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5-03-29 10:53:30

傅强很快就得知遗嘱内容,也看出阿苗的恼怒和不甘。

此刻她拿着剪刀在屋外空地上,一刀一刀,恨恨地剪去一头长发,仿佛跟头发有仇似的。

他多想上前嗅嗅她的发香,哪怕是捡起落地的一撮来闻都好。

然而他只是静立一旁,颤抖着呼吸——阔儿也颤着呼吸,和老三同样压抑。

那年我逃跑了以后,都是谁替你绑辫子?自己绑。

一直留着长发?嗯。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自己拿剪刀剪掉一截。

我把剪下来的头发用布包着,等到黄昏,骑着马到村头的大草坪上,再把布打开来,让风吹散我的发,看着它往你消失的方向飞、他情不自禁地轻抚她一头青丝,这无法更轻柔的抚触抚掉她的矜持。

霍地转身,她再次投进他的怀抱;无言地,他也紧拥住她。

他们很自然地吻了起来,仿佛想让紧紧纠缠的四片唇冻结时间。

然而,理智不曾真正自他们心中消失。

你先回去吧。

他放开她。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我还想在这儿待一会儿。

老三这么做的目的在避嫌,傅强渐渐弄清了这一点,但,为什么要避嫌?她已注定要成为大哥的人了吗?阿苗,要我替你梳头吗?她一听,就将头发向后甩,站直了身,干嘛?你觉得自己已经有权开始享受梳头之乐了吗?哼!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得美!他轻笑一声,一点也不怪她,她的态度会这么恶劣都是他的错。

他太晚找到她了,她该在十岁时就接受他的关心与爱护,是他出现得太迟了。

我事前一点都不知道阿公会立下这种遗嘱。

对于这结果,我和你一样意外。

是吗?她嗤之以鼻,意外?你那一脸的无辜是在向我证明,你一点也不为这个让你人财两得的意外暗爽吗?他不语,只暗忖着这意外并不意谓着他已得到她。

哼,我认栽!就当这是阿公对我离家出走的不孝行为所做的惩罚好了,再不情愿我也会先拗一年。

你愿意跟我结婚?她先送他一对大白眼才道:我不愿意!但是我愿意被逼!我先跟你讲,所谓结婚就是去法院公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听清楚了吗?什么也没有!一年之后你会主动提出要离婚的,我保证!绝对不会,他只在心理回她一句。

果真什么也没有,如果说有点什么,那就是虐待。

江早苗成天使坏,不帮着傅强在农场上干活就罢了,她对屋里的脏乱都视而不见,帮傅强洗衣服也是有目的的,她故意将他的衣服和自己会褪色的衣服一起放淮洗衣机,现在他的每件衣服都五彩缤纷。

傅强偶尔会在被窝里发现死蟑螂,在枕头上摸到黏呼呼的蜂蜜,在抽屉里看见茶叶渣。

对于这一切,他毫无怨言,连质问都没有。

由于自己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之人,所以江早苗倒是偶尔会去市场里买些菜回来。

她的厨艺甚差,所以傅强虽不是三餐不继,却也没什么胃口可言。

每餐都有前一餐的剩菜,有时一锅肉可以吃上两三天。

这油豆腐已经馊了!他刚吃一口就吐在桌上,江早苗用吃了两餐剩下的肉汤浇油豆腐,又吃了两餐。

乱讲。

她早发现油豆腐的味道不对,此刻是为了保住颜面,所以才夹起一块送自己嘴里,我吃给你看!吐出来!他急吼一声的同时,人已窜到她这边,一手捏住她的下颚,一手压着她的头,快吐。

她把嚼烂的油豆腐吐了出来,挣脱他的手之后站了起来,不知道自己的泪意是为惭愧或委屈,她只是狠盯着他看。

任她杵着,他把一锅油豆腐倒进馊水桶之后,从冰箱里拿出冷冻馒头,再放在大灶上蒸,然后剥了颗碱鸭蛋,又拿了罐碱菜出来——老三家的早饭也一向有碱菜,母亲总会给他加颗碱鸭蛋,因为他长得最你死去的父亲。

