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修车了,曲韵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微微弯起唇角,她笑眯了眼来回抚着每一辆被送进曲家修车厂待修的车子,含情的柔嗓发出像是春风拂过林梢般美妙的声音。
对小起喔!刚才太生气了,忍不住大吼大叫,有没有吓着‘你们’啊?她自幼即与汽车为伍。
父母尚在世时家中做的是进口车生意,但她却对修车更有兴趣,将每一辆被送进厂里整修的车子当成心爱的宝贝般疼惜爱宠。
大学时她执意就读机械系,虽曾遭到家人反对,但几年下来不论修车是多么辛苦的职业,她始终不改其志,爱车爱入了骨。
行过一辆飞雅特,那柔和的频率像极了情人的爱抚。
我很快就会杷‘你’修好的保证‘你’再上路时,仍是好汉一条。
也许有人会觉得对一辆车子说话是件没脑子的蠢事,但假若人类能与大自然间的动植物沟通这事儿已被承认,她想不出为何她不能试着去了解一辆车。
下午‘你’的主人就会来带‘你’回去了,要好好保重喔!停在一辆爱快罗密欧前,她小手流连轻抚着引擎盖。
她是爱死车子了,在她的眼里、心里除了汽车之外,别无其他。
呃……她的两个弟妹也在挂念的范围之内啦,但她最爱的还是汽车。
这世上也唯有车子能令她思思念念、永难忘怀……唔!不知为何,一张可恶至极的娃娃脸蓦地闪过脑海,可不正是那叫气死人不偿命的疯子天。
曲韵紧紧咬着下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他。
会不会是受刺激过头了?但愿,她低声祈祷。
我这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见到那个疯子天了。
风浩天当然不可能预知曲韵的心思,他口里吹着爱如潮水的曲调,兴奋地眯细了一双精亮深邃的黑眸。
决定了!我要追求曲韵。
他一掌拍在方向盘上,大声宣布。
曲韵,她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宝贝,一般女人多以花或珠宝来装饰自己,独她偏爱拿机油和灰尘来化妆。
但外在的脏污一点儿也掩不住她如珍珠般柔和、不刺眼的光华,她是恁般特殊的存在着,引人心喜、而不给人压力。
原就对她迷人的嗓音一听钟情,见着她后,她一张怡人的俏脸更在他心头悄悄扎下了根。
她粉润濡湿的唇上扬成自然的菱角形,看起来好性感,不知尝起来的味道如何?她的眼不大,若以现代人喜欢双眼皮的俏丽大眼来看,她细长的丹凤眼无疑是逊色许多;可他却极欣赏她眼底的光彩,那是一种对人生充满希望、乐观又开朗的火花。
不过最最令他着迷的还是她的声音,低低柔柔、充满磁性,平常听就够醉人了,一旦上了床……他感觉到下腹部有一阵火热的贲起。
光是想像她在床上甜腻勾魂的呻吟,他就差点儿受不了地喷鼻血了,若能追求到她,他一定会成为全天下最‘性’福的男人……啊!幻想太过,他居然没注意到由巷子里冲出来的高中女生。
该死!低咒一声,他飞快地转动方向盘,并且踩下煞车。
刚大修完毕的莲花跑车在冲上安全岛、撞倒一株行道树后停了下来。
风浩天赶紧下车察看那位倒在地上的少女。
小姐你……才想伸出手扶起那少女,打斜街里忽地冲出一名少年,比他更快地截走了女孩。
小灵,你怎么了?少年抱着少女又哭又叫。
是你!你撞到我妹妹了。
你说该怎么办?对不起。
虽然少女突然冲出车道有错,但风浩天自认没专心开车也得负一部分责任。
一句‘对不起’就没事了吗?少年指着他破口大骂。
我妹妹被你撞伤了,我要你赔医药费。
医药费?风浩天眉一挑。
不会吧?不要求上医院检查,反而先讨起赔偿金来了……难不成是桩蓄意诈欺的假车祸?赔医药费当然没问题。
他扮出了一张天真蠢蠢的脸。
我这就送你妹妹去医院,看是要做检查、吃药、开刀或是事后的疗养,只要是医生说的,不论得花多少钱,我愿负全责。
不必了。
少年断然拒绝他的提议。
你只要给我钱,我自会送妹妹上医院。
确定了!风浩天在肚里笑抽了肠。
居然有人敢骗到他头上来,不晓得他除了‘疯子天’外-还有一个绰号叫‘骗王’吗?不行,让两个小孩子单独上医院万一被骗了怎么办?我认识很多大医院的院长,像是长庚、荣总、亚东……随便你挑,我送你妹妹去,绝对让她住最好的病房、接受最好的治疗。
每听见一间医院名称,少年的脸就白上一分。
我们不习惯上那些大医院的,你给我钱,我再送我妹妹到我们熟悉的诊所看。
诊所!风浩天眉头、鼻子全都皱了起来。
那种小地方做得来妥善的治疗吗?他用力拍了拍少年的肩。
你不必为我省钱啦!只要我打通电话,不论多少钱,兄弟们都会帮我筹到的,所以找们还是去大医院看比较好。
