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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025-03-29 11:01:51

姚瑶依着丁兆给的地址找到了丁络,那家伙居然在垦地。

她看着这处前身应该是座度假中心,但目前已被废弃的地方,一幢豪华大厦位在正中心,周遭是一片美丽的园林,鲜花丛中点缀着几座小小喷水池,数尊华丽的白玉石雕像,丰收女神、战争女神,还有最最美丽的女神维纳斯,她们窕窈的身影守护着这座富丽堂皇可比宙斯神殿的处所。

嗯……这应该是它原本的样子,不过因为年久失修,大厦的墙壁上爬满藤蔓,所有的窗户都是乌黑一片,园林中的野草长得比花还多,更别提那些水池里的积水黑得像墨,散发的味道让人远远闻到都反胃。

姚瑶心里涌起对建造出这座度假中心的人无比地佩服。

瞧瞧那远山翠峦、四方风光齐入眼帘,那是何等清灵的自然景致?怎么会有人想把这里弄成一座黄金碉堡?完全不搭嘛!丁络偏偏要了这样一块地方,说是要开启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实体事业。

可能吗?她极度怀疑,这种地方除了炫耀,根本没有丝毫娱乐价值。

想要在这里开个俱乐部招览那些有钱人来消费,很难、很难。

但丁络似乎下定决心要做,他也没请人帮忙,她估计以他目前仅剩的资产,是没办法请工人了。

他就自己拿着那使不惯的锄头,在那块黑色的土地上缓慢地掘着。

他使力的方法根本不对,姚瑶敢拿她的脑袋来赌,照他那个姿势来锄地,隔天他全身筋骨一定会痛到连床都下不了。

「真是笨死了,连锄地都不会。

」她低声骂着,眼里却泄出了浓浓的、好像糖蜜一样的温柔。

丁络本来可是个大少爷,想想丁宅那豪华周延的布置,恐怕丁络这辈子还没拿过比笔更重的东西。

姚瑶不知道,丁络有一阵子跟丁兆搞叛逆,被哈佛退学,曾经去餐厅打工洗盘子呢!她现在就看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让寒风冻得耳朵、鼻子都红了,千辛万苦举起那把大锄头,掘一下,也就翻出几公分深的地,要让他把这整片山坡重整一回,恐怕他做死了也办不到。

他……都是为了她啊!若不是要帮姚家摆脱掉丁兆的诈骗,丁络怎会落到这步田地,他应该还好端端地坐在家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她看着他一下一下锄着地,眼眶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丁络耳尖地听到她的声音,抬眼望去,见着她立在风中的身影,那灵秀自然的姿态彷佛整个融在这天地间。

当她翩然向他走近时,她短短的头发在风中翻飞,鼓荡出一幕秋收、那稻穗低垂荡漾的景象。

他感觉心头所有的凡尘俗气都被洗涤得一乾二净了,剩下的只有最纯粹的、对她的仰慕之情。

「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抓过挂在树枝上的外衣披在她肩上。

「风有点大,小心着凉。

」她扯紧了衣领,闻到上头淡淡的汗味,不是很宜人,然而,他的心意却是真诚的,让她心湖荡起片片涟漪。

「我去你家,你父亲告诉我你在这里。

」听闻她去了丁家,他整个人跳了起来。

「妳竟然去了──天哪,妳还好吧?那些保镖有没有对妳做什么?!」「那些保镖能对我做什么?不过就是把我丢出来罢了!真是够粗鲁了,摔得我手脚都瘀青了。

」她喃喃抱怨着。

「但你老爸似乎不太好,我们吵了一架,然后他就变得有点呆呆的,你要不要打电话回去给他问候一下,我怕他气得爆血管,那我罪过可大了。

」丁络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小瑶,听我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如果没有我的陪同,妳千万别一个人去我家,好吗?」「干么?你家是龙潭虎穴啊?不过就是守卫多了点,到处有人在监视窃听,超级没自由,其他的……我瞧也还好嘛!」他面色一阵阴郁,半晌,轻颔首。

「我家那些守卫美其名为保镖,其实都是道上的流氓、混混,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所以……日后妳见到他们,有多远妳就走多远,明白吗?」她头皮整个麻了。

