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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龙团胜雪藏卿心,水流无情沈落花

2025-03-29 10:56:25

弥漫著腾腾热气的澡房,宽敞的汤池里,男人半靠在池壁上,仰著头,泡在水里的身躯放松著,四肢伸展。

耳边传来轻如猫步的脚步声,在澡房前停下。

男人微微启目,唤道:进来吧,云枭。

门被推开,青年闪身进来,掩上门很快地隔绝了外面可能看进来的视线。

一群侍卫出去,只剩下血染一身的王爷回来,静王府少不得一阵兵荒马乱,可云枭不管,听到赵舒那群妻妾鬼哭神嚎般的惊呼哀鸣,他更不想解释,随手将人丢给王府的管家,甩手就走。

反正只要赵舒醒了,自会想法子解释,何必他多费唇舌。

一身尘污地回来,本想洗净再去见师傅,不料澡池里,那个男人已先一步泡在里面。

打算不打扰他悄悄离开,却忘了自己的脚步声,什麽时候瞒得过师傅灵敏的双耳。

天权朝他招呼:云枭,下来吧!少有的,乖巧的徒儿没有听从师傅命令,像杆铁枪般笔直立在池边,一动不动。

等了一会却不见动静,天权抬起头:怎还不下来?云枭沈默片刻,终於还是摇头:云枭一身灰尘……所以才要洗干净啊!天权不以为然地摆手,迷蒙的雾气中,高大的身躯若隐若现地泡在热水中。

他也并非武将,平日不习武艺,倒没有武者特有的层层块块肌肉,只是比起真正的韩君仲,天权星君清心寡欲,从不沾酒肉女色,故此这副皮囊保养得当,即便年过不惑,除了稍显白皙,并不见半点赘肉,裸露在水面之上的胸膛依旧肌理结实饱满。

为师想起来,也好些年不曾与云枭乖徒儿同浴了。

以前你个子小,最喜欢坐在师傅大腿上撒娇!哈哈……师傅!云枭不禁红脸。

磨蹭什麽?还不快些下来!既是师傅吩咐,云枭不得不从,只好退後一步,利落解下身上衣物。

昏暗烛光下逐渐赤裸的身躯,有著微显的锁骨,修长的手臂,带了青果始熟的稚嫩,然而扎实分明的肌理,一触即发的力量,却又有著成熟的韵味。

云枭脱掉了衣服,手正解著裤腰带,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偷偷打量水里的男人,却注意到天权正看著自己。

我的乖徒儿体魄不错!听到天权相当直接的赞赏,云枭当即愣了,转目对上那两道视线,师傅凝视他的眼神,并不带半丝情欲,是单纯的欣赏与喜欢,便像父亲在看儿子的裸体般,不存半分污秽。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这天权的注视下慌了,落在身上的视线,仿佛阳直照,能烧炽皮肤般引起一阵燥热,这热气无法自控地往下腹凝聚。

小时与师傅共浴从不觉不妥,然而终於有一回,在看到师傅脱去衣衫时赤裸的身躯,他居然便在池水中勃起,他害怕被天权知晓,自此不敢再与之同室共浴。

他怕,怕自己藏在心底龌龊的心思被天权察觉……把心一横,他极为快捷利索地扒下裤子,回身扑通跳入汤池,登时水花四溅,波澜汹涌,自然也喷了天权一脸水。

天权也不生气,好笑地看著这个明明过了弱冠该是长大成人的徒弟,仍是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云枭将全身泡在水中,只从水里冒出半个头来,看他那状况怕若是懂得嫋水,便要整个人沈下去了。

天权不禁笑叹,这小徒儿便是长多大,那倔强的脾气还是没变。

他从水里腾起身,涉水过来。

耳朵半泡在水中,清晰地听到水波晃动的声音,云枭控制住自己转身爬出水池拔足奔逃的冲动。

高大挺拔的身影笼罩下来,他悲哀地发现,尽管已经与霍步等人项肩同高,但比起师傅,他还是只能仰视。

手臂的伤让为师看看。

伤?云枭不解。

天权已拉起他的手臂,就著烛光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被鬼蛛丝缠过的手臂红肿起来。

