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给我的期限到了,沐浴精的企划案她很快就让我过关,除了例行的讨论外,没有对我刁难。
这期间,我和高捷思一如往当,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依然十分关心我的饮食起居,依然牵我的手。
我感觉得出他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牵手。
至于他和公主之交是甜如蜜抑是淡如水,我就不得而知了。
以公主近来对我颇为礼遇的态度上看来,他们可能进展得还不错,高捷思已不再于午休时间里来打扰我。
也许因为我住得离他比较近,所以他把晚上的时间分配给我。
听说公主今天偕同客户去挑沐浴精的广告模特儿。
如果依我的构思,挑这个代言人的条件应该是身材而非容貌。
因为隔着磨砂玻璃只能感觉她的曲线。
最好挑三围一比零点七比一黄金比例的妙龄女郎,胸挺臀翘的那一种。
不难,模特儿经纪公司里随便找都有一把。
我身边现在活得比较痛苦的人是小刘和阿娉。
日前阿娉告诉我,她和小刘决定分手。
我们已经协议分手了。
阿娉面容憔悴,满是情伤。
为什么呢?你们好了很久不是吗?我觉得他不够成熟稳重。
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呀!所以我才觉得他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不懂,小刘的风趣言谈在以前是优点,为何现在不是?他一定是有长进的,也许以为阿娉喜欢他这种调调才刻意为她保留。
小刘对分手一事有什么感觉?他说分手也好。
我倒没发现小刘有什么异样,是否男生对这种事比较看得开?反而是我这个局外人,现在看见他们哪一个都觉得尴尬。
怎么面对彼此呢?他们两个。
每天还得在同一张天花皮底下工作。
算命师果然没说错,我和他不会有结果。
阿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面对神情恍惚的阿娉,我能做的只是拍拍她的肩。
原来小刘没有变心也能让阿娉失恋,他们两人都失恋了。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去想它吧!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嘛!唉!阿娉叹一声无奈。
你说得对,日子还是要继续过。
世上没有哪个人真的会因为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
不是牵手就是分手,就这么简单。
不是牵手就是分手?阿娉重新埋首工作,我却为那句话分神。
※ ※ ※仲夏的一日,我妈到台北来了。
她来探视她的大哥,也就是我的舅舅。
舅舅是来台北考察市场的。
我妈从小被送给人当养女,唯一的哥哥也辗转到新加坡工作,后来便在新加坡落户,成了星国公民。
他和舅妈胼手胝足、白手起家。
时势造英雄,他们努力不懈、刻苦耐劳,有了自己的事业,船运生意愈做愈大,传到我三个表哥手里,现在已是富有人家。
这次他和我大表哥到台北来是打算投资代理化妆品的生意,触角已伸至和船运无关的事业上。
我妈这一生和唯一的亲哥哥竟是聚少离多,和我也是。
我哥在高雄送她上火车,我在台北火车站接她。
陪她到远企和舅舅、表哥会了面之后,我带她回台北的小窝,这是她头一次到我的住所。
妈,你坐嘛!我来泡茶。
免啦!她一定会这么说,而我也一定会泡茶。
你住这舒适无?舒适。
妈,你在我这多住几天再回去好吗?免啦!你日时要上班,我在家也没代志通做,也是卡早回去好啦!只住一晚哦?一晚就好了。
她在我房门口朝里望了望。
你这顶瞑床这呢小顶,咱要按怎困?我铺席子困地上就好了。
按呢不好啦!不会啦!现在天气热了,困地上没关系的。
