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29 10:54:28

公主给我的期限到了,沐浴精的企划案她很快就让我过关,除了例行的讨论外,没有对我刁难。

这期间,我和高捷思一如往当,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依然十分关心我的饮食起居,依然牵我的手。

我感觉得出他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牵手。

至于他和公主之交是甜如蜜抑是淡如水,我就不得而知了。

以公主近来对我颇为礼遇的态度上看来,他们可能进展得还不错,高捷思已不再于午休时间里来打扰我。

也许因为我住得离他比较近,所以他把晚上的时间分配给我。

听说公主今天偕同客户去挑沐浴精的广告模特儿。

如果依我的构思,挑这个代言人的条件应该是身材而非容貌。

因为隔着磨砂玻璃只能感觉她的曲线。

最好挑三围一比零点七比一黄金比例的妙龄女郎,胸挺臀翘的那一种。

不难,模特儿经纪公司里随便找都有一把。

我身边现在活得比较痛苦的人是小刘和阿娉。

日前阿娉告诉我,她和小刘决定分手。

我们已经协议分手了。

阿娉面容憔悴,满是情伤。

为什么呢?你们好了很久不是吗?我觉得他不够成熟稳重。

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呀!所以我才觉得他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不懂,小刘的风趣言谈在以前是优点,为何现在不是?他一定是有长进的,也许以为阿娉喜欢他这种调调才刻意为她保留。

小刘对分手一事有什么感觉?他说分手也好。

我倒没发现小刘有什么异样,是否男生对这种事比较看得开?反而是我这个局外人,现在看见他们哪一个都觉得尴尬。

怎么面对彼此呢?他们两个。

每天还得在同一张天花皮底下工作。

算命师果然没说错,我和他不会有结果。

阿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面对神情恍惚的阿娉,我能做的只是拍拍她的肩。

原来小刘没有变心也能让阿娉失恋,他们两人都失恋了。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去想它吧!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嘛!唉!阿娉叹一声无奈。

