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夫和巫医进来了。
这些人一进来,便看到地上一滩一滩的鲜血,再一转眼,他们看到了泾陵嘴角和胸前的血迹,然后,又看到了弃公胸前的血迹斑斑。
瞬时,众人脸色一白。
这时,稳公冲了进来,他推开众人,三步并两步冲到弃公身前,他低着头,看了一眼脸如金纸的泾陵,看着大夫拿出金针,为泾陵渡针转气。
稳公脸色刷地一白,颤声道:这些,是君侯所吐?他指的,自然是一地的鲜血。
弃公一脸慌乱地点着头,他的头这一点,众人齐刷刷的脸色一白。
君侯吐血了?这样的血,可是心头之血,最是伤神败体。
如今他脸如金纸,气若游丝,分明是心神受损,魂魄荡漾所致。
自古以来,这样的病是最难治的。
若再吐上个二三次,怕是鬼神出手,也无能为力了。
巫,擅长的是外伤肿毒或肌体五官的具体受损,大夫,虽然擅长于调理体内的病变,但对这种损耗心神的吐血,也不擅长。
翁公瞪了一眼弃公,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心思去计较弃公的愚蠢了。
他低着头,紧张地看着金针施治下的泾陵。
看着他那灰败的面容,稳公不知不觉中,已是红了眼眶。
渐渐的,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稳公手一挥,低喝道:退出殿外相侯!诺。
众人一叉手,慢慢退出大殿。
稳公搓着手,在大殿外地坪上转来转去影※歌燕舞打,他塌着一张老脸,表情中已带了一份绝望。
这时,又有十数人急急赶来。
这些人,都是晋宫中的实权人物。
他们稍稍问了几句,便知道情况了。
在知道君侯是吐血昏厥的时候,众人的脸色齐刷刷地一白,与稳公弃公一样,他们的脸上,也满是恐慌。
这可是心头血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转眼间,满头白发,红光满面的药公大步走了进来。
这阵子,他恰好到新田办事,刚刚得到禀报,便连忙进来了。
他一进来,便扯着一个剑客问了问,这一问,他的脸色已是铁青。
药公大步走到稳公身侧,在众人压抑的沉默中,他愤怒地低吼道:不过是一妇人!君侯怎会如此失控?每个人都沉着脸,只有稳公冷冷地回道:到了此时,此话何益?药公一僵。
他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半晌后,他砸着嘴,喃喃说道:不过是一妇人,一妇人而已!君侯如此,奈百姓何,奈晋国何?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老晋侯的声音从后面沙哑地传来,我的八儿现已如何?众人齐齐回头,朝着脸色苍老的晋侯叉手行礼。
庆君上前一步,恭敬地回道:君侯他,至今未醒!老晋侯闻言,双脚一软,险些坐倒在地,幸好被他身边的越嫡公主紧紧扶住。
一个正卿上前一步,朝着老晋侯深深一揖,颤声道:君上不起,君伯万不可忧虑过度。
如此之时,诸事还需君伯调度。
老晋侯干枯的手颤抖起来,道:八儿,八儿,老头我自当尽力调度,以侯八儿早日恢复。
他说到这里,突然失声痛哭,不过是一妇人,不过是一妇人啊!老晋侯的哭声,令的众人心中也是大堵,一时之间,好几个人都别过头去,以袖轻掩。
正在这时,寝殿中响起了铃声,鼓声。
看来,大夫的金针渡气,却是没有成功,现在换上了巫了。
众人齐刷刷地安静上来,紧张地看向殿内。
又不知过了多久,殿中的鼓声,铃声戛然而止。
于此同时,殿门打开,一个剑客走了出来。
众人团团围上,急急地问道:君上何如?那剑客肃手低头,君侯已然醒来。
众人闻言,同时脸露喜色。
欢喜中,他们——整理着衣角,放轻脚步,排着队,慢慢踏入殿中。
现在的泾陵,正被平放在塌上,他仰着头,睁大双眼看着头顶。
众人看到他睁开了双眼,顿时松了一口气。
老晋侯试探地唤了一声,八儿?泾陵没有回应。
老晋侯看向稳公。
稳公上前,轻轻唤道:君上?西西的声音传来,泾陵眨了眨眼,缓缓侧头,看向稳公。
稳公连忙上前一步,来到他的塌旁,哽咽道:君上?泾陵那幽深的,总是闪烁着睿智沉冷的双眸,此时没有一点神采。
他这般盯着稳公,却像是看向他的身后虚空处。
他听到了稳公的哽咽声,薄唇扯了扯,在一众人影歌*燕舞印的侧耳倾听中,他缓缓开了口,稳公,他的声音沙哑无力,隐隐含着一种倦怠木然,派出剑客,联系各国墨侠,对于小儿,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说道这里后,稳公沉默了。