「上帝阿佛祖啊!把那么多坏蛋放在家里,你们怎么住得安稳?」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谁教他父亲丁兆就是最大一尾流氓呢!流氓窝里不养流氓,那要养什么?「算啦!」以她一个普通人的出身,怕是一辈子也无法了解黑道中人的想法。

「我以后不再去你家了,不过你到底要不要打电话给你老爸?我跟他吵到最后,他两只眼睛直愣愣的,好像突然间变呆了一样,你说他会不会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丁兆的奸狡都快比过千年妖狐了,他会痴呆,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丁络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放心吧!我父亲不会有事的。

倒是妳,小瑶,丁家的事不是妳可以搅和进来的,所以……妳还是走吧!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跟任何一个姓丁的扯上关系。

」她低下头,踢着地上的石头。

「那也包括你吗?」她不懂情、不识爱,可是一天不见他,她吃饭就没了滋味,三天不见他,她连觉都睡不安稳,一星期不见他……她觉得思念变成了一条虫,正拚命往她心坎里钻,钻得她胸口好疼。

他长吸口气,看了眼布满水泡的手。

一开始会选择这里做为与丁兆对抗的地点,是因为看中它的山明水秀。

这里如果好好开发,会是一个很棒的度假圣地,可以为他赚进大把钞票。

二来,此处度假中心的上任开发者经营失败,急需大笔现金周转,所以用极低廉的价钱拍卖这块地方。

第三,这里跟他心头一个秘密靠得很近,近到他都以为这是老天在帮他了。

丁络被丁兆整掉了三分之二的资产,目前他手头拥有的资金,也只够他买到这块地方,重新整理,再来营业。

其实他很看好这里,他对此地有一长串完整的企划,保证让它日进斗金。

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头资金不够,请不了员工来帮他完成那些计划,凡事只能亲力亲为,然后……很无奈,他发现单凭一己之力,想要搞好这块度假圣地,没有三、五年的时间是不可能了。

在这样困窘的情况下,他难道还要拖累姚瑶?丁络很沉重地摇摇头。

「对不起小瑶,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权宜之计,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不是寄了离婚证书给妳吗?难道妳没收到?」「我收到了。

」她还一直贴身收藏呢!缚墒俏也幌肭!?他浑身一震,心底突然涌现一股热流。

「为什么?」他强忍住激动,拚命向上天祈求,她的拒绝离婚是因为爱他。

「不知道。

」她气恼地直跳脚。

「我怎么会晓得,反正我就是不想签。

」她还是头一回经历这样混乱的情感,一时酸、一时苦,甜蜜的时候很有滋味,气起来又有股想拿刀砍人的冲动。

她这辈子从来是想到什么就直接去做,几时这样坐立难安过?他觉得很失望,她或许对他有好感,却还是没有爱上他。

但他也感到些许欣喜,只要她不跟他在一起,那么丁兆的怒火就不会波及到她身上,她也就安全了。

「小瑶,不管妳签不签那份离婚证书,但是,妳别再来找我了。

」「你担心你父亲找我麻烦吗?」她也不是笨蛋,脑袋一转就猜出了他的顾虑。

「我觉得你想太多了,你父亲……我不久前才见过他,我感觉他对我根本没兴趣,或者应该说,他认为跟我这样低程度的人计较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我确信他不会对付我。

」「那是因为妳没有勾起他的兴趣。

可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我父亲不会放弃观察我的,连带地也会注意到妳,万一他感到无聊,想跟妳玩上一玩……小瑶,妳抵不过他一根指头的。

」加上他也不行。

「那你的意思是叫我不再见你?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垦荒?」老天,他连锄头都不会拿哪!她摇摇头。

「丁络,你是为了帮助我家才会变成这样的,我不能自己得了好处就抛下你不管,这样太缺德了。

」「可是……」他还想劝她三思。

她挥挥手打断他的话。

「至少让我教会你怎么使用这些农具。

当然,如果你比较喜欢我帮忙请些人把这里整理一下,再重新营业──」「千万不要。

我没打算留下这座度假中心的,这里──」他挥手指着这一大片山坡地。

「我的计划是把它弄成一个度假农庄,水池里要养鱼,温室要变成果园,路上还要有一些鸡鸭在跑,纯粹就是一副三○年代那种农舍。

」她可爱的秀眉深深地皱起。

「然后周遭摆满一些牛车、石磨之类的东西做展示……丁络,那种地方台湾已经太多了,你在这里搞这玩意赚不了钱的。

」「如果妳说的那些东西在这里都不再只是摆设,而是一种……来这里度假的人,他们在这里过活需要用到的日常用品呢?人──或者应该说万物皆生于自然,最终的归处还是这片大地,虽然人类因为科技文明的发达,建筑无数高楼大厦。

