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5-03-29 10:59:32

快走!水云锦形容狼狈地冲进木屋。

他们想要杀人灭口——唔!一柄砍刀从后头劈过来,他虽机警地回身一挡,还是被那强大的力量震得连退数步。

艾新右手往腰间一抹,银色软剑横空划出,偷袭者喉间迸射出血花,仰头便倒。

这是他第一次在诸人面前使用武器,强大的威力不止震撼了水氏姊弟,连准备攻进来的吴三桂人马都面色铁青。

艾新将水云初推到水云锦身边。

我来开路,你护着云初往山上跑。

我——事到如今,他还相信他吗?水云锦无比惊讶。

还不走,要留下来等死吗?软剑化成无常的勾魂索,触者即死。

水云锦在艾新的大喝声中清醒过来,护着姊姊,跟在艾新身后往外跑。

三个人形成一只尖锥,艾新就是锥尖,狠狠冲入屋外层层叠叠的包围圈中。

挺住,不能放走任何一个!蒋老爷大喊。

艾新软剑挥舞如风,银芒在半空中闪耀,化成莲花一般的形状,就像十五元宵的焰火,刹那的美丽过后,便是漫天的血花飞洒。

水云锦几乎看呆了,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自己那几招又算什么?心中淌过一抹悲凉,他付出了一切想要重振家声,自以为准备充分,今日才知什么叫夜郎自大。

水云锦……他愧有这个名。

不要分心,快走!艾新面沈如水。

水云初振起精神,拉着弟弟跟上他的脚步。

当,一柄柳叶刀刷地停在她面前,而执刀的人正是蒋欣蓉。

蒋老爷催促道:蓉儿,还不快下手,只要他们全死了,就没人可以指证王爷了。

抹灭一切的痕迹,朝廷便没有证据追究吴三桂,而以平西王的势力,随便将责任往政敌或强盗身上一推,难道小皇帝还敢轻启大军,再掀战乱?可是……蒋欣蓉放不下心上人啊!锦哥哥,你杀了他们吧!只要他们一死,我可以保你无事,王爷也会信任你,等我们起事成功,取消织机限令的承诺依然有效,届时,你想建多大的织造坊都没问题。

我给你们水家防卫图的时候说过什么?不得动我家人一根头发,你们也答应了,却出尔反尔,现在还要我亲手弑姊,作梦!水云锦趁此良机,一剑格开柳叶刀,拉起姊姊快步跑。

蓉儿,别再跟他废话了,那窝囊废成不了事的!快将他们三个都杀了,否则朝廷的屠刀就要挥向蒋家和平西王府了!蒋欣蓉儿女情长,蒋老爷可不念旧情,九环刀连环劈砍,誓将艾新和水氏姊弟当场格杀。

水云锦根本挡不住蒋老爷的攻势,被逼得连连后退。

水云初突然扬手,挥出一片红色粉末。

啊!蒋老爷双眼痛如火烧,被水云初洒出来的辣粉蒙了眼。

她不谙武艺,想陪艾新一起冒险就得备些小物品防身,石灰、辣粉、手弩、匕首都是不错的选择。

爹!老父受伤,蒋欣蓉大怒,一刀就往水云初刺去。

柳叶刀刺穿了一条手臂,却不是水云初的,是艾新横臂挡在她身前。

他是不会让人伤害她的。

艾新——那溅射的鲜血让水云初皆目欲裂,这种时候,也不必顾虑什么世交之情了,她掏出手弩,一枝两寸余长的短箭直没入蒋欣蓉胸口。

蓉儿!女儿殒命让蒋老爷发了狂,生死不顾,只要将仇人立毙刀下。

快走。

艾新一边挡着敌人,一边推着水氏姊弟往山上跑。

艾新,不要跟他们硬拚!水云初不停地洒着她的小武器,石灰、辣粉,虽然杀不了人,却让敌人乱了阵脚。

我们只要拖过一天就没事了!难道她立意陪同他时,也事先做了准备?他们果然很有默契,因为他也藏了一招。

我们拖不过一天的。

水云锦身上已经中了两刀,鲜血染红了半身。

不必一天,三个时辰足矣!艾新的软剑舞得泼水不进。

看来他的准备比她充分啊!水云初凤眸轻挑,柔媚目光盯着那矫健的身影,迎上他偶然飞过来一记安抚她的眼神,瞬间,两人的心思好像合而为一了。

艾新展眉,对她一笑,软剑绷紧,化成飞箭一样地射向她面门。

而水云初掌中的手弩也对准了他跃起的身影。

剑光迸射中,水云初颊边一缕发丝被削断了,而她身后那个准备放暗器的汉子也被软剑削首。

至于那枝射出的弩箭,则化成了毒蛇,吻上另一名敌人的喉咙。

就这么一个交错,他们替对方化解了一个致命的危机。

当水云初的背靠上艾新的背,感受到那份宽广和结实,再多的敌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怕吗?他低语。

