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情丝的精明厉害,袁青风直到这一日才真实地感觉到。
她找着了因失贞而被休离、只能暂借尼姑庵栖身的梁夫人,三言两语将她哄进了「绝情苑」。
那种自视贞德的女子一向最唾弃青楼妓寨的,在路上远远瞧见妓院!宁可绕路也不愿打从妓院门口过,更遑论与风尘女子面会对谈了。
但严情丝却有办法顺利见着梁夫人,并说服她在苑里长祝真不知她是如何办到的?等她安顿妥梁夫人后,袁青风觑了个空档,再也忍不住满腹疑惑地开口问道:「她怎么肯跟你进‘绝情苑’?」轻拢云鬓,严情丝吐了口长气。
「因为我了解梁夫人的痛苦。
」「啊?」这答案太笼统了,他无法理解。
明眸流转!她启唇叹笑,洒下一身的轻愁。
「这‘绝情苑’里的姑娘全都有着与梁夫人相类似的遭遇!心意能够互通,世俗之见便再也做不成屏障了。
」「相类似的经验?」是指被骗!还是遭休离?「拿绿衣来说吧!她六岁就给亲爹卖人当童养媳,待到及并,与夫婿圆房后.不过一年,夫婿赌博输光了家产,竟企图将她卖与青楼还债,她抵死不从,跳崖自荆是我偶然经过救了她,将她带进‘绝情苑’的。
」他懂了。
总归一句话,这「绝清苑」里的姑娘全都被男人欺负过,难怪她们日常生活中老是出现仇视男人的言行。
「不是每个男人都这么坏。
」他想告诉她,他这一辈子都不会伤害她。
她但笑不语。
或许真有好男人,但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那个命遇到,这「绝情苑」里全是些苦命女子,她们是没有那个好运气了。
「我说的是真的。
」见她似乎不信,他有些着急。
「拿我手下的弟兄们来说吧!石头嘴巴虽然不好、大柱子长得一副楞头楞脑,但他们都有一身好本事;若非本着保护姑娘的心态,你那些姊妹凭什么使唤他们?他们只消动动手指,就足以拆了这座楼苑。
」他没说大话,四十响马的威名天下皆知,以尚武闻名的西荻国精兵都敌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粮草被劫走,可见其能力。
尤其让他收在身边的石头和大柱子,他是打算培养他们做下一任接班人的,其本事怎可能差劲?这一点严情丝也了解,但她们全被坏男人欺负怕了啊!所谓一朝遭蛇咬、十年怕草绳,哪这么容易就能松开、心结?「我不想再谈那些事了。
」她转身往前走。
「情丝!」他怏一步挡住她的去路,但一瞧见她眼底的痛苦,他就心软了。
「好吧!不谈就不谈,但你总得告诉我,你跟梁夫人对谈的结果。
」「她是被陷害的。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梁夫人告诉我,那一夜,她喝了一盅梁员外好心端来的莲子汤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她清醒,人已在城西,接着家仆寻到她,带她回梁府时,隐婆已在府里等着。
她一进家门,立刻被拖往内室检查。
她虽辩解未遭玷污,但无人相信,又有隐婆作证她已失贞节,梁员外当场就给了她一封休书,将她逐出门墙。
而就在同一日里,梁员外娶了新妇。
」「好个无耻恶贼!」袁青风恨声骂道。
「梁夫人虽貌丑,但贤名天下知,梁员外为了不肯背负休妻臭名,不惜如此陷害发妻,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瞧着她精光闪烁的眼!里头有算计、有愤慨、和更多的打抱不平,她是下定决心了!哪怕他找来八匹神驹也拉不回她的意志。
「就算我劝你别冲动,凡事交由我负责,你也不会听吧?」严情丝斜睨他一眼。
「这问题我们早讨论过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再讨论一遍。
」碰了一记软钉子,袁青风只得摸摸鼻子傻笑。
「好吧!这件事由你负责,但是……」她秋眸伶俐地锁住他,一身晶亮芳华令人无法逼视。
他抿唇一笑,附近她耳畔轻道:「你进行计划期间,我要寸步不离跟着保护你。
」「寸步不离?」她错愕的眼圆圆地睁着。
他要寸步不离跟着她,那……她想起在山洞里时,他们也是那样形影不离;吃在一起、睡同一个山洞,而且……第一晚她因为弄丢了衣服,后来虽然又找回来了,但他们总是裸程相见过了……喔!该死,她这是想到哪儿去了?「不可以,你先前不是那样说的,我以为……」她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以为怎样呢?」袁青风邪笑地瞧着她脸上的红火直喷个不停,那艳丽的彩霞真是美得夺人心魄。
「以为……」原以为他只是要做名普通的保镖,如今想来,才知自己错得离谱;以袁青风不凡的来历与气势,怎可能担任那种三流角色?严情丝垂下眼帘,怜人的娇羞漾满一身。
「总之……不可以寸步不离就是了。
」「呵呵呵……」袁青风破她难得的羞赧逗得心荡神摇,忍不住撅唇采撷那彩霞中最红艳的一点朱唇,品味着那像饮进仙酒似的芳香甜美。
她登时忘了呼吸,大眼眨也不敢眨的。
第二次了!他吻了她,为什么?他为何要吻她?他的舌在她温润的唇间打转,饱富耐心地等待她为他启开香唇。
被他的舌厮磨过的地方越来越热,好象连她身体里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了。
对男人的排斥在这一波焰火中化为灰烬,她情不自禁芳唇微启,逸出一声婉转的娇吟。
