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几个罪犯而已,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是大惊小怪?还是尽忠职守呢?顾明日自言自语。
什么?韩钰没听懂。
顾明日没答,专注地握拳又松开,回味着掌心那乍留还消的温暖。
水无艳真的是个很不一样的官,就算知道死者是罪犯,仍不改她对正义的追求。
希望她这份忠直不要步上爹爹的后尘——她让他想起屈死的爹娘,心抽了一下。
他妈的!混帐王八蛋!远处,水无艳爆出一句粗口。
顾明日的身子像柳絮一样,轻飘飘地掠了过去。
怎么了?他问黑子。
她看见那具小孩尸体就生气了。
黑子说。
小孩?顾明日蹲下身,倚靠老办法,以手指感受眼前的景况。
地上一具女尸,一样被五花大绑,但她怀里多了一个孩子,五、六岁年纪,两人捆在一块儿溺毙了。
这小孩八成是通奸生下的,才会被处死。
韩钰突然插口。
黑子,这事我们没权管,你把尸体埋了,我们该走啦!闭嘴!水无艳怒吼。
什么有权没权的?且不管大人怎么样,小孩子都是无辜的,没人有权夺走他的性命!韩钰吓一跳,眼眶红了。
我……我只是就事论事。
俺知道,可是老大,你的话听起来真冷酷。
黑子安慰人的话也很别扭。
顾明日默默地将手搭在水无艳肩上。
他没听到她的哭声,但心里有个感觉,她正为了那无辜枉死的孩子落泪。
视民如子,很多当官的都会讲这句话,但他没见几个做到过。
水无艳,她很特别。
她抓着他的臂,手指很用力,掐得他的手快抽筋了,但他没有推开她。
良久,她深吸口气。
我决定了。
你要管这件命案?对。
她无法眼见无辜者受苦而袖手。
怎么可以?!你答应去柳城帮我救人的。
韩钰跳脚。
你不能言而无信。
顾先生以为呢?水无艳不在乎韩钰的意见,她有信心摆平她,但她需要顾明日期的?明。
该管。
首先,京城近郊,动用私刑,恐有内情;其次,这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该死。
顾明日说。
谢谢你。
她放心了。
他们有一致的想法,她很感动。
我要管这件案子。
不行!韩钰拔出长剑。
我们要先救人!顾明日屈指往她的剑锋一弹,铿地,长剑断成两截。
一把十两的地摊货,吓唬谁?韩钰一愣,半晌,放声大哭。
我义父就要被斩首了,你们却宁可管几个死人的闲事,也不肯去救一个活人,这是什么道理?你们……哇,义父……原来韩钰是李寿的义女。
水无艳很诧异,她没听恩师提过这件事。
顾明日很受不了韩钰的任性。
闭嘴,李寿不会死的,我会发火讯给我二师弟,请他速到柳城,想办法保住李寿的命。
你二师弟是谁?可以阻止官府行刑?医圣卓不凡。
这正是水无艳所期待的。
是人就难免有个三灾五病,所以人生在世,谁都可以得罪,只有大夫的意见不能违背,尤其是能起死回生的医圣卓先生,他的话连圣上都要听。
真有这么厉害?韩钰问黑子。
黑子脸色变了变。
医圣确实很厉害,但先生……你跟医圣是同门师兄弟,所以……你也是鬼谷来的?巧手天匠顾明日。
黑子整个人僵了。
水无艳偷偷地拉了拉顾明日的衣袖,她觉得黑子的反应太激烈。
顾明日点头。
黑子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便发现了。
黑子,你有听过他的名字?很有名吗?韩钰问。
有名,非常地有名。
老大,你不知道?韩钰又巴了他一脑袋。
我听过还要问你?但,既然这么有名的人都答应了,她姑且信之。
好吧!我相信你们一次,我们先去查命案,再去救人。
水无艳让吉丁留在大宅院,小心看护那些肉票,若发现劫匪有异样,就想办法把人放了,务必保住所有人的性命。
她和顾明日、韩钰、黑子四人沿着尸体漂流的方向,往上游寻去。
韩钰没查过案子,生平头一回,兴奋得叽喳个没完。
黑子一声不吭,但偶现寒芒的目光让水无艳心中的警钟直敲。
喂!她悄悄地捅了捅顾明日的背,压低声音。
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太多了,你想知道什么?李寿跟韩姑娘的关系?这群劫匪的来历?黑子的沉默?三具尸体的身分?抱歉,这些问题我也没有答案。
