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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025-03-29 11:01:15

蔼—凌晨七点整,朱萸在一声哀嚎中清醒。

缓缓地、缓缓地,她爱笑的菱形小嘴勾起一抹了悟的笑——有人刮了胡子了。

受害者是谁?不必猜,用膝盖想也知道,定是楚大将军是也!知道女人不好惹了吧?她嘀咕着,顺道扯开喉咙、和着他的哀嚎发出一记惊声尖叫。

呀——发生什么事了?下一秒钟,哀嚎停止,楚戊踢破客房的门冲到她面前。

朱萸只瞄了他一眼,尖叫顿成喵呜,纤细的身躯重新倒回被窝中。

可恶!神智尽散前,她只有一个想法,下回绝不在刀子上恶作剧,整人反整到自己太丢脸了。

朱小姐、朱小姐……怎么回事?楚戊一头雾水。

他因为刮胡子,不小心在脖子上划了一道伤口,鲜血飙出,才知道刮胡刀的刀片不知几时已被他用到弯曲。

这也不是头一回发生了,他天生蛮力,弄坏一些小东西,诸如:笔、牙刷、刮胡刀……是常有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今天稍微倒楣了点,在换刮胡刀刀片时,一个没留神,又将刀片折断,其中一截被他当场接住,但另一截就……好死不死笔直飞插进他的大腿根部,险些害他绝子绝孙不打紧,那股子痛碍…真不是一句撕心裂肺可以形容。

总之,他是疼坏了,所以才忍不住惨叫一声,想不到下一瞬间,另一记可与他的哀嚎媲美的惊叫紧跟着响起,害他连处理身上的伤口都来不及,便冲进朱萸房里探望她。

不过她未免太不够意思了,他知道自己的脸是长得吓人些,但也不到让她一见就晕的地步吧?朱小姐、朱小姐……在楚戊的第N声呼唤后,朱萸终于缓缓醒转。

乍然睁眼,一见他满身血红,她又开始头晕目眩起来。

拜托,你离我远一点儿。

他皱眉,难道她以为他是那种专欺弱女子的小人;就算他是,也对她这种未成年少女没兴趣好吗?你为什么尖叫?我作噩梦。

她缩着肩膀,尽可能不去看他,不过……他那一身血味真叫人作呕。

你……那满身的血不能处理一下吗?老天,她又要晕了。

他恍然。

你怕血?还以为这莽撞的小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她也有克星,不过……有一点点小缺点才可爱,他挺欣赏的。

是啊!怕死了。

她哀鸣。

我一见血就昏,拜托,你去换掉那一身血衣好吗?这是目睹亲姊尸体的后遗症;她怕血,一点点还没关系,但像楚戊这样流了满身的血就会让她想起那倒卧血泊中的姊姊,何况姊姊死时,肚子里还有一条未出世的小生命。

一尸两命,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比这个更悲惨。

楚戊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听见房门阖上的声音,朱萸才吐出肺里积压许久的废气,天哪!她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会让他流这么多血,她以为只会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小伤口而已,谁知……他到底是怎么刮胡子的?有点懊恼、有点后悔、还有一点不安;他的伤……还好吧?她抱着棉被坐在床上,反省自己的行为,她是不是恶作剧过头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大清早尖叫的原因吗?楚戊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重又转回她房间。

朱萸看着他,眼里闪着怯弱。

你……要不要去看医生?他愣了下,他的问题可以如此回答吗?她指着他,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流好多血……整件衣服都红了……原来她指的是他的伤啊!他颔首表示了解。

我没事,不过是换刮胡刀的刀片时,不小心受了点伤。

一点伤会流那么多血吗?她不信。

察觉她的疑虑,他进一步解释道:我的力气很大,因此只要一个没留神,造成的伤害都会比一般人大一些。

不过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绝对没事。

只是她的关心让他有一些开心;能够跟一个不怕他的女人和平共处,这种感觉真好。

她一颗不安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

那就好。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尖叫了吧?啊!差点儿忘了这件事。

她轻咳两声,重新振作精神。

我想起我为什么来台北了。

意思是,你的记忆恢复了?不知为何,想到她恢复记忆就可能从此离开他的生命,他竟觉得有些不舍。

没有啦!她摆摆手。

我只是想起我来台北是为了上大学。

你上大学?他双眼瞄了瞄她纤细的身躯,是称得上玲珑有致啦!但如此娇协…你跳级吗?她瞪眼。

记得吗?我昨晚说过,我已经十八岁了,而且是应届考上台大医学院的毕业生。

她是说过,但他没相信,想不到却是真的。

不过……你要读医学院?怎么,不行啊?你不是怕血吗?我打算当内科医生,不必见血的。

可是一、二年级的共同科目也还是避免不了要见点儿血。

楚戊心想,但不忍泼她冷水,遂改变话题。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当然要去读,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

可是你丧失了部分记忆,不但忘了自己的家,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回你那些入学文件,不是吗?总要去试试看。

