你说语萱死了?这是真的吗?她是怎么死的?你快说啊!’他抓着刘嘉良的胸口,狂飙的怒火燃烧着。
‘她是得癌症死的。
’刘嘉良叹息的说。
‘癌症?’松开了捉住刘嘉良领口的手,传文康像遭到电击一般踉跄了脚步。
原来她那天哭得那么伤心是因为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不久于人世?原来给她的支票没有兑现,是因为她已经死了!想到自己曾经那样鄙视她、伤害她,传文康就自责得无以复加。
‘我没想到会往异乡遇见雨宣的朋友。
’刘嘉良道:‘我相信她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开心。
’刘嘉良带着雨宣的骨灰继绩走向彼此约定的梦想。
传文康伫立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懊悔、歉疚、悲怆……第八章‘大小姐,你怎么又没吃东西?这样子不行喔!’林语萱面对玛莉的关心,只能以歉疚的笑容回应。
一个月前,完成妹妹的丧礼后,在父亲的要求下到了美国。
换了个陌生的环境,让她从失去妹妹的悲恸中慢慢走了出来。
但是她发现自己的心情还是很低落,不知是否受心情的影响,她的胃口极差。
‘我没事,您不用担心,我一向吃得少。
’她很喜欢这位管家。
五十多岁的玛莉是个墨西哥人,由于她的丈夫是个华裔,所以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你真的没事吗?’玛莉打量她过度苍白的脸色。
‘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告诉老爷让他带你去医院给医生看?’‘不不不,您千万别让爸爸知道,我没生病,或许水上不服吧。
’‘你是不是还在想念你死去的妹妹?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你要活得更好,因为老爷他只有你了。
’‘我知道。
’她承认玛莉说得对,但她羞愧得无法向玛莉说明,她这么沮丧、这么不快乐,不只是因为水土不服,也不只是因为妹妹的去世,而是因为──傅文康!她怎能告诉玛莉她和他共度的那个夜晚,她的行为和她所做的事?甚至到现在一想起来,就足以让她的脸开始发红、身体颤抖。
而更糟的是,虽然觉得羞愧,很有罪恶感,但每当夜晚来临,她竟然无法克制住自己渴望他的感觉;即使是睡着了,她仍不时梦见他,不合逻辑地渴望着他俩之间根本不存在的感情关系。
‘把牛奶喝掉。
’玛莉督促道。
‘即使不吃东西,喝点牛奶也可以让自己多点元气。
’林语萱顺从地端起杯子,但是那浓浓的奶否味一进入地鼻子,立即令她恶心得不得不把杯子放下。
她站起,手捂住嘴,快步冲到浴室去。
但干呕了好几次,只吐出一点酸水。
当她走出来时,玛莉以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视她。
‘你一喝牛奶就想吐,这症状跟我以前怀孕时很像,当时我只要闻到牛奶味──’她的话在看到林语萱越发苍白的脸色时中断,惊呼道:‘你还想吐吗?’林语萱摇摇头,恶心感已经消失。
她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地头昏眼花,彷佛像要飘浮起来,整个身子虚弱得好像被掏空了一般。
不,不是因为想要吐才令她脸色那么苍白,而是玛莉提到了怀孕。
‘大小姐,你还好吗?’‘我……’怀孕?她不可能怀孕了,可能吗?就那么一个晚上,不……‘你等一下,我去去马上就来。
’玛莉匆匆离开。
林语萱闭上眼睛,心思陷入惶恐、混乱的漩涡中。
怀孕……她怎能怀孕?她还没结婚,没跟任何人有婚姻承诺的关系。
生出一个小孩到这世上来,负责他的幸福和教养……天哪!这样的念头从末在她心中出现过,也不该是在她人生的规划中。
但是一个小孩……傅文康的小孩……暖暖、虚浮的感觉传遍她的全身,令她泪眼盈眶,既想哭又想笑。
可能怀孕吗?可能吗?‘大小姐,你拿这个去用用看。
’玛莉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纸袋子。
‘这是什么?’她不懂。
‘验孕棒,你检查看看。
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你绝对不会孤单一个人,老爷、我都会陪着你。
’玛莉的一席话让她掉下眼泪。
☆☆☆现在是怎么了?伍逸森被双眼呆滞的傅文康给吓了一大跳。
‘我已经尽快赶来了!’他最近快忙翻了,他的老板正在装潢一间别墅准备送给女儿……哎呀呀~~完蛋了!这阵子他忙得几乎没机会跟林语萱见面,所以传文康要他砖交的支票一直放在自己的皮夹内……‘文康,那个──’地想是该告诉他事实的时候一口。
‘她死了……’椎心的痛,痛得无法呼吸。