他的舌立刻乘虚而入,滑进她柔软湿润的唇腔里。
那是一种像要蚀人心骨的感觉,他的舌被她的温暖包围着,舒服得似要飞上天。
大异于他陶醉似地闭上了双眼,她从头到尾明眸圆睁,那双蓊水秋瞳里倒映着他清俊的五官,还有他脸上着迷于她的神采。
她不懂,亲吻是如此美妙的事情吗?她没有过太多这种经验,一直以来她都是对男人避之唯恐不及的。
然而她的心却开始坪枰乱跳了起来。
她的手掌紧贴着他厚实的胸膛,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他的体温正在上升,而她……她变得好奇怪,头脑晕肢、全身软绵绵的!她想她大概是生病了。
他的大掌紧跟着抚上她白晰粉嫩的颊,那似水般的肤触叫他忍不住想将她掬在手心里,一生守护着。
「情丝……我要你,情丝,我要你……」他的情欲呢喃钻进她耳中,她浑身一颤,娘亲死前的遗言蓦地流过、心坎——「不要相信男人、永远不要相信男人……」她的身体逐渐冰冷,寒意激起她一波紧接着一波的抖颤。
她知道,袁青风并不坏,但他终究是个男人,一个可能陷女人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可怕男人,而她又怎能与他做出这种事?她忍不住用力推开了他,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快逃!她一定得快点儿逃离他身边才行,否则黑暗又要攫住她了。
「情丝!」袁青风诧异地望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
这是在干什么,他咬了她吗?!明明前一刻钟还吻得好好的,不过眨眼时间,她又将他当成洪水猛兽了。
她到底是哪里有毛病啊?他拒绝继续被当成傻子要弄。
「情丝!」长腿一迈,他迫在她身后而去。
「大事不好了,老大!」在「情丝楼」前,石头和大柱子一脸惨白地挡住袁青风迅如风转的步子。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别烦我。
」袁青风一手推开两名属下,踏上「情丝楼」的台阶。
他急着要找严情丝问清楚,她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时温柔、时畏惧的,他被耍弄够了,拒绝再玩。
「问题是人命攸关的大事,高个子来也顶不住啊!」石头有个坏习惯,一紧张就容易废话满嘴。
大柱子冲上前去拉住袁育风的衣袖,掏出一张小纸条念道:「三公子的飞鸽传书,上头说陪仇将军驻守边关的紫藤大小姐给西荻兵捉去了,用以威胁仇将军开城投降,但是仇将军拒绝,西荻国遂将大小姐绑在城门口,言明三日内仇将军再不投降,便杀了大小姐。
」袁青风顿住脚步,面色一整。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昨天!」也就是说离期限只剩两天了;京城到边关,快马也要三天,他得在两日内赶到!否则大妹袁紫藤恐将性命不保。
该死的!这仇段是怎么照顾她的?他不是说会保大妹一生快乐、无忧无虑吗?这就是他所谓的幸福未来?混帐王八蛋!他已经没资格做袁家的女婿了。
「你们跟我上来。
」他招呼石头和大柱子往严情丝的闺房里冲。
「严情丝!」他一定得上边关救紫藤,但京里这个骄傲又不服输的女人同样令他放心不下。
砰!房门被踢破,袁育风领着两名手下冲入严情丝闺房。
严情丝没想到他会这样闯进地房里,呆呆地与他忧急的眼对视。
一瞧见他的脸,她的心又如小鹿乱撞般狂奔了起来。
「你干什么?竟敢闯进情丝闺房?出去!」绿衣可没有情丝的柔情百转.她最讨厌男人了,尤其是这个对情丝影响日钜、极可能将情丝自她身边夺走的莽夫,更是她痛恨的焦点。
袁育风只当她是只爱吵爱叫的小狗,随手拎起丢给身后的大柱子。
「看好她的嘴巴,一刻钟内我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是!」大柱子听命地捉住绿衣,不顾她的挣扎、瞪视,大掌一伸抢住她的嘴巴。
严情丝总算回过神,记起她有保护「绝情苑」里众姑娘的责任。
「等一下,你不能这样对她,快放了她。
」「先别管她了。
」袁育风大掌按住她小巧的肩。
「听着情丝,我有急事要上边关一趟,我知道要让你暂停对梁员外的报复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将石头和大柱子留下来,他们会代替我保护你。
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一听他要走,她明媚的眸里流露出难舍的痛楚。
他还会回来吗?她……这样的心情是不是很不正常?她居然不希望他走!「我会回来的。
」彷佛腼穿了她的心思,他在她额头印上保证的一吻。
「我一定会回来!所以为了我,你千万得小心保重自己知道吗?」额头好热、眼眶好酸,万种情绪在她体内翻搅!就是没有厌恶。
严情丝情不自禁微颔首,一滴珠泪背叛她想要远离男人的理智,落了下来。
袁青风瞧得好心疼。
他美丽的情丝、泼辣的情丝、倔强的情丝、同时也脆弱的情丝,他多想将她揽进怀里,好生呵疼一世啊!但现在还不行,他不得不暂时舍她而去。
长臂一伸,他用力将她损进怀里,力道大得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让他们能生生世世、水不分离。