车祸是意外,我相信学校应该会给我通融。

那好吧!他不置可否,边点头、边走了出去。

就这样?朱萸对着他的背影大扮鬼脸,早知楚戊不是好人,但见他如此冷漠的态度仍教人一肚子火。

奸诈鬼、大坏蛋、臭王八……她又习惯性地咒骂他。

拿去。

一张金融卡倏地飞进朱萸怀中,打断那满满的诅咒。

她接住金融卡,抬头愣愣地望向站在房门口的楚戊,这是干什么?你知道要去哪里找钱来缴学费吗?本想点头说李成允早帮她存了一大笔教育基金;但又猛然想起自己目前正是个失忆症患者,她立刻忙不迭地摇头道:我忘了。

我的密码是一二四五六。

他指着金融卡说。

看需要多少钱,你自已去领吧!她看看手中的金融卡、又看看他。

你不怕我领光你的钱?你会吗?他抬眼,望进她眼底深处,采掘出最纯粹的澄净;这是个坚强善良的女孩,也许有些莽撞,但本性绝对是美好的。

他一直欣赏着她的独特,因此也才会兴起将她留下的念头,就算她想住在他家一辈子,他也万分欢迎。

朱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得默默地看着他。

呵……他喉咙滚出一记类似笑声的东西,然后转身走了开去。

她张大嘴,拚命地揉眼睛。

见鬼了,她居然看见他在笑;那个冷酷无情的冰人楚戊,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对她露出温暖的笑容,独独楚戊……他绝对不可能。

那个人只会冷笑!可这张金融卡又该怎么说?楚戊不是第一次对她表示信任了,昨天他才毫不迟疑地将家里的钥匙给她,今晨又给她金融卡。

太奇怪了!她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颤,莫非他已察觉她的来历,因此故意以这些行动来撤除她的心防?这也说不过去,他有钱有势,无论她再怎么搞也不可能搞得过他,他若怀疑她,直接赶她出去便是,这么麻烦做啥儿?不明白,怎么想都不明白,除非他是个天生的好人,宽宏大量、不随便怀疑。

哈!怎么可能嘛!楚戊要是个好人,我就当场将这张金融卡吞下去!她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承认心底已对他升起一点点好感。

重回姊姊死亡的命案现场,更多的疑惑浮上朱萸心头。

三年前姊姊为何要舍南部的医院,偷偷上台北做产前检查?而当时载姊姊上台北的司机老黄又去了哪里,怎么会让姊姊独自一人走进这种阴暗恶臭的小巷内?这三年里,没人见到过老黄的踪影;大伙儿都说他是一时贪财,偷了雇主家的宾士轿车逍遥去了。

但老黄在李家工作超过十年,理当十分清楚李家多的是比宾士车更具价值的古玩珍宝,他干么不偷那些值钱货?只得一辆宾士车就能满足了吗?而更让人不解的是,当时楚戊来这里做什么?朱萸是为了凭吊姊姊的亡灵才会踏入这种恶心的暗巷中,但楚戊呢?是来缅怀自己杀害的女人吗?她闪进两栋建筑物中的阴影内,目睹楚戊挺胸步入暗巷中。

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她的心脏因为兴奋而紧紧地揪了起来,或许,就在今天,她将解开姊姊死亡之谜。

轻轻地跨出一小步,她左右张望了下,试图跟在楚戊身后,解开他走入暗巷之谜。

是他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吓得她忙将跨出的脚步再度收回。

有人?是谁?她紧张地握紧双拳,发觉手心已被冷汗濡湿。

想起姊姊的死亡,她这才发现一个孤身女子在这种阴暗的小巷内独行有多危险。

小心翼翼屏住气息,她不敢再贸然行动。

应该是。

又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突地飘来。

那就动手吧!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她倾耳细听,发现那说话声是从巷子口传进来的,离她虽还有段距离,但仍不够远,她若在此刻妄动绝对会惊扰到他们。

她轻手轻脚转过身子,半点声音不敢发,只是睁大双眼,试图瞧清巷子口发生的事。

她看见两名男人围在楚戊的轿车旁,其中一个撬开了车门,然后趴在里头不知在干些什么?约略过了十分钟,那两人才相继离去。

朱萸松下一口气,失去戒心地踏出隐身处。

她想继续跟踪楚戊,但又想去瞧瞧那两个男人对楚戊的车子做了些什么。

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一只大掌由后提起了她的衣领。

瞬间,她鼻端窜进一股浓厚的酒味,伴随着男人刺鼻的汗臭,吓得她忍不住尖声大叫。

呀——闭嘴!一只毛茸茸的大掌捂住了她的嘴。

他想干什么?姊姊死亡的影像再度闪过朱萸脑海,吓得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钱,把你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男人嗄哑着声音说,同时迫不及待地对她上下其手,试图找出她的钱包。