‘嘎?谁死了?’伍逸淼一头雾水。
‘语萱元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怎么可以这样就死了?‘你说的是林雨宣?’伍逸森闻言,心中一动。
他还以为跟傅文康发生关系的女子是活着的那个林语萱,没想到竟是那个得了癌症的林雨宣!‘如果我没遇见那个男人,我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他自责万分的道:‘跟那个男的相比,我才是混蛋,他是真心爱着她,而我──该死!’‘你别这样,已经成为事实的事,再多懊恼也没有用,也许你可以做些补偿,比如去给她上个香,向她纤悔一下──’‘我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为此,他更加懊恼。
‘我知道。
’伍逸森道。
葬礼他从头到尾都参与了。
‘真的?’‘当然,因为──’他的话被打断了。
‘告诉我,语萱葬在哪里?.’‘呃,在台湾。
’‘陪我去好不好?’他突然怕一个人去面对……‘当然没问题。
’伍逸森拍拍他的肩膀很有义气的道:‘我现在就去安排,你别太难过了。
’傅文康望着来来往往的车潮和行人,突然感到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离了。
☆☆☆用过验孕棒检查之后,林语萱知道自己不是可能怀孕,而是已经怀孕了。
她同时也强烈地了解到,不管将碰上什么问题,她都想要这个孩子──傅文康的孩子。
一个新生命已经创造出来了,她说什么都不可能拿掉他。
这个孩子将完全属于她。
傅文康他绝不可能知道,也不想要知道。
毕竟,当他走得那么彻底之后,他就已作了选择。
即使这是她没想过会发生的事,但是既已成为事实,她就会用生命来保护这个孩子,因为他已经存在了……需要她的保护、她的抚育、她的爱。
令她宽慰的是她的父亲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给她太多的责难,相反地,他尊重她的决定。
‘你一定很爱这个男人吧?’林泽雄问。
林语萱的胸臆狠狠地一窒。
她爱他吗?就算答案是对的,那又怎样呢?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不是吗?也许有一天,他突然想到她,想跟她见面,恐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她离开台湾到美国,并没有人知道。
而他也不可能会想到她,更不可能会想跟她见面,一切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爸,我不会再增添您的麻烦──’‘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怀的可是我的第一个外孙,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林泽雄慈爱的安慰她。
‘从现在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做最营养的东西让你吃,你一定可以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来。
’玛莉像个慈母般的说。
‘谢谢您们。
’她现在一点也不孤独,有父亲、玛莉,还有肚子里的小孩,她是最幸福的人了。
☆这个晚上林语萱又梦见傅文康。
在梦中,他因发现孩子的事而大发脾气,还指责她都是她的错,不该决定留下孩子。
当她醒过来时,她的心猛跳,全身发冷,脸上都是泪水,心中感到惶恐、痛苦。
不!绝不能让傅文康发现这孩子的事,她很肯定的告诉自己。
为了孩子,她绝不能再想见他……不能!她要试着将他遗忘,永远遗忘!★※★※★※望着墓碑上笑得灿烂的照片,傅文康的喉头梗涩像炭火在烧,疼痛不已。
令他悔恨自责的是,自己竟连她的名字都弄错了。
原来她叫雨宣,而不是语萱。
‘文康,人死不能复生’‘别安慰我,’他打断伍逸森的话。
‘我真的很混帐!我竟连她的名字节弄错了………’‘难道不是她?’伍逸森愣了愣。
‘你说名字弄错了是什么意思?’傅文康将手中的百合花束摆在墓碑前。
‘我一直以为她是语萱,言语的语,草头萱……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恶!’‘你说的是那一个语萱?所以跟你发生关系的就不是这个啰!’呼!好险,是还活着的那个!伍逸森为好友感到庆幸。
‘什么这个、那个?!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傅文康情绪不太稳。
‘我像在开玩笑吗?’伍逸森指指自己严肃到不能冉严肃的脸。