老大老二都知道母亲偏心三弟,但他们从不抱怨,老三也总把鸭蛋与母亲和哥哥们分享。

咦?你碗里怎么有个鸟蛋啊?老二发现弟弟的粥里有故鸟蛋,满脸疑惑地问。

阔儿偷偷放过去的。

老大狠咬了口手中的大饼,边答二弟。

难怪我跟大哥的碗里没有鸟蛋,老二傻傻一笑,冲着阔儿道:你是三弟的媳妇儿,不是我跟大哥的媳妇儿。

快点吃了,跟妈放马去!母亲教二子的话给逗笑了,接着又看了么儿一眼, 乖乖待在家里,嗯?嗯。

屋里又剩老三跟阔儿两人,她收拾了碗筷,洗净擦干后回屋已不见三哥人影。

原来他在大院里把玩家里那把手枪。

三哥,你拿妈的枪出来想做什么?!她吓坏了。

他正在生闷气,昨晚就气上了,今儿一顿早饭吃下来就更气了。

气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你进屋里去,别惹我!她噙着泪回屋里找活儿做。

左把右弄地,老三把枪把弄成一堆零件,却怎么也装不回去了,教他急出一身汗来。

我陪你去找张铁匠吧。

她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他急着装枪,故而没发觉。

找张铁匠吧,这东西恐怕只有铁匠才修得好。

见他仍不反应,她蹲到他身旁,柔柔地又说一遍。

阔儿,我早晨忘了做一件事。

他望着她说。

什么事?替你梳头绑辫子。

说着他就扔下那堆零件,拉她回屋里拿起梳子,替她绑起辫子来了。

知道我为什么研究那把枪吗?他闻着她乌亮柔顺的发丝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他们一家都睡香草枕头。

可她的发特别香。

因为昨天来了帮土匪?她感觉得到他正在她的发上用力吸气,你想学打枪,保护一家人?嗯。

他的鼻离开了她的发,我要保护妈妈、保护哥哥、还有保护你。

我懂,三哥最勇敢了。

知道他已绑好辫子,于是她站了起来,转身对他道: 我们找张铁匠去吧。

嗯。

他去找了块布,把零件一古脑地全包了进去,但枪管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一截。

他一脸悲壮地捧着支解后的枪,带着她往铁匠铺而行。

家里来过土匪?快坐下吃吧。

傅强从大灶里端出馒头来,边对阿苗说一句:我已经托左邻右舍替我留意,也许过几天就会有人上门替我们做打扫煮饭的工作。

她一听,又对他恨之人骨。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干嘛花钱雇人做这些事?我哪一餐饿着你了?他先给一抹苦笑,挟着不明显的嘲弄,再道:我怕你营养不良,抽空做顿像样的饭菜你又不屑吃,既然你不愿吃我做的东西,而我也没多余的时间照顾你,那就只好花钱请人来帮忙了。

轻叹一声,他又道:我想你会赞成我的做法,不管如何,我们都得在农场上共同生活一年,否则照阿公的遗嘱内容来看,就算我们是因为先死了一个,或两个都死了才不能一起生活,农场和房子照样得捐出去。

这道理她会不明白吗?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早早毒死他!她狠啃着馒头,气个半死又莫可奈何。

我打算在农场上多养些鹅来取代养牛的工作,这是比较有利润的做法。

另外,我要把临时工换掉,雇些愿意至少签半年约的工人。

你想干嘛?篡位吗?这是我阿公的农场,你怎么敢想怎样就怎样!你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我把你放在心里,捧在手里。

喔,喔。

她做呕吐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伎俩,你以为你对我忍气吞声,对我甜言蜜语,我就会被你感动吗?哼,我要不是因为自己怕猫,早就抓只死猫放在你床底下了!蟑螂、蜂蜜那些东西都是小case,吓不倒你是不是?你想挑战我吗?那最好!我的生活一点乐趣都没有,你如果能对我有点反应,我很乐意陪你过招,日子比较不无聊!那撒泼的模样教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早就发现了你的苦闷。

他说得一副很体谅她处境的样子,雇几个长期工人来替我分忧解劳,我可以睡饱一点,请个人代你做三餐,我可以吃好一点。

吃好了、睡饱了的我,应该有力气陪你解闷吧。

你——她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

她原以为不论她在言语上怎么糟蹋他,他都会像之前那样默默忍受。

她对他的攻击就像拳击海绵,因为不痛不痒,所以她不曾从其中得到快感,但也没伤害到自己就是了。

可现在,他却是一副蓄势待发、准备反击的样子。

她有些害怕了。

阿苗,我先给你个建议。

你用不着一进自己房间就锁门。

如果有歹徒闯进来,我会保护你的;如果你想防的人是我,那么我要告诉你,踢开一扇门对我来说不是困难的事。

你——她的言语因恐惧而不再流畅,哼,大野狼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了,你、你……她脑海中已浮现自己手持剪刀,以自杀威胁他不得再越雷池半步的戏剧画面。