可是人们的心底,还是存有对自然的仰慕,所以现在才有那么多人去市郊租一小块地,种植一点点蔬果,满足一下他们亲近自然的心态。

而我的想法就是,给他们一个完全的自然,我要在这里植满果树、种菜,种稻、养鸡、养鸭……弄一个彻底的农庄,再发会员卡让那些有钱人去认养。

这卡费嘛,就看个人签约期长短而定,最短一季,最长三年。

想想看,这纯粹产于自然的、有机的、对人们身心具有良好健康效力的食物,这可以调养他们疲累身心的地方,可以让他们更加活力充沛、长寿勇健,这样他们还不疯狂地掏出钱来?小瑶,那些有钱人他们什么都不怕,就怕有钱没命享,现在我给了他们一个可以长寿的梦想,他们能不乐歪吗?」起初,她听他说到对农庄的规划,彷佛看见昔日那已湮灭在水泥建筑底下的田园故乡,又在现实生活重现了,激动得就想冲上去亲他两口。

但听到最后,她不得不长叹一声。

「丁络,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生意人,这绝对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要说到从商赚钱,一百个你父亲都比不过你。

」丁兆那是骗钱,至于丁络,那就是真正拥有生意眼光了。

奇怪,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憨厚老实呢?真是见鬼了,她的眼睛被蛤仔肉糊到了。

「总之,过几天我再来看你,拜拜。

」她摆摆手走了。

「小瑶!」他有点糊涂了,一开始他们不是在讨论她要怎么跟他撇清关系,以免丁兆迁怒于她吗?怎么现在变成她要跟他合力开发农庄了?而且……她似乎有些欢欣,又有点儿泄气,难道他又做错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该死!他恨恨一咬牙,一定要想办法哄得她开心才行。

可是要怎么做?送花?珠宝?写情书?还是干脆在报上刊登爱的启事?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在原地团团转了起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 bbs..cn***姚瑶坐在农艺社那块小小的水田前,目光凝定在那些才插入没多久的翠绿嫩苗上。

农艺社本来没有稻田的,那些社员喜欢种花、种菜、种水果,就是不爱种稻。

这块田还是她进了大学,加入农艺社,怂恿父亲捐了百来万给学校宿舍装冷气才换来的。

她在这里花了八年的心血改良稻米的品种,希望种出比日本越光米更加卓越的稻米,让米也可以成为一种高经济作物。

她想要让爷爷……不,与其说她执着于种田是为了爷爷的遗愿,要让种田人都能以其身分为荣,不如说,她更忘不了小时候,那在田园间纵横无敌的自己。

十五岁以前,谁不夸她长大后会是个最好的农人?每家的家长都会指着她告诉他们的孩子,长大后要学姚瑶姊姊那样,她是大家的榜样。

然后有一天,所有的荣耀突然消失了,种田……蠢蛋才会去种田,现在聪明的人都去做生意了。

尤其他们的土地被征收,家里忽然多了大笔现金后,谁还去种田?姚瑶的专长变成了人们耻笑的标的。

她再也不是个模范生,而是一头黑羊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在乎,管别人怎么说,她自有一番价值观。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照样逍遥快活,年年延毕、年年在农艺社里作威作福,当然,也年年被父母念到臭头。

她反正听得也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直到现在……她看着这片小小的水田,遥想那个在山林中垦荒的高壮身影,他也是一个人默默努力着,没有其他人的支持,唯一依靠的就是心头一片坚强意志。

姚瑶这才发现,她其实很在乎、很在乎自己从高高的云端上跌落,在她还茫然未知前程的时候,无数讥笑又朝她投射过来的那种痛苦。

她表现于外的粗鲁无礼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悲惨而已,事实上,她的心每天都在滴血。

将心比心,此刻几乎算是众叛亲离的丁络又是怎样一番心思呢?他苦不苦?悲不悲?后不后悔就为了一个她而令自己变得如此狼狈?几个同社团的社员经过她身边,刻意地放轻了脚步,直到走远了,才飘来几句淡淡的对谈。