‘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到台湾,就是替我老板寻找他的两个女儿?’‘嗯。
’他对其他人的家务事不感兴趣,双眼只是定定的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她们是双胞胎。
’‘你想说什么?’他没什么耐性。
‘这个雨宣就是其中一个──’‘然后呢?’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还有另一个语萱,她们的名字是同音异字……’伍逸森大胆推测,‘所以我怀疑,跟你发生关系的是另一个语萱,她的名字就是言语的语,草头萱。
’傅文康震惊地回头望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
‘她在哪里?’回神了过来,他急切的问。
‘她在美国。
’★※★※★※不知是否情绪影响了身体,林语萱发现自己害喜的状况非常严重。
她没有胃口,完全没有!但她仍为了孩子不断提醒自己需要营养。
只是她吃的东西还是会吐出来。
这可把林泽雄给急坏了。
‘会不自直的是水上不服?’看着女儿一天天的憔悴,林泽雄的白发又多了好几根。
‘爸,我没事。
’但她还真有点想念台湾。
难道她还对再见到傅文康有期盼吗?不,她要忘了他的。
‘语萱,你想回台湾是吗?’林泽雄看出女儿的心意。
他一直误认为女儿爱的那个男人在台湾。
‘爸,我……’‘那回去吧!’他也希望见到女儿有好归宿。
‘我陪大小姐回去。
’玛莉自告奋勇。
‘不,您留下来照顾爸爸。
’她知道失去一个女儿让父亲很伤心,身体状况也不太好。
‘我回台湾有朋友会照顾我的。
’‘语萱,爸爸只希望你快乐,只希望你幸福。
你记住,你只是掉了一只鞋子,有人断了脚还是很勇敢的站了起来。
’林泽雄替她加油打气。
‘爸,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过些日子我会回来,到时我赖着不走,您可别嫌我喔!’‘这个家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什么时候回来打个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他一直在弥补这些年对女儿的疏忽,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他更加珍惜这个女儿。
‘好,我答应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快点回来。
’第九章傅文康忐忑不安地站在林家大宅门外,他已从伍逸森口中得知在他离去后发生的一切。
‘文康,我想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史帝夫对于这个女儿相当的疼爱和重视,如果他知道你会──’‘难道你想要我打退堂鼓?’傅文康眯起利眸,低沉的嗓音有着不可小觑的警告意味。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只是──’‘那就快替我引见史帝夫。
’他想见到林语萱的心是那么的急促。
唉~~待会儿可别被炒鱿鱼了才好!伍逸森暗暗呻吟着。
经过通报,林泽雄非常讶异在商场上备受赞誉的傅文康会来拜访。
虽然不知道他来的目的,但肯定不是小事。
曾在商场上几次见过面也浅谈过,他对传文康的印象限好,十分赞赏他的情明干练。
而且听闻傅文康是个正人君子,也许……但想到女儿已有了意中人,而且还怀了孩子,他就忍不住叹口气。
如果让他知道是哪个混蛋欺负了他的宝贝女儿,他绝不轻饶。
一阵寒暄后,傅文康迫不及待的表明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林先生,我想跟语萱见一面,不知道方便吗?’‘总裁!’伍逸森马上接口。
‘文康跟语萱小姐是旧识。
’‘哦!’林泽雄很感意外地道:‘原来傅先生认识小女,我竟然没听语萱提过──’‘因为有些误会,所以语萱小姐没有提吧!’伍逸森赶紧打圆常‘什么误会?’林泽雄有些警戒,冷冷的问。
‘这个……那个……’‘让我自己说。
’传文康一副敢做敢当的样子。
‘我会误会语萱,伤害了她,所以今天我是特地前来向她请罪的。
’林泽雄已经听出一些端倪了。
‘你曾伤害过语萱?’‘网裁,是误会引起的……’在林泽雄锐利的目光下,伍逸森讷讷的噤声。
‘我希望见语萱一面──’传文康的请求被打断。
‘你是怎么伤害语萱的?’林泽雄暴怒。
傅文康向他一五一十坦述他对林语萱产生的误解。
‘所以你就欺负了她?’林泽雄越听越光火。
‘是的。