我已经任你为所欲为了,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吗?什么都不满!可她说不出口,因为引狼入室的人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的懊恼哽在喉间,所有的不满化为一句脏话:去你妈的!他的眼眸变色,冷冷道:请注意口腔卫生,你想骂任何能让自己脸红的粗话都行,但是不准你污辱我妈!凶什么啊你?你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哪来的妈!我是孤儿院长大的没错,但真正的孤儿是你!真正的孤儿?她的眼眶顿时盈满热泪。

是,她是孤儿,所以必须忍受他的欺凌。

别太难过了,我会保护你的。

你少假惺惺、说大话!哼,你风光不了多久的,若是我在一年后想拍卖阿公的话,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我只用过你一次,折旧不多,你至少还有九成新!你可以打这种如意算盘,不过你最好也先做最坏的打算。

稍停,他笑道:我不是免洗餐具,用一次就可以丢掉。

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点。

你——你敢威胁我?他缓缓摇头,我在提醒你,若我想为所欲为,只怕没有人挡得住我。

生活的目的在增进人类全体的生活。

不,生活的目的在打败大野狼。

江早苗的日子已从单纯变为乏味。

偷偷摸摸嫁了人一事使她自觉无颜见同学朋友,农场已注定成为她的象牙塔。

夜郎自大的傅强果真雇了几个签长期约的工人,现在俨然以农场正主的身份自居,完全视她为傀儡;家里也来了个负责煮三餐、洗衣、打扫的计时女佣,她已降格为废物。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

天无绝人之路,爱拼才会赢。

她决定找傅强谈判。

一个工人回答她,说傅强在池塘边修铁丝网,她漫步前往。

这块土地虽不值钱,却也大得吓人。

她沿着小径走,愈走愈觉不甘心。

牛群发出的低嚎和黄昏的蝉鸣本是充满闲趣的画面,可她只反覆思索着谈判该如何进行。

找到大野狼了。

紧身的牛仔裤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分外有挑逗性,可他舞动铁锤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俐落地带动他T恤下坚实的肌肉……农场上的猛男是她的老公?也许羡慕她的人远多过同情她的。

来监工啊?他甚至没转过身看她,突起的声音害她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心虚 一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他没停下手中动作。

所有拟好的腹稿全记不得了,她只道: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不会踢坏我的房门。

哦?他停下动作,转身看她,你不觉得你突然来对我说这些话,对我有提醒暗示的反作用吗?你少在那儿给我打歪主意!我只想要你给我一句话,那样一来我就不会作恶梦了。

我相信你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抱歉,做不到的事我从不承诺。

你——她沉住气后再道:如果一年届满,我们同时提出离婚,农场和房子应该可以五五分账,如果我愿意多分你一点,你六我四,你可不可以给我一句话?我不会提出离婚的要求,更不会不要这个农场。

你——你的脸皮够厚的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哼,只可惜我阿公没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还得摆平我,否则我不会让你舒服过日子的,我不甘心!为什么你要把该我的东西抢走呢?阿公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我不甘心,不甘心!你听清楚了吗?她还没呐喊完毕就被他一把扛到肩上。

放开我,大野狼,臭土匪。

她猛捶着他宽大而结实的后背。

但这几记粉拳对他只有挑逗的效果。

似乎被她的用词惹恼了,他将她扔进池塘里,然后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她从水里冒出来,吐着口水。

阔儿也经历过眼前的一幕,那一回,她不是被他扔下水的村头的大草坪上,白马发出欢迎胭脂马的叫声。

老三仰着脸躺在草地上、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他又用帽子遮住整张脸。

他知道她就在身旁,凭感觉。

跟我一块儿到妈坟前去一趟。

没等到他的反应,她再道:我们一起向妈下跪磕头,向她拜别。

这话教他倏地坐起,诧异的眼直盯着她。

带我走,今晚我们就离开驼房营,离开白云镇,不论天涯海角,我跟你。

她沉痛却冷静地道出自己挣扎许久之后做出的决定。

良久,他才摇头以对。

你不愿意?还是——你不敢?她眼底已无炽热的期盼。

大哥和你才相配。

你胡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不信!离家十二年,我连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他的眼已泛红,我已经对不起她老人家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她第二次。