大异于楚戊给她的安全感,男人的手掌只令她觉得恶心欲呕,她想告诉他,她没钱,但惊骇却使得她牙关打颤,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男人将手伸进了她的榇衫里,大掌整个罩住她右边浑圆的乳房。

霎时,朱萸的身子僵直了起来。

不——她不能什么都不做任他欺负!她开始挣扎,使出吃奶的力气踢他、打他。

放开我!闭嘴!男人掐住她的脖子。

她无法呼吸了,俏脸胀得通红。

臭女人!男人把她转过来。

朱萸终于瞧清男人的真面目,这使她感到无限的绝望。

任何人都能看出这男人疯了,他的瞳孔放大,眼底一片迷惘;也许是吸毒、也许是酒精中毒造成的,总之,他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他真的会杀了她。

想到朱家两姊妹都注定命丧此暗巷,一把怒火突然冲上她头顶。

不甘心啊!她绝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

咬紧牙根,她使出最后一点力道屈膝顶向男人的下体。

唔!男人发出一记闷哼,掐住她脖子的手不觉松了开来。

她立刻挣扎着想逃,但她显然踢得还不够用力,男人在短暂的痛楚过后,立即又扑上来捉她的脖子。

完蛋了!朱萸眼底闪过一抹绝望;她就要继姊姊之后,成为这条暗巷底另一缕冤死的孤魂了。

凄然闭上双眼,她看见死神翩然降临。

可就在男人的手即将再度掐上她的脖颈之际——混帐,你在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浓浓的愤怒与心焦。

朱萸随即睁眼。

楚戊!他鹰隼般的利眼在黑暗中闪着寒光,直冻得人心底发凉,但此时,这种冰寒却是告知她生命幸存的乐章;她从未像这一刻般,如此高兴见到他。

下一瞬间,男人即被楚戊强而有力的铁拳给揍飞了出去。

威胁离身,朱萸软软地唤了声。

楚戊……她捡回一条命了,老天……楚戊没再多看那名毒虫一眼,弯下身来将她抱进怀里。

你怎么样?呜呜呜……她双手紧捉住他的衬衫,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失声。

好可怕,我以为我死定了,呜呜呜……他没有安慰女人的经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受惊吓的女人,所以他只能笨拙地轻拍着她的背。

是很可怕,我知道,你别哭了……他要抢劫我……她啜泣着。

还掐住我的脖子,我不能呼吸……她差点死了。

那是一名毒虫,他吸毒吸坏了脑子,已不晓得自己在干些什么。

他的声音冷硬无情。

她应该觉得胆寒才是;但这会儿,他那种毫无抑扬顿挫的平板音调却给她一股莫名的安心感。

她知道他在陈述事实,不夸张、不掩饰,而这种纯粹与直接正是此刻她最需要的。

惊吓不能用隐藏或遗忘来处理,它们必须被释放。

她安静地听着他说话,慢慢的,她狂奔的心跳回复了平常的频率。

发现她不再歇斯底里,楚戊这才抱起她走出暗巷。

乍然涌入的光线叫她难受地闭上双眼,螓首埋入他胸膛。

他的心跳在她耳边响起,强劲有力,在在证明了生命的美好。

她情不自禁更加捉紧了掌下的衬衫,娇躯直往他怀里钻去。

楚戊顿了下脚步,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太美好了,好得有点儿危险……他的身体居然因为她而发热胀痛。

他努力想拉远他们之间的距离,对一名小女孩心生欲念是不道德的,他拚命地警告自己。

但她不依,仍瑟瑟地缩在他怀里发着抖。

这令他心疼,只得咬紧牙根忍住下腹部越来越激烈的火热,继续抱着她走到马路边。

直到暖暖的金阳遍洒朱萸全身,她抖颤的躯体才渐渐平缓了下来。

楚戊举袖轻拭她满头满脸的冷汗。

没事了、没事了……他呆板地说着。

真没情调,但却令人安心。

她吐出一口窒闷许久的气息,畏怯的娇颜褪去了铁青,只余下淡淡的惨白。

突然间,他拭汗的手擦过她微白的唇瓣;他俩同时一愣。

楚戊愕然地望着她微颤的唇,那种柔软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带着一种莫名的磁力,不停地吸引着他去碰触。

朱萸呆看他的唇不停的靠近、再靠近,眼见那四片饥渴的唇就要紧密地贴合,他湿热的吐息突然喷在她脸上,带起一股酥麻般的战栗,窜过她背脊。

刹那间,朱萸吓坏了,她是来报仇的、不是来寻爱的。

她猛然移开头,致使楚戊印下的唇瓣骤失目标,但落空的失望感也在同时找回了他迷失于情欲中的神智。

对不起!他说。

她不说话,假装刚才的事并未发生。

他小心翼翼放下她的身子。

朱萸攀着他的臂膀努力站稳,好险!她的腿虽然还有些抖,但已能站立;不过她的脸仍残存受惊过后的仓皇与泪痕。

他歉疚地掏出口袋里的手帕递给她。

她愣了一下才接过那条纯棉质的男性手帕。

我不知道这年头还有男人会随身携带手帕。

他总是让她吃惊。

卫生纸是很方便,但你若晓得地球上的森林正以何种速度在消失,那么你就不会想用它们了。

他哑着声音说。

她再度惊讶到九重天去;楚戊是那种会考虑到地球环保问题,并将之切身执行的男人吗?她很难相信。

而他也没打算彻底为她解说释疑,只在她擦过脸后,用一种冰冷到近乎尖锐的视线直视着她。

你来这里干什么?独身女子走这种暗巷,她不要命了吗?我……她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老天!他这种表情好可怕,她不自觉地发抖。