「我爱你!情丝,我爱你!」许下爱语后,袁青风转身奔出了「情丝楼」。
两日内得赶到边关救人,别说休息了,他恐怕连停下来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了。
混帐仇段、该死的西荻国!这一回他非领着四十响马抢光西荻国境内四十座粮仓不可,否则他袁青风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一直到袁育风的背影消失良久后,严情丝被吓得飞上九重天的神魂儿,才小心翼翼地回了位。
他刚说什么?他爱她,爱……一阵火红烧上她的颊。
怎幺可能?他居然爱她,天哪!因亲娘的死而冻结成冰的心发出了崩裂的声音,一股暖流在其间流窜,好温暖,也好……可怕。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手脚控制不住地发抖。
「啊!」大柱子痛呼一声。
绿衣终于摆脱他的控制逃了出来,临走前还不忘赏他两脚,踢得他抱腿哀叫。
「这是警告你,别随便欺负女人。
」绿衣又气得踹了他一脚。
见大柱子痛得眼眶泛泪,石头摇头晃脑损着他。
「难怪人家说四肢发达、头脑就简单;她要踢你,你不会问吗?」「我以为她没什么力气,踢不痛嘛!」大柱子辩解道。
「哼!我是没什么力气,但男人身上的弱点我都知道。
」绿衣龇牙咧嘴地送他一记大鬼脸后,跑到严情丝身旁。
「情丝,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你千万不能相信那个粗野莽夫的甜言蜜语,知道吗?」但如果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那该怎么办?严情丝无奈地低喟口气。
「大柱子,你家老大跑这么急是发生什么事了?」「老大的妹妹,不是紫葵小小姐哦!是紫藤大小姐,叫西荻兵给绑去了,性命危在日歹,所以老大急着去救人。
」大柱子回道。
「哼!单凭他一人就想闯入军备强盛的西荻国里救出人质?别作梦了。
」绿衣才不信袁青风有这么大本事。
西荻国可是天下第一强国,听说光军队就比北原国多出一倍,北原得与兰陵合作才能抵挡得住西荻的侵犯,袁青风想以一人之力与之对抗,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当然不止老大啦!还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和我们四十响马的兄弟们都会帮忙救大小姐的。
」大柱子解释道。
四十响马?那不是横行边关无人可挡的……「你们老大是强盗头子?」绿衣牙齿打颤着说道。
「喂,你可别看不起我们老大。
」石头跳出来为袁青风的名誉辩驳。
「咱们打劫可是领有皇命的,四十响马是合法的强盗,老大绶封的是一品官阶,连咱们兄弟都有六品职等呢!」「天下问哪有当官的强盗?」绿衣才不信呢!「这是真的。
」不意严情丝竟出声为袁青风辩护。
「袁公子的娘亲是当今圣上的胞妹,袁家四兄弟风、雷、雨、电一直很受皇上宠信。
在他们成年后,皇上本来要给他们封王封侯的,但四兄弟却相当厌恶朝廷里一堆无用的规矩礼节!坚拒入宫,皇上拿他们没办法,只得由着他们去做他们喜欢做的事,但先决条件是得对朝廷有利。
因此袁公子选择了做强盗,每逢西荻兵犯北原时,他就领着四十响马劫掠敌军粮草,以助我军打胜仗。
至于袁公子的三位弟弟,听说老二在兰陵国开妓院,老三做了消息贩子,老四则是赏金猎人,而且全都是领有皇命在身的一品官员。
」绿衣听得目瞪口呆。
是什么样的怪胎好好的王爷不做,居然喜欢干强盗?石头在一边对着她挤眉弄眼地大扮鬼脸,而大柱子依然是一脸憨厚的笑。
但此时严情丝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她满脑子都是袁青风的身影。
他上边关救妹会不会有危险?听说西荻兵个个骁勇善战,这一趟任务不简单吧!她的心微微地揪着。
第一次这么挂心一个男人,明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但她还是祈祷上天保佑他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好热、好热、好热……明明是骑在马上征战,刀来剑往都是不可稍有轻忽的危险接触,袁青风还是很难集中精神,一颗心全被「绝情苑」里那个精明美艳的严情丝给占据了。
他的心口发疼,思念化成热气,逼得他脑袋直发晕。
想她,好想她,真的真的好想她……什幺时候才可以再见到她?这一个月来,他已经快被这一股火般思念给逼疯了。
「老大小心!」一声警告蓦地响起。
袁青风及时拉回思绪,弯腰侧身二枝利箭擦过他脸颊。
「该死的——」低咒出口,他发狠地大刀横砍侧削,四周近他身的西荻兵们纷纷倒下。
怒火又增添了他体内的热度,他双眼通红、疯也似地单骑杀入敌军中。
就是这些一可恶的西荻兵频频扰境,才会逼得他不得不留在边关率领四十响马劫掠敌军的后方粮草,希望西荻军在粮草不济的情况,能尽速撤兵,勿再兴兵犯界。
他不懂,西荻的君王究竟在想什么?和平相处不好吗?他偏妄想着平北原、降兰陵,以获天下。
疯子!人之一生不过百年,就算得到天下又如何?死后所求也不过方寸之地,世间富贵能带进黄泉吗?愚蠢!北原国和兰陵国不止一次派使者入西荻以求和平,但西荻始终不允,再多的和平使者到西荻也是有去无回。
