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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025-03-29 10:58:45

俗语有云:宁为鸡首,勿为牛后。

可如果选择的对象是一座寻常农庄的小少爷、和一个超级贫穷大国的皇子呢?若让西荻国的五位皇子,匡云东、匡云南、匡云西、匡云北和匡云中来选,人称五方奇侠的五位皇子,绝对宁可当个平凡少爷,也不愿干那劳什子皇子殿下。

在这片大陆里,共有三个大国并立,分别是——以文立国的北原国、以商立国的兰陵国,以及以武立国的西荻国其中,又以西荻国国土面积最大,甚至比北原国和兰陵国加起来还大;但西荻国却是最贫穷的。

西荻国境内多山,一年里倒有半年冰封大地,根本不适合农作;因此西荻国民多以畜牧为生,可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逢那老天爷蓄意为难、让大雪累积成灾时,生活根本就过不下去。

为了生存,西荻国民不得不抢劫邻国的财物与粮食;刚开始真的只是为了想活下去这么简单,可当抢劫的收获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自个儿辛勤所得时,抢劫的真正原因便给模糊了。

西荻国逐渐转型为一军事大国,日夜操兵整武,梦想著有朝一日能够占领北原国与兰陵园,将万顷良田据为己有、纳无数财宝入自个儿口袋;届时,他们便再也不必挨饿受冻了。

战争于焉兴起、烽火绵延百年;起初西荻国真的在那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中获得不少利益,可日子一久,受侵略者终是会学聪明的,就在数十年前,北原国和兰陵园谛盟了,二国合一、共御西荻国的入侵。

及到近十年间,北原国与兰陵国豪杰并起,他们的机智与努力让西荻国在战役中越来越无利可图,终于,全国陷入即将饿死的窘境。

父皇说,下一场战役我们一定能够获胜,你们认为呢?储皇子匡云东转着手中的破伞,其实撑不撑都一样,反正一定会淋湿。

说起这皇宫啊!也烂得快跟废墟没两样了,外头在飘雪,里头烧柴火取暖,热气冲上屋顶,那落于屋顶上的雪花便被融化了;然后雪水再沿着屋顶的破洞滴入室内,弄得四处湿答答的,连他们皇帝老子的龙袍都在日前发霉了,却没钱重做一件。

难!匡云南把手中的伞一丢,既然都是要湿,那就别累赘了。

真搞不懂,咱们太祖爷爷怎会选中这块地方立国?不是说,数百年前天下英雄群起竞夺江山时,太祖爷爷是打第一名的吗?结果这就是打胜仗的奖赏?想着属地里衣食无著落的百姓,匡云西头都大了。

是为了传说中的黄金吧!匡云北蹙眉,明明就很烦恼,但那天生上扬的唇角看起来就像在笑。

根据‘上古异志’记载,这块大陆原名‘黄金乡’,地底蕴藏黄金无数;我看过我朝开国史,太祖爷爷认为那些黄金就埋藏在西边的丛山峻岭中,因此选择这块地方立国。

是啊,黄金!匡云中吊眉吐舌、扮个鬼脸。

可惜数百年来,传说始终只是传说,就没听过有谁发现半块金渣子。

而这正是最残忍的事实,他们很可能坐拥宝山,却不知宝在何处,只能一代又一代地死守着那美丽的传说,然后,在现实中与贫穷带来的死神搏斗。

找不到黄金、打仗又打不赢,要父皇拉下脸皮向邻国求救,父皇更是不肯,我……匡云东已不知该往何处去寻西荻国的未来了。

匡家其余兄弟尽皆低头,出身皇族,却无能为百姓谋出一条生路,他们惭愧得说不出话来。

匡云西恨恨一跺脚。

既然‘上古异志’及‘开国史’上皆有明文记载黄金确实存在,那为何找了数百年,却始终一无所获?这个答案每一名西荻国民都想知道,但却始终无人得到解答……匡云南忽地压低了声音。

倘若收藏在国库里,我朝历代先皇无论如何研究都得不出一个结果来的‘上古异志’并不完整呢?闻言,四双前行的脚步同时一顿,匡云东、匡云西、匡云北、匡云中面带诧异回过头。

你是什么意思?四人全部异口同声地问。

匡云南轻咳一声。

我们都不是呆子,我相信太祖爷爷既有本事开创天下,脑袋必也不痴呆,那为何穷尽我匡家数百年精力,仍寻不出黄金埋藏的所在?我以为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记载黄金藏量及地点的‘上古异志’有所缺失,而且缺漏的必是最重要的部分。

第二根本就没有黄金,一切只不过是谣言,我们都被骗了。

我宁可相信第一点。

匡云西已不想再看到有人饿死。

其余三人虽无言,但瞧他们眼底混杂着希冀与忧虑的光芒,匡云南知道大家的想法都一样。

黄金乃西荻国能否延续下去的最后一线生机,万一证明了黄金传说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恐怕西荻国只有灭亡一途了。