你一点都不懂得保护自己吗?想到方才的危险,他的心脏几乎麻痹。

老天啊!她宁可楚戊如平常般扯着喉咙大骂,那起码像个人,虽然是个坏人;也不要像此刻,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恶魔,无血无泪的恶魔。

你的回答呢?他的表情更形险恶。

她跳了起来,心脏差点儿停摆。

她得说话、给他一个答案,一个不是事实、但又不能脱离事实太远的笞案,否则他不会放过她的。

可……她能说什么?她……眼角瞥见他的车,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逛街……在对面看到你,你正停好车、走入巷子;我向你招手,你没瞧见,所以我走过来……却发现有人撬开你的车门,我以为他们要偷车,就跟着你走进巷子想告诉你,结果……他没听完她的话就走过去检查他的车子。

这一瞧,楚戊向来严峻、难显表情的脸登时一片铁青。

走。

他强拉着朱萸离开车子。

去哪儿?她皱着眉,他的力道好大,她的手快被他拉断了。

回家。

他说。

走回家?有病啊?有车不坐、要用走的?你若不想用走的,我们到下个路口再招计程车。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他闷不吭声,不敢告诉她,她看到的那两个人在他的车上装置了炸弹;她若没发现,此刻他俩早成亡魂两缕、死无全尸了。

喂!干么神神秘秘的?她不满地压低了声音。

你别问。

她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吓她。

什么口气嘛!她不满地嘟起嘴,兀自生着闷气。

楚戊也不理她,事有轻重缓急,尽管心疼她,但不该让她知道的事,他仍是一个字也不愿透露。

朱萸闷闷地跟着他走了五分钟,见他半丝妥协的态度都没有,不禁气馁。

她本是极端活泼的个性,怎受得了长时间的窒闷?又过了三分钟,她忍不住主动打破沈闷。

喂!我看你提了一大袋东西进暗巷,你是在干什么?送饭。

多言简意赅的一个答案啊!却十足地出人意料。

送饭?她眨眨眼,回想那条暗巷里有些什么人值得他大老远送饭去喂;但想了半天却一点儿概念也没有。

你送饭给谁?干脆直接问了。

游民之家。

啊?他给游民之家的人送饭吃?!这个大坏蛋竟有如此好心肠,真是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朱萸一双眼珠子瞪如铜铃大,就在今天、此时此刻,她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惊吓。

天哪,她要去收惊!他终于捉到那个污辱天使的臭女人了。

他将她绑起来,狠狠地毅训了一番,直到她哭着跪下来向他忏悔不该欺负天使,他才放过她。

他警告她,再也不准接近天使,否则会有更严酷的惩罚在等着她。

呵呵呵……她怕得脸都变白了。

保护天使是他的职责,他绝不容人亵渎天使。

啊,他的天使,完美、纯洁的天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第五章那个大暴君,居然不准她离开他身边耶!在连着两天被楚戊拎着一同上下班后,朱萸终于忍不住对他大大地恶作剧一番。

她换掉了他公事包里的文件改放入一堆成人杂志、又在他的皮鞋里放图钉、在他的椅子上涂抹一层厚厚的强力胶、给他的电脑灌病毒……反正能够出气的方法,她差不多都使遍了。

但可惜,他仍无动于衷,坚持在她开学前要与他同进同出。

见鬼了,他这叫软禁,是犯法的,他知不知道?朱萸气鼓鼓地喷着火,真想去告他妨碍人身自由。

但她心里也清楚,即便她真去告他,也甭想动摇他的决心,跟他住了几天,她大概可以了解这个男人旁的本事没有,就是够固执;一旦做下决定就算用八百匹马来拉也改变不了。

不过这仍无损于他是坏蛋的事实。

这两天,她跟着他上下班,发现他做的事都满神秘的,常常都有些气势十足、外貌凶恶的人来找他,要说那些人是正当的生意人,打死她也不信!她还看过警察来找他问话呢!显然他也不是什么正当货。