世间最大的一座靠山就在我背后,我有什么好怕的?浅笑间,她不停地挥洒着她的小武器阻敌。

同时有三把刀劈向了艾新,但身后有她,他觉得那刀都变成了羽毛,这一场谋算再也不是种赌命的行为,他拥有无比的信心,一切皆可顺利完成。

艾新、水云初、水云锦,三个人一边杀出重围,一边往山顶方向跑。

水云锦心里一片悲凉,为了不亏负自己的名字,他舍命拚搏,连自己的未来都拚上去了,但结果呢?成功依然遥不可及,甚至可能连累姊姊一起丧命。

为什么会这样?他真的做错了?别发呆,快跑!艾新推了他一把。

水云初射出最后一枝短箭,却被蒋老爷一刀劈飞,但这也阻了他的攻势。

三人成功脱离包围,拖着一条长长的人龙奔上了山。

随着时刻的流逝,不谙武的水云初首先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艾新想也不想,将她扛在背上,继续跑。

看他们不离不弃,水云锦想起蒋欣蓉。

这个骄蛮的姑娘他并不喜欢,但为了得到蒋家的帮助,成为吴三桂的亲信,获得解除织机限令的承诺,他和蒋欣蓉虚与委蛇,获取了她的芳心。

刚才她有机会杀掉他们的,但她为了爱,留了手,也因此失去自己的性命。

是他害了蒋欣蓉吗?可能是,他不知道,他的心好乱,刀光剑影、漫流的鲜血,和姊姊、姊夫间那不需言语、自然携手的样子,让他的神智陷入错乱。

反贼的藏身处就在这里!围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过!忽然,制台大人的声音传来。

艾新低吁了口气。

水云初知道,他布置的后招开始发挥作用了,看来她请人去报官这步棋已经用不着。

头儿,官军来了,我们怎么办?一个汉子问。

那头儿想了想,凭这百来人要杀回云南根本不可能,但一定要有人回去告诉吴三桂,朝廷是铁了心要动三藩,王爷要下定决心起义,不能再拖了。

我们杀出重围,能跑一个是一个,定要有人回去将此间局势禀告王爷。

诺。

眼看着一群平西王府的兵士就要四散了,杀女之仇不共戴天,蒋老爷绝不放艾新等人干休。

难道要白白放过这三个坏我们大事的人?大事为重。

头儿道。

不!我非杀了他们不可!蒋老爷那豁出性命的刀势有如疯虎出柙般,锐不可挡。

艾新连接三刀,连退三步,在他背上的水云初,手臂被刀气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染得月白长袍艳红一片,但她却咬紧牙根,一声不吭,值此危急时刻,不能教他分了心。

纳命来!蒋老爷已经不想活了,九环刀舞起喝喝狂风,只想与艾新、水云初同归于尽。

艾新的软剑属于轻兵器,无法与九环刀硬格,他只能继续退,一步一步又一步……不知不觉已上山巅,不知不觉,那万丈深渊就在他的脚跟后了。

艾新一个没注意,身形踉跄,左手一松,差点将水云初摔落深谷,他立时丢了剑,用右手将她拉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莫非两人今日要死在这里?他回头望她一眼,但见她神情平静无波,清雅的笑意浮于唇畔,像春融大地。

多少男女一生只求一个长相携手却不可得,你我平平凡凡,倒能得这天大福分,也算是诸天神佛保佑,该感激了。

他脑海里霎时流过两人的初识、斗智、结情,至今而不渝,一幕幕、一出出,刻骨铭心,确实如她所说,永生相随,是福而非祸。

他放下她,与她并立,两只手十指相扣,紧紧的,哪怕死亡也不能将它们分离。

蒋老爷大喝一声。

去死吧!九环刀带起致命的巨风劈过来。

保护我姊姊!打斜横里,一道身影冲了过来,同样是不要命的势头,不求杀敌,但愿与敌共存亡。

水云锦将蒋老爷撞飞出山头,两个人交缠的身影一起闯入那濛濛云雾中,再跌入万丈深渊里。

艾新和水云初同时一愣,转瞬,厉吼:云锦——★★★康熙坐在床边看着艾新。

这是他第二次见弟弟重伤卧床。

头一回艾新是为了救他,但这次……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明明是他一手教养大的孩子,该成为他在朝堂上最好的帮手,为何艾新的性子却完全像父皇顺治,但求两情相悦,旁的都不顾了。