试试看吧!不试怎么知道结果会如何?最后,匡云东勉强自己做了决定。

那我们该往何处寻找‘上古异志’缺失的部分?匡云中间。

‘上古异志’是由谁所著?匡云南丢出一道问题。

‘鸿鹄书斋’创始者,常道子。

匡云北回答。

二哥可是想从鸿鹄书斋上下手,寻找‘上古异志’缺漏的线索?不好吧?!匡云南尚未开口,匡云西已截口抢道。

昔年,西荻、北原、兰陵立国之初曾订盟约,不论三国之间如何竞争,皆不得打扰常家后人,常家人永远中立于三国之外,忠实地记载着三国的历史沿革;如今我们要破盟,这……有什么关系?匡云中一耸肩,地道。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破坏了盟约?真要干的话,就得干得天衣无缝才行。

匡云北扬眉。

我建议乔装改扮入常家。

匡云西还想说些什么,但匡云东已下决定。

我也赞成一搏;但问题是,该由谁入常家?西荻国皇子一过二五生辰,便得昭告天下、受封属地,匡云东、匡云南、匡云西、匡云北生得是何模样,早已远近皆知,只剩下……我去吧!匡云中自告奋勇,他还有六个月才过生辰,目前没有属地、行动自由;要找乔装改扮入常家的人选,非他莫属。

匡家四位兄长互觑一眼,虽不放心小弟单独远行,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此行切记,小心为上。

匡云东叮咛。

匡云中才想点头,匡云南忽地拉住他的手。

既决定由你去寻出‘上古异志’的缺漏部分,你就该将‘上古异志’读熟,最好连我朝‘开国史’,以及全部有关黄金传说的书册也都一并览过。

读熟?匡云中两颗眼珠子爆凸。

我是不是听错了?‘上古异志’共三十六册、‘开国史’十六册,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请问二哥,我要读多少书啊?不多,我全都读过了、也已经整理出来了,就一百零八册而已。

匡云南说得简单。

匡云中白眼一翻、几乎昏厥。

要我读一百零八本书——对。

匡云南慨然一颔首。

你有十天的时间读它们,走吧!越快读完,你便可越快上路。

我不要啦!匡云中哀嚎。

十天读一百零八册书,怎么可能读得完?十年还差不多。

匡云中不是讨厌读书,只是嗜武胜于文罢了!他坐不住,生性免脱、飞扬不羁,比起读书,他宁可遨游四海,就算一路行乞去也高兴。

大哥救我!三哥、四哥……要他成为蛀书虫、十天蛀完一百零八册书本,还不如将那些书煮了,直接灌入他口中比较快。

不要啦!我不要读书,二哥,饶了我吧……························一身纯白丧服,常如枫宛如一枝挺立于风雪中的腊梅,枝节劲傲、风姿绝然。

如果没有意外,她将是鸿鹄书斋第三十六代传人;但那是指如果,而意外总是在人们不经意间发生。

开什么玩笑?凭他们也想掌控书斋,别作梦了。

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常如枫怒火冲天的模样勾住周遭每一道目光。

她并非美人,五官也只是普通,唯有常年侵淫书堆中所染上的书香是她最大的特点;但那却非男人们钟爱的娇媚。

可一旦她的情绪激烈到冲破理性的外表,深埋心底的七彩光华便会顺势迸射而出,衬得她一身光彩,清冷中带着焰火的绝代风韵便再也掩藏不住地撩动周遭每一颗心。

此时,打小看着常如枫长大的老总管常松便会满心忧虑,人说红颜祸水可带灾的绝不是红颜,而是那些着迷于红颜的鲁男子们。

常如枫身为鸿鹄书斋继承人,身分本就特殊,若再加上一身的倾城风情,那麻烦绝对会如流水般源源不断涌进来。

小姐,大伯公他们毕竟是你的长辈,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这种话不好吧?有什么事咱们回房说,好不好?长辈又如何?她愤愤不平。

爹爹在世时,怎不见他们前来走动?爹爹一死,便一个个冒出来想侵占常家财产!真当常家没人了吗?只要我在,我绝不允许那群家伙毁掉祖先传下来的基业。

由常家先祖常道子创立的鸿鹄书斋虽仅做些撰史立传之事,却中立于三国之外,拥有超然地位,俨然成为第四股庞大势力。

那些冀望在史书上留名的皇亲贵族、高官富绅无不对常家人礼遇有加,平时赠金赠银也就罢了,逢年过节,那一箱箱稀世珍宝更是拚了命地往常府里送,因此,鸿鹄书斋的营生虽不算大好,但常家却是天下有名的富豪。