你说得对,日子还是要继续过。

世上没有哪个人真的会因为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

不是牵手就是分手,就这么简单。

不是牵手就是分手?阿娉重新埋首工作,我却为那句话分神。

※        ※         ※仲夏的一日,我妈到台北来了。

她来探视她的大哥,也就是我的舅舅。

舅舅是来台北考察市场的。

我妈从小被送给人当养女,唯一的哥哥也辗转到新加坡工作,后来便在新加坡落户,成了星国公民。

他和舅妈胼手胝足、白手起家。

时势造英雄,他们努力不懈、刻苦耐劳,有了自己的事业,船运生意愈做愈大,传到我三个表哥手里,现在已是富有人家。

这次他和我大表哥到台北来是打算投资代理化妆品的生意,触角已伸至和船运无关的事业上。

我妈这一生和唯一的亲哥哥竟是聚少离多,和我也是。

我哥在高雄送她上火车,我在台北火车站接她。

陪她到远企和舅舅、表哥会了面之后,我带她回台北的小窝,这是她头一次到我的住所。

妈,你坐嘛!我来泡茶。

免啦!她一定会这么说,而我也一定会泡茶。

你住这舒适无?舒适。

妈,你在我这多住几天再回去好吗?免啦!你日时要上班,我在家也没代志通做,也是卡早回去好啦!只住一晚哦?一晚就好了。

她在我房门口朝里望了望。

你这顶瞑床这呢小顶,咱要按怎困?我铺席子困地上就好了。

按呢不好啦!不会啦!现在天气热了,困地上没关系的。

无我困地上好了。

哪有这款代志啦!这就是我妈。

丈夫在世时,丈夫就是她的天,丈夫过世之后,儿女是她的天。

妈,你先休息一下,等呢我带你去外面逛逛,咱在外面吃晚顿。

我和妈妈本来打算请舅舅、表哥吃晚饭的,因为他们约了朋友洽谈生意而作罢。

好啦!不要太麻烦就好。

电话在这时响起。

妈,我来接。

我说得急,其实妈妈根本不可能抢接电话,她不习惯跟别人隔空对话,非不得已她也不打电话,即便有需要,也是先叫我哥或嫂嫂帮她找到人再把电话交给她。

喂嗨,是我。

你刚回来啊?不会有别人了,就是他高捷思。

嗯。

等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不行,我有事。

哦?我妈来了。

真的?那我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谢谢。

我要吃饭,你们也要吃饭,人多好点菜嘛!吃饭、吃饭,除了吃饭还是吃饭。

不要啦!你妈很凶吗?才没哩。

那还有什么问题,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谁怕了。

那就好,十分钟后我来接你们。

我他已经挂电话了。

十分钟?我猜他八分钟之内就会出现在我家门口。

而八分钟不够我带着妈妈逃离现场,即便逃得了,我也很难向我妈解释为什么接了电话就带着她落荒而逃。

算了。

谁打来的?就知道她会问。

阮公司的总裁,也就是我的上司打来的,他听我说你在这,要请咱吃饭啦!她可能不知道什么是总裁,但是绝对晓得上司是什么东西。

哪通给你上司请吃饭,歹势啦!他马上就会过来。

我不想多费唇舌,直接告诉她结果。

按呢哦。

我上了一半厕所,门铃就响了,来得真快!我妈开的门。

伯母,你好。

你就是阿嘉的上司呵?请进来坐。

我妈对他好客气,他又不是她的上司。

我不进去了。

他对着刚从浴室走向客厅的我说:品嘉,你和伯母等一下在超市门口等我,我现在回去开车。

说完他掉头走了。

他先跑来跟我妈照面,这样我们就跑不掉了。

他这样不辞辛劳地两头奔波又是何苦呢?我该感谢他的用心良苦吗?他就是你上司哦?哪按这呢少年?他比较会保养吧!其实我不清楚他到底多大年纪。

结婚了没?结过一次。

结过一次?离婚了。

呵……现代人真爱离婚,他看起来很老实啊!人好像不错,他太太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妈,我不知啦!等一下你不要问他这个喔!我知啦!那是咱在这讲讲,我哪按这呢不识礼貌。

妈,咱好出来去了。

哦。

他很海派,请我们母女俩到豪华饭店用餐,席间不时夹菜给我妈,居心叵测。

我一直瞪他,他都假装没看见。

他一直在说话,我妈一直在听,我一直在心里骂他。

伯母什么时候回去?这一句话我就听得很清楚了,不知道他是什么居心,听起来像要赶我妈早点回去。

明天早上就回去,火车票已经买好了。

那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去火车站。

明天是星期天,给了他献的机会。

不好意思麻烦你,我自己送我妈就好了。

我不希望妈妈心起疑窦,虽然那可能已经发生了。

一点都不麻烦。

他说。

按呢哪好意思?完了,我妈这么问等于是答应他了。

伯母,你不必跟我客气,小事一件,不足挂齿。

我妈讲台语,他讲文言文,鸡同鸭讲,相谈甚欢。

我跟他一起吃过很多次饭,这一餐最是痛苦。

待会回了家我会更痛苦,妈不知道会问我些什么问题。

回程换我坐驾驶副座,因为我妈说她不敢再坐前面了,刚才到饭店的路上,她心惊胆战,领教够了台北的交通状况。

碰到红灯时,他就握着我的手等绿灯亮,我没敢乱动,任他握着远比较不会惊动我妈。

我一定要找时间找他算今天的帐。

他在超市门口放了我们母女。

阿嘉,伊我是说你上司,伊叫啥米名?他叫高捷思,敏捷的捷,思想的思。

不知道他刚才在饭桌上都跟我妈屁了些什么,连名字都没报上。

捷思?不止思想敏捷,连动作都又狠又快呢!噢……伊对你好像不错。

他对每个人都不错啦!你讲伊离婚了,那有囝仔无?囝仔?我没问过他,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呢!你问这个做啥?没啦!若是有囝仔,以后欲搁结婚就卡麻烦了。