而且西荻国内不止君王好战,一干臣下更全是主战份子,逼得北原国和兰陵国不得不以结亲的方式联合以御外敌。
其实这几年有袁家四兄弟以奇兵方式阻止西荻进犯,这样的征战已经变成一种得不到利益的胶着战,西荻国为何还不肯放弃?害他……害他得与严情丝劳燕分飞,让思念磨碎了心魂。
情丝、情丝、情丝……不识情滋味前,他以为相思不过是种无聊的玩意儿;如今才明白,相思是至情的表现,他爱她,因为爱,他的思念才会变成一张网,紧紧困住了他。
「老大,够了,粮草已经劫到手,我们该走了,老大……」一干好兄弟勉强地将杀红了眼的袁育风拉离战常兵败如山倒的西荻军只有庆幸自个儿没给袁疯子一刀砍下脑袋的分儿,根本没有追逐的勇气。
袁青风一行人退回了四十响马的根据地。
一名手下忧、心仲仲地来到他面前。
「老大,你今天……」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袁青风已自马上栽了下来。
「老大!」他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人,却在手掌接触到袁青风肌肤时,慌张地大吼:「天哪!老大!你好烫啊!」可不是,袁育风满脸通红,全身热如火烧。
他快被思念逼疯了,再见不到严情丝,他一定会疯掉。
「老大,你是不是生病了?」众弟兄们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关心地询问着。
「要不要请大夫?」「老大,咱们先入关吧!」四十响马的根据地不过是关外一处深山绝谷,渺无人烟!是适合躲藏!但绝对不宜养病,因为这里常年积雪不化,冷毙了。
「我没有病!」袁青风大吼一声!他再健康不过了!他只是很想严情丝,想得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了。
不行、不行……他忍不住了,他要见严情丝,再见不到她,他一定会发烧致死。
「你们听着,我有事必须离开一个月,我不在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由虎子作主,没问题吧?」他点出一名属下说道。
「当然没问题。
」四十响马也不是第一天出道了,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本分在哪里,绝不会误事,只是……「老大,你要去哪里?」袁青风目光投向遥远天际,在那广阔的天幕中,他瞧见了日思月想的身影——严情丝。
「我要去京城。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翻身上了马。
对!他要去京城,他要去找严情丝。
这一次、他一定要说服她嫁给他,她会是袁家的长媳,他袁青风今生今世唯一最爱的妻子!同一片蓝天,严情丝也在看着。
好快,袁育风都已经离开一个月了。
这期间,她偶尔会接到一些据说是袁家三公子袁青雨派人送来有关袁青风的消息。
讯息里总将袁家的一切交代得详详细细,包括:袁紫藤终于获救;袁青风率领四十响马大败西荻军,劫得粮草四十车;而袁紫葵则在兰陵国被袁家老二袁青雷逮住了;袁青电身陷飞云山……各式各样的飞鸽传书,每天总有两、三封。
她不知道这袁青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让她了解袁家的一切到底有何意义?可是她仍然将所有的纸条小心翼翼地留藏起来,然后亲手绣了一个荷包,将纸条收藏在里头!随身带着,就贴在她的心坎上。
这些有关袁家的讯息无时无刻不带给她温暖!就好象袁青风仍留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似的,她每天总要将所有的纸条都拿出来读上两、三遍,心才会稳稳地安定下来。
他会回来吧?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她不承认自己思念他,但她确实渴望他回来。
「情丝!」未经敲门,绿衣直闯进她闺房!见她又再瞧那些飞鸽传书了,黛眉不悦地拧皱了起来。
「情丝,你明知天下男儿皆薄幸,又何苦迳往苦海里钻呢?」严情丝将所有的纸倏折妥!放回荷包内小心收着。
「我并未陷入情关啊!绿衣,你太多虑了。
」「才怪!」绿衣轻哼一声,捧来铜镜。
「情丝,麻烦你瞧清楚点儿,镜里头的人影不论眼角、眉梢全都写满了浓情,这样你还敢说你末陷情关?」是这样吗?她细瞧着镜影,镜中人确已失了过去的清心寡欲,神韵上添染了轻愁,但这就是爱吗?应该不是吧?她记得当年娘亲未死前,她们母女俩在家乡相依为命,苦等着上京赴考多年未归的爹爹;那时娘还不知爹负心,每回同她提起爹的事,总是眉眼带笑,一脸甜蜜幸福的样子。
与如今她黯淡的愁容相比,何止天与地的差别?所以她应该还没有爱上袁青风吧!只是基于朋友的道义,难免会关心一下。
她不信自己在见了这多的悲剧后,还会毫无防备地坠入情网。
不可能!她大声地反驳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别胡说,绿衣。
」藏好荷包,同时也藏起了她的心事。
「我让你密切注意梁府的动静,现在如何了?」知道严情丝不想说的事,就算拿把刀来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说的;她就是这幺地固执与坚强。