不过常家有个规矩,每代仅设一传人,不分长幼、不论男女,继承人地位既定,其余诸亲便得自动离去,不得再享有鸿鹄书斋带给常家人的任何好处。

也因此,书斋的每一代继承人之位都竞争激烈,且须经过严格的能力与品德考验,方有资格坐上那人人敬仰的宝座。

但……常松叹口气。

小姐,你毕竟是女儿身,总有一天得出嫁。

而那群豺狼虎豹打的正是快快嫁出常如枫,踢掉最麻烦的挡路石后,便可任意瓜分常家财产的好主意。

我可以不嫁人啊!与其成为某个男人的妻子,终其一生以服侍夫君为职志,她宁可选择走遍天下,成为一名忠实的撰史人。

小姐难道想招赘?毫不掩饰的厌恶浮现在常如枫黝黑如古井深潭的瞳眸中,印象里的赘婿多半无能到令人唾弃,她不知自己是否忍受得了与那样懦弱的人朝夕相对、甚至同床共枕。

就算小姐想招赘,表少爷大概也会横加阻拦吧!常松再叹。

他垂涎小姐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再加上名利权势的诱惑,老奴怕小姐一旦放出欲招赘的消息,表少爷会先下手为强,对小姐……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霸王硬上弓五字。

常如枫当然也了解,凭己身薄弱的力量想要抵挡江彬的进逼,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她若轻易认输,别说名闻天下的鸿鹄书斋不保,怕她这一生的幸福也要跟着毁了。

总会有办法的。

只要她动动脑筋,自然会想到好办法的。

死去的爹爹就常赞她聪敏过人,不仅能修文撰史、编译古籍,更有办法应付来自各地、企图以金钱或武力威逼鸿鹄书斋窜改史实以掩其罪行的恶徒。

她的文静只在外表,内心里却是泼辣如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激烈性子。

这几年,为了让鸿鹄书斋的立场更加公正无私,我拒绝所有捐赠,仅以修文卖书所得投资商场,起初虽为众人所不满,但最后不也让我赚回了数倍于捐赠所得的金钱?我不会输的,他们以为我一个女人好欺负,大伙儿走着瞧。

急冲冲的脚步往外追,老管家常松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不敢轻触其锋,怕捣了马蜂窝的下场是被叮得满头包,瘫在床上三天三夜起不来。

脑海里转着各式主意,常如枫走得飞快,直出了常府大门,听见街道上热闹喧哗的声音,紊乱的心情才逐渐平静。

常人思考时多爱宁静,偏常如枫不同,身为撰史人,她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观察人群。

历史乃由人所构成;不同的人、做出各式各样的事、造成千奇百怪的下场,经由撰史人翔实地记录、流传后世,便成历史。

常如枫十分以自己的工作为荣。

打小在爹爹的教导下,养成她不受威胁利诱的刚正性子,不管旁人如何逼迫,她始终坚持眼看真实、笔录事实,绝不扭曲。

如今,居然有人想要毁灭她这份荣誉,不允许,她绝不允许这等虚伪情事在鸿鹄书斋里发生。

但……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伯父的诡计呢?她最大的弱点就在于她是名独身女子,因此亲戚们才会欺她柔弱无依,只要能消除这项弱点,她便有获胜的把握。

常如枫审视的视线缓缓移动着,仔细将街上的一景一物纳入眼底。

啊!片刻后,某幕景象闪过眼帘、流进心底,触动了脑海里一点灵光。

常叔,我想我找到解决之道了。

她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定在对街两道人影上。

常松顺着她的视线往前望。

乞丐?常如枫的解决之道会在一群乞丐身上?这又是哪门子道理?·····························一手拿着一根竹竿、一手端着破碗、身穿百结衣、肩背烂草席……这几乎是每个乞丐的标准装扮。

但蹲踞在朝阳大街边的两名乞丐,却硬是将那身制式服装穿出了与众不同的味道。

年轻男子年约二五,魁梧身形半点不似落拓乞儿,反倒有几分游侠的味道,飞扬兔脱、满腹精明尽藏眼底。

老乞丐一头白发,根根银亮如丝,一眼望去似八旬老翁,然而若凑近细瞧,却会发现他一身细皮嫩肉,粉白的童颜像抹着香粉。

这两个怪乞丐不是别人,正是西荻国的五皇子匡云中和自幼服侍他长大的老太监,顺公公。

殿下,我们还要在这里蹲多久?顺公公吐着舌,习惯了山上凉爽的天气,实在受不了山下的酷热。

直到我想出如何混进常家的办法为止。

匡云中皱眉。

都怪匡云南不好,非要他读完一百零八本书册,否则不肯放行;害他日也读夜也读,直读得两眼昏花,才在一个月后哈完那堆书;但没想到下了山,却发现鸿鹄书斋的当家已在三日前去世,他来晚了一步。

行前拟定的计划全不管用了,该如何入常家、探出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再将它们找出、偷回西荻国去,这一切计划都得重新想起。