鬼蛛乃是毒物,喷出的丝能吸噬人魂,教它缠了,自然会被其毒素所伤。

下次可要小心,莫要伤了自己。

略带责备,但更多是关怀,天权轻轻说著,左手一翻,凭空出现了一个水晶药瓶,瓶中荡漾著透明无色的液体,若再细看,却见水液中有散碎飘零的金粉,细腻精致。

天权掰开瓶口,将药液倒在手掌中,揉入云枭伤处,那药液确实神奇,一触皮肤即刻融入体内,被蛛丝毒得红肿的伤口眨眼间恢复如初。

满意地看著恢复好的手臂,小麦色的皮肤出於意料的细致,触手光滑,犹如杭缎。

天权又抬手掂了云枭下巴,轻轻抬起,让他露出颈项,咽喉处自然也是伤了。

云枭觉得师傅的手指在敏感的脖子游移,平日捻棋点书的手指,指腹原来相当柔软,掠过伤口处,平复了蛛毒带来的刺痛。

池水更热了,仿佛要将他融化掉。

替徒弟疗了伤,天权收回手,转过身去将药瓶丢回池边:云枭,你将这瑞日草汁带在身边,此药虽比不上九天紫蕊,但可解妖毒,倒是不错。

往後若遇了毒妖,切记不可莽撞而为……宽厚的背部全然袒露在云枭眼前,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男人伟岸如山的身躯一如记忆。

云枭只觉得好生难受,明明近在咫尺,但自己的心,却总是无法袒露著让师傅知晓,这样的感觉,无时无刻,每日每夜,都在折磨著他……师傅。

天权错愕,低头见围上来的手臂,而後稍稍回头,看到从後面抱住自己的徒弟埋头在他背上露出的发旋。

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换来的是更紧更重的力度,箍得他肋骨生疼。

云枭渐渐长大,便已绝少见到他像少时那般窝在自己身边,想撒娇,却倔强著抿嘴的表情。

心中一软,便任由他抱著。

热池水静静的流淌,只有微微水声,和两人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呼吸。

云枭,京城之内连鬼蛛都出现了,只怕还有异数将至。

为师打算往蓬莱一趟,明日便走。

手臂松了松,随即又更紧了些。

云枭压抑的声音缓缓升起:那师傅要去多久?大约一月之期。

贾辛失踪,朝上众臣自然各有猜测,言畏罪潜逃者有,言被暗地处决者亦有,但唯一可肯定的,贾辛失踪,对其一派乃是毁灭性的打击。

自此一月内,静王爷入主吏部,翻查记录,详细查检十年来官吏任免、考课、调动等事务,历朝司吏者,握的是朝中百官命脉,但凡入官,考取功名者只在少数,更多是世职、恩荫、请封、捐封等等,均有吏部掌握,若求官位,怎可不疏通吏部?另百官开列、考授、拣选、升调等细项,也要经吏部审查,故此暗地控制吏部的贾辛可说是握住了百官命脉。

静王爷一查下来,百般贪污舞弊之事昭然天下,拖出成串的官员名单。

举朝俱惊,天子震怒,吏部尚书斩立决,吏部侍郎充军塞外,其余吏部官员各因其恶判刑收监。

其余买官者,只照静王手中名单,一一罢免。

至此,贾辛一派彻底覆亡。

静王在朝中声望越高,如日中天。

在京城扰攘期间,唯有韩相爷闭门不出,百官纵说纷纭,道避嫌者有,道畏罪者也有,总之多有说法,此处也不一一细表。

单说云枭,天权不在,他便安分地待在韩相府不曾外出。

这日府上来了静王爷的仆人,送来请柬,邀他过府饮宴。

本想问所为何事,下仆却来去匆匆,说还得赶去给霍公子、姬公子送信,便告辞走了。

不过饮宴之事常有,只是鲜少在王府设宴,平日多在重鹤楼,不过既然赵舒来邀,也算少有。

师傅不在府上,他自然也不需跟谁人交代什麽,便直接往王府去了。

静王府前,早有仆从等候,一见云枭连忙迎入府中。

王府中自是亭台楼阁,气势不凡,静王乃是朝中重臣,皇上眼前的红人,住的地方不能小气。

可惜云枭却不喜此处。

看似曲径通幽,但他觉得廊道太过婉转复杂,穿堂过室,极是麻烦。

院中奇花异草,夏夜中牡丹芍药,争相盛放,花香扑鼻飘著,云枭更是不喜,相府虽也有植草种花,但那些品种都是小而不华,幽静的香气,若是不刻意去找,根本难以察觉,却又能教人心旷神怡。

其实他也是错怪静王,有文曲星君驾临,韩相府中种的花草早便不是凡间俗物。

连窗棱下看似普通的白尖绿草儿,也是天权从蓬莱移栽至此。

仙草妙花,又岂是凡间花草可以媲美。

下仆引云枭入了偏院,却并未看到宴席,只见院落中央,静王爷赵舒坐在石桌旁,桌上只有一壶美酒,他正在自斟自饮,脸上略见落寞神色,却是云枭从未见过。

印象中,这个男子有著王族的骄傲,也有文人的谦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运筹帷幄,却不曾露出过半丝倦怠。