兄弟?少年吞了吞口水。
你……请问这位先生,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风浩天眯起了眼,诡谲的异芒在里头闪烁。
你问这个做什么?想报警吗?少年、还有他怀中理应昏迷不醒的少女同时发起抖来。
当当……当然不是啦!少年结结巴巴地说着。
无缘无故我怎会想报警呢?我只是好奇,不知这位大哥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会认识这么多大医院院长?哦!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他磨了磨一口可以去拍牙膏广口的森森白牙。
在还没去绿岛前我是什么都做啦,所以认识了很多人。
不过刚回来嘛!我还在考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才好。
妈呀!他们真的惹到不能惹的黑道大哥了!还是刚从绿岛放出来的大哥大大呢!少年和少女不约而同地跳起来,一下子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哈哈哈……风浩天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唉哟,好可爱的小孩子,别跑嘛!多玩一会儿啊!做啥儿跑这么快呢?他只是刚去绿岛摆平一件case回来这也值得大惊小怪?风浩天一点儿都不为了误导人家而感到愧疚,相反地他玩得可乐了。
尤其在看到司辰寰的莲花跑车又撞出一个大凹洞后,他笑得更开心了。
韵儿、韵儿、小韵儿……唱着不成调的歌,他不晓得多高兴能够再把车子开回曲韵的修车厂。
这表示他们缘分不浅,她是注定成为他的人了。
耳边传来总有一天等到你的口哨声曲韵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立敬礼了。
不会吧?小瘟神不是走了吗?轻声嘀咕着的同时,她战战兢兢地回过头。
啊--惊喉卡再喉咙里,憋得她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小韵儿,你怎么了?风浩天冲过来拍抚着她的背。
曲韵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手。
风先生……浩天!他的语气严肃到令人打心底发毛。
可是……她不想跟他这么亲近啊!不给她讨价还价的空间,他断然说道:没有可是。
但下一秒,他又涎着笑脸附上她耳畔。
或者你喜欢,也可以叫我小天、天天、浩浩……浩天,为免他说出更多恶心话,翻搅出她胃里的隔夜饭,她决定从善如流。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脸色变了几变,突然把上扬的唇角给拉垮了。
我我我……我……听他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曲韵没耐性地蹙起了黛眉。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扁着嘴,手指向修车厂门口。
曲韵疑惑地走出去察看,下一瞬间她发出一声尖叫。
啊--车子、车子、车子……听她的嗓音有越来越高亢的趋势,风浩天毫不犹豫地抡起拳头,在自个儿额上狠狠揍了一拳。
随即就见曲韵踏着火气十足的脚步冲日他面前。
车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恶的臭疯子,居然把她才修好的车子给撞坏了,他若没有一个够完美的藉口,她绝饶不了他!我撞车了。
他楚楚可怜地说着。
废话!她翻了个白眼。
白痴也看得出来。
而且车子被撞得很惨。
怎么他竟没事儿呢?太可惜了!她坏心地想。
好痛……他眨眨眼,眼眶里有水雾在浮动。
他居然在吸鼻子,害她……害她一双拳头就这么定在他胸前,揍不下去。
为什么会撞车?她缩回拳头插在腰上瞪着他。
他摸着额头,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以着好无辜、好无辜的眸光望向她,害她不知不觉又把声音放柔了。
你不是才把车子开出去,怎么就撞车了?曲韵没好气地问。
他决定已经磨够她的耐性了,这才缓缓开口。
我才开上马路没多久,一个高中生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为了闪避她,我不得不……他顿了下,大掌来回摩娑着她的臂膀。