「姚学姊是怎么啦?都坐在那里一天了,动也不动,是不是哪里有问题?要不要叫救护车?」「闭嘴,妳不要命了?敢去管姚学姊的事,人家老爸每年捐给学校多少钱,连校长都不敢管她的事,妳要想顺利混毕业,记住,一看到姚学姊,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风里的对谈渐渐淡了,再不可听闻。

姚瑶唇边泛出一抹苦笑。

看来她在这里的恶人做得很成功嘛!也许在这些学弟妹的眼里,她的评价大概就跟丁兆没两样吧?「算了、算了。

」她闭上眼,两行泪滑下脸颊,没有停歇地,一滴一滴滑落,在泥地里,却是半片烟尘也没有激起。

足足有一个小时,姚瑶就是看着这片小水田默默掉泪。

偶然有几个人经过,看到她的泪,吓得神魂都要飞出去了。

似乎有人去通知了教授,然后,消息不知是怎么传的,最后竟连校长都惊动了。

学校最大财主的女儿在这里哭呢,难不成遇到了什么校园欺负?可是一向只有姚瑶欺负人,谁能欺负得了她?真让她痛苦到一个人躲起来哭个不停,那问题一定很严重了,万一爆发出丑闻,天哪!别说学校要失去姚家这个大财主,那些记者也会把整座学校给踩平。

最后是校长不知道被哪一个死没良心的家伙推了一把,害他踉跄地直扑跌到姚瑶身边,还是姚瑶已经把情绪发泄得差不多,神思渐渐回笼,感觉到校长的窘境,伸手扶了他一下,否则他就要一路滚进水田里去了。

姚瑶看看校长,据说他才五十出头,顶上的毛掉到没剩几根了,配上一副瘦削的身板、两颗小到只比葡萄干大上一些的眼睛,说他七十都有人信。

不过他这样急速苍老,她似乎得负部分责任吧,记得当年她方入学时,校长还是英姿勃发,很是威风的。

而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这几千个日子里,她就在学校里作威作福,比如农艺社里本来没有水田,她就硬是要了一块地来种稻子。

当时学校本来是想将那块地用来建体育二馆的一部分,结果被她这么一搞,体育二馆原本圆形的设计硬生生缺了一角,变成了四不像。

她不想用化学肥料,要自己做天然堆肥,不过第一次失败了,那些个鸡粪、草灰什么的还差点熏死了校里半数师生,就连那些教授、副教授也让她气哭了好几个,虽然最后都被她老爸用大把钞票摆平了……嗯,现在仔细算一算,姚家在这间学校的投资也够盖上一、两栋教学大楼了,难怪这些顶头人物尽管对她头痛得要命,还是想尽办法让她留在学校里,对她的恶行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偶尔她太过分了,就是让她写一份悔过书了事。

其实她哪里写过什么悔过书,都是几迭钞票砸下去,就让几个学弟、学妹代劳了。

校长也知道,只是不说破。

毕竟……现在的世界,连一些小国家的爵士头衔都可以用钱买了,还有什么东西是钱办不到的?古有周处除三害,现在姚瑶要亲手为这间大学解决自己这个大祸害了,不晓得她前脚一走,他们会不会立刻在后头放起鞭炮?她双手一个用力,让校长站稳一些。

「校长──」「姚同学,妳……妳被欺负了吗?那……咱们有话好说,总之呢……就是别透露一点风声出去,我会把欺负妳的人狠整一顿的,退他学妳觉得怎么样?不够吗?那……我再拨一块田给妳……还是妳有其他要求,尽管说,只要我办得到,绝对让妳满意。

」校长算是爱惨姚家的钱,又怕死姚瑶的火爆了。

一时姚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果然,她恶名昭彰,连校长跟她说话都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其实她只是……眼眶忍不住泛酸,她又想起丁络了,想起他独自一个人锄地的身影,就凭他一个人要对抗丁兆整个势力,多像从前的她碍…她不想让所有人害怕,她真正希望的是回到十年前的岁月,回到那个人人称赞、光耀满身的时候。