唉,好烦呐!比起动脑筋,他还宁可打架去,起码不必这样劳心又劳力。

殿下、殿下……顺公公突然拚命扯着匡云中的衣袖。

说了几百次啦!不是殿下,要叫少爷。

但是……去去去,你要受不了炎热,就自个儿找个地方躲,少来烦我。

他一挥手,把老太监推到一旁。

不是啦……眼角瞧着自远而近飘扬过来的那团火焰,顺公公不知该如何告诉匡云中,他们的行踪已被常家人发现了。

常如枫凝视街边两名怪异的乞丐,明明是再卑微不过的小人物,但那份存在感却让她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眼便注意到他们。

是何方神圣?气质悠地特出!她瞪眼,暗自评估着两名乞丐。

喂,你们,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可以啊!看一眼五文钱。

匡云中随口应道,神思仍自沉溺于该如何混入常家的问题里,压根儿没发现常家大小姐就在他跟前。

少爷!顺公公受惊过大,再也蹲不住,往后跌进匡云中怀里。

唉哟,顺公公,你干么压我?匡云中总算回神。

少爷……手指常如枫,顺公公快哭出来了。

咦?匡云中终于注意到常如枫的存在。

你是……常家大小姐,天啊,该不会他们的身分曝光了吧?常如枫一见匡云中,心脏无端一突。

好个伟岸男子,半点儿不似落拓乞儿,反而像……像什么呢?她看着他。

你不像乞丐,倒似……对了,他像戏文里常演的,微服出游人间的风流帝王。

我又不是天生下来就是乞丐。

匡云中站起身,颀长的躯体在金阳的照耀下闪出动人的光彩。

这是个飞扬不羁的男子,拥有翱翔四海的羽翅,绝非池中物。

常如枫以她撰史人的眼光一眼便瞧清了匡云中的本性。

为何落难至此?如果他的回答可信,那么她的计划便找到了执行的关键人物。

误信贼友。

他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原来是为友朋所害!常如枫想起自己被亲戚逼迫的窘境,与他落难的下场相似,不禁兴起同病相怜的感情。

你想不想重新开始?他唇角扬起一抹笑。

这种事情是‘想’就能解决的吗?只要你有那意愿,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等等、等等,听她的口气,似乎并未怀疑他的身分,反倒有意对他伸出援手,这岂非是个混入常家的绝佳机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得付出什么?你!常如枫织指指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匡云中,今年二十有四。

你姓匡?西荻国的国姓,且与五皇子同名,他……你与西荻国皇室有何关系?毫无关系。

你的名字与西荻国的五皇子一模一样。

她吐出疑惑之言。

天下间同名同姓者何其多,难道你以为我是西荻国的五皇子?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反将问题掷回她身上。

常如枫看着他,那对深棕色的眼瞳里没有虚伪,反而坦然得教人心悸;她不知不觉地信了他。

也对,西荻国再穷,总不至于让堂堂的皇子殿下沦落街边行乞。

不可能才怪!匡云中在心里暗扮了个鬼脸,天晓得他上头四位皇兄多狠,只给了他百文钱做路费;他这一路可是打猎、砍柴,干足了各项粗活才能活着来到鸿鹄书斋的。

你可识字?她问。

能文善武。

他夸耀着。

当真?她不觉给逗出了一抹笑意。

你可以当众考我。

他自信满满的。

不必了。

她摇头,看出了他的自负,应当是不屑说谎才是。

我姓常,闺名如枫。

我可赠你纹银千两,助你脱离乞丐生涯,不过你得成为我的夫婿。

她说,一脸认真。

匡云中的下巴壳狠狠眨落地面。

你……再说一遍。

我要你入赘常府,为期一年,这期间,你须对我言听计从。

事成后,你便可得到千两纹银,重新开始。

常如枫的计划是,利用匡云中应付表哥江彬,她便可抽得空闲培养自己的势力,只消一年,她即有把握成为常家名正言顺的主人;届时,不管是大伯父、表兄弟,任何人都休想自她手中抢走鸿鹄书斋。

匡云中惊呆的眼转了两下,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常姑娘,你真可谓是当今第一奇女子了,居然当街买夫!冲着这一点,我干了,咱们就做一年夫妻吧!一言为定。

常如枫抿唇微笑,她不会输了。

相公。

娘子。

匡云中牵起她的手,他终于可以进入常家寻找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了。

两个心怀不轨的人毫不在乎世俗眼光地彼此利用,浑然不察身后两个服侍者已快发疯了。

夫妻可以这样做吗?天哪——第二章抛下顺公公哀求他审慎考虑的眼神,匡云中开开心心地跟随常如枫进了常府大门。

太好玩了,居然有人想买他当相公呐!这常如枫又不丑,虽然也不美啦!但有大笔家产做后盾,怎会落得当街花钱买相公的下场?莫非她有不可告人的隐疾?或者这场交易另有隐情?唉!管她理由为何?我既已入常府大门,鸿鹄书斋就在隔壁,我只消专心寻找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即可,事成便走,其余事情可与我无关。