忍不住有些担心,云枭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

赵舒连忙抬头,敛去脸上异色,露出笑容来:云枭,你来了!来得真早,宴席尚未备好,你便来了。

你派人来请,我既然应了,自不会迟到。

云枭在他身边落座,赵舒有些错愕地看著他,旋即回过神来,这个青年从认识他那天起,便不曾跪拜过他的权位。

贵为王爷,连霍步、姬无双几人,平日纵有宽待,但即便酒酣之际,言辞亦未敢逾越。

但那双清澈的绿瞳,仿佛山野泉涧,从未被人涉足的清冽,总是直视无畏地看他。

他一直都想被这双眼睛注视,然而他也知道,云枭并不在乎他的权势,便是说,在他眼中,自己不过与霍步等人一般,是朋友。

他凝视的人,从来都是那个六年前血债满身,如今却不动声色、韬光养晦的男人──韩君仲。

赵舒捏了拳头,隐去情绪,笑道:这月来事情太多,一直不及谢你当日出手襄助。

若非有你在,只怕我是回不来了。

贾辛作恶多端,最後却被妖怪附身,落个尸骨无存,可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云枭并未应和,当日情况确实凶险,所幸得师傅相帮,才得脱身,只是这些内情,他却无意一一细说,天权虽法力高深莫测,但从不外露,赵舒等也只是知道云枭天赋异禀,对於韩君仲收他为徒,只当是收纳人才为作己用而已,并不知道传他法术的人,却正是这位当朝相辅。

转眼看了看赵舒肩膀,云枭问:你的伤势如何?听出他语中关怀之意,赵舒自然心喜,连忙活动了一下肩膀:伤得不深,也差不多痊愈了。

嗯。

知云枭并不喝酒,赵舒命人泡茶。

王府里的茶叶自然不是常物,乃见白毫芽头挺直如针,色白似银,出茶色淡浅杏黄,香气清芬,一股悠然清雅之气教人如沐轻风。

便连云枭也不禁赞道:好茶!取来茶盅,掀盖一品,更露出欣喜神色,抬头看向赵舒,问他:这茶我在京城也不曾见过。

赵舒暗自欣喜:此茶名龙团胜雪,每年不过采得一、二斤,乃是贡品,寻常店铺自然不敢售卖。

他未言这佳品既是难得,又如何费劲周折取来,只想若能得云枭青睐,当也不费他辛劳。

夜风中淡幽茶香,并不是龙团胜雪的缘故,或许不曾有人察觉,赵舒却知道,每当凑近云枭时,便能闻到他身上飘散的茶香,很薄,很淡,比女子身上的胭脂香气更教人难忘。

你若喜欢,府上藏著的龙团胜雪尽可送你。

赵舒挥手,吩咐下仆将剩下的茶叶包好,送上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纸包,云枭却珍而重之地接过,放入怀中。

多谢了。

云枭抬起头,露出笑颜。

昙花一现般短暂的笑意,赵舒竟看得转不开眼去,连身後传来霍步雷动般的招呼声也无动於衷。

云枭!你来得可早!霍步目光可尖,一进来便看到云枭将纸包收在怀里,不禁奇了,你把什麽宝物藏著掖著?不能给我看吗?是茶叶。

茶叶有什麽可宝贝的?看你那模样我还以为是黄金珍珠!从他身後走上来的姬无双瞥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哼了声:俗。

然後凑进看了看杯盅残茶,原来是龙团胜雪,一毫一金,王爷出手可真大方!赵舒这厢回神,尴尬一笑:哪里,茶要与懂品的人才算有值,赠与云枭,也算其所应当。

霍步乐了:云枭懂品茶?不会吧?云枭倒是老实,摇头道:我不会。

师傅会。

众人当即错愕,姬无双回过神,问他:你这茶叶,该不会是拿回去孝敬韩相爷吧?是。

乒乓!!刺耳的杯裂声骤响,众人回头去看,却见赵舒失神地站在桌旁,手掌砸在桌上,压著一个破碎的酒杯,然而肉掌非铁,早被碎片扎伤,鲜血混著酒水淌落桌子,嘀哒坠地,触目惊心。

王爷!!霍步连忙过去抓住他的手腕举起,来人!!快叫大夫来!!云枭也是愣住了,快步上前,皱眉看著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怎麽这般不小心?伤口的痛一丝一毫地牵扯著心脏,赵舒低垂俊眉,并不看他。

那张总是希望近观的脸如此靠近,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想去看。

青绿的瞳中或许有著关切,但怎也比不上看著那个男人时蕴藏的情意。

做的再多,也不及男人不需一言便换来云枭的记挂。

心中的痛楚越甚,那个早已失去权势,日渐老朽的男人,凭什麽像牢笼般困住云枭?!突然握紧的拳头,吓坏了霍步等人,以及急急赶来的大夫,故此他们都未曾看见,权倾朝野的静王爷眼底那一丝无力,以及,愤恨。

韩。

君。

仲。

後语:出现了出现了,第三者插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