’‘你该死!’林泽雄想到女儿曾受到的委屈,就恨不能将传文康千刀万刚,连带的,他对他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我知道我错了!’傅文康勇敢的鞠躬认错。
‘总裁,文康他绝不是有意的,他现在真的充满悔意。
’伍逸森也忍不住替他说话。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道歉!’林泽雄断然拒绝。
‘现在你马上离开!’‘林先生,求求您让我见语萱一面。
’‘总裁,您就大人有大量。
’伍逸森也急得乱用成语。
‘语萱不会想见到他的,逸森,你最好劝他快点离开,否则你明天不必来上班了。
’林泽雄咆哮。
‘玛莉,送客!’★※★※★※伍逸森满脸歉疚的看着傅文康,对于自己夹在老板和好哥儿们之间,他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左右为难’。
‘文康,我第一次看到总裁发这么大的脾气。
’刚才他差点吓坏了。
‘他生气是应该的,连我都无法原谅自己了!’他垂头丧气的。
‘别这样,你已经很累了,回去休息,然后我们再想想办法吧!’伍逸森拍拍他的肩道。
从美国赶到台湾,又马不停蹄的从台湾赶回英国,来回二、三十小时的飞行就是超人也吃不消。
‘你累了,你回去休息吧!’‘那你呢?’‘我要在这里等,等到语萱肯见我为止。
’他已下定了决心。
‘你别开玩笑了!你已经好几十个小时没合过眼了,而且现在是秋末冬初,老是下雨,你要在这里等?’‘是啊,我会一直等。
’‘我们可以另想办法──’‘没有比诚心诚意更好的办法。
’他不相信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女子。
更何况大家了都说‘构诚所至,金石为开’吗?他相信她会被他的诚心感动的。
风吹下熄傅文康想见林语萱的那颗火热的心。
雨淋湿不了傅文康对林语萱的思念。
虽然疲惫,虽然浑身湿透,虽然又冷又饿,但他仍直挺挺的站在林宅大门外,等待林语宣给他一丝机会。
‘没想到他是来真的……’杯泽雄站在卧室落地窗旁,注视着街灯下那道颀长的身影。
‘老爷,要不要我拿条毛巾去给傅先生?’玛莉有些不忍心的问:‘他一直在淋雨,万一生病了怎么办?’‘如果他是一个这么没用的男人,我怎么放心把语萱交给他?我非得好好考验他不可,你别担心他了,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可是这样有点睡不着。
’玛莉看着林泽雄躺上了床,只好替他熄了房间的灯。
‘老爷你真的睡得着吗?’‘当然,而且我还会作一个又香又甜的梦。
’杯泽雄有些负气的说:‘你快回房去睡,别在这里吱吱喳喳个不停,很吵的!’玛莉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如果大小姐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在门外忍受风吹雨打,一定很心疼.’虽然隔着房门,林泽雄还是听见了玛莉的喃喃自语。
‘玛莉,不准你向语萱通风报信知道吗?’林泽雄的严厉警告从房门内传出来。
‘知道了,老爷。
’玛莉没好气的回答。
‘真想不到老爷这么铁石心肠,什么考验?!这简直是折磨人嘛!’玛莉边抱不平边从楼梯间的玻璃窗往外看。
‘老爷只说不准我向大小姐通风报信,也没不准我向傅先生通风报信,所以如果我把大小姐的行踪告诉他,应该不算犯规吧?’喃喃自语后的玛莉,当下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拿着林语萱的住址匆匆步下楼去。
☆☆☆林语萱睡得不安稳,除了不断梦见傅文康来找她以外,她觉得小腹有些闷闷的痛。
今天下午她看了医生,医生说她怀孕的情况并不理想。
因为她太瘦了,怕她会有流产的疑虑。
她内心充满惶恐和罪恶感。
如果她的孩子有危险,一定是她的错!她凄惨地意识到自己是那么无助、孤独,眼泪开始如泉涌般,但她眨眨眼把泪水压制下去。
现在的她是没资格自怜的,而是要想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知道自己该勉强吃点东西,这样才有是够的营养可以让自己保住孩子。
她下了床,走到厨房为自己泡了杯孕妇专用的牛奶。
为了怕自己又会把喝下去的牛奶全吐出来,她只敢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喝。
‘宝宝,千万要乖乖好才好?现在妈咪只有你了,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妈咪会觉得好孤独,好伤心……’她手抚着小腹低声的呢喃着。
或许孩子根本没法听见她说的话,可是她相信他们的心灵是相通的,他(她)一走会了解。