他想,随着常如枫走过长长的廊道,最后转入西厢。

到了。

常如枫指着前头的厢房说道。

以后这儿便是你的住处。

哦!匡云中有点儿讶异,原以为常府豪富,居所必定华美异常,不意入内一瞧,却朴实得可以,一切布置只以舒适为主,倒不见有啥儿奢华气象。

至于老人家就篆…她转而往向顺公公。

奴才跟少爷一起住就行了。

顺公公截口抢道。

常如枫轮流望了这对落难主仆一眼,都沦落街边行乞了,尚严守主仆之分,真是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察觉她的怀疑,匡云中忙开口解释顺公公自幼瞧着我长大,匡家败落后,奴仆散尽,独他一人不肯走,硬要跟在我身边、说要照顾我,我敬他如长辈,便唤他一声‘公公’,但他却一直改不掉‘少爷’这称呼,我也只能由着他喊了。

原来是名忠仆呢!常如枫生平最敬重忠义之士。

那以后我也喊老人家‘公公’吧!公公!想住西厢,我立刻命人将这儿重新布置过,再添张床榻,让您老住得舒服些。

顺公公身为太监,残缺的身子让他大半辈子受尽白眼,不意老时竟能得到如此尊敬,他感动得红了眼眶。

匡云中悄悄推他一把,暗示他小心些,别泄漏了底细常如枫没发现这两人间的暗潮汹涌,兀自说道:你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叫人来伺候你们沐浴更衣。

多谢。

匡云中拱手回礼常如枫复这:等你清洗干净后,便随奴仆上书房找我,我再告诉你府中的规矩、及你进府之后该做的事。

话落,她转身走了出去匡云中目送她窈窕的背影离去,不禁咋舌。

好个爽利、自主的姑娘,这样的个性在当今讲求妇德、女子不得任意抛头露面与男人争功的社会里,怕是得吃尽苦头。

但他却觉得十分欣赏,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千金闺秀常令他怕得要死,好像不小心供着就会碎了似的他就想不通,为何那么多人喜爱将那等女子往身边收,说是温言软语动人心,偏偏他只觉麻烦,因此打死不选妃纳妾;当然,有大半原因也是因为养不起啦!所以喽!还是独身一人最自在。

而这样的他居然被买了,成为常如枫的赘婿?!肮被厝ニ蹈市置翘ㄐλ浪恰?殿下,你真要与常小姐做夫妻啊?好不容易觑着无人空档,顺公公再也忍不住提出疑问。

有何不可?他倒觉得挺好玩的。

当然不可以。

殿下,你忘了,西荻、兰陵、北原曾有盟约,三国中人皆不得与常家人结亲,以免坏了常家撰史之公正地位。

我知道啊!匡云中轻佻地扬眉。

但盟约中只说不能结亲,又没说不可卖身入常家;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只是被常家大小姐买进府里的一个小小的、毫无地位的赘婿。

可是……盟约能这样解释吗?顺公公焦急地搓着手,却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那厢,顺公公正被匡云中要得团团转。

这边,有个忠仆同样被他顽固的主人急出一身大汗。

小姐,你该不会真想招那种来历不明的乞丐做夫婿吧?书房里,老管家常松费尽唇舌企图说服常如枫放弃这个疯狂主意。

想要知道他的来历,待会儿他来的时候,再问他不就得了。

常如枫端坐大桌边,只顾着写字,丝毫不将常松的忧虑放在心底。

可小姐,即便知道那乞丐的来历,我们仍不晓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啊?没错,这就是重点了;那一干想嫁了我、或欺负我的亲戚们已可确定没一个好人。

你说我是要坐以待毙,等待灾厄临头,还是奋力一搏,求取最后的生机?常松一时无言,因为那群乘机来敲竹杠的家伙们确实可怕。

我将未来赌在匡云中身上,或许还有五成生机;这么高的获胜机率,我为何不赌?她兀自埋首译著文章。

根据常府家规,新主人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增修上古异志,重新出版,以纪念鸿鹄书斋创始者常道子;因此她最近可谓忙翻天了。

上古异志是本记录大陆景观风俗的书册,而随着时光的流逝,沧海都有可能变桑田,书册上的东西又怎能不随时更新?可她翻看上一代出版的上古异志,却颇觉怪异,似乎缺了某个部分。

但她爹又非无能之辈,怎会犯下此种错误?她仔细研究许久,将藏书库里的古书全数读了个通透后,才发现缺失原来是发生在常家老祖宗常道子出版的第一本上古异志上。

常道子在计划出书前,曾走遍大陆,观察各地的景观、风俗,并详细记录于手册上,但在出版时却出了岔子,手册上的东西未能全数印出,以至这几百年来的上古异志都有缺漏。

如今她打算重新补足,不过这工程颇为浩大,不知得费上多少时间才得以完成。

但……招他为婿。

小姐真愿与一名乞丐相伴终生?常松总觉不妥。

谁说是终生?我们谈的是一年。

这期间,她与匡云中若合得来,就此结成夫妻也无不可;若合不来,了不起一拍两散,她重回自由身,从此专心著书立传更好。

小姐!常松一阵晕眩。

你这种作法,岂非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我也没说一年后就铁定会休夫,说不定我和匡云中会很适合,就这么凑合一生呢!休夫——这回可不只是晕眩,简直是一道惊雷直劈常松头顶了。

