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两人几乎是同时醒来。
琉璃珠的大眼睛瞧著大妖怪的胡渣满布的脸,老练沈稳的目光落在清秀但显然有些古怪鱼鳞的脸。
先笑的人是丹饕,沈稳也轻松,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敖翦被感染著也笑了噗嗤笑了,依然是有些怯生生的不好意思。
想起昨夜一时放松了心情,居然没有顾及到大妖怪睡了这麽长的时间肯定是饿坏了,就自己埋头大睡,更是感到愧疚不已。
心里轻轻庆幸自己居然没有被饿狠了的妖怪吃掉。
敖翦问:先吃点东西好吗?见丹饕点头,他高兴地跳下床,这屋子简陋,没分什麽睡房客厅,敖翦直接跑到大水缸边无比迅速地从里面捞出一条大鱼,在角落的案板上唰唰唰干脆利落地开膛破肚,弄干净了,切成刚好入口的丁块状,然後用一个木头盆子装好,送到丹饕面前。
拿了筷子正想喂食,谁知那大妖怪可没那般斯文,接过盆子张嘴一倒,嚼嚼嚼干脆利落地吃个精光。
见丹饕恢复了食欲,敖翦更是高兴,不多会,一缸的海鱼全都落进了壮汉的肚子里。
敖翦吃了剩下的鱼鳔,快手快脚地收拾东西,屋里屋外跑出跑进的。
虽说是位龙太子,但他在南海龙宫时也没有蚌女服侍,平日自给自足,这些杂货他干得顺手,也没觉得降了身份。
丹饕在床上躺著,看著敖翦忙碌的身影,海族的青年穿著渔家的粗布短衣,一直随便搭著的头发也扎起了发髻,感觉利落了不少。
可他也看到了他的手比以前更粗糙了,指腹有许多伤口,无论是操刀剖鱼还是撒网捕捞,这些都是小鱼曾经笨手笨脚做不好的事情,如今却是做得干脆利落。
那麽在这个过程中,在他沈睡不醒的这段时间里,这条一直依存著他的小鱼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敖翦不知大妖怪的想法,在那边干活,偶尔偷瞄上丹饕一眼,不想被他发现地偷著乐,又不好意思凑过来说说话的小心思,还是逃不过大妖怪的眼睛。
四大凶族的丹饕忽然觉著自己的心就像慈祥的神兽般绵软了。
过来。
听到丹饕叫唤,敖翦丢下手里的活计,乖乖坐到床边。
昨夜尚不曾仔细查看,丹饕此刻注意到敖翦身上的气息比之前更活跃,更丰盈。
他抬起手,并不触摸地掠过敖翦的额首。
一股强劲的力量从敖翦的体内溢出,与额上饕餮纹印交相碰撞,乃令那文印流光如金,更见夺目。
丹饕惊讶地发现敖翦的力量似乎比以前增强了许多。
想必是遵照了丈螭的嘱咐习练如意珠,不断修炼的过程中如意珠已有小成。
丹饕不由为敖翦有如此的进境大感欣慰:甚好。
汝之如意珠已有小成。
敖翦听了反而相当意外:咦?可是我平时只顾著出海打渔,可都没炼元了啊!汝不曾炼元?没有炼过……敖翦为自己疏於练习感到羞愧,不过现在下海捕鱼可比以前轻松多了!也不用去追,只需要把海水停住不流,水里的鱼就被定住了跑不掉,然後我就用网把它们一兜!呵呵……所以我的渔获总是比别人多!……瞧著脸上露出小得意的小鱼,床上的丹饕在受伤之後第一次地产生了无力感。
大海无量,流而不滞。
龙族纵有翻江倒海之能,却不见得能叫奔流不息的大海停滞。
而龙族之内,并非全是纯血之族,龙常与水族、甚至其他兽族交合而生异兽,故有龙生九子,九子不成龙之说。
或以龟鼋之相,或以蛇蜥之身,更有虎豹头爪,各自拥有的异能也不尽相同。
敖翦乃龙王与鲛女所生,鲛人却又是不出世的异族。
可以说纵观四海之内,也只有敖翦这麽一位混有鲛人血脉的龙太子。
是故他颅内如意珠能令川流不息的水体停滞的异力,可以说是前所未闻,极为罕见。
可……这种异能,他竟然是用来捕鱼……而且显然还是在捕鱼的过程中得到了修炼!丹饕无语地拍了拍他的额,也不知道是鼓励,还是无力。
至於当事人的敖翦,是完全不觉得这种力量该有多惊世骇俗,只顾著盘算著大妖怪醒了之後一定要多捕些鱼回来,那麽今天就试著把海水停流的范围再放大一点吧!不过在出去之前,他还有日常的活计要做完。
他提来干净的清水倒了一盆放在床边,然後伸手给丹饕解衣服上的扣子。
汝意欲何为?丹饕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无比熟稔地给他剥掉了身上的衣服。