突然间,她听到客厅传来开门声。
有小偷闯入吗?她慌慌不安的走向客厅。
当她看见客厅内的男人时,整个人僵住了,不相信地惊叫:‘傅文康!’‘我终于我到你了!’风尘仆仆的传文康虽然满脸疲惫、可是却有着藏不住的喜悦。
‘你为什么会来?’当震惊开始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交迭更替的痛苦、苦闷和愤怒。
‘我找你找得很辛苦,要不是我在美国遇见刘嘉良,我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想起老天爷跟他开的玩笑,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匆匆赶到了台湾,后来逸森才告诉我,你们是双胞胎姊妹,你还活着,我仿佛又从地狱里活了过来。
‘我又匆匆回到英国,但你父亲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见你一面,于是我一直在你家门口守候……或许是我的真诚感动了玛莉,她偷偷塞了字条给我,我才知道老天爷又再次捉弄了我,原来你已经回到了台湾。
’这么说他已经知道她怀孕了?林语首惊觉他可能是来责怪她的,就如同之前所作的梦那样……‘不,你走!’她太害怕了,忘了自己是孕妇,拚命的用双手将他住门的方向推。
‘语萱,你听我说──’傅文康被她激动的反应给吓了一大跳。
当他握住她的手腕时,因她的过度消瘦而感到心疼。
他记得玛莉在交给他纸条时,交代过他千万别让她太激动,因为她身体不舒服。
她生病了吗?一听到这样的消息,让他更担心了。
‘你走啊,我们没有关联,什么也没有,你走啊!’她激动的推他、大叫,一直到她感觉到下腹传来的紧绷疼痛时,她才惊觉到自己的疏忽。
‘语萱,你冷静一点,你──’他要说的话被她发出的痛苦呻吟给打断了,‘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林语言抱着自己的肚子,在领会到可能出了什么事时,猛然惶恐地叫出声来。
‘噢──’她蹲了下来。
傅文康也跟着蹲下来,焦急的望着表情痛苦的她。
‘怎么了?到底怎么?’‘快叫救护车,求求你……’她唯一能想到的是她的孩子,眼泪布满她的双眼。
‘没事的,你别担心、我马上叫救护车。
’他动作迅速地抱起她,当他感到那灼热、鲜红的液体正透过她的睡衣流到他望心时,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经医生证实,林语萱有流产的现象。
傅文康不断在病房内走来走去,并不时的以担忧的眼神注视着正在昏睡中的她。
孩子──那不只是她的,也是他的!他已犯下太多的错误,如果这次他又犯下了不能弥补的过错,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请问你是孕妇的先生吗?’医生在替林语萱诊治后向他询问。
‘是,我是。
’他毫不犹豫。
也许目前还不是,但他会往最短时间内让它成为事实。
‘孕妇情绪必须保持平静,而且营养必须是够,现在孩子虽然是保住了,但稍不小心还是会有流产的危险,不可以掉以轻心。
’医生细心的叮咛。
‘我会牢牢记住的。
’他将会寸步不离的守候她。
半个小时后,林语宣终于悠悠转醒。
她一睁开眼睛,便见到傅文康站在她身边,脸色凝重地注视着她。
‘你觉得怎样?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听见他如此温柔的问话,她心中泛起了很奇妙的感觉。
他的存在帮助她解除了一些恐惧。
有个人陪着她,分担她的焦虑,感觉真是大不相同。
现在他已经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他会要她拿掉孩子吗?如果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微微打了个冷颤,他看见了,立即担心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没什么,’她撒谎。
‘我只是觉得有点冷而已。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他马上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盖上,双手还紧紧握住她的。
他是这么温柔、体贴,令她因渴望而开始颤抖。
怀孕使她的一些感觉更敏锐,尤其是嗅觉。
她与他这么接近,他身上的气味令她淹没在痛苦和喜悦交加之中。
她想要闭上眼睛永远依偎着他,永远不会跟他分离……她感觉到软弱动情的泪水,在她闭起的眼皮后炙燃。
令她在试图控制自己情感上的软弱时,呜咽出声。
