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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何言疾,违天悖理我自由

2025-03-29 10:54:48

南郡乃富庶之地,郡守府虽不至奢华,但也颇为气派。

西厢客房虽是无人,但平日仆役勤於打扫,干净整齐,此时坐在床铺上的男人仍旧赤裸著上身,身上的伤也不曾上药。

仆役送来热水装满了浴桶,虽然有些奇怪明明安排了两个房间,但这两个人却只住其一,不过见那浑身鲜血的男人如此凶蛮,甚至还要被迫上辔,大概是那青年将军要近身监管免得那家夥逃脱的缘故。

等人都走了,奇煌也不管腾戈有没有吩咐,直接走到大浴桶前,扒掉衣物跃入水中,清水顿时被血污泥泞弄得浑浊不堪,不知是不是扯到了断骨的侧肋,他一边洗一边闷声哼哼。

过了一阵便有大夫过来给他正骨熬药。

狠狠吃过一顿苦头的凶兽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好肉不翼而飞,等上完了药,看向腾戈的眼神更是愤恨。

事实上腾戈对他那种不甘心的眼神相当严重地漠视,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向外面的视线若有所思,待大夫走了,他忽然一抬手,收回了奇煌面上的黄金辔。

奇煌嘴巴一松,总算能够说话,不由冷哼一声,道:怎麽?不怕我咬掉那个小少爷的脑袋了吗?腾戈也没回头:未尝不可。

哧──凶兽嗤鼻,他虽言之放纵,可要是他当著把人给吃了,回头还不得把他煎皮拆骨,他可不吃这样的亏。

门廊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不等对方敲门,腾戈起身开门,外面站著的便是那娇柔的女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唤她:云露。

云露看了房内一眼,坐在床上的男人赤身裸体未著片缕,精壮的躯体沈於阴暗之中,明明已成人身,却依然如同一头充满了爆发力的野兽,云露不由脸上一红,移开视线:腾戈,我……我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腾戈迈出门去,顺手掩了门板,把野兽不满地呼噜声关在屋里。

说吧,你离开东海之滨,到这里所为何因?旁人或许不知,但腾戈却知云露乃白泽族族长独女,在族里身份娇贵,若非事出有因,断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中原。

他这般单刀直入,倒让云露一时错愕,也知是瞒不过腾戈。

她也没有隐瞒:族里的《白泽图》失踪了。

腾戈闻言神色一凛。

《白泽图》,又称《白泽精怪图》,此书乃上古时白泽先祖受轩辕黄帝托付所著之典籍。

白泽通晓天地万物,不但知其形貌,更通悉驱除之法,其所著之典籍,并非如《山海经》、《十洲记》只载物形,乃录有凡间山川草木百物精怪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绘影图形,并记载每物驱除、劾制之法。

辗转经年,如今流传於世只余残本。

凡人按图索骥,尚可因其一隅而驱百恶,更何况存於白泽族中的真本。

此籍不但内藏天下精怪之真名,能持书能以其名呼之则去,更能制御鬼神。

镇族之宝,又怎会轻易遗失?这是怎麽回事?可知是何人所为?云露摇头道:只知族里的守卫为利斧所伤,没有看出是何方精怪。

此言令腾戈暗暗吃惊,竟连通晓万物的白泽也看不出盗书者的真形?《白泽图》关系重大,必须寻回。

只是上古至今,白泽一族人丁凋零,能入凡寻书者不过几许。

她看向腾戈,腾戈,难道你不想回去吗?……若能寻得此书,便是为我族立下大功,说不定就能……云露,白泽族的事,如今与我无由。

精致的脸上不由露出愕然,她似乎没有料到腾戈竟如此决绝。

……你还在怪我,怪伯父,怪白泽全族,是吗?腾戈沈下眼帘。

女子轻叹一声:自将你逐出东海之滨,伯父日日郁郁不欢,我曾见他夜里在你所居房中径自叹息。

隐藏在眼帘下的淡漠眼神有了一丝动摇。

其实我们一直想方设法让你回复正常,伯父更是走遍了仙山神岳,甚至入海访寻,可惜一直未能寻得良方……回复正常?腾戈打断了云露的话。

是的。

云露没有注意到他渐渐变冷的眼神,伸出小手拉起腾戈,你的血角乃因恶疾所致,以致令你一时失去常性,否则又怎会杀戮凡人,饮血食肉?!她的手有些冰凉,带著女子柔弱的坚强,却让腾戈在刹那间感到无比沈重。

没有得到腾戈的应和,云露还想再劝。

嗜吃人肉可不是什麽恶疾啊,小姑娘!腾戈身後的门不知什麽时候打开,强壮的手臂横在门框上,斜著头自腾戈肩膀侧处露出来的脸被蓬发所遮看不清面目,但嘴角的笑容无比邪恶,看得人心里发慌。