那是伊的代志。

对啦!妈讪讪然对我一笑。

妈忠厚得可怜,我知道她想问我的不只是这些,碍于我不主动表态,她只有噤声。

妈,你先去洗澡好了。

也好,我差不多该睡了。

她洗澡,我打电话。

嗨,是我。

今天我妈住在我这,她洗澡很快,所以我不能讲太久,而且我随时会挂电话,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的上司很可恶,他竟敢请我妈吃饭,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把我的生活搅乱也就罢了,现在还把我妈牵拖进来,情势变得更复杂了,希望我妈不要多心才好。

他一直对我彬彬有礼,没有逾榘,所以我也不好对他太死相。

不过再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他到底想怎么样嘛!我希望他和公主能赶快传出进一步的消息,那样的话,我就有理由拒绝他了。

公主保密的功夫很好,我一直没听见什么马路花边新闻,不知道他们都在什么时间约会,他没来找我的时候大概就是跟公主在一起吧!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窝囊?我觉得自己窝囊透了。

他菜做得还不错,可我也不是没饭吃呀!没有他的时候我也没饿昏过,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真是!被他牵着手的感觉是很好没错,不过,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可能更好、更自由。

哎,我妈好像洗好澡了,拜拜。

我妈果真从浴室出来了,电话在此刻响起。

嗨,是我。

阴魂不散的高捷思。

我要去洗澡了,拜拜。

我立刻挂断他。

谁啊?哪按讲一句就把电话切掉?妈狐疑地望着我。

看来我是欲盖弭彰、弄巧成拙了。

没啦!我要去洗澡了。

我匆匆回房取出换洗衣服后躲进浴室。

洗好澡,头发才吹了半乾,电话又响了。

嗨,是我。

洗好澡啦?嗯。

要不要去散步?我妈难得来一趟,我散什么步啊?很不孝耶。

那我去你家陪你们聊天。

不要啦!我妈已经睡了。

那正好,我们去散步,我现在往你家走,你下来吧!他下达指示后挂了电话。

要不是怕吵醒我妈,我当场就会用三声尖叫来发泄我的怨气。

蹑手蹑脚出了门,我在巷口遇见他,忿忿甩掉他的手,我急步在街上乱窜,像只没头苍蝇。

他紧跟着我,毫不费力。

去哪里啊你?不要你管。

我一直走一直走。

天气又闷又热,我手心发汗,胸口郁闷,在一处建造中的大楼旁我停了下来,双手抱头开始尖叫。

叫了五声之后,他从身后将我紧紧环抱。

好了,好了,你不怕路人围观吗?将我扳过身,他依然抱着我不放。

我泉涌的泪淌在他的胸前,浸湿他的衣裳。

我恨他。

他的双手正在我背上来回轻抚着,唇贴着我的发际轻轻点着一下又一下。

头发该剪了吧?还是想留长?不要你管。

我虽这么说,却没挣脱他的怀抱,任他用手拭着我没来由的泪水,然后在我紧闭的眼皮上和亲吻一下。

没有人像你这样散步的,你这是急行军。

他又牵着我的手往回走,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可以平复我紊乱心绪的速度。

牵手走远路?我愿意跟他走多远?我又能跟他走多远?品嘉,我受不了了。

送我到家门口时,他对我说。

我从没看过他情绪失控的样子,此刻他看来也还算正常,只不过声音听起来很压抑。

我怔了怔,他终于受不了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的日子了是吗?我现在一定要吻你。

看他两眼发红又真像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吻住我。

此刻的我,愿意贪爱炽然,任心去流浪,无所靠岸;愿意浮沉欲海,勇敢地向爱的彼端泅泳;愿意错估一切,即使被弃被叛也不会不甘……他的吻化我为一滩水,我全身虚软地贴着他。