你和大哥成婚是她未完成的心愿,再不孝我也不能让她在九泉之下继续伤心流泪。

他垂首,良久才又吐出一句:原谅我,阔儿。

这么说,你是不肯带我走了?我们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一定能在一起,相信我。

你就这一句话?你甘心?她挑战地看着他,泪水已夺眶而出,却是边哭边笑着问:你真愿意我当你大嫂?你真的可以一辈子远远地望着我?一辈子只在心里爱我?你可以吗?你又怎么会认为我做得到呢?三哥,我爱的是你呀!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要嫁给大哥,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哭得像疯了似的,而他没有第二句话。

直到她跃上胭脂马,狂奔而去之后,他才对着天空高喊。

响彻云霄的呐喊声是蒙古语:我爱你。

胭脂马回头了。

他在此刻跃上白马,疾驰而去。

一见白马狂奔而来。

胭脂马立刻掉回来,领着白马骑士去救主人。

他赶到沼泽区时,她颈部以下已陷入泥淖中,不做挣扎,只等着沼泽将她化作泡泡。

阔儿,快抓住绳子!他急扔了条绳索给她,一步步朝她靠近。

快抓住它!你不能死!求求你别光!我要你活着,听见了吗?为我活着!看清楚他眼底混合著绝望的期盼之后,她抓住绳子,让他将自己拖到安全地带。

为我活着!他惊恐末已地紧抱住她。

她的体温开始回升,而眼神冰冷依旧。

我会为你活着,我也会为你嫁给大哥。

寒着声,她缓吐出一字一句:你记住,我是为你嫁给大哥的,我会尽快完成你的心愿。

推开他,她跃上胭脂马,不再回头——她是被他逼着嫁给大哥的?如此说来,害她身陷沼泽的人也是他了?还看什么?!再看我就把你两个眼珠子挖出来泡酒!江早苗咬牙切齿地吼他道:还不快点把我弄出去!他的回应是在池塘边蹲下,悠哉地朝她泼水。

因为这池塘淹不死她你还敢泼我水?她立刻就不甘示弱地反击,和他打起水仗。

玩吧,你不是一直都嫌日子苦闷吗?虽然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过我倒很愿意陪你玩玩,让你重温童年的乐趣!惊觉自己入了壳,她即刻住手。

不玩啦?我都还没暖好身呢。

他说着便朝她伸出一只手,来吧,野丫头,我拉你上来。

哼!上了岸她却甩不掉他的魔掌,哼声虽得意,人却被他再度扛在肩上。

猛烈捶打也掩饰不住她的狼狈状,她被一路扛回屋里,一身凉水仿佛不能替他暖呼呼的皮肤降温。

放我下来!他放她下地的动作是十分温柔的,虽然他的神情仍像一个英勇的游击战士。

对她接踵而来的一串叫骂,他充耳不闻,从冰箱里拿出冰水罐就往嘴里灌水,只想赶快浇息自己胸中的欲火,两人适才的接触直令他气血翻腾。

她不屑喝他那罐水,倒了盒冰块进杯里,她吞冰,恨恨地将冰块咬得喀嚓喀嚓响。

你这副尖牙比碎冰机还厉害。

他嘲笑,扯着嘴角的样子差点让她再次跳脚。

也许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他放放柔了眼神,说出自己的潜意识:你想怎么对我使坏我都没有怨言。