无我困地上好了。
哪有这款代志啦!这就是我妈。
丈夫在世时,丈夫就是她的天,丈夫过世之后,儿女是她的天。
妈,你先休息一下,等呢我带你去外面逛逛,咱在外面吃晚顿。
我和妈妈本来打算请舅舅、表哥吃晚饭的,因为他们约了朋友洽谈生意而作罢。
好啦!不要太麻烦就好。
电话在这时响起。
妈,我来接。
我说得急,其实妈妈根本不可能抢接电话,她不习惯跟别人隔空对话,非不得已她也不打电话,即便有需要,也是先叫我哥或嫂嫂帮她找到人再把电话交给她。
喂嗨,是我。
你刚回来啊?不会有别人了,就是他高捷思。
嗯。
等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不行,我有事。
哦?我妈来了。
真的?那我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谢谢。
我要吃饭,你们也要吃饭,人多好点菜嘛!吃饭、吃饭,除了吃饭还是吃饭。
不要啦!你妈很凶吗?才没哩。
那还有什么问题,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谁怕了。
那就好,十分钟后我来接你们。
我他已经挂电话了。
十分钟?我猜他八分钟之内就会出现在我家门口。
而八分钟不够我带着妈妈逃离现场,即便逃得了,我也很难向我妈解释为什么接了电话就带着她落荒而逃。
算了。
谁打来的?就知道她会问。
阮公司的总裁,也就是我的上司打来的,他听我说你在这,要请咱吃饭啦!她可能不知道什么是总裁,但是绝对晓得上司是什么东西。
哪通给你上司请吃饭,歹势啦!他马上就会过来。
我不想多费唇舌,直接告诉她结果。
按呢哦。
我上了一半厕所,门铃就响了,来得真快!我妈开的门。
伯母,你好。
你就是阿嘉的上司呵?请进来坐。
我妈对他好客气,他又不是她的上司。
我不进去了。
他对着刚从浴室走向客厅的我说:品嘉,你和伯母等一下在超市门口等我,我现在回去开车。
说完他掉头走了。
他先跑来跟我妈照面,这样我们就跑不掉了。
他这样不辞辛劳地两头奔波又是何苦呢?我该感谢他的用心良苦吗?他就是你上司哦?哪按这呢少年?他比较会保养吧!其实我不清楚他到底多大年纪。
结婚了没?结过一次。
结过一次?离婚了。
呵……现代人真爱离婚,他看起来很老实啊!人好像不错,他太太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妈,我不知啦!等一下你不要问他这个喔!我知啦!那是咱在这讲讲,我哪按这呢不识礼貌。
妈,咱好出来去了。
哦。
他很海派,请我们母女俩到豪华饭店用餐,席间不时夹菜给我妈,居心叵测。
我一直瞪他,他都假装没看见。
他一直在说话,我妈一直在听,我一直在心里骂他。
伯母什么时候回去?这一句话我就听得很清楚了,不知道他是什么居心,听起来像要赶我妈早点回去。
明天早上就回去,火车票已经买好了。
那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去火车站。
明天是星期天,给了他献的机会。
不好意思麻烦你,我自己送我妈就好了。
我不希望妈妈心起疑窦,虽然那可能已经发生了。
一点都不麻烦。
他说。
按呢哪好意思?完了,我妈这么问等于是答应他了。
伯母,你不必跟我客气,小事一件,不足挂齿。
我妈讲台语,他讲文言文,鸡同鸭讲,相谈甚欢。
我跟他一起吃过很多次饭,这一餐最是痛苦。
待会回了家我会更痛苦,妈不知道会问我些什么问题。
回程换我坐驾驶副座,因为我妈说她不敢再坐前面了,刚才到饭店的路上,她心惊胆战,领教够了台北的交通状况。
碰到红灯时,他就握着我的手等绿灯亮,我没敢乱动,任他握着远比较不会惊动我妈。
我一定要找时间找他算今天的帐。
他在超市门口放了我们母女。
阿嘉,伊我是说你上司,伊叫啥米名?他叫高捷思,敏捷的捷,思想的思。
不知道他刚才在饭桌上都跟我妈屁了些什么,连名字都没报上。