他后退几步,反而来到她身后,好像要保护她似的,将她整个身体罩在他胸怀中。
你心里有数就好。
她左右看了看,转过身子,朝他身后走。
你做什么?可他动作更快,又落在她后头。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干么一直往后跑?她是怕他看不见,要是踩空了或遇到麻烦会出事,才故意走在他后面,照顾他,而他一个盲者,不好好地辨路前行,净往她身后窜,是有宝啊?让你走最后,万一被什么山林野兽拖了,我救得及吗?他好心被雷劈。
你看不见,走在最后更危险吧?敢情他们都是嘴硬心软的人,平时意见不合斗归斗,遇见事情,还是互相提携的。
谁看不见?韩钰突然凑过来。
水无艳比了比顾明日。
啊!韩钰尖叫。
你是瞎子?!顾明日撇撇嘴。
韩钰太无礼,他懒得理她,干脆拉着水无艳,掠到最前方。
老大,黑子凑到韩钰身边。
你这样讲话很伤人耶!可是……韩钰结结巴巴。
他……什么东西都会造,走路比谁都快……他……怎么可能是瞎子?江湖中人都知道,顾明日眼盲心不盲。
我不信。
韩钰决定亲自测试顾明日。
前头,水无艳被顾明日拖跑得气喘吁吁。
慢点、慢点!你拉住我的手,把身体的重量交给我,这样跑起来不仅快,你也不会累。
顾明日其实也很着急李寿的事,所以想尽快解决这桩命案。
你跑这么快,就不怕去撞树?你喜欢撞树?简单。
谁要她不信任他?他拐个弯,扑向一棵双人合抱那么粗的树。
哇!她吓得大叫。
吵死了。
他身形像阵风,从树旁掠过,继续前行。
水无艳脸色发白。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树?风吹过林梢的声音,和拂过草地、溪流、河坑完全不同,我怎么可能搞错?如果他连路都不会走,还能闯荡江湖吗?如此锻炼耳朵、鼻子和皮肤,真的能取代双眼?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你告诉我,我们正朝什么方向走?现在是辰时,阳光从后头照过来,所以我们走的方向是西边。
如果今天阴雨、没太阳,你怎么分辨方位?树木、花草都有趋阳的习性,仔细观察就知道了。
若在沙漠里,没有植物呢?感受沙丘的堆叠,或等夜晚月亮出来了,也能指引方向。
驾船出海,遇到风暴,船在打转,天上没有太阳,见不到月亮,更没有植物和沙丘让你观察,你如何分辨东南西北?他扬眉,拒绝回答这种蠢问题。
但有一个人答了。
韩钰好奇地凑过来。
在那种情况下,人还能活着吗?水无艳尴尬一笑。
她太想看他出糗,忘了韩钰还在。
韩钰早手,欲拉顾明日的另一只手臂,他突然牵着水无艳,往南边掠去。
喂,你走偏了。
水无艳提醒他溪流的走向。
我知道溪水是从西面流下来,但这边有炊烟的味道,肯定有人在,也许凶手就在那里。
有吗?我没闻到。
相信我,我不会闻错的。
他说。
果然,走不到两刻钟,一个小小的村落出现在众人眼里。
水无艳诧异地看着村前的石碑:白家屯。
这么远的距离,他也闻得到。
你鼻子是什么做的?人肉做的。
他深深地吸口气。
这里应该就是我们的目标。
那三具尸体上有一种特别的香气,虽然被水冲淡了,但我确信跟这村里传出来的一样——我知道你们闻不到,你们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好,我们进去瞧瞧。
水无艳知道他不会空口说白话,他说是,便是了。
有没有这么玄?韩钰却是心存怀疑,又要去拉顾明日的手,谁知他托着水无艳往前一掠,又避过去了。
她咋舌。
真神奇了。
不管,她非要再试试他不可。
你们两个留下,免得出问题,全部都遭殃。
水无艳说。
韩钰不同意。
不跟顾明日一起,怎么测试他?结果只有黑子藏起来,等待顾明日的火讯,准备后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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