绿衣只得住她转移话题。
「好消息,梁员外已收拾细软连夜潜逃出城。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不是吗?」严情丝嘴角浮现一抹冷酷的笑。
为了替梁夫人得回她应有的权利,她曾上梁府与梁员外磋商,要求他还梁夫人一个清白,却被梁员外严词拒绝。
他还取笑她愚蠢,说一个被休的女人只能躲在尼姑庵里长伴青灯了,有什幺资格对他提出要求?多么自私又无情的男人啊!梁府绝大多数的家产都是梁夫人辛辛苦苦打理来的,庸碌无能的梁员外除了吃喝玩乐外,根本不事生产。
结果梁员外利用完了人就想将之丢弃?哼!她严情丝可不会允许如此恶人继续逍遥法外。
首先,她买通与梁府有所往来的客户,在帐面上侵吞梁府大笔银两,梁员外压根儿不会算帐,加上娶了新妇,天天窝在闺房里享受美人恩,哪有心神去顾虑营生?不知不觉间,财力雄厚的梁府就被逐渐掏空了。
然后她又将自梁府里得来的金银全数交予梁夫人,凭着梁夫人掌家多年的经验,很快地原属于梁府的产业就被她一一鲸吞蚕食转了手,梁府仅剩一具空壳子。
这时再将梁府破产的消息传扬出去,不过几日,那无德无能又无情的梁员外便尝到众叛亲离的苦果,不得不连夜逃亡了。
一个月——仅一个月的时间,京城首富换了人。
梁夫人的生意手腕高超是一要因,但决定关键仍在于精明果断的严情丝身上。
这份强悍或许叫人害怕,但却挽救了一名差点被逼死的可怜女人。
因此感她恩情的梁夫人发下弘愿,这一生都要追随她的步子,帮助全天下需要帮助的女性。
「情丝。
」绿衣走过来拉住她的衣袖。
梁夫人要我谢谢你,经过这次的事,她想了很多,她希望可以帮助‘绝情苑’扩大,然后在全国每一郡县都设立一处‘绝清苑’,用以帮助全天下遭受迫害的女人,我们需要你来领导这个组织。
情丝,你会永远跟我们在一起吧?」「当然喽!」她淡笑。
帮助全天下需要帮助的女人一直是她的愿望,她怎可能拒绝?「永远都不可以离开喔!」绿衣缠着她。
一朵清恬却带着微涩的笑浮上严情丝唇角。
不知为何,胸口贴着荷包的地方逐渐热了起来,烫得她的心枰枰坪地狂跳着,而那句永不分离的承诺则在不知不觉间被蒸发殆荆在心愿可以达成的喜悦尚未传遍她全身前,袁青风高大的身影早喧宾夺主地浮上她脑海,占去她全副的注意力。
他扯着喉咙大吼的样子,他粗鲁的体贴、无礼的温柔,和霸道的守护……他的一切都是那么样地叫人眷恋。
祈求他尽快回来的渴望,迫切到令严情丝遗忘了身边喋喋不休的绿衣,满脑子全都是袁育风。
「回来吧,风……回来吧!请你快点回到我身边!」在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渴望化成了呢喃,细细地流泻出口,吓坏了绿衣,而她依然一无所觉地继续祈求着……第七章璀璨的琉璃灯具倾泻出满室旖旎光华,今晚的绝情苑仍是京城里最耀眼的一颗星子。
严情丝的绝顶魅力席卷全场,娇媚的眼波、万种的风情,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俱是男人们注目的焦点。
尤其在发生梁府破产事件后,严情丝的强悍精明更成为全京城男子讨论的话题,有很多人骂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蜘蛛精,但却有更多人涌进绝情苑,目的只为一睹她的风骚劲辣。
因此进绝情苑,却不求得美人儿回眸一笑,反而大声叫骂的人就显得怪异了。
上百只眼睛一起用讶然的神情凝视这名金玉满身、却口出秽言的中年男子。
只有严情丝明媚的秋瞳不怀疑惑!反而降起凄绝寒霜。
那冷冷的眼瞪着无理取闹的中年男子,神态是愤恨的、轻蔑的、鄙视的。
中年男子不觉越骂越小声,高官掌权十馀年后,他头一回在一名未满双十的年轻姑娘西前感到畏惧。
严情丝红艳的樱唇微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杜王爷难得今日大驾光临‘绝情苑’!不知是为了何事?嗯……让我猜一猜,是不是为了您最后一个儿子,在上个月游湖时,意外玩进龙宫里,至今未回呢?没错,这中年男子正是严情丝的生父,因贪图富贵、抛弃糟糠妻,进而害死发妻,如今受封为南荣王的杜康宁。
也许是严情丝亡母死前的诅咒应了验,也可能是杜康宁一生为恶过多引得上天降下惩罚,杜康宁这一生娶妻两名,前妻严雪如生下情丝,却不被承认;后妻升云郡主育有二男一女,又先后夭折;其后杜康宁陆续纳进八名待妾,再无所出;而被他金屋藏娇在外头的十多名女性,也仅一人产下一子,放在外头抚养,多年来平安无事,岂料一被杜康宁接回王爷府后,不出一个月,便坠湖身亡了。
杜家至此宣布绝后。
杜康宁又气又怨,既担心他死后大把家产无人承继,又不甘财产落入妻子娘家那批一直瞧他平民出身不起的亲戚们手中。
思前想后,好不容易总算给他想起还有一个情丝,虽曾被他逐出家门,但总算流有杜家血液,由她来继承他的财产再适合不过了。
哪知派人寻找的结果,亲生女儿竟一直与他同城而居,还艳帜高张,开起了妓院!丢脸啊!简直丢尽了他杜家祖宗十八代的脸。
杜情丝,你敢跟我说这种话?十年的时间让杜康宁从一名斯文的书生汉变成一个肥肉满身的大胖子,一发起火来,那肥肉抖动的样子十足地令人作呕。
严情丝就当场给了他一个恶心的表情。
杜王爷,我恐怕你是说错了吧?我姓‘严’,我的名字叫‘严情丝’,这一点你尽可问问场中每一个人,我想京城里不认得我严情丝的人大概不多。