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意孤行只会招来两种下场,一是你休夫,闺誉荡然无存;二是你招个乞丐姑爷,给人耻笑终生。

不论下场如何,总没益处。

甚至,你可能引狼入室啊!所以我才叫他过来啊!她终于放下笔,神色严肃地望向常松。

我打算与匡云中签下契约书,里头明文规定,他在常府一年内,须对我言听计从,绝不能背叛我。

发誓都不一定做得了准儿了,签契约又能济得了啥儿事?常松嘀咕着。

常叔,你未免太小觑我了。

她起身,走过常松身旁,来到书柜前,伸手抽出一部典籍,书柜发出一阵吱呀声响,一只密盒弹了出来。

你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吗?常松摇头,看着那只频冒烟雾的白玉盒子,不知怎地心头一阵慌。

这叫无心果,百年方长一颗,果熟蒂落,碰了土便化为清水消失无踪,珍贵万分。

她笑,眼底藏着冷厉。

常松莫名打了个摆子。

小姐,这无心果……的功效是……服下此果,会先昏迷一日夜,待醒来,服用者将听从睁眼瞧见的第一个人的命令,终生不违。

正因手握此宝,常如枫方敢行此买夫计划而不惧。

常松脸色发青,这才知晓常如枫的厉害。

所以喽!她转身,将书柜回复原状。

匡云中肯与我好好配合便罢,否则,我就让他服下无心果,一生成为我的仆人。

满腹劝诫之语再也吐不出喉,常松只能嗫嚅说道:小姐,难道……你一点儿也不渴望嫁个好郎君……呃,恩爱一生?常如枫一怔,突地喷笑出声。

常叔,你……呵呵呵,你该不会以为世上真有爱恋一生这种事吧?当然有。

常松用力一点头。

老爷和夫人不就恩爱逾恒?我倒觉得爹和娘是相敬如‘冰’,冰块的冰。

常如枫一翻白眼。

常叔,别当我是三岁小孩好哄骗,身为常家人,我打小就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伴侣的自由;为了维持无私的超然地位,常家人不得随意与外界通婚,以免因配偶的关系,坏了撰史时的公正。

常家历代先祖,不是买来无父无母的孤儿以为婚配、便是自家人嫁娶,数百年下来,不知造就了多少怨偶,更使得常家人丁日渐单薄,这铁铮铮的事实是无法掩饰的。

所以她的当街买夫也不过是承袭祖先传统,岂值得大惊小怪的?常松默然低头,正因常如枫句句属实,所以他无言以对了。

常如枫微一耸肩,笑着安慰他。

常叔,我都不难过了,你又在伤心个什么劲儿?况且我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啊,不就各取所需嘛!这样小姐太可怜了。

常松为之鼻酸。

哪儿会?常如枫媚眼闪出喜色。

常叔,我告诉你,早在买夫前我便筹划好了,一旦发现匡云中心怀不轨,我便喂他无心果,让他只能听命于我。

然后,等我有了孩子,确定书斋后继有人后,我就再也不管他了,随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乐得清闲自在。

你说,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常松眼眶更红了,但这会儿不是为常如枫而难过,而是为匡云中唉叹。

那没长眼的笨家伙,一点也不知道自个儿掉进什么样的陷阱了,唉,他这辈子大概是没救了····························应该说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呢?还是说蒙尘的珍珠一经擦拭,万丈光华自然耀眼?不管怎么说,脱下百结衣、换上月白儒衫,洗净一身尘灰后的匡云中教所有人看呆了眼。

他的五官端整,俊秀的眉眼微带稚气;深棕的瞳眸底别有一股飞扬的气息,给人一种十足潇洒帅气的感觉,就像……翱翔天际、自由自在的鹰,凭般勇猛、又不失优雅,正是常如枫最欣赏的类型。

唔,这可有些小糟糕了!在她的计划里,需要许多东西,唯独爱情那等麻烦事儿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

深吸口气,她努力调整微微失序的心跳,对着方沐浴完毕,由着仆人领进书房的匡云中道:匡公子请坐。

谢坐。

微一拱手,匡云中迈向一旁的大师椅坐下,自在的模样仿佛这是他的家。

不知是怎样的出身,竟能养出他这般尊贵的气质?常如枫忍不住好奇。

可否请教匡公子祖籍何处?中原。

虽不觉自己违反了三国盟约,但未免麻烦,他还是决定编出一篇完美的证言读她。

我匡家本是中原望族,亲戚多经商各地、或在朝为官;家父做的是海运生意,我打十六岁起,便随着爹爹跑遍各大洋,倒也见识了不少。

直到两年前,家父遭人陷害、船货被夺,匡家破产,爹娘因此忧心而逝;我葬了爹娘后,东筹西借的,好不容易攒到一小笔银两,本想重新开始,不意最后一回出海却遇上飓风,船沉了,我和顺公公被潮流冲到此处,也就落难成乞丐了。