坏蛋一枚。

她撇嘴,暗骂一声。

还在生气啊?一只柔软的手掌拍在她肩上,另一只手则端着一杯咖啡冰沙凑近她鼻端。

吃些冰退退火吧!来人笑咪咪地说着。

许秘书!朱萸转过头,看见楚戊的贴身秘书正微笑地望着她。

喏!许秘书将冰沙塞进她手中。

楚先生不让你离开,一定有他的原因在,你何不暂捺下火气,等他将事情处理完毕再问他理由。

其实你知道理由的,对不对?一边吃着冰沙,朱萸一边娇嗔地望着许秘书。

这四十出头的慈祥女人待她就像亲生女儿那样好,她不忍对她发脾气,想得知真相,唯有撒娇。

告诉我嘛,许秘书。

你知道我不可以泄漏公司机密的。

许秘书一脸为难。

你也不想害我被炒鱿鱼吧?我……泄气地撇撇嘴,她不甘地说。

好嘛、好嘛,我不问就是。

我就知道小萸是个体贴的好女孩。

许秘书拍拍她的手,转身又去做事了。

朱萸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忙里忙外,自己却无聊得发霉,只能吃饱睡、睡饱吃,早晚变成肥猪一只。

唉,好闷啊!她长叹。

许秘书苦笑。

我手里是忙着,但嘴巴有空,可以陪你聊聊天、解解闷。

聊什么?她已经无聊到脑子都变迟钝了。

随便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许秘书边打电脑、边分心与她谈话。

这样啊!也好啦!动动嘴,总比什么都不动好。

她侧头想了想。

许秘书,你知不知道楚戊为什么要给‘游民之家’的人送饭?因为‘游民之家’是楚先生筹设的啊!他当然得负责那些游民的三餐温饱。

不过送饭并非楚先生的工作,他只会定期去巡视、偶尔才送送饭。

楚戊设‘游民之家’收容游民?他像这等大善人吗?是啊!有什么不对?许秘书停下打字的手,侧首望了她一眼。

小萸,你千万别跟某些人有同样的观念,认为游民是治安的毒瘤,不该存在。

他们……该怎么说,游民也分好几种,有些确实是不知上进,但更多的是有困难的人,他们或许是有家归不得、或者无家可归,也有人是无法适应这个急遽变化的社会……总之,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我们或许无法帮到每一个人,但至少得做到不以歧视的眼光看待。

我知道啦!我不是看不起游民,我只是……不敢相信楚戊有那等慈悲心,他明明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像个大坏蛋。

许秘书,我问你喔!你觉得楚戊是个什么样的人?朱萸很想知道外人眼中的楚戊究竟是何模样儿。

外表冷酷、内在慈善的大好人。

不会吧?许秘书,楚戊虽是你的上司,但你也用不着这样捧他啊!我知道他每天不骂哭个三、五人,日子就过不下去,活脱脱野蛮人一名;这样的恶汉会善良慈悲,那乌龟都长翅膀飞上天啦!你误会了,楚先生骂人不是因为他脾气不好,他是恨铁不成钢;加上他经手的case多半牵连甚广,稍有缺失便要惹大祸,因此他才会特别严厉,希望手下的人都能以最专业的心来完成各项任务。

这要我来说嘛……许秘书两指交插一弹。

我认为楚先生他这种个性该算是认真负责、博爱敦厚。

朱萸的下巴卡一声,吓脱了壳。

拜托,这也差太多了吧?凭楚戊那款人也担得起博爱敦厚四个字?别闹了!但许秘书的表情好认真,彷佛她真觉得楚戊是个大好人。

只是……可能吗?朱萸回想着她见过的楚戊,他锐利的眼眸时时闪着刀锋般的森冷寒光,总要刮得靠近他的人伤痕累累才肯罢休。

可是他切菜煮饭时的模样又好认真,她从没见过如此擅于家务的男人,他的生活真的很简朴、又踏实。

但他特别喜欢骂人,犯一点点小错也能让他扯开喉咙吼上好久,虽然也许本意是为那人好,可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非得将人骂得狗血淋头不可?由此可见他才不是个会体贴人的人。

然而这样一个大坏蛋却会筹设游民之家帮助游民?这岂止是不可思议四字可以形容。

楚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越与他接近,朱萸心底的疑云就越浓,他不像个杀人凶手,但他太神秘,却隐约类似某种无恶不作的坏蛋;她想更进一步调查他,又怕……手抚着奔动急促的胸膛,这里头有一颗为了他而摇摆不定的心。

她知道自己正在改变,却无能阻止这种变化,因为他,她渐渐迷失了自己,她忍不住忧心,自己终有一天会完全为他所迷惑。

该死!她低咒,更可怕地发现,她竟有些期待彻底屈服于他的那一日。

朱萸!一打开公事包,发现里头的重要文件全被换成成人杂志、养眼图片,楚戊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

真是的,她的气还没消吗?他的脚被无端出现在皮鞋里的图钉给刺伤了,到现在还跛着呢!他知道她恼他限制她的自由,但他纯粹是顾虑她的安全才这么做的,念在他一片善心的分上,她下手就不能轻一些吗?毕竟他们又非旧仇宿敌,没心要这么狠吧?不过……忆起她瞪他时眼底窜烧的仇恨之火……也许他们曾结过累世不共戴天之仇也说不定,只是他想不起来罢了。