当年娘亲含恨而亡后,她为什么不离开京城这伤心地?就是想留下来亲眼目睹如杜康宁这般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会有怎生的好下场?终于给她等到了不是吗?姓杜的子女接二连三地夭折,杜康宁小妾一个接着一个地娶,还是没办法给杜家传宗接代,眼看着杜家就要绝后了,他终也想起她这个惨遭抛弃的女儿了。
她该感谢上天仁慈的.不是吗?可怜的娘亲受苦一生,总算得回一个公道了;天下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当以此为鉴,天道轮迥、报应不爽啊!而她,当初被逼放弃杜姓,改姓严后,她就没打算再姓回杜去,今生今世她是注定姓严了;杜康宁活该无子,杜家理应绝子绝孙。
你是我杜康宁的女儿,你怎能不姓杜?为了不让杜家的香火断绝,杜康宁是打定主意不择手段了。
我是吗?她纤指指着他,厉声怒问。
别忘了十年前是谁说我没资格成为杜家子女的?我……杜康宁后退一步,不敢相信一名小女娃竟拥有恁般强盛的气势,足以压倒他堂堂的南荣王。
情丝,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恩师看中我,硬要将女儿嫁给我,我没有反驳的馀地,所以才会……所以你就贪慕虚荣,抛弃曾救你于困顿、为了你不惜与家里决裂、陪你吃苦受罪的糟糠妻,我那可怜误将狼人当良人的娘亲!她大吼,声音远远地传出,全绝情苑的人都听见了,杜康宁不觉羞红了脸。
啪!杜康宁一记巴掌扇了过去。
严情丝避都没避,梳整完美的发髻被打散了开来,半缕青丝遮掩住她妍丽的娇颜。
她伸出红艳的小舌舔去唇边的血丝,媚眼斜勾,无限风情自然洒落。
这一掌就当还我体内姓杜的一半血液。
来人啊!她两指轻轻交弹,被袁青风留下来充作她贴身护卫的石头与大柱子立刻冲了过来。
将杜王爷请出‘绝情苑’。
是!石头和大柱子恭身领命。
被两个大男人横架起来的杜康宁一张脸转红又转白。
你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拆了‘绝情苑’,我非……严情丝只当他的恐吓是耳边风,她纤手撩起青丝,解开那半散的髻,如缎般的发瀑泄了下来,在她的娇媚中再添入无限艳光。
赶出去。
语毕,她转身出了大厅。
既然严情丝都不再保留情面了,石头和大柱子当然也不会再客气,一人揪住杜康宁一只手臂,将他抬起来丢出了绝情苑。
姓杜的,在拆‘绝情苑’之前,麻烦你去探听清楚,这座楼苑是谁罩的?咱老大可是顶顶有名袁家四公子——风、雷、雨、电中的长公子袁青风;你要是有自信挡得住咱老大的一拳,不妨来试试。
杜康宁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
袁家四公子的大名他早有耳闻,在京城,袁家是一个传奇;而要说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臣下是谁?非风、雷、雨、电四兄弟莫属。
想不到严情丝居然与袁青风有关系!这样一来他更不能放弃这个女儿了!得以成为袁青风的岳丈,虽然袁育风的亲娘,那位私奔公主早被贬为庶民,但血缘关系总是抹灭不了的,只要情丝与袁育风成了亲,他也算与皇上攀上了亲,这可是天大的光荣呢!他绝对要争取到底。
而倘若严情丝恨他的理由是因为他休了她的生母,另娶升云郡主为妻;那么他不在乎再休升云,并将严雪如扶正,迁出她的骸骨,改葬到杜家祖坟里,让她成为他杜康宁名正言顺的妻子,而情丝由自然也可以认祖归宗了。
想到就做,为了杜家香火、和他一生一世的富贵荣华,他决定二次休妻。
凭栏望明月,漆黑的天幕里,还有万点星子在闪烁,点缀出番热闹缤纷的景象。
轻风款送,也荡出了严情丝满腔无奈愁思。
十年了,时光的流逝改变了许多事,不禁让人有物是人非的感叹,然而杜康宁却一点儿也不为时间所改变,还是一样出自私自利、无情无义。
而他竟是她的父亲,想到自己体内流着如此肮脏的血液,她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想要飞出楼阁外、寻求解脱的渴望。
那个可恶的男人怕是到死都不会改变了吧?只是徒然牵累了她可怜的娘亲。
娘……孺慕的呼唤逸出齿缝。
她恨害死娘亲的杜康宁,但没有人知道,她更恨自己的存在,因为娘亲的死她最少得负一半责任!当年杜康宁赴京赶考一去不回后,外公、外婆曾一度找到她们,希望娘亲能跟他们回去。
只要舍下她,凭籍着严府的财势和娘亲的美貌,要再重觅一份幸福的归宿必不是难事。
但娘亲拒绝了,因为娘亲爱她,舍不下她。
两母女只得继续守在乡下,痴痴地等待杜康宁的归来。
一年、两年、三年……转眼八年过去了,外公、外婆已彻底放弃她们母女俩,娘亲也等得青丝成白发。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遂鼓励娘亲上京寻亲。
结果……怎么料想得到,她们寻到的竟是一份再难堪不过的背弃,娘亲因此自绝而死!她永远也忘不了娘亲是如何地用生命下诅咒,要杜家绝于绝孙以验证她不幸、遭弃的悲苦命运。
严情丝的纤指紧紧握着雕花栏杆,微启的唇吐出无声的思念。
娘啊!十年了,你许下要杜家绝后的诅咒终于实现了,你……也可以瞑目了吧?两行清泪夺出眼眶,顺着她莹白的粉颊滑下,然后飘入夜风中。