捷思?不止思想敏捷,连动作都又狠又快呢!噢……伊对你好像不错。
他对每个人都不错啦!你讲伊离婚了,那有囝仔无?囝仔?我没问过他,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呢!你问这个做啥?没啦!若是有囝仔,以后欲搁结婚就卡麻烦了。
那是伊的代志。
对啦!妈讪讪然对我一笑。
妈忠厚得可怜,我知道她想问我的不只是这些,碍于我不主动表态,她只有噤声。
妈,你先去洗澡好了。
也好,我差不多该睡了。
她洗澡,我打电话。
嗨,是我。
今天我妈住在我这,她洗澡很快,所以我不能讲太久,而且我随时会挂电话,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的上司很可恶,他竟敢请我妈吃饭,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把我的生活搅乱也就罢了,现在还把我妈牵拖进来,情势变得更复杂了,希望我妈不要多心才好。
他一直对我彬彬有礼,没有逾榘,所以我也不好对他太死相。
不过再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他到底想怎么样嘛!我希望他和公主能赶快传出进一步的消息,那样的话,我就有理由拒绝他了。
公主保密的功夫很好,我一直没听见什么马路花边新闻,不知道他们都在什么时间约会,他没来找我的时候大概就是跟公主在一起吧!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窝囊?我觉得自己窝囊透了。
他菜做得还不错,可我也不是没饭吃呀!没有他的时候我也没饿昏过,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真是!被他牵着手的感觉是很好没错,不过,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可能更好、更自由。
哎,我妈好像洗好澡了,拜拜。
我妈果真从浴室出来了,电话在此刻响起。
嗨,是我。
阴魂不散的高捷思。
我要去洗澡了,拜拜。
我立刻挂断他。
谁啊?哪按讲一句就把电话切掉?妈狐疑地望着我。
看来我是欲盖弭彰、弄巧成拙了。
没啦!我要去洗澡了。
我匆匆回房取出换洗衣服后躲进浴室。
洗好澡,头发才吹了半乾,电话又响了。
嗨,是我。
洗好澡啦?嗯。
要不要去散步?我妈难得来一趟,我散什么步啊?很不孝耶。
那我去你家陪你们聊天。
不要啦!我妈已经睡了。
那正好,我们去散步,我现在往你家走,你下来吧!他下达指示后挂了电话。
要不是怕吵醒我妈,我当场就会用三声尖叫来发泄我的怨气。
蹑手蹑脚出了门,我在巷口遇见他,忿忿甩掉他的手,我急步在街上乱窜,像只没头苍蝇。
他紧跟着我,毫不费力。
去哪里啊你?不要你管。
我一直走一直走。
天气又闷又热,我手心发汗,胸口郁闷,在一处建造中的大楼旁我停了下来,双手抱头开始尖叫。
叫了五声之后,他从身后将我紧紧环抱。
好了,好了,你不怕路人围观吗?将我扳过身,他依然抱着我不放。
我泉涌的泪淌在他的胸前,浸湿他的衣裳。
我恨他。
他的双手正在我背上来回轻抚着,唇贴着我的发际轻轻点着一下又一下。
头发该剪了吧?还是想留长?不要你管。
我虽这么说,却没挣脱他的怀抱,任他用手拭着我没来由的泪水,然后在我紧闭的眼皮上和亲吻一下。
没有人像你这样散步的,你这是急行军。
他又牵着我的手往回走,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可以平复我紊乱心绪的速度。
牵手走远路?我愿意跟他走多远?我又能跟他走多远?品嘉,我受不了了。
送我到家门口时,他对我说。
我从没看过他情绪失控的样子,此刻他看来也还算正常,只不过声音听起来很压抑。