唉!长叹一声,楚戊忍不住在办公桌上的公文纸上写满她的名,心里对于朱萸的疑惑,总在工作之余、闲暇时分兜满他心头。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究竟是何来历?他不相信她的车祸、失忆概属巧合,她的行为中有太多的不合理。

他是迟钝、不经心,但却不愚笨,对于她的刻意相缠与不时的挑衅举动,他全看在眼里,心有所感,只是懒得计较,毕竟以他的皮粗肉厚、高头大马,她是很难伤害到他性命的。

而既然小命无虞,他也就懒得花工夫去在意她那随时冒出头的恶作剧了;只是仍不免想着,她缠上他的理由何在?为怨、为财、为仇……抑或是另有其他原因?朱萸……呢喃念着她的名儿,总觉心头有一点光在闪,偏他的心却没细到足以捉稳那一闪而逝的灵感。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不知何时走进办公室的司辰宇一巴掌拍在楚戊肩上。

皇帝?楚戊恍然回神。

有什么事吗?一边说着,他一边合上公事包,这玩意儿若被司辰宇看见,铁又要被耻笑到地老天荒了。

听说你最近过得很精采。

司辰宇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先是车子被装炸弹、随后又铲除了中南美一个恐怖组织,叫做……‘红狐’是吧?就是‘红狐’的入在我车上装炸弹。

换句话说,楚戊只是以牙还牙。

苏联解体后,许多失去工作的军人不得不贩卖手中的武器以为生存,其中‘红狐’更是他们的大主顾。

我得到消息,‘红狐’买了两颗原子弹。

原子弹!司辰宇皱着眉,神色顿时一凛。

他们想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啊?名义上是说要建立新世界,其实是想掌控全部毒品。

所以你就乘机将他们全数铲除?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本来是没必要做得这么绝;但红狐在他车上装炸弹时,朱萸正与他同行;每一想到当时若稍有疏忽,极可能连累她一起丧命,他全身的血液就在瞬间冻结成冰,摒除人性的温暖后,他只能以残忍的杀戮来杜绝一切可能的祸患。

司辰宇颔首。

这一点我同意,只是……以往斩草除根的动作都是由别人代做,因为楚戊的心太软,容易留下后患;他考虑着要如何开口才能在不伤害楚戊自尊心的前提下,将这件任务转由他人收尾。

看出了他的为难,楚戊自顾说道:这回我没留下任何祸患。

啊?司辰宇愣了下。

我做的很干净。

楚戊补充道。

皇帝请放心,我很了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呵呵呵……司辰宇不自在地干笑。

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楚戊点点头不说话。

司辰宇与他对看了半晌,尴尬逐渐浮上心头。

那……没事我先走了。

他推开椅子,准备离去。

皇帝慢走。

楚戊想起身送他,却发现竟然站不起来。

该死,他的屁股黏在椅子上了!这个朱萸……唉!她满脑子的鬼主意到底几时才会用尽啊?不必送了。

司辰宇没发觉楚戊的异样,迳自往前跨出一步、又停了下来。

楚戊,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楚戊僵坐在办公椅上,努力维持面容的不动声色。

我明白,皇帝,你是担心我。

任谁都晓得对付恐怖份子若做得不干净,必会后患无穷,而受害者铁定是主使人楚戊,司辰宇只是想帮忙分担一些责任,他了解。

听出他话里的体谅,司辰宇不觉松下一口气,回身笑道:你能理解就好,不过……话到一半,他眼角瞥见公文纸上一长串的名字。

朱萸?谁啊?你的新女朋友吗?女朋友三个字令楚戊胀红了一张峻脸。

他和朱萸算是男女朋友吗?不是!那他们是何关系?没有任何关系、却同居于一个屋檐下,岂不奇怪?但他们相处却十分自然;他俩住在一起、一同吃饭,吃完饭就窝在客厅里看看报纸、电视,顺便瞎聊几句。

她活泼好动、又爱恶作剧,他则是木讷迟钝到近乎无趣,可因为有她的存在,他最近的日子过得精采万分;而他也不讨厌这种改变,反而兴致勃勃地期待着她每日不间断的惊喜。

诚实一点儿吧,楚戊!私心底,他甚至高兴她将他黑白的日子妆点成彩色的。

喜欢正在他心底一点一滴地累积,至于何时会变成爱?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他想保有这分精采直到永远。

司辰宇了悟地一弹指。

这朱萸该不会就是你捡回家中饲养的那只小猫吧?楚戊愣了下,想想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遂爽快地一颔首。

是的,朱萸前几天在总部停车场出入口被我们的人给撞了,恰巧让我遇上,便送她就医;谁知她一清醒,却失去了记忆,我只好暂时将她安置家中,待她恢复记忆后再做打算。

司辰宇听得直皱眉。

这么巧?我也觉得是太巧了点。

楚戊失笑,太多巧合凑在一起,教人不怀疑也难。

要派人调查吗?司辰宇说着。

前阵子麻烦你太多,也该是我回报的时候了,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只要我做得到,绝无第二句话。