幽黑的天幕中像是隐隐浮现严雪如愤恨、仇怨的面容,仿佛说着:她死得不甘、死得不满,她的报复还没有完呢!严情丝脚步一个踉跄,顿觉头重脚轻。
娘,你……还不够吗?娘亲还想要什么?杜康宁的死,还是……她的性命?一阵阴森酷厉的女声倏忽响自她脑海。
情丝,永远不要相信男人,天下间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离男人越远越好……不要相信男人……娘……娘亲临终前遗言抽痛她的心,然而袁青风清俊的脸庞却一直在她脑海徘徊不去;他的体贴、他的守候,还有他甘甜如蜜的亲吻。
他总是想尽办法在保护她,连这样的男人也不可以信任吗?不要信任男人、不要信任男人、不要信任男人……那愤恨不甘的厉声将她的心冻得越来越冰冷。
严情丝为幻象所迷,不由自觉频频摇头。
不……娘,不要……袁青风一直待她那么地好,他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男人,他不是、他不是、他……应该不是吧?她的心莫名摇晃起来。
如果袁青风真的有情,为什么他到现在都还不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他明明说过他会再回来的,可是……究竟还要她等多久,像娘那样等到老了红颜、白了青丝吗?不要信任男人、不要信任男人、不要……仿佛间,原本高挂天边严雪如恨绝的容颜贴近了她的身子。
严情丝拚命往旁边退,一股恶寒自脚底升起窜遍她全身。
不要,娘……不要……但幻觉化成严雪如的亡灵,紧紧地揪缠住她空虚无助的心。
情丝,娘不准你违背承诺,不准……不要!袁青风的迟迟未归,杜康宁的无情无义,以及亡母悲惨的遭遇终于一点一滴击碎了严情丝的心。
我会听你的话的,娘……我不相信男人、我不相信男人……不要……娘,不要……啊!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失足,她脚下一绊!半边身子倏地一疼,整个人就这样翻出了栏杆。
而严雪如的脸就紧贴在她眼前。
来陪娘吧!情丝,娘好寂寞碍…闻言,严情丝浑身一颤,伸出来准备握住栏杆的手登时松了开来。
娘……原来如此,娘亲一个人走在黄泉路上太孤独了,才会来找她相陪,所以她应该去才对。
毕竟娘是为了她才吃了这么多苦,她怎忍心弃娘而去,一人独享幸福?况且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守住在娘亲死前立下的承诺……一生不接近男人。
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心在改变了,为了袁青风,他强壮的臂膀、温柔的对待令她迷恋,就在不知不觉间,她让他走进她心坎,并将信任交付了他。
所以她才会不介意他的碰触,并且渴望他遵守诺言再度回到她身边。
可她害怕等待、也痛恨等待。
万一他不再回来呢?万一他一直在说谎呢?万一……她连自己心里这份不安都觉得讨厌,因此……这样也好,结束等待,去陪娘亲,她心里的苦也可以升华了,不再感觉痛,她得到了渴求已久的解脱。
然而——情丝!一声熟悉的怒吼蓦地响起。
严情丝因绝望而紧闭的双眼立时睁了开来。
是他吗?袁青风终于回来了,可是……没有,盈满她目光的只有娘亲因憎恨而扭曲的脸。
方才终究是她的幻觉罢了!袁青风早就不在,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情泪滑下粉颊,她不再挣扎,任柔软的身躯往地面坠去。
沁凉的晚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
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求了,人世间的一切于她再无意义。
她在心里轻声念着:娘啊,带我走吧!随即,她的身子似落到了地面,轻弹雨下,下坠的感觉停止,她疲累的身躯改而被一股温暖给包围住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原以为会很可怕,想不到竟如此舒适,就好象……被袁青风抱在怀里似,她感到无比的温馨与幸福。
不知不觉间,她微白的唇上弯、勾出一朵绝美的笑花,倘若这便是死亡,她心甘情愿承受。
袁青风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整整两日夜,他不吃、不喝、不睡,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赶路进京探望心爱的女人上,好不容易,终于给他赶到绝情苑了,想不到迎接他的竟是从天而降的严情丝。
天哪!那么高的楼阁,她要是摔下来……他不敢想,只吓得手脚不停打着颤儿。
情丝——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厉吼,同时全身功力提到极限,身形化成一枝利箭朝她坠落的方向奔去。
老天保佑一定要给他赶上,她不能死,他都还没娶她为妻呢!她怎么能死?他的手臂拚命地往前伸,只要能接住她坠下的身子,救她免于死劫,就算是折了他的手臂他也无怨无悔。
呃!当他的手臂接触到她的身子时,一股激痛立刻由自他的手肘处传遍全身。
果然!准备工作没做好的结果就是他的左臂给这股冲力撞得脱臼了。