我怔了怔,他终于受不了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的日子了是吗?我现在一定要吻你。
看他两眼发红又真像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吻住我。
此刻的我,愿意贪爱炽然,任心去流浪,无所靠岸;愿意浮沉欲海,勇敢地向爱的彼端泅泳;愿意错估一切,即使被弃被叛也不会不甘……他的吻化我为一滩水,我全身虚软地贴着他。
我不知道还可以忍受你多久?他如是责备我,像骂一个无知的孩子。
双手不停揉捏着我的脸颊,他仿佛想杀了我但又下不了手,我对他也有这种感觉。
揉揉捏捏一阵,他决定用温柔的吻折磨我,我的唇被蹂躏了好久。
最后,他放了我的唇,前额依旧抵住我的。
就进步这一点,可以接受吗?他问。
什么也别说,好不好?我求他。
我说了什么吗?我什么也没说。
对,就像这样,什么也不要说。
保持原来的姿势,他将我抵向门,直到我的背脊紧贴着门板,无路可退。
再吻一遍,可以吗?他求我。
轻轻点首,我点下两行珠泪让他舔吻,绵绵的吻在我唇上画下句点。
※ ※ ※职位高、年纪长就是不一样,送我妈到火车站的一路上,他的言谈妙趣横生,逗得我妈开怀不止。
还好,他只提工作上的趣事,不谈私事,他的、我的、我们的。
此外,他话多,我妈又拙于发问,因此没有发生令我窘困的状况。
进站前,我妈对他千谢万谢,对我则千叮万嘱。
终于,我和我妈莎哟哪啦了,如释重负。
但她离去的背影依然勾起我心底那一丝凄凉的感觉。
想去哪里?现在。
出了站,他问我,不忘立刻牵我的手。
谢谢他刚才没有在我妈面前这么做。
天气这么热,我还是回家吹冷气看电视好了。
上你家还是我家?他一问,我立刻双手抱头想尖叫。
好好好,当我没问,那我们别回家,去吹吹风好了。
风从哪里来?新竹有风,我们去新竹。
新竹?你是新竹人啊?不是,我阿姨住新竹。
他想带我去见他阿姨?这是什么意思?回报我让他见我妈吗?又在想什么啦?你好像有间歇性痴呆症。
去新竹干嘛?我气白了脸问他。
不是说了去吹风的吗?去哪里吹?说具体地点。
先去城隍庙吃小吃,再去交大溜直排轮,然后吃自助冰,最后去我阿姨家吃晚饭。
我还是很想抱头尖叫,碍于这是台北闹区,万头钻动,人来人往的,我不想被人当神经病看。
就算你是我的上司也不该这样限制我的行动吧?我哪有限制你的行动?怎么没有?去这里做这个,去那里做那个,都是你在说。
是你问我具体地点的呀!我……好!他厉害!高捷思。
上车吧!※ ※ ※结果,我们没有去城隍庙吃小吃,他带我去了客家小馆吃午饭。
临时起意的,他说上回出差来新竹,客户请他来过一次,觉得还不错。
他是个疯子,开着车满街找体育用品店,只为了买轮鞋。
不溜不行吗?没有鞋就不要溜嘛!干嘛花这种钱。
我家有一双轮鞋,可惜忘了带。
不过,再买一双无妨。
旧的那一双迟早会坏掉,我的脚应该不会再长了吧!所以不算浪费,你有轮鞋吗?没有。
所以嘛!买一双放着没差,以后我们晚上就穿着轮鞋出来散步,有创意吧!他如果是疯子,我就是傻子。
跟着他胡乱试穿,一人买了一双。
不过,刷的是他的卡,他坚持要送给我,迫我欠下人情债,他不让我用金钱偿还。
交大图书馆前那片斜坡还满适合溜直排轮的。
你本来就会溜了是吗?嗯。
唉,我打错算盘了,本来以为可以教你的。
我自认技巧不差,小时候我就会溜轮鞋,小学毕业时,爸爸送我一双四轮溜冰鞋,每个寒暑假我都会溜它个痛快。
十五岁以后我不再溜了,爸爸送的那双溜冰鞋,现在收藏在老家我的房间里。
又在想什么了?没有。
他连溜这玩意见时都牵我的手,新竹的风吹得我挺舒服的。
体力还不错嘛!每晚做仰卧起坐还满有用的。
咦?你怎么知道我每晚做仰卧起坐?他对我眨眨眼。
猜的,我睡前做伏地挺身,你们女生大概就做仰卧起坐吧!我们女生?也许公主睡前也做仰卧起坐吧!我体力再好也好不过他。
几圈下来,我忍着疲累逞强。
不溜了,我们回车上换鞋,然后绕校园散步。
我没意见。