我不知道还可以忍受你多久?他如是责备我,像骂一个无知的孩子。

双手不停揉捏着我的脸颊,他仿佛想杀了我但又下不了手,我对他也有这种感觉。

揉揉捏捏一阵,他决定用温柔的吻折磨我,我的唇被蹂躏了好久。

最后,他放了我的唇,前额依旧抵住我的。

就进步这一点,可以接受吗?他问。

什么也别说,好不好?我求他。

我说了什么吗?我什么也没说。

对,就像这样,什么也不要说。

保持原来的姿势,他将我抵向门,直到我的背脊紧贴着门板,无路可退。

再吻一遍,可以吗?他求我。

轻轻点首,我点下两行珠泪让他舔吻,绵绵的吻在我唇上画下句点。

※        ※         ※职位高、年纪长就是不一样,送我妈到火车站的一路上,他的言谈妙趣横生,逗得我妈开怀不止。

还好,他只提工作上的趣事,不谈私事,他的、我的、我们的。

此外,他话多,我妈又拙于发问,因此没有发生令我窘困的状况。

进站前,我妈对他千谢万谢,对我则千叮万嘱。

终于,我和我妈莎哟哪啦了,如释重负。

但她离去的背影依然勾起我心底那一丝凄凉的感觉。

想去哪里?现在。

出了站,他问我,不忘立刻牵我的手。

谢谢他刚才没有在我妈面前这么做。

天气这么热,我还是回家吹冷气看电视好了。

上你家还是我家?他一问,我立刻双手抱头想尖叫。

好好好,当我没问,那我们别回家,去吹吹风好了。

风从哪里来?新竹有风,我们去新竹。

新竹?你是新竹人啊?不是,我阿姨住新竹。

他想带我去见他阿姨?这是什么意思?回报我让他见我妈吗?又在想什么啦?你好像有间歇性痴呆症。

去新竹干嘛?我气白了脸问他。

不是说了去吹风的吗?去哪里吹?说具体地点。

先去城隍庙吃小吃,再去交大溜直排轮,然后吃自助冰,最后去我阿姨家吃晚饭。

我还是很想抱头尖叫,碍于这是台北闹区,万头钻动,人来人往的,我不想被人当神经病看。

就算你是我的上司也不该这样限制我的行动吧?我哪有限制你的行动?怎么没有?去这里做这个,去那里做那个,都是你在说。

是你问我具体地点的呀!我……好!他厉害!高捷思。

上车吧!※        ※         ※结果,我们没有去城隍庙吃小吃,他带我去了客家小馆吃午饭。

临时起意的,他说上回出差来新竹,客户请他来过一次,觉得还不错。

他是个疯子,开着车满街找体育用品店,只为了买轮鞋。

不溜不行吗?没有鞋就不要溜嘛!干嘛花这种钱。

我家有一双轮鞋,可惜忘了带。

不过,再买一双无妨。

旧的那一双迟早会坏掉,我的脚应该不会再长了吧!所以不算浪费,你有轮鞋吗?没有。

所以嘛!买一双放着没差,以后我们晚上就穿着轮鞋出来散步,有创意吧!他如果是疯子,我就是傻子。

跟着他胡乱试穿,一人买了一双。

不过,刷的是他的卡,他坚持要送给我,迫我欠下人情债,他不让我用金钱偿还。

交大图书馆前那片斜坡还满适合溜直排轮的。

你本来就会溜了是吗?嗯。

唉,我打错算盘了,本来以为可以教你的。

我自认技巧不差,小时候我就会溜轮鞋,小学毕业时,爸爸送我一双四轮溜冰鞋,每个寒暑假我都会溜它个痛快。

十五岁以后我不再溜了,爸爸送的那双溜冰鞋,现在收藏在老家我的房间里。

又在想什么了?没有。

他连溜这玩意见时都牵我的手,新竹的风吹得我挺舒服的。

体力还不错嘛!每晚做仰卧起坐还满有用的。

咦?你怎么知道我每晚做仰卧起坐?他对我眨眨眼。

猜的,我睡前做伏地挺身,你们女生大概就做仰卧起坐吧!我们女生?也许公主睡前也做仰卧起坐吧!我体力再好也好不过他。

几圈下来,我忍着疲累逞强。

不溜了,我们回车上换鞋,然后绕校园散步。

我没意见。

新竹的风里漾着浪漫,他揽着我在校园里漫步。

坐在草地上休息时,他盯着我说:我好渴。

去吃冰。

撇过头,我躲开他灼热的目光,我也很渴。

好,走吧!驱车离开交大,我们到一条有好多家自助冰店的街上解了喝。