但没关系,他终是接住她了,只要她没事,一切都值得。
可是他的左臂脱臼就没力气抱稳她。
从他的怀里到地面上这一点点的高度是不会摔死,但却会摔疼她,他舍不得,一个翻身,他让自己躺在地板上成为她坠落的垫背。
唔!她瘦归瘦,还是压得他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不过……他体内因思念而燃起的高热,却在她重回他怀抱后,全数消失了。
情丝、情丝,你吓死我了!他用完好的右手抱紧她,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老天,我再也不放开你了,我要娶你为妻,一辈子、永永远远与你在一起。
他不停在她耳边说着,直到狂奔的、心跳缓缓恢复了原来的频率。
他抬眼,遥望清幽怡人的情丝楼。
她怎会从那上头摔下来?是意外,遇袭,还是……自杀?猛地一摇头!他不信她会自杀,严情丝绝非那种遇上难事就逃避的女人,他对她有信心。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意外和遇袭了!若是意外,他没话说,但……谁敢妄想伤害她,他绝对会让那个人后悔被生在这世界上!情丝……他用布满胡渣的脸与她粉嫩的娇颜厮磨着,虽然那可能伤害她,但他实在是太想她了,想得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
可也幸好她昏了,否则又要骂他生得一张丑脸了。
一定要在她清醒前洗个澡、刮个胡子,他不想给她留下坏印象。
唉!苦笑浮上唇角,他低叹一声。
原来不止女人会在喜爱的男人面前特意打扮,就连男人也会在意这种事。
我说大哥啊,夜风森寒,你皮粗肉厚是不在乎,但未来大嫂可就不一定喽!一阵带笑的调侃忽地在袁青风头顶响起。
他抬眼一看。
青雨!这无事忙的老三怎会在这里?事实上摆平紫藤和仇段间的纠葛后,我就一直待在这里了。
难得粗鲁得像头熊的大哥会谈起恋爱,他不来看场好戏怎对得起自己旺盛的好奇心?袁青风恨恨瞪他一眼。
不准破坏我的好事。
冤枉啊,大哥,我是那种小人吗?你就是。
袁青风低啐一声。
我的左臂脱臼了,你过来帮我接回去。
大哥,我可以帮你抱起未来大嫂,然后你再自个儿接回手臂如何?你敢碰她一下,我砍了你的手。
袁青风警告他。
袁青雨只得摸摸鼻子,乖乖地走过来帮袁育风接回脱臼的手臂。
只听得喀拉一声,袁青风倒吸了口冷气,袁青雨吃吃地笑了起来。
好啦,大哥。
动了动手,确定已无大碍,袁青风一个用力抱起昏迷不醒的严情丝。
唔!他浓眉一皱,手臂果然还有些痛,但为了不让其它人碰到她,这痛他忍得。
大哥,太勉强对手臂不好喔!还是让小弟帮个忙吧!袁青雨跟在他身后好心地建议着。
少罗嗦!拾阶步上情丝楼,来到严情丝的闺房,袁青风挡在房门外。
再进去是闺房重地,男人止步。
大哥!袁青雨暧昧地撇撇嘴。
我不知你什么时候变成女人了?我当然不是女人,不过我是她的男人,故不在此限。
他骄傲地说完,转身踢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将严倩丝送回床榻上。
袁青雨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他很想进去,但袁家四兄弟里就属老大袁青风个性最火爆,干起架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招式,如非必要,他实在是不想去招惹他。
袁青风安置好严情丝后!走到门口,手插腰瞪着袁青雨。
还不滚?大哥,我用一个消息跟你换一次参观花国状元严情丝闺房的机会如何?袁青风浓眉一挑。
说来听听。
未来大嫂坠楼前,我曾发现一条黑影在她附近鬼鬼祟祟。
这么说来严情丝的坠楼既非意外、也非自杀,而是遭人狙击喽!袁青风一把揪起袁青雨的衣襟。
你既然发现有人要对情丝不利,为什么没将人捉回来?我追了啊!袁青雨因为呼吸困难而胀红了脸。
只是不小心被他给跑了嘛!笨蛋!袁青风一个用力将他给扔了出去,反身锁上房门。
想不到大哥这么小人,得到消息就不守信用了!袁青雨不甘心地在门回叫闹着。
大哥,你答应让我参观未来大嫂闺房的,开门啊!我只说要听听你所谓的交换消息,谁答应让你进来了?识相的快点儿滚,要吵着了情丝,我缝了你的嘴。
语毕,不理会门外烦人的三弟,袁育风放轻脚步走回内室。
床榻上的情丝依然昏迷着,但从她唇边恬适的笑意看来,她应该是睡得很舒服才对。
沉睡中的她少了清醒时的咄咄逼人,显得羸弱而清纯,但还是一样美丽。
只是谁也想象不到,这不足双十、娇美非凡的小女人其实有一颗精明过人的好脑子。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不知又招惹了多少人、扛下多少责任,才会闹得有人要杀她!不过现在他回来了,他会保护她,任她要恶整哪些坏人都没关系,反正是那些家伙活该,他会让她做所有她喜欢做的事,直到她高兴为止。
放心吧!情丝,你尽管休息,等你清醒后,所有的麻烦我都会帮你解决的,我保证。
轻轻的一吻印上她微凉的唇.引得她唇边的笑意更加灿烂。
袁青风依依不舍下了床,其实他也好累,好想躺在床上睡它个三天三夜,但是不行,他还有很多事得做,包括这一脸纠结的大胡子都得在她醒来前整理完毕,他没有时间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