新竹的风里漾着浪漫,他揽着我在校园里漫步。
坐在草地上休息时,他盯着我说:我好渴。
去吃冰。
撇过头,我躲开他灼热的目光,我也很渴。
好,走吧!驱车离开交大,我们到一条有好多家自助冰店的街上解了喝。
吃了冰就去我阿姨家。
快吃完冰时他说。
你确定你阿姨在家吗?这样冒昧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吧?我在做最后的努力,希望他能打消这个念头。
我昨天就告诉她今天要来看她。
噢。
努力宣告失败。
我任他摆布,来到市区里他阿姨家,四层楼高的透天厝,一楼是家711。
你阿姨开便利商店?不是,她把一楼店面租给人家了。
噢。
我随他上了二楼,慈祥的妇人开的门,他一见那风韵犹存的妇人便喊了声阿姨。
阿姨好。
我也喊她阿姨,不觉有什么不妥。
请进请进。
阿姨堆着笑。
邱小姐是吧!我叫邱品嘉。
坐嘛!我挨着他坐在沙发上,阿姨端可乐给我们时上下打量着我。
刚才有没有带品嘉四处去走走?她问高捷思,对我已改了称呼。
有。
姨丈不在啊?跟朋友出去了。
你表哥去才艺班接女儿,马上就回来,你表弟出去一整天了,到现在还不知道要回来。
她笑着解释。
你们坐,我去准备晚餐。
客厅里只剩我和他。
我姨丈开灯泡工厂,可能是跟朋友应酬谈生意去了;表哥跟我一样也离过婚,有一个女儿,目前是单身;表弟大概是跟女朋友约会去了。
他简短地向我介绍不在家的几个亲戚。
噢。
你阿姨有工作吗?有,老板娘。
我笑,同时想起我妈问过的问题。
你有小孩吗?没有。
流掉过一个孩子。
我看看他,不再多问。
通常这时候你应该到厨房里去帮忙。
我在家都很少进厨房了,去了只会帮倒忙,我才不去碍手碍脚、自暴其短。
你会做菜,你去帮忙好了。
你不去,那我就在这里陪你。
我无所谓,一个人坐着也可以。
你别那么铁齿,整天把一个人也能怎么怎么的挂在嘴上,总有一天你会不能没有我。
我没争辩,这里算是他的地盘。
他的话提醒了我蚕食的可怕。
不久,他的亲戚们陆续返家。
我在他阿姨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接受了一阵热烈的盘问,他们皆视我为高捷思的现任女友。
罢了。
饭后回客厅小坐片刻我们向主人告辞。
有空再带品嘉回来玩嘛!阿姨热情送别,我却在心里回答:谢谢,不用了。
回台北的路上我一言不发,他应该看得出我不高兴,因此他也没吭气。
停了车,他陪我走回来,没有牵我的手。
生气啦?站在我家门口,把我那双轮鞋搁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
口是心非。
好,我生气。
生什么气?不知道。
我知道,气我带你去见我阿姨他们。
知道还问。
有那么大不了吗?我都见过你妈了,你见一下我阿姨不算吃亏吧?我就知道这是一报还一报。
天知道是他死皮赖脸,处心积虑地要见我妈。
高捷思,我说不过你,你的脑子比我好,动作比我快,我自叹弗如可以了吧!到此为止了好不好,我觉得好累,好累。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高捷思你一定要把我逼疯了才肯放手吗?我气得掉下眼泪。
我没有逼你。
是你在逼我。
你在欺骗自己!他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会崩溃。
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着耳朵,我歇斯底里地喊着。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
他上前抱住我,好紧好紧。
在他怀里我又安静下来,我是矛盾的动物。
捧着我的脸,他又吻了我,我矛盾的心又一次瓦解在他似水的柔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