敖翦边拧著布巾,边头也不抬地回答:擦身。
这些天大妖怪一动不动,也不会沾到沙尘或者流汗,可敖翦还是坚持他昏迷不醒的男人擦一次身。
尽管这样的做法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是把不安隐藏在心底的敖翦给大妖怪擦身的时候,就会觉著他不过是在打瞌睡,而自己则是像以前那样给他刷毛。
丹饕还来不及拒绝就被完全脱了个干净整齐。
就跟切鱼块的杂活一样,敖翦对这个工作也非常熟手。
他用湿布巾细细地擦过一块块比自己结实又突兀明显的肌肉块,敖翦羡慕地看著这种与真身相符且不显突兀的变化之术,自己就学不来了。
布巾抹过胸肌、腹肌的皮肤,留下了水湿的痕迹,黝黑的肤色折射了润湿的光泽,肌肉形块更为明显,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丝毫不见弱势,不带半点尴尬,甚至有些理所当然地半眯了眼睛任得身上的小鱼卖力地给他擦澡,就跟以前给他刷毛一般自在。
不过比起昏睡不醒的状态,被醒过来的大妖怪盯著看,敖翦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地紧张,虽然这副身体都给擦过数十遍了,可还是就是心里有些著慌,生怕哪里手重了把皮给擦疼了。
但是要把男人那身糙皮给擦疼那估计是得用粗毛刷,而不是他手上那块被细细揉过变得很柔软的布巾。
连鳞都绷紧著好不容易给大妖怪擦干净了上身,他换了盆水回来,很顺手且无比利索地把丹饕的裤子也给趴了下来。
大妖怪可也想他连这个也负责了,连忙伸臂挡开他正要往下探去的手:且慢!敖翦顿了手,以为是让丹饕觉著不舒服,像犯了极大的过错般怯懦地缩了手:是不舒服吗?……对、对不起……虽然脸型随著他身高的变化长开,少了少年的稚龄,更多了几分英气,可那双莹润的琉璃眼珠子依然不曾改变,眼中虽有湿意却拼命忍住不让泪珠滑落的隐忍,丹饕觉著他是越来越无法拒绝这条小鱼。
……於是他无言地继续躺平,任由那小鱼折腾去了。
敖翦於是更加小心翼翼,特别是男人重要的部位,就算大妖怪铜皮铁骨,但那里却依然是脆弱的,柔嫩的表皮绝对不能像对待其他部位那般,所以他很仔细地一只手捧起粗大的肉棒,一手慢慢地细细擦拭,就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般轻柔。
男人的呼吸变得沈重,丹饕是有血有肉的妖怪,更是头七情六欲齐备的雄兽,那话儿被这麽擦擦蹭蹭的,他要没个反应他就不是凶物是泥塑了。
敖翦很认真地擦拭著大妖怪那根分量十足的凶兵,可觉著比起平日软软的肉身此刻变得有些发硬,甚至还变大了些?是……错觉吗?!正是困惑不已,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丹饕的声音:行了。
低哑的声线就像自胸腔震动而出般。
敖翦听出这声音有些不对,奇怪地抬头,却看到他的这个角度看到了从未得见的风景。
强壮的男人不知在隐忍著什麽而令每一块肌肉都略是著力紧绷,略带润湿的水分让皮肤仿佛涂上了一层油亮,分明的肌肉组块把这赤裸的身躯完全勾勒出雄性的刚强。
莫名的热度一下子烧烫了敖翦的手。
快、快好了……接下来他慌慌张张地把丹饕的腿部也擦了一遍,然後给他穿好衣服,跳下床去提了水盆就往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跑,也许是太过慌张,被突出的门槛一拌,哗啦──一声,木盆的水泼了一地,他也给摔了嘴啃泥。
小鱼?屋里的丹饕担心地叫他。
这跤摔得恁狠,敖翦不但蹭破了手掌的皮肉,还磕破了膝盖,几片鱼鳞给粗糙的砂石刨了出来,可他没敢让丹饕知道,连忙应说:没、没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我出海了,很快就回来!把东西收拾好,然後又仔细关上门,他倒是暗自庆幸这一跤摔的挺是时候,要不然的话,他的心脏莫名其妙地突突突剧烈跳动,都快从喉咙里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