对不起,哥,每个人都有他一生执着的东西,你追求的是大清的富强,云锦希望不愧负自己的名字,而我,今生唯愿得一知己,常伴身侧,此生足矣。

所以你不择手段,连国家大事都拿来玩?哥哥说的若是吴三桂一事,我认为现在正是削藩的好时机。

时候未到,朝廷还没有准备好。

吴三桂同样没有准备好。

哥哥有意平三藩,但吴三桂毕竟功高,若由朝廷主动出击,难免寒了百官的心,可吴三桂早有反意,若能逼他先行暴露,天下人只会认为他野心勃勃、生性反覆,不是个可以追随的良主,到时,满人不会帮他,就连那些成日高举反清复明大旗的造反份子也不齿于他,吴三桂两面不讨好,败亡指日可待。

如此说来,你一番作为还是为了朝廷?康熙讽笑。

艾新沉默,半晌。

云初没有反意,云锦虽行差踏错,最后还是回头了,罪不当诛。

是的,他做这么多事,主要还是想为水家脱罪,吴三桂就是被他推出来的代罪羔羊,但若说他完全不顾家国,那就太冤枉了,他的计划可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说到底,依然是为了女人——很难说康熙现在是什么心情,感谢弟弟的好心吗?艾新的确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这种做法却也深深伤害了他想要维持兄弟间、单纯手足情谊的念头。

十余年的兄弟,最终还是只能做回君臣,他无奈、痛心,甚至有一点点厌恶那夺走弟弟全部心思的女人。

但康熙毕竟是一位明君,几回的深呼吸后,他抑下了所有的私情。

既然你想过平凡生活,朕也不打扰你了,你就留在江宁,做你想做的事吧!永远别再回皇宫了。

没有再回头,康熙转身走了出去。

哥哥……无声地发出两个字,艾新闭上眼,想着在深宫中,两兄弟相依相扶的点点滴滴,曾经的亲密无间,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一只柔软的小手覆上了他的脸。

不必睁眼,他也知道那柔荑的主人正是他生平挚爱的知心。

云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沙哑。

她的手指沿着他的眉、俊挺的鼻、丰润的颊,一直来到柔软的双唇,缓缓地低下头,她吻上他的唇。

细细的碎吻像鸿羽掠过,轻巧中又带着浓烈的深情。

对不起,艾新,我还是思虑不周了。

她以为自己准备得很充分,可以陪着他,完全不拖累他,可没想到,面临生死威胁,那些人会疯了一样的胡砍乱杀,结果为了保护她,让他身上添了七、八处伤,若非制台大人赶得及时,他们两人已成刀下冤魂。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计划可以完美无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他看来,若没有她那些小玩意,他现在就不是重伤,而是可以直接扛去埋了。

但是……那已经过去了。

他截断她的话。

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该放眼未来。

现在水家怎么样?织造坊没受到影响吧?曹玺可有将伯父、伯母送回来?还有……云锦……为何水云锦会有最后疯狂的举动?他以为自己可以保住他的,终究人算还是不如天算。

水家一切都很好,爹爹与曹大人颇为投契,决定在曹家多住些时日,可是……她清亮的嗓音里带着几许哽咽。

官兵下到谷底的时候,只看到一些碎肢断骨,没有……完整的尸首,估计是被野兽叼走了……想到弟弟死无全尸,她痛哭失声。

艾新睁眼,张开双臂抱住她,眼前仿佛还能看到水云锦那灵动的身影在跳跃,他俊美无俦、他顽固、他为了一个名,愿意抛弃生命……水云锦,这样一个瑕瑜鲜明、傲然执着的少年就此消逝了。

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好他,我早知他一心反清,我应该想办法拉回他的,但我一直以为等他长大就会懂得什么叫大势所趋,迫不得已。

我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差,我……是我害死了云锦……他无言安慰,要说错,他犯得没比她少。