常如枫虽聪明,却不够奸诡,加上满腔热情,当下被他凄惨的身世骗出了满腹的同情心。

那……你为何不找亲朋好友帮忙?我这样说吧!钱在人情在,钱都没了,小姐以为有多少人肯理会一名乞丐?没错,那正是世情的冷暖。

常如枫吸吸鼻子,眨去眼中的水雾。

你放心吧!我说出口的话绝对做到,只要你助我完成大计,事后我便给你一千……不,五千两,你要买船重振家业,大概也得那笔数儿才够。

多谢小姐。

良心突然有些不安,来见她之前,他早问过婢女常家目前的境况,也隐约猜出她当街买夫的原因,方才所说的一切全是为了骗她特地编出来的;他打定主意诓她到底,可……她的善良却令他倍感惭愧。

不知小姐的计划为何?要我如何配合?你不必客气。

基于同病相怜的立场,常如枫凝望他的目光特别温柔。

我正要说明你在常府里的身分与定位,若有问题,你尽管提,可一旦你应允了,我希望你能彻底做到。

他呼吸一窒,初见她明明不美的,怎知那温柔的眸光却十足醉人,他给她一望,人便差点儿痴了。

常如枫走回书案后坐下,匡云中的目光难以自持地随着她转,常如枫也给他瞧得俏脸微红。

咳!她轻咳一声,提醒他该回神了。

他低下头,尴尬一笑,这才将注意力自她乍起的魅力中抽回。

请小姐解说计划。

嗯!她颔首说道。

我已放出消息,你匡云中乃我常如枫的未婚夫,三年前自中原来到本地与我一见钟情,遂在爹爹的主持下,定下鸳盟。

其后,你返回中原,直到上月,你风闻爹爹去世的消息,因担心我,才不远千里赶来相会。

到这里,有问题吗?匡云中摇头。

常如枫续道:在常府里,你与我地位相当,有权调动任何一位下人,除了常叔;另外,你不得干涉常府内务、书斋运作以及撰史工作。

她边说,边在纸上记下每一句话。

提点儿意见也不行?拘束太多,他如何查阅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常如枫眼底闪过一抹警戒。

若是有建设性的意见,我会评估,但你不可任意而为。

她可不想养虎为患,毕竟隐藏在常家里的豺狼虎豹已然够多,不须再多添一只来威胁她的生命财产安全。

哦!他飞快换上一张忠厚老实的脸,知晓这事儿不能躁进,得慢慢来才行。

我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

那我继续说了。

将他的意见一并列入契约书里,常如枫续道:日后,我俩若有生育,定要有一子承继常家香火。

咦?她玩真的,不是买他来当个挡箭牌而已?!匡云中这才发现常如枫的与众不同,不觉又起玩心。

那我们几时圆房?话一出口,瞧见她烧得通红的俏脸,他立刻后悔了。

对不住,我又说浑话了。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生气,只是尴尬,心跳得像要蹦出喉头。

没、没关系,对于我刚才说的话,你有何意见尽管说,若没有,我希望你在这张纸上签个名;有凭有据,日后才不会出问题。

好。

基于对她的歉意,他爽快地签了名,不忍再戏弄她。

常如枫在他的签名旁边也写上自己的名,看着两名并立,不知怎地脸又烫了起来。

奇怪,只是两个名字而已,到底有啥好羞怯的?她搞不仅自己的心,忍不住揪紧了一双形状完美的黛眉,暗自沉吟,直到……枫妹!随着一声叫唤,书房的大门被粗鲁地踢了开来。

常如枫立刻收拾起全部情绪,换上一张冷静淡然的容颜,以面对来客。

不经通报就闯进书房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对常如枫别有用心的表哥江彬。

他是听下人说,常家未来的姑爷寻上门了,心下大急,遂匆匆跑来找常如枫,想要说服她莫轻易信了外人妖言,顺便维护自己的权利。

一进书房,江彬见着匡云中,两眼顿燃恨火。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姑爷?小生匡云中。

匡云中斯文地回了个礼,暗想,他大概就是婢女们所言,常如枫伯父常泰妻子的义弟之子、一直对常如枫心怀不轨的江表哥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枫妹的未婚夫?江彬怒而质问。