我很抱歉,你费了那么大的工夫修理它,我却粗心大意地又撞坏了它,对不起,你骂我吧!只觉有一股电流窜过背脊,曲韵尴尬地闪身避开他的抚触,仓皇地退离他一大步。
实在是不习惯与男人太过接近啊!风浩天假装没发觉她的不自在,迳将自己看似天真单纯、实则鬼灵精怪的娃娃脸凑近她面前。
小韵,你不骂我吗?你骂我吧!这样我的良心才能好过一些。
他摆出一副受害者、可怜兮兮的表情对付她,叫她怎么骂得出口?算啦!她再避开他一步。
你也不是故意的,天有不测风云嘛!意外什么时候要发生,岂是人力所能控制。
小韵儿,你真是太好了!他喜出望外地搂住她。
等一下。
她跳离他一大步,方才心思全放在车子上所以没听清楚--她几时多了个恶心巴拉的绰号?你叫我什么?小韵儿啊!他的语气是如此地理所当然。
曲韵气得眼冒红火。
谁准你叫我‘小韵儿’的?难道你要我叫你阿韵?毫无预警地,他的嗓音倏然拔高。
不会吧?叫阿韵很耸耶!被他的尖嗓吓了一跳,一时间,她忘了如何说话。
我觉得小韵儿好听多了,我坚持拒绝叫你‘阿韵’,因为那两个字会损了你的气质,像你这么美丽的女人,我认为……当风浩天在滔滔不绝地发言的时候就算是天崩地裂也阻止不了他,更何况是口才不怎么俐落的曲韵了。
十分钟后,她的坚持终于崩溃。
随便你吧!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她投降了。
风浩天咧开嘴、露出两排闪闪发亮的白牙,那种叫人打心底发寒的奇诡笑容又浮上他脸庞。
曲韵暗暗咽下一大口唾沫,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尾砧板上的鱼,除了任人宰割外,别无选择。
你别再笑了好不好?他张开嘴、瞪大眼,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我的笑容很丑吗?问题不在这里!就算他的笑容帅翻天了,会吓到人就很恐怖。
那为什么你不喜欢我笑?太离谱了,他的双眼竟然闪耀着潋滟波光!拔颐挥胁幌不丁Γ 彼ぬ疽簧坪醣凰远恕!澳阆不缎托Π桑 ?真的?应她要求,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但那幽渺难辨的诡异气息也随之汹涌而来。
曲韵转过身,偷偷地又打了个寒颤。
小韵儿。
毫无预警地,他附上她耳畔轻声呢喃着。
哇!她大吃一惊,猛地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他的气息喷在她耳畔,恶心死了!他嘻嘻笑着。
你不要这么敏感嘛!我不过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话就说话,不要嬉皮笑脸的。
她的生活中一直只有机械,在那个无机质的世界里,凡事自有定律,但那些规则全然无法用在与风浩天的相处上;他是个非常奇特的存在,一个早上下来都快把她给吓疯了。
我追你好不好?他的话一出口恍似一颗原子弹在修车厂里爆炸!教曲韵愣在原地,连眨眼都忘了。
哈罗!回魂了。
他笑嘻嘻地捧起她震愣的脸庞。
我喜欢你,小韵儿,我们来交往吧!无视她一脸的油污,他细碎的吻逐一落上她前额,双颊、鼻尖就是略过了那两片微微张着、绯樱似的红唇。
然后他伸手点了点她微颤的唇。
这个地方暂且保留,等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时,我再来享用。
她吓呆了,别说拒绝他的吻,就连自个儿姓啥、名谁都忘光了。
车子就交给你啦!晚上我再来接你去约会,拜拜!他摆摆手,潇洒地吹着我的未来不是梦离去。
修车厂里独留曲韵,依旧像尊雕像似地呆站在原地。
直过了十分钟,一种麻烦罩顶的感觉才缓缓在她心头浮起。
活在没有男人的世界里整整二十七年,呃……这样说或许有点儿小失误,事实上在二十五岁时她曾有过一次婚约,是父母为她订下的政策婚姻,但在父母双双亡故、曲家的进口车生意一落千丈后,对方就主动放话说要解除婚约了;所以风浩天还是这辈子第一个对她提出追求的男人。
但……怎么会是这种疯子?天哪!是她前辈子作孽太多,还是他出门忘了带眼睛?她这一身油污他也喜欢?而且见面第一天就强势地吻遍了她的脸,独略过她的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胎啊?她烦恼地抱着头。
一阵热风吹过,她却打心底发起寒来,盛夏的七月天,铁皮搭的屋子明明热得足以蒸熟包子,为何她却觉得好冷……那是种好像不小心招惹上妖魔鬼怪的寒意,在她的身体里一遍又一遍地造乱,逼得她就算想要忽略,也忽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