水云锦本来只是有心造反,却没有能力,是他教会他武功,给了他行动的倚仗。

发现水云锦有能力组织地下拍卖会的时候,他一心顾着自己的烦恼,没有多去关怀他。

得知水云锦加入了吴三桂的阵容,他找水云锦摊牌,如果那时先拘束了水云锦,今天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可叹千金难买早知道,很多事情,错失了就是错失了,再也救不回来。

艾新抱着她,胸口痛如火烧。

或许,他只能做一件事来弥补自己的过错,让水云锦这个名字彻底地扬遍五湖四海。

★★★康熙十六年,朝廷因对三藩用兵,钱粮缺少,会典内又无校尉服色衣的规定,便令江宁、杭州二织造局制成颜色好、花样鲜明的次等缎织替代。

在艾新的周旋下,曹玺送上了由水氏织造坊制成的样料,用银却比杭州织造局贵四分。

但御批下来的却是江宁织造局的服饰颜色比杭州好,予以录用。

曹玺心里清楚,皇上这是在偏帮四爷,尽管他们兄弟情变,手足之谊却始终如一。

于是,水氏织造坊正式更名为水云锦织造坊,与官府合作买卖。

私下里,大家也称这种校尉服料为水云锦。

一时间,水云锦三个字轰动了天下。

水云初看着重新又火热起来的织造坊,心里百感交集。

倘若云锦有幸看到这一幕,会瞑目吧?会的。

艾新牵起她的手。

云锦毕生的志愿就是不负他的名字,如今……一切都如愿了。

但他死了。

这条重振家业的路走得好长、好久、好痛苦。

用生命换来的荣耀,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艾新记起数年前,他重伤卧床时,康熙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今日,他牵着水云初的手,回忆这数年的夫妻生活。

他们也曾经痛过、哭过、争执过,但那些不愉快都比不上两人间的相知相惜来得浓烈、醉人。

倘若时光能倒转,他会不会改变当日的决定?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嗅闻到她清冽如兰的气息,他心里无比地满足。

值得,非常值得。

再给他一百次的机会选择,他的决定依然只有一个,陪伴她,直到生命最终的那一刻。

她知道他说的不是水云锦,而是他自己。

每个人都有他的执着,如同大清之于康熙,名誉之于云锦,而艾新的生命则是她,她嘛……水云初双手环住他的腰,触目所见是他鲜红色的外袍。

从相遇的那一天开始,他的喜好一直没变。

她也爱煞了他这一身张扬的红衣,配上那多年不变、圆润的脸,一点天真、两分傲气、七分的潇洒。

这便是她今生最挚爱的男人了,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执着。

你说的对……它值得。

执着没有对错,唯乎一心。

轻轻地,他一吻落上她的额、斜挑的凤眸、小巧的琼鼻,直至嫣红粉唇,无一错漏,皆如鸿羽般掠过。

中间还要停下来让你呼吸吗?他轻吮着她的上唇,悄声问道。

当然要。

随着一抹轻笑扬起,她眨落了两行泪,反被动为主动,先行吻住了他双唇。

那种一边亲吻一边呼吸的工作难度太高,她一辈子也学不会,他可以死心了。

http://www.xs8.com.cnhttp://wap.xs8.cn尾声林木森森、楼阁掩映,顺着流水,踏上青石小路,终点是一处繁花盛开的庭园,千红万艳的景象,就像正如日中天的水云锦织造坊。

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的艾新趴在地上,给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当马骑。

水云初是母亲年近三旬方一举怀得,同样地,她也到了二十九岁才现喜脉,并且一胎双生,一子一女,凑成了一个好。

龙凤胎,长姊幼弟,容貌也好像捡着她和水云锦的样子生成,姊姊艾云柳眉凤目,看似文静,却一肚子的鬼主意,弟弟艾锦花容月貌,简直是天生来祸害女人的,性子也跟水云锦一般,顽固又冲动。

为免两孩子步上她跟弟弟的后尘,水云初对双胞胎的教导是极尽地周详。

倒是艾新,看着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孩子,脑袋便发晕,甭说给孩子做牛做马了,连御赐的大清织王金牌都拿出来给他们当玩具。