暂时不要。

有关朱萸的问题,就算是那些无关紧要、鸡毛蒜皮大的事,楚戊也不愿假他人之手处理,宁可自己来。

司辰宇直勾勾地望着他好半晌。

你该不会栽下去了吧?楚戊怔忡片刻。

皇帝,你说到哪儿去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是很希望你能找到一位真心喜爱的女子安定下来,不过……司辰宇语重心长地劝道。

来历不明的女子对于我们这种身分的人毕竟太危险了,你要考虑清楚。

说完,他迳自走了。

办公室内独留楚戊一脸苦笑。

他有什么资格考虑?欣赏是他单方面的感情,而她向来防他像防贼;每每捕捉到她望他的眼神,总会惊讶于里头深藏的怨恨;她讨厌他,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唉!突然觉得有些泄气,她是茫茫人海中,难得一见毫不畏惧他的女人啊!想起她那双笔直瞪视他的眼睛,他的心就一阵阵抽痛;她为什么讨厌他?他到底哪里做错了,竟引得她视他如仇?他想问她,然而又不知从何开口,再加上自己也不忍心逼她,他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搁下疑惑。

或许哪天她会心甘情愿自己告诉我。

他自我安慰地想着。

有关爱情,他毕竟是个生手,也只能暂时这么办了,不过……在与她化仇为情之前,他得先想办法离开这张办公椅。

唔!用力、一定要拔起来,否则就完蛋了。

唔,可恶!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无奈顽强的椅子就是死不肯离开他的屁股。

真是该死到了极点!她到底是涂了多少强力胶啊?拔得他疼死了,还拔不起来,这小妮子存心断送他的后代子孙嘛!怎么办?既然拔不起来不如就……脱下与椅子难分难舍的裤子算了,索性他的休息室内有备用衣物,不怕光屁股。

想到就做,他努力地想要脱下长裤,却发现强力胶已渗透内裤、黏上了他的肌肤,难怪刚才一用力就痛得要死。

噢,好痛!八成褪下一层皮了。

想一想,他还真是没神经,强力胶都黏上臀部、渗进内裤、沾上皮肤了,他居然毫无所觉,活该现在要被拔毛脱皮。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离开了椅子,他转个身正想快速冲回休息室。

楚戊!办公室的大门霍地被敞了开来,风浩天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滚出去!几乎与楚戊的暴吼声同时,风浩天惊人的大笑像记响雷,劈得整栋楼摇晃不已。

哈哈哈——风浩天——这一日,整座黑暗帝国总部就闻楚戊与风浩天问的大对决如火如荼地展开,怒吼与大笑争锋,战得是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开学半个月,朱萸即以她无人可比的独特魅力风靡整座校园。

她不是最美丽的校花,事实上,那张只称得上清秀的容颜压根儿与美丽沾不上边。

但她活泼好动、爱憎分明的开朗性格,却令男人欣赏、女人喜爱;说她是今期最风光的新生绝不为过。

不过再乐观的人也有笼罩着阴霾的一面,比如今天,朱萸一整日都无精打彩的,恍惚不知身处何地的茫然让她在课堂上出尽了洋相——因为发呆,被老教授叫上讲台训话,然而却在返回座位途中绊了一大跤,将火冒三丈的老教授给压在身下、嘴对嘴地撞出了满口血。

这还不打紧,那群冷血无情的同学居然乘机落井下石,胡乱起哄说她强吻教授,恼得教授又派下三份报告给她当惩罚。

冤哪!跌个小跤有这么严重吗?何况她送出去的是自己宝贵的初吻耶!竟换来三份报告,呜……她真是好可怜。

小萸,你怎么了?一个同学好奇地走到她身边。

你今天好奇怪喔!是不舒服吗?唉!朱萸回给对方一记长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连助教催促着更换教室的声音都置之不理。

别装死了啦!另一名同学死拽活拉地拖着她往外走。

下一堂是杨教授的课,你敢缺席,包管他把你当得满头包!唉!朱萸再叹,毫不反抗地被人拖着走。

啊!而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给人推着去撞墙。

小萸!罪魁祸首忧心忡忡地望着朱萸前额一个好大的包。

他绝对不是故意的,谁晓得朱萸是这么个懒骨头,竟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教他拖得好不辛苦;结果一个使力失当下,就……不小心将她甩飞出去撞墙了。

朱萸眼眶含泪。

好痛哦!你干么推我撞墙?我不是故意的啦!男孩手足无措地辩白。

我为什么在这里?摸着额上的肿包,朱萸好奇看着周遭行色匆匆的同学。

大家要去哪里?你到底有没有把心带来学校?男孩瞪她。

刚才助教宣布,杨教授要更换上课教室,你没听到吗?朱萸摇头。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十五分钟前。