事实上,不止是稳公,众人面面相觑后,药公走上一步,朝着泾陵深深一揖,低声说道:君侯,夫人落水,已有月余,怕是玉体已入鱼吻中。
药公的声音一落,稳公迅速回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得脸色发青:君侯吐血刚醒,他怎能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残忍?泾陵没有动怒,也没有激动。
在众人放下担忧时,他闭上双眼,低低地说道:我知。
然,若小儿魂魄早散,寻得她的白骨,亦可与我共葬。
稳公颤声道:君侯尽管放心,臣定倾全国之力寻得夫人!泾陵轻轻地恩了一声。
他疲惫地闭上双眼。
眼见殿中隐有哽咽,泾陵提了提中气,没有睁开眼,只是声音显得很平静,诸君不必过于慌乱。
这一如既往般,坚定平和的声音,令得众臣心神大定。
泾陵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与小儿,心神相依。
此番,我静心自省,实感觉不到小儿魂魄传音。
顿一顿,他的声音干涩地传荡着,若得上天垂怜,她或安然在世。
以小儿华美之容,不论现身何处,必然惊动世人。
稳公,传我之令,若能寻得我妇,将以二城相赏!众臣见他语气中有了生机,大为欢喜,稳公凛然应道:诺。
泾陵说到这里,胸口一闷,他张开薄唇,低低地咳嗽一声,稳公急急上前一步,刚刚靠近他,便看到一缕鲜血,又从泾陵的嘴角溢出。
稳公大惧。
他跪倒在泾陵面前,以头点地,哽咽道:君侯,君侯,切不可再吐血了。
君侯,你岂能不顾老父,不顾晋国乎?泾陵闭着眼睛,深深的呼吸着。
不一会,他终于平缓了喘息,吧那口鲜血吞了回去。
这时,药公也上前一步,他跪倒在稳公身后,他啕啕痛哭着说道:君侯,君侯,不过一妇啊,不过一妇啊!泾陵张了张嘴。
他的声音很低,很是无力,干哑着,带着一种疲惫入骨,情已入障,非我能主。
家国老父,自是难舍,奈此心如焚,胸中血气鼓荡,无法自制。
他这番话的意思是说,他入了情障,明知道家国老父都需要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胸中血气鼓荡,控制不住想要吐血。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说来。
一时之间,都是苦涩万分。
药公放声大哭。
他跪伏在地,啕啕痛哭着说道:不过一妇人而已,不过一妇人而已!泾陵闭上双眼,不再回答。
老晋侯看着这一幕,身子摇摇晃晃,在越嫡公主地扶持下,来到泾陵的身边。
他沙哑地轻唤道:八儿?泾陵慢慢睁开眼来,他看向父亲的眼神中,有点恍惚迷离,这样的目光,哪里还是往昔那个精干勇武的泾陵所有?老晋侯心中大痛,他哽咽道:八儿,老父尚在,你怎可伤神至此?泾陵的嘴角动了动,低低地说出一句话。
老晋侯见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便低下头凑到他的唇边倾听。
泾陵又闭上双眼,薄唇动了动,老晋侯终于听清了,他说的是,父亲,孩儿不孝。
老晋侯闻言,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在他的痛哭声中,泾陵闭上双眼。
大夫上前一步,向众人叉手说道:君上伤神过度,现已入睡,诸位稍安。
老晋侯闻言,连连点头,连连应道:然,然,稍安,稍安。
说罢,他在越嫡公主的扶持下,颤巍巍地向殿外走去。
众人也开始一一退出。
稳公来到泾陵身边,他和另一个宗师合力把泾陵抬起,尽量保持平缓地向他的寝宫走去。
寝宫中薄纱飘动,稳公两人把泾陵放下后,缓缓后退。
他们来到偏殿时,稳公坐了下来,对着另外一个宗师说道:君侯如此,老夫心中难安。
你且出外,遵君侯意,四处寻索夫人。
顿了顿,他又说道:越地着重寻索,纵掏干河底,也需寻得夫人尸骨。
诺!那宗师应诺后,小心地看向稳公,低声问道:事隔数月,纵寻到尸骨,恐难辨认。
稳公闭上了双眼。
就在那宗师准备出门时,稳公的声音苦涩地传来,君侯种情已深,夫人真若不在,君侯万难支撑。
你们可私下搜寻与夫人容色相似者。
若得一二,也可送来。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