父子三人在园里闹得鬼哭狼嚎……嗯,嚎的是那些被圈养的白兔、小鸟什么的,他们父子可是笑得无比得意。

恰巧水云初巡视织造坊回来,看见儿子正拿了石块砸金牌,一颗心险些麻痹。

艾锦,你给我住手!她飞扑过去,抢过金牌,一个爆栗就敲上了儿子的头。

谁给你这东西玩的?!艾云很快乐地出卖了爹爹。

艾新——水云初一把揪住了夫君的耳朵。

这玩意可以随便拿出来玩吗?唉唉唉……艾新抽着气。

孩子见着新鲜嘛,给他们看看又不会怎么样?锦儿差点把它砸了。

锦儿问我这是纯金还是包金,我也不知道,才砸一小块看看嘛!了不起回头请工匠补回来就是。

或者请康熙再换一块给他,这也是可行的。

水云初简直被他气死了。

有你这样宠孩子的吗?艾新偷偷地做个手势,让双胞胎快逃。

平时你管他们已经够严格了,我偶尔宠宠他们有什么关系?宠也要有个限度,不能惯坏了,万一——她神色微暗,松了手。

都十几年了,她还是忘不了水云锦的丧生吗?他叹口气,双手环住她。

云儿、锦儿已经很乖巧了,五岁的孩子,整本论语都会背了,甚至还主动要求先生给他们加课程,云儿想习算学,将来好帮你打理织造坊,锦儿对格物有兴趣,那些西洋传教士送的怀表,他一个人可以把它们拆开来再组装回去,教上们都夸他是天才。

他们各有不同的兴趣,也许在性情上与你和云锦有些类似,但我相信他们不会走上你跟云锦的老路子,你就别再穷操心了。

这事我早知道了。

她好歹是双胞胎的娘,孩子们私下搞的小把戏能瞒得过她吗?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最近民间很多人在传唱一首歌谣,说是——大清皇朝底,民间霸主起。

天下船运一统漕行,大观戏班艺盖四方,江南织造重现锦绣,如意酒坊醺染群眸。

各界翘楚,一展雄风,掳获佳人芳心。

商事卓绝,绽放风华,享尽繁荣胜景。

百年基业,盛极一时,尽入红妆掌中。

峰回路转,去弊振兴,风云再起即荣。

艾新一头雾水。

这跟云儿、锦儿有什么关系?你不觉得那句‘百年基业、盛极一时’很有问题吗?世人皆知盛极而衰的道理,这难道是在警告我们,江南织造一业,又将掀起一场风波?人生本来就是起起伏伏,这种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他双手环住她的腰,额头贴着她的,热热的气息吹拂上她面颊。

再则,你觉得百姓现今生活如何?以大清目前的国势,有可能在短短百年内倾覆吗?好端端的,怎会扯到国势去?他吻了她的鼻尖一下。

看看你手上的金牌,只要有它在,大清一日不亡,水云锦织造坊永垂不朽。

是啊,她怎忘了自家产业几乎是御赐的,任帝王更迭,无人可以撼动。

而且她对水家的产品有信心,现今织造坊有织机五千,织工过万,艾新还额外组织了三百人,专门研究新花色,不仅吃下了中原半数的锦缎市场,连江宁织造局都常派人来学艺,以满足京里那些达官贵人的需求。

那民间的传唱并无根据,她搁在心里,根本是杞人忧天。

现在放心啦?见她面色和缓,他笑着啄了下她的鼻尖。

唉呀!她微嗔,媚眼如丝,双臂勾住他脖颈。

我承认你说的有理,以后不会再拿这些无聊事来说了,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孩子可以疼,千万宠不得,至少……她晃晃手中的金牌。

再不准拿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孩子当玩具了。

遵命,我的娘子大人。

他笑着,吻上她的唇。

她贪恋他眸底似海的深情,夫妻十余年了,他待她始终如一,这是爱,也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执着。

他同样喜欢她凤眸中轻飘的情思,似阳春三月,绵绵细雨,无止无尽。

两个人将对方抱得更紧,恨不能彼此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突然,她眸底闪过一抹光芒,他心一跳,才想后退,便感到脑后一痛,长发辫被她揪住,狠狠一拉,他的头整个往后仰。

呼……她喘息着。

让我歇会儿再继续。

他苦笑。

你几时才能学会一边亲吻一边呼吸?永远也学不会的,你放弃吧!她乐得眉眼弯弯,踮高脚尖,再度吻上他。

被她那丁香小舌逗得情欲勃发的时候,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留发不留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似乎在他身上,乌黑长辫成了一项不太美妙的结果。