‘有什么不对?我弄疼你了吗?’他紧张万分。
她摇头,无法言语,知道如果自己不快点与他保持一点距离,她可能会再次崩溃。
‘别哭,为了孩子,你必须保持冶静,求求你……’他低声的衷求她。
为了孩子?他为了孩子而求她?这么说他也在乎孩子?‘我不能失去孩子!煅实亍?他以手指轻柔地为她揩去泪水。
‘我知道,我也一样。
’他低声的说:‘医生刚刚说你必须让情绪保持冷静,这样对你和孩子比较好。
’‘为什么你会回来?’她试着平稳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能不回来吗?’他轻声的说:‘为什么一直隐瞒我真相?你知道你让我自己恨死自己了。
’‘你不必自责,你不欠我什么──’‘你还在说这种傻话!’要不是她是个孕妇,他会给她一顿好打!‘怀孕是个意外──’‘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我绝不会让它只是一场意外。
’他绷着脸打断她的话。
‘你……想怎样?’她睁大眼睛凝视着他。
‘现在,我要你好好的把身子养好,其他的不要多想。
’‘你到底想怎样?’她不安起来。
‘惩罚你的不乖。
’他轻掐了下她的鼻尖。
他那亲匿又近乎暧昧的举动,让她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两朵红云。
☆☆☆经过医生的允许,林语萱终于可以不必住院。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不论她如何抗议,傅文康一直充耳不闻。
他就这样抱着她离开医院。
‘哇~~好体贴的老公!’四周羡慕的声音此起彼落。
‘又高又帅,还这么温柔,天哪~~我好嫉妒他的老婆。
’‘老婆好幸福喔!’林语萱几乎害羞得把整个脸埋进他的胸膛,迟迟不敢抬起头来。
回到家,他直接抱她回房间。
‘乖乖躺好,嗯。
’他很小心很小心的把她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薄毯。
‘我现在感觉比较好了。
’她稍稍动了下身子,马上见到他绷起了脸。
‘又不乖了?你得多受一次惩罚。
’他煞有介事的道。
又是惩罚?她咬着下唇,不明白他口中的惩罚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
‘这是我第二次进你的房间吧?’他故意对她的羞赧视而下见。
‘上一次是个错误,’她垂下眼脸不敢迎祝他那促狭的目光。
‘一个美丽的错误。
’他勾唇一笑,然后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不得不注视他的眼睛……她心头一震,心慌万分。
‘如果不是这么一个美丽的错误,又怎么能让我明白──’‘明白什么?’‘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真的很痛、很难。
’这么一句话,这么几个字,让林语萱忍不住热泪盈眶。
‘不过都要怪我,是我一时的自以为是才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也不完全是你的错……’她的眼泪一颗颗地滴在他的手臂上。
‘如果我早点向你说清楚……可是那时的我已经筋疲力尽了,而且我不知道自己的解释你是否听得进去……’‘所以你就看着一个傻蛋在那里暴跳如雷,对你长篇大论的说教?’他嗔瞪着她。
‘那时你一定常常在偷笑吧!’‘我哪还笑得出来?我那时候有多委屈你都不知道!’她神情凄恻地凝睇着他。
傅文康静静地凝视着她,心里翻腾着千百种的情绪。
他了解、完全了解,他当初带给了她莫大的伤害,此刻他是真的感到内疚及抱歉。
他得做些弥补……‘你真的觉得好一点了吗?’‘嗯。
’‘那我出去一下没问题吧?’‘你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她的心由云端跌到了谷底。
他还是要离开她了是吗?☆林语萱的眼中又开始充满泪水,她发现自己根木没有想像中的坚强。
当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时,恐惧、害怕再度没来由的席卷了她。
不!她可以过得很好,哪怕只有一个人……她推开薄毯双脚猛旋落地,一阵昏眩令她在挣扎着站直身子时,紧张地撑着床缘。
她觉得很虚弱,全身发抖,吓得几乎不敢跨出一步,深怕自己跌倒会伤到孩子。
当她站在那里发抖,希望自己能跨出第一步时,她承认自己非常害怕。
如果傅文康真的离开了她她听见楼下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全身发僵。