表哥认为我是那种糊涂到连自个儿夫婿都会错认的女人?抢口回答的却是常如枫,她一脸的冷漠,颇不悦江彬的自大。

当然不是。

一面对常如枫,江彬眼底的戾气尽敛,迅速换上一张深情款款的面孔。

我只是怕某些不肖人士趁着叔父刚去世、你正伤心的时候,前来占便宜。

最会占她便宜的不就是他们这群恶亲恶戚吗?常如枫不屑地冷哼了声。

这一点不劳江表哥费心,我自己的夫婿,我信得过。

可,枫妹,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啊!说着,江彬不忘瞪了匡云中一眼。

况且我从未听叔父提起你有未婚夫之事。

对于江彬的瞪视,匡云中只回以一抹怯弱的眼神,少竖一名敌人、便可以少惹一些麻烦;匡云中是很懒的。

我爹行事不喜张扬,这是人所周知的,只不过订了门小亲事,又尚未迎娶,爹爹怎可能昭告天下?因此你不晓得也是正常。

常如枫淡然回答。

这倒也对,江彬从未看过行事比常家人更低调的富豪了,真搞不懂他们,明明有钱得要死,却一点儿也不会使阔,将来若让他当了家,肯定要好好享受一番。

就算你们真的订过亲,但我听说,他进门时潦倒落魄得恍如乞丐;他根本配不上你,你怎能嫁给他?所谓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侍二夫。

我既与他订下婚盟,今生今世便是他的妻子,断无变节改嫁之理。

可是……江彬还想再说。

常如枫抢口截断他的话。

表哥不必再说,这桩婚事乃父母之命所订下,我是断不可能背弃的;相反地,我才正想跟常叔说,为了告慰爹爹在天之灵,请常叔在爹百日内选个好日子让我与云中成亲;如此,常家的未来也算有个方向。

那怎么可以?让匡云中当了家,他想人财两得的美梦不就要破碎了?恶狠狠瞪着匡云中,江彬眼里杀意暴射。

匡云中缩了缩肩膀,可把’个懦夫角色给扮得十成像。

表哥若无其他事,烦请出去,我们还有要事商量。

没了耐性,常如枫直接赶人。

江彬恨恨一咬牙。

枫妹,嫁给如此无能之辈,你会后悔的。

多谢表哥教诲,我自己的事,我自有主张。

常如枫扬声唤了几名奴仆进来,将江彬给请了出去。

不必催,我自己会走。

愤怒一甩袖,江彬气得火冒三丈,煮熟的鸭子眼看着就要飞了,教他如何甘心?待江彬出去后,常如枫愤怒的神色方稍和缓。

让你见笑了。

哪里。

匡云中扬了扬眉。

不过吓一跳倒是真的,想不到我进府不过半个时辰,消息已传得人尽皆知。

他笑得人畜无害。

她却倏地蹙起了眉。

糟糕,他不提,她都没发现,一心只顾提防亲戚搞鬼,却忘了该整顿内部;爹爹去世后,府里人心离异,即使被有心人士收买,成为他人的消息供应处也不足为奇。

往后行事可得多加小心些,莫让亲近之人给出卖了才是。

另外还得重整鸿鹄书斋,让大伙儿知道,即便爹爹去世,只要她人还在,常府仍会存续下去,希望大伙儿能一本爹爹在世时的忠心,为她效力。

对不起,我得做事了。

整顿常府的事乃属私密,不宜外泄,因此她拐个弯儿的对匡云中下起逐客令。

那小生先行告退了。

匡云中也属聪明人,爽快地走出书斋。

常如枫立刻召进常松,秘商重整常府与鸿鹄书斋事宜。

匡云中虽识相,却非忠厚老实人,他一出书房,便翻身上屋顶,掀起一片屋瓦,斜倚在屋梁上毫不客气地将常家两主仆的对话给听得一字不漏。

倒是个精悍女子。

他不过提点一句,她立刻明白他言下之意,并且以超出他所预料的精明手腕,将事情给处理得九成九美。

差一成只在于她太刚正,不懂得给人留余地,这样的办事方法极易招惹怨恨。

不过,她若没麻烦,他又何来机会混水摸鱼,暗中寻找上古异志缺漏的部分?果然妙极!听到精采处,他忘情地一击掌,大赞一声,引起房内两主仆的注意。

什么人?常如枫喝了声。

修兮兮、乐极生悲了。

匡云中随即掩声飞纵,身若流星掠过书房,直往西厢方向奔去。

常如枫追出来,只见几片绿叶在半空中回旋,缓缓地、慢慢地飘落了地面。

是错觉吗?她弯腰拾起落叶,眼前掠过一张飞扬俊脸,执意追缉窃听者的神思不知不觉被转移。

片刻前,她已与老管家谈妥,再过一个半月便是她的婚期,而新郎正是今日她自街边买回的乞丐——匡云中。

人是她挑的、婚期也是她决定的,为何事到临头却有些不安?望着叶、扭着裙,她的心怦怦然,说不出是喜、是忧,还是惧。

嫁他好吗?但她又有什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