但是,我还是无法对你承诺永不踢坏你的房门。

语罢,他倒了些冰水在她的杯子里,故意不看她的红脸蛋,他相信那两抹火辣的红里除了气愤,更多的是羞涩。

总有一天她会恨到爱上他,他坚信不移。

他又回农场去了,留下她独自望着手中的冰和水,不知该不该喝。

尽管对江早苗而言,农场上那些年轻的工人跟池塘里的呆头鹅没什么两样,但她还是纡尊降贵地找机会和他们打情骂俏。

此举没别的目的,就是想让傅强难堪。

这一晚,她的房门被踢开了。

自知理亏,于是她骂不出口,只是赶紧从床上坐起,整个人缩往墙角,但仍以一双质问的怒目相对,以便营造势均力敌的气氛。

你非逼得我提早结束这场婚姻只是徒具虚名的情况吗?只消两个大步,他已坐在床沿。

她来不及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后颈突然被他用手环住,吓得她发出一声尖叫。

然而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迫害行为,仅用一双充满热烈渴望的眼眸凝视她。

她以双手按住他的胸膛,这使他记起该以唇反攻。

双唇被他火辣的两片压住之际,失身当晚的记忆涌进她的脑里,这使她忘记将他推开。

她还是感到好奇,当然,恐惧是在所难免。

又一次,她体验出他的野性和危险。

她曾说服自己相信,那一晚是喜宴上的酒和好奇心使她迷失了自我。

此刻呢?她又开始说服自己、安慰自己,除了吻不会有别的了,所以她很放心地体会着自己的渴望在胸口慢慢释放。

就在她几乎要溶化在他怀里时,他停止了吻,推开她,站了起来睁开双眼,她茫然地望着他。

你可以胡闹,但不能不守妇道。

他发出的声音在她听来有些刺耳,再让我看见你跟工人打情骂俏的轻薄态度,你的下场就不只刚才那样了。

房门卡嚓一声关上时,她才发现他已离开。

江早苗决定修正对付傅强的路线,想出个自认可以玩火又不会自焚的办法——替他找情人,想办法制造他爱上别人的机会。

到时候就算她不拍卖者公,他也会主动提出离婚的要求,自愿做一个不爱农场爱美人的多情猛男。

先决条件是:她得先跟他培养一点感情,好取得他的信任。

她在一群呆头鹅的周围找到了傅强。

为什么你要养这么多鹅?不是跟你提过了吗?因为利润比较高,风险相对的也低。

她点点头,对此根本心不在焉。

拿了根自己煮的玉米给他。

给你吃!顾不得手脏,他一接过就吃了起来,我当然认为这是给我吃的,你应该不是要我替你爆玉米花。

她故作淘气地冲他笑笑,在心里骂自己恶心。

我用杂粮喂这些鹅,绝不为它们注射生长激素,这样才能确保鹅的肉质鲜美,我相信销量会因为好口碑而持续成长。

她本不是很注意他的生意经,可他愈说愈带劲,亲切温和的态度里有着她不容忽视的自期和自信,这使得她无法不在意他的魅力。

阿苗,我讲的东西你都听清楚了吗?喔,紊乱的思绪使她喉头干涩,她嘶哑地应了声才道:我已经被你的伟大论述催眠,其实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养这一群呆头鹅而已,你讲得未免太多太深了点,我不是学农的,甚至没有任何一方面的专业知识。

他笑了笑,你有的是时间学习怎么扮演一个为人妻的角色,这是最深奥的专业知识,为什么你不好好把握机会?她置若罔闻,没掉进他的圈套,长期抗战绝对需要智力和耐力。

其实,养鹅的计划最初是阿公提出来的,我只是替他将计划付诸行动而已。

一句话提醒了她,他跟阿公的亲密感情一直令她无法释怀。

你不喜欢农场上的工作,可以在附近找别的工作做,如果有点正事可做,你是不是比较不无聊?他体贴地建议。

她沮丧的神情使他的怜爱之情又泛上了心。

看看吧,说不定能在小学里找到短期代课老师的缺,乡下学校的要求比较不严格。

当老师,阔儿好像也当过老师——一夜无眠,红着一双眼,阔儿仍赶早生火作饭。

你今天上班该迟到了。

不要紧,大哥出现在厨房,神情忧喜参半,他也一夜不能成眠,三弟回家是大事,破一回例倒无妨。

老三早看见这一幕,此刻才跟着大哥的脚步走进厨房。

大哥回头一见是他,顺口问道:跟我去镇上看看吗?我想在家放马。

急什么呢?你才回来,先歇个几天再说,放马的活儿有你二哥跟独眼叔就够了。

大哥语罢又转向阔儿,道:你今天跟我一起到镇上去买点东西。

老三感觉得出,大哥这话其实是冲着他说的。

他在暗示他,过去这段日子里,阔儿和他已发展出另一种既定的关系。

我不想去。

她看着三哥回答。

你总该到学校去报到吧?也就这几天了,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大哥语带胁迫,接着又对老三解释道:妈一直对阔儿悉心栽培,阔儿已在省城受完中学教育,如今是白云镇上少数高学历女子之一、她刚接受了镇上小学的聘任,就快去教书了。

阔儿不语,只见三哥看看她再看看大哥,一语不发,回头出了屋——不准你去当老师!傅强强制性的一句话教阿苗微愣。

干嘛?你认为我不够资格为人师表吗?原来你受阿公影响这么深,连你都瞧不起我!她忿忿跺脚,正待转身就被他揽进怀里,他无限懊悔地向她道歉:我没瞧不起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去教书,我——算了,你还是待在家里好了,想做什么都行。

托起她的脸,他忍不住就吻了她。

日照使她维持住清醒与矜持,只一瞬,她就推开了他。

少拿肉麻当有趣,大白天的,你想干嘛?记忆的涟漪又剩余波荡漾,他释然一笑,大白天不行,那就等天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