啊!又被拉了。

她为何这样爱扯他的辫子?一生难解的谜啊!编注:【霸主天下】系列.董妮所著之采花795《大清织王》,集请看——【传家有望】系列.季可蔷所著之采花799《娇女休夫》!http://www.xs8.com.cnhttp://wap.xs8.cn后记我想把这句话放前面:这是小说,不是历史,别太认真。

我知道董鄂妃不是董小宛,我知道顺治是真的挂了,没有携美逍遥江湖,我知道顺治的第四子未及百日便夭折,连名字都来不及取,只得了一个和硕荣亲王的追封(福荣的名字就是由荣亲王这里来的)……嗯,似乎改太多了,改得我自己都滴汗。

很惭愧,我不是个遵守历史的好小孩,但不后悔,因为这样才好玩。

其实我还想再加一个尾声的,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方才长成、俊美无俦的艾锦在自家织造坊门口遇见了一个同样容颜如花的男人,展颜一笑,寒冰消融,那声音清凉似山间流泉,轻轻一句:今生不愧负这名字。

转瞬,身影飘然。

于是,艾锦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风华绝代……可惜加不进去,也不能再加。

加了,味道就变了。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故事,但每个人都得到了他想要的。

康熙执着于天下一统,艾新给了他一个平三藩的理由,于是,他舍了多年的手足情。

水云锦执着的是名声,他用生命换来了水云锦织造坊的繁华盛景。

艾新执着地追寻知己,让相知变成相惜、相怜、相爱,他失去了权势、失去了兄弟,但最终得伴携手终生。

水云初执着情爱,为了短暂的甜蜜,她可以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将全部身心投入一场可能没有未来的爱恋中,半途夭折而不悔。

终于,她的执着胜了天,得到她想要的。

生命中,人人都在执着,金钱、权势、名利、游戏、胜负……不管是什么,只要我们选择了(虽然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迫不得已才选择,比如考试),一旦走了一条路,能成功的,总是能执着到最后的人。

执着没有对错,就像人类因为欲望而发明东西,而让文明进步是一样的。

但欲望是两面刀,执着也是。

想执着必须有坚韧的心志,还有能舍的心,因为在执着的过程中,难免要面临取舍的问题。

舍弃不代表得到,也不一定就是失去,就看付出的代价,和最终的收获是不是能满足我们的心。

最重要的是,我们执着得来的结果,能否不悔地守着它?艾新和水云初无疑是执着、坚韧,并且不悔的。

他们从相遇时的对立,到相知时的相惜,她没有后悔过救人,他也不曾怨叹为何爱上她。

当他们因为身分的问题,两边对立越来越严重,他们还是牵紧了手在一起,没有想过放弃。

直到最后,他们一起失了手足,他们依然抱在一起哭,不悔两人间曾经拥有过的点点滴滴。

所以他们是幸福的……起码他们认为自己幸福。

其实康熙和水云锦也不见得就是不幸,毕竟他们想要的都得到啦!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把情放在生命中的第一位的。

江山和美人孰好、孰坏?人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

艾新、水云初……我想我会记住他们很久很久。

一边写,我一边想着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每个男人都希望自己生命中有三个女人:知已、情人和老婆。

知已是用来交心的,情人是爱与欲的交集,老婆,是男人飞累后的避风港。

在男人心中,这三者界限分明。

他不会去拥抱知己,就像他不会在老婆面前吐露自己的不足,说出心底的秘密;他会拥抱老婆,但他最炽烈的热情却是奉献给情人的。

但在女人心里,最希望的却是三者合一。

老公能够跟自己心灵相通、一生只爱自己一人、只守护着我们一起组成的家,其他的闲杂人等,永远别来骚扰我们。

我是女人,所以我是三者合一论的支持者,尽管我理智上很清楚,这一点很难达成。

艾新和水云初是我自己的梦想,他们投契到不必说话,单靠一抹眼神便能理解对方的心思,他们爱得纯真、也爱得恒久,于是,他们共结白首。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样的夫妻?我渴望有,这样我下次再听张清芳的Man\'sTalk就不会再想哭了。

最后的最后……其实我依然没有很明白,爱人到底能不能是朋友?http://www.xs8.com.cnhttp://wap.xs8.cn《大清织王》由亲亲小说吧(www.77xs8.com)独家制作!本书仅供试阅,请下载后于24小时内删除,让我们一起支持正版阅读支持作者^_^【书名】大清织王【作者】董妮【链接】http://www.xs8.com.cn/book23900/index.htmlhttp://www.xs8.com.cnhttp://wap.xs8.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