男孩咬牙。

拜托,你的心飞哪儿去了?快去把它找回来好吗?她的心飞哪儿去了?朱萸的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握住里头一包小小的泻药,她的心早在昨儿傍晚便遗失在楚戊身上了。

因为一直找不到有关楚戊杀害朱仪的证据,使她心底的烦躁直累积到最高点。

她不甘心就此放弃,可搜过他的办公室、住家、轿车,竟然全都一无所获,她已不知该再往何处寻找证据了。

结果,为了平衡她脱序的怒火,她将它们全数化成一股针般的恶意报复在他身上。

日前,她又想到另一个整他的方法——下泻药,泻死那个将她害到这个地步的大坏蛋!因此昨日一下课,她便迫不及待冲到药房买了包泻药,然而当她正寻思如何设计楚戊时,她也同时在附近的公园看到了楚戊。

只见楚戊高大的背影蹲踞在沙坑附近,一双蒲扇般的大掌正捏着只刚出生的小猫,活似要将小猫掐死似的。

竟敢虐待小动物!她一时火上心头,想也不想冲到他面前,正欲质问他有没有良心,竟连那种刚出生的小猫都不放过!岂料走近一看,却发现他根本是在喂小猫喝奶,只因为他长得太壮硕了,手掌也比一般人大上一倍,因此立在远处观看的她才会忽略那只埋没在他掌中的小小奶瓶,直误会他是在虐待小动物。

可他偏偏是一片好心在喂养这些流浪猫犬。

天哪!她不敢相信,一时愣上了九重天。

这画面太惊骇了!谁能想像得到如楚戊那般冷酷如冰、严峻似雪的大男人,竟会一手抱着小猫、一手拿着奶瓶、满脸温柔地喂猫咪喝奶?他不是某大慈善家,他是楚戊耶!一个拥有杀人嫌疑、家里还藏着私枪的大坏蛋,却用那种慈悲的表情、轻柔的动作喂养流浪猫犬。

机伶伶打个寒颤,朱萸只觉这比亲眼目睹贞子从井中爬出更加诡异万倍。

揉眼再揉眼,她深信是自己看花了眼,但眼前的事情又该怎么说?他甚至喂完一只又一只,直喂饱了所有的猫咪才停下手。

而后,楚戊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他缓缓抬起头,两片削薄苛刻的唇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什么时候来的?朱萸全身打起摆子。

老天,她是不是碰见脏东西、撞邪了?楚戊居然在笑耶!笑得好恐怖,比惊声尖叫里那个杀人魔笑得更加可怕。

饿了吧?再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楚戊说,声音低低的,没啥儿温度。

但她却在此时愕然发现他眼底闪烁的温暖。

忍不住再度揉眼,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大坏蛋楚戊怎么可能懂得温柔?可不管她再揉几次眼、再仔细看多少次,她发现他眼底的柔情依旧,只是它们藏得好深、好深,若不细察,绝对会忽略过去。

刹那间,她迷惑了;这个严峻寡言、行迹神秘的男子究竟是好?是坏?她看着他的脸,浓黑的眉宇间写着霸气,锐利的眸光似刀,鼻梁挺直,双唇削薄显得无情,还有那如花冈岩般刚硬不屈的下巴,全数组合成一张威胁力十足的酷脸。

那绝对称不上和蔼,说恐怖还差不多。

但她却常在日常生活中不经意地领受到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与信赖;这令她不解,一个大坏蛋会筹设游民之家、甚至喂养流浪猫犬吗?可一个善良公民更不可能在家中私藏黑枪啊!她的思绪被他搅得一团乱,分不清是与非、对与错;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楚戊很高兴看见她。

他以极快的速度喂完流浪猫犬,而后收拾妥全部器具站起身。

好啦!可以回家了。

说着,他主动牵起她的手,两人肩并肩一起走回家去。

夕阳将他俩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映在地上的影子模样就好像……一对感情亲密的情侣。

嗯,什么情侣嘛!有够恶心的。

她吐了吐舌,难受地白了脸。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记不清楚,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印象,记得他们似乎又谈了许多话,而她几次笑瘫在他怀里,他的胸膛既宽广又结实,像座山般包围着她,给她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手中尚残存着他大掌的温度,暖暖的、直渗人心头,化成一股春水,将她对他的怀疑冲洗的一干二净。

怎么会这样?她不懂,楚戊还是楚戊,大块头一个,成天绷着一张脸,好像人人欠他几百万似的;但她对他的印象却变了,恨意渐渐模糊,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摸着胸膛里怦咚、怦咚急跳的心脏,这是什么感觉?悸动!她竟对楚戊起了悸动之情?!该死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竟离谱到完全脱了序!天使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望着那个男人?他感到惊骇,还有愤怒。

被选中为天使守护者明明是他,只有他才有权利拥有天使,外人不得觊觎。

谁敢跟他抢天使,他绝饶不了他。

快想个办法,他非得尽快想个办法将天使重新夺回手中不可。

否则天使若被玷污,他一生一世都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