他……回来了吗?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呢?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但随即一个念头又将她体内的力量抽走。
他是为了孩子才回来的,即使他说过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真的很痛、很难。
这全是为了安慰她而说的吧?他跟她的前任未婚夫不一样,他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他一肩挑下了他的责任……但……这不是爱啊!他对她没有爱,留在她身边只是为了弥补他所犯下的锦误。
然而她必须跟他住在一起,每一天、每一小时忍受跟他那么亲近,却又同时知道他不爱她,感受那份痛苦折磨……她内心再度惶恐不安。
天哪!她是爱他的。
她怎么会傻得再次去爱上一个男人?!而且这一次是掏空了她的生命去爱……万一被他察觉到了,他拒绝了她的爱该怎么办?她的自尊心没有坚强到可以赤裸裸地面对他不爱她的事实。
既然如此,她要如何掩饰她的感情、她的爱呢?她听见他上楼的声音,不顾一切地告诉自己,非要够坚强不可,不能再对他动情!☆☆☆‘怎么了?’他走近她,温柔的注视她。
‘我刚才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不舒服?’她摇摇头。
‘我刚才买了束花给你。
’他有些焯蟮厮担骸也恢滥阌忻挥惺驯鹣不兜幕ā淖笫执由砗竽贸鲆皇熬赖幕ㄊ吹贸隼醇壑挡环啤?林语萱睁大眼睛注视着那花束,傻呼呼的,动情的泪水开始遮住她的双眼。
不会有人为她做这种事,以前她总是为生活奔波,未婚夫也一直忙于公事,从不曾为她多费心思。
这是第一次一个男人──她咽了咽口水。
不只是一个男人,而且是她所爱的男人。
‘谢谢……’她强压下涌入眼眶的泪水。
‘你能喜欢……我很高兴。
’他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天哪!他紧张得像十六、七岁的青少年。
‘我下楼去替你煮点东西。
’他说。
‘医生告诉我,你需要营养。
’‘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这是为了孩子,你也不希望孩子受到影响对不对?’‘对……’她无法否认他所说的话,只是一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孩子,而不是为了她,她忍不住黯然神伤。
‘你相信我的手艺,我做的东西一定可口、美味,待会你就知道了。
’他在她能说任何话之前便离去。
刚才当他回来时,她曾试着想跟他说,她不需要他的陪伴;但一见到他,她却提不起任何勇气,因为她知道她其实非常想要他的陪伴,就算他在这里会让她陷入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那个他留下来陪她,不只是因为人道和错误的责任感;而是因为他想要跟她在一起,因为他爱她、想要她和他们的孩子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的白日梦。
她叹了口气,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生气。
当她听见他回到楼上的声音时,紧张了起来。
房门被打开,她闻到他为她做的香菇鸡汤浓浓的香味,突然饿得发慌。
‘快尝尝,这是我的拿手菜之一喔!’他将托盘放到一旁、但拿起的不是鸡汤,而是另一碗黑黑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汤水。
‘先把这个喝了。
’他很严肃的说:‘这是我刚才去买食材时,特别向一个孕妇请教来的。
她说孕妇刚怀孕时,若有小产的迹象,那么就得喝这种十三太保。
’‘十三太保?’这是什么东西?喝了以后生下的孩子自不会变成太保?‘你别担心,我问的那个孕妇是个香港人,十三太保是香港的说法,台湾则称十三味,或安胎药。
’她看他那么认真的解释,又想起他向其他孕妇请教时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好笑吗?’他有些尴尬的说:‘我知道我有时候会做些蠢事,像当初我总是误解了你,还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是不是很好笑?’‘过去的就别再提了。
’她接过安胎药喝了起来。
见她眉心揪了起来,他关心的问:‘是不是很苦?’‘嗯,有点苦。
’但因为这是他的心意,她愿意忍受。
‘来,吃片梅子片,这是中药行老板给的,他说喝了这个,然后含一片,就不会觉得苦,而且还会开胃。