我道白泽达知万物,原来也不过孤陋寡闻。

你胡说!娇滴滴的女子气势略有不足,反而令那奇煌像看到有趣的玩具般笑得更欢:从来没有人说穷奇吃人乃因恶疾所致,我就是喜欢吃人,能怎麽著?精绿的眼睛闪烁寒光,不过是吃几个人,犯得著那般大惊小怪麽?要不我去前院弄两个人过来,当场吃了,让你开开眼界?你、你……云露乃是雌兽,在族中时总是受到庇护,何曾遇过奇煌这般恐怖恶劣的凶兽,却又无力制裁,当下气得满脸通红。

道不同,不相为谋。

腾戈打断了两人的对峙,云露,此事你不必再说。

南郡不宜久留,你还是速回东海之滨比较妥当。

云露愣了愣,随即摇头:我不走,刚到中原的时候,李郎救了我一命,我必须先报答他。

腾戈皱眉:之前你已在乱军之中救他性命,也算是还了恩情。

我……云露欲语还休。

仙凡有别,更何况你是神兽。

更何况自古以来仙女、仙兽、仙禽什麽的报恩的、以身相许的确实不少,但最後在凡人手里撂个好的可没有多少。

云露猛地抬头,对上腾戈清澈如水的眼睛,料不到竟被他一眼看透,然而当局者迷,陷於情爱漩涡的女子又岂会因三言两语所动摇?李郎与我心意相通,也早是知道我的身份,仍将我带到家中,可知他并不在乎世俗之见。

腾戈见她心意已定,亦未劝阻,只道:如此最好。

说到情郎,漂亮的脸庞泛起粉桃的红晕,更见豔色,却忽然听到那凶兽森森的插话:一个弃阵而逃的家夥,可不见得有多少能耐。

云露气得满脸通红,看向腾戈想让他代她教训那口没遮拦的凶兽,然而却在看到腾戈洞悉了然的神情时愣住了。

你……腾戈,莫非你也觉得……李郎非是可托之人?腾戈凝视她片刻,道:此人权欲之念极大,易生魔心。

若生於盛世,一旦失败,最多不过落个声名尽丧的下场,但时在乱世,却犹如飞蛾扑烛……那双总是淡然无情的眼睛此刻闪过一刻锐利,自寻死路。

云露心里咯!一跳,她知道腾戈有通辨人心之能,可要她如何相信那个对她百般好的男子是个利欲熏心之人?若李郎为利欲蒙蔽,我也能将他导归正途。

腾戈沈默半晌:若劝他不住,你可来寻我。

後面的话戛然而止,其意不言而明。

女子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凝视著腾戈:腾戈,你没有变,对吗?犹如蒲柳柔弱的背影渐渐远去,腾戈沈凝半晌,方才回头,对上拦在门口的奇煌,眼中带了几分玩味的打量。

奇煌被他盯得非常不舒服,爪子一飙出来,哗啦──一下在门框上给割出几道深刻的爪痕,咆哮之中显然夹合了恼羞成怒在里面:看什麽看?!没见过穷奇啊?!腾戈点头:确实,虽早闻四凶之族,但自古以来,我也就只见过你这一只。

那有什麽奇怪的?奇煌嗤之以鼻,回身入房继续往床铺上面趴著,他一身皮坚甲韧,趴荆棘丛都没问题,但既然有柔褥暖枕当然也没必要刻薄自己。

你以为四凶能那麽乖乖听话被驱於边裔?我那时还小,否则也活不下来。

上古之时舜王镇压四凶之族,把肆虐中原的四凶驱至边裔之地,战况之惨烈恐怕绝非似古籍记载的三言两语那般简单。

既然知道凶族已不比从前,那不是该收敛一些吗?奇煌龇牙:那敢情我吃个人还得夹著尾巴,偷偷摸摸?这事还能光明正大的吗?!不过也对,吃个饭还得找地方躲著吃,确实没什麽道理。

腾戈失笑,忽然觉得这头凶兽虽然质恶,但倒不失率性。

要照你这般四出肆虐,咬食无辜,若非天旨之上有你用处,天庭早该派出天兵前来降伏。

奇煌恨恨地瞪了腾戈一眼,转过头朝里地磨牙,背上刺纹的天旨无时无刻提醒著如今他已是天君座前走狗。

谢谢。

安静的居室里腾戈的声音清澈明亮。

床上的凶兽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著了。

违天悖理之事,好像也就只有四凶能有如此理直气壮。

青年的声音依然是轻轻浅浅的淡然,但里面却带了一丝自嘲,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半晌,一直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的野兽闷闷地哼了一句。

你的角……颜色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