吃了冰就去我阿姨家。

快吃完冰时他说。

你确定你阿姨在家吗?这样冒昧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吧?我在做最后的努力,希望他能打消这个念头。

我昨天就告诉她今天要来看她。

噢。

努力宣告失败。

我任他摆布,来到市区里他阿姨家,四层楼高的透天厝,一楼是家711。

你阿姨开便利商店?不是,她把一楼店面租给人家了。

噢。

我随他上了二楼,慈祥的妇人开的门,他一见那风韵犹存的妇人便喊了声阿姨。

阿姨好。

我也喊她阿姨,不觉有什么不妥。

请进请进。

阿姨堆着笑。

邱小姐是吧!我叫邱品嘉。

坐嘛!我挨着他坐在沙发上,阿姨端可乐给我们时上下打量着我。

刚才有没有带品嘉四处去走走?她问高捷思,对我已改了称呼。

有。

姨丈不在啊?跟朋友出去了。

你表哥去才艺班接女儿,马上就回来,你表弟出去一整天了,到现在还不知道要回来。

她笑着解释。

你们坐,我去准备晚餐。

客厅里只剩我和他。

我姨丈开灯泡工厂,可能是跟朋友应酬谈生意去了;表哥跟我一样也离过婚,有一个女儿,目前是单身;表弟大概是跟女朋友约会去了。

他简短地向我介绍不在家的几个亲戚。

噢。

你阿姨有工作吗?有,老板娘。

我笑,同时想起我妈问过的问题。

你有小孩吗?没有。

流掉过一个孩子。

我看看他,不再多问。

通常这时候你应该到厨房里去帮忙。

我在家都很少进厨房了,去了只会帮倒忙,我才不去碍手碍脚、自暴其短。

你会做菜,你去帮忙好了。

你不去,那我就在这里陪你。

我无所谓,一个人坐着也可以。

你别那么铁齿,整天把一个人也能怎么怎么的挂在嘴上,总有一天你会不能没有我。

我没争辩,这里算是他的地盘。

他的话提醒了我蚕食的可怕。

不久,他的亲戚们陆续返家。

我在他阿姨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接受了一阵热烈的盘问,他们皆视我为高捷思的现任女友。

罢了。

饭后回客厅小坐片刻我们向主人告辞。

有空再带品嘉回来玩嘛!阿姨热情送别,我却在心里回答:谢谢,不用了。

回台北的路上我一言不发,他应该看得出我不高兴,因此他也没吭气。

停了车,他陪我走回来,没有牵我的手。

生气啦?站在我家门口,把我那双轮鞋搁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

口是心非。

好,我生气。

生什么气?不知道。

我知道,气我带你去见我阿姨他们。

知道还问。

有那么大不了吗?我都见过你妈了,你见一下我阿姨不算吃亏吧?我就知道这是一报还一报。

天知道是他死皮赖脸,处心积虑地要见我妈。

高捷思,我说不过你,你的脑子比我好,动作比我快,我自叹弗如可以了吧!到此为止了好不好,我觉得好累,好累。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高捷思你一定要把我逼疯了才肯放手吗?我气得掉下眼泪。

我没有逼你。

是你在逼我。

你在欺骗自己!他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会崩溃。

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着耳朵,我歇斯底里地喊着。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

他上前抱住我,好紧好紧。

在他怀里我又安静下来,我是矛盾的动物。

捧着我的脸,他又吻了我,我矛盾的心又一次瓦解在他似水的柔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