’她想接过梅子片,没料到他却很细心的将它放入她的口中。
当他的指腹轻轻触碰到她的唇瓣时,她心中忍不住悸动起来。
四目相交,她在他的眼眸中好像看见了她一直渴望的……‘呃……鸡汤凉了就不好了。
’他像在逃避什么似的端起鸡汤。
‘趁热吃,嗯?’悸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刚才她只是错觉对吧?他注视她时,她所见到的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你慢慢吃,别烫着了。
’他叮咛着。
她已经没什么胃口了,只是小小口、小小口的吃着。
一阵沉寂,她发现他正以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她,彷佛正试图解开什么不太对劲的谜题。
‘我想你可能不习惯我一直站在这里吧……’他说。
‘我先下楼去,待会儿我再来收碗。
’‘好……’她紧咬下唇,阻止自己恳求他留下来。
他下了楼,林语萱忍不住自问──如果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已经陷得这么深了,那又要如何应付他在这里的时间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赶快恢复。
毕竟她在这里的时间越短,向他泄漏自己感情的危险就越低。
然而,甚至在这个想法刚形成之时,她就已经非常惶恐、怕他离去、怕失去他了。
☆‘很晚了,你快点睡觉,宝宝也要休息。
’才九点,傅文康就不断催她睡觉。
‘我睡不着。
’她的心绪这么纷乱,怎么睡嘛!‘为什么睡不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到医院──’‘别说了。
’她没来由的感到烦躁。
‘好,我睡,我现在就睡!’她侧过身去,发现她讨厌起自己这样乱发脾气。
明明知道他是在关心她,但只要想到他的关心只是为了她怀了他的孩子──她就浑身不舒服,如果没有孩子,他会关心她吗?他还会留下来吗?明明知道答案,她却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的自问。
一声叹气,然后她听到他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但起码让我当你的朋友好不好?’她的心凉了又凉。
他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他只想当她的朋友。
‘朋友就像嘴和手,当手受伤了,就用嘴来吹,当嘴受伤了,就用手来抚,我这样的要求会不会太多?’他低声的问。
不多,永远也不嫌多,她奢望他可以要求再多一点,不只是朋友……不想了,睡吧!只有睡着了,自己的心才不会觉得痛,她一遍又一遍的自我催眠。
终于她沉入了梦乡。
☆注视着安睡中的林语萱,他心里翻腾着千百种的情绪。
她柔弱的模样让人心疼,像一尊易碎的搪瓷娃娃,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楼入怀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刚才她发脾气虽然发得有点莫名其妙,若是以前,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他发脾气,他马上掉头走人。
可是他却能容忍她对他发脾气,并且怜惜她。
这是不曾发生过的事。
他甚至为了她任由风吹雨淋、无怨无悔,只求可以见她一面……这已是够证明了一切──他爱她!他对她的爱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怪只怪自己当初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太自以为是了。
虽然几度受到老天爷的捉弄,但他还是很感激老天爷没让自己失去了她。
‘呜……’她翻了个身,仿佛作了什么不愉快的梦般,低低的啜泣着。
傅文康毫不犹豫的躺到她身边的位置,伸出双臂紧紧的拥住了她。
‘嘘,别哭……’他轻声呵护着。
她紧紧偎着他,啜泣声也渐渐消失了。
这情景让傅文康想到那一夜……他也是这样的抱着她。
可是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那一夜,他的心中翻腾着沮丧和怅惘,但今夜他却觉得好满足。
因为她的体内正孕育着他的孩子……他想像着自己拥着她和孩子的景象,唇角漾起一抹微笑。
也许他尚未得到她的信任,但他会努力的去做,做到她肯信任他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