但她似乎一直用错了方法,结果就是,她仍然是众人注目的焦点,不过从好好一个模范生,变成了人见人惧的混蛋罢了。

这么多年来,大概就只有丁络不嫌她,反而把她当宝一样吧!管他是知遇之情、救命大恩、还是什么爱爱恋恋的……她既弄不清,就不想了,她已经豁出去,决定跟着丁络同进退。

「是有人要退学了。

」她对着已经有点半歇斯底里的校长吼道:「不必左瞄右看,要退学的不是别人,就是我,姚瑶!我不念了,再见──不,是永不再见了。

」挥挥手,她那些退学的手续也不办,就这么直接走了。

校长是彻底呆了。

能够送走一尊瘟神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当瘟神同时也是财神时,这就是个让人无法解答的问题了。

只是姚瑶哪里管他这么多,学校要还有事搞不定,找她老爸去,她父母自然会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至于她……姚瑶离开大学后,先去一趟银行,把之前办的财产信托解了,拿了大笔金钱就开始雇人。

她也不要什么建筑师,就找一些手脚麻俐又有力气的,他们反正只是要去拆掉那座难看的黄金碉堡罢了。

至于丁络到底想把那座度假中心整治成什么样子,才开始对外招收会员,这方面她不在行,让丁络自己去烦恼吧!而丁络看到姚瑶还有那一大票超级破坏狂时,岂止是烦恼,他两颗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他飞快地扔下锄头奔向她。

「小瑶,我不是叫妳别再来找我,妳怎么又来了?」「等会儿再跟你说。

」她指挥那些员工,让他们开始整地、拆除那些没用的雕像和建筑。

那些人的力气比起丁络,相差岂止是十万八千里。

杂草在半空中纷飞,偶尔,几株树苗被不识货地连根斩断,让丁络心疼得连连颤抖。

但也怪不得那些人,他们哪里分辨得出野草跟珍本树苗的差别,看起来都是绿色的嘛!眼看着一尊精致的维纳斯女神雕像就要变成一堆石屑,丁络心疼地大喊:「轻点、轻点,别这么大力,这些东西虽然我这里不需要,但请人加工一下,还是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的!喂,那边穿黄衣服……不要左右张望,就是你,立正站好,千万别动,你脚下那可不是株杂草,是棵名兰啊!价钱最好的时候,一株要几万呢!你们别再祸害我这些宝贝了,统统听我命令,不许胡来!」他忙着拯救他宝贵的财产去了,又哪里还有闲暇赶走姚瑶呢?这也是姚瑶带这些光有力气、却没什么知识的员工上山的原因之一。

他们的力气对整治这座废弃的度假中心很有帮助,至于他们的粗鲁……那会牵制住丁络的注意力,让他没时间再来管她。

等她在这里多住上几个月,他难道还舍得赶走她?不过她倒是见识了丁络的生财之道,在她眼里的破烂玩意儿,怎么到他口中都成了花花绿绿的钞票?什么名兰?不过就几片叶子,也能值几万元?她算是开了眼界。

吹着口哨,她安静地找个荫凉的地方坐下来,深嗅一口清新的空气,极目远眺,一片翠绿,层峦相迭,竟是趣意无限。

虽偶有几声不和谐的咆哮破坏这自然美景,仍让她恍然似回到十年前那美妙的田园风光,那怀念的故乡、她这辈子最开心的童年……第九章十五岁以前,姚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十五岁以后,她感觉被幸运之神舍弃了,她的人生转进一条荆棘重重的道路。

而今,她长到二十五岁,基本上已经觉得自己不是地球人了。

她原以为丁络要经营一个农庄,肯定要大兴土木,整队整队的建筑工人、泥水车、吊车、怪手……总之是要花费庞大的人力、物力才能搞好他的计划。

谁知道他不过把整片山坡地稍微整理一遍,那些草木森林的却是一点也没去动它,该长多大的树就让它继续在原地生长,他就拆了那栋金碧辉煌的大厦,然后把大片土地重新规划一下,弄些蔬菜、五谷的种子丢下去,就开始对外招收会员。

他的广告辞是这样的:回归自然,解放你疲惫的身心,摆脱压力,尽在桃花源。

然后,居然真的就有一些什么科技新贵、政商名流和他联络,想要了解这是个什么东西?丁络大力向他们鼓吹亲近自然的好处,让他们签下合约,或三月或半载,最长是三年的合约,让他们使用这些土地种植有机农作。

当然,想要养鸡、养鸭、养牛、养马都行,只要不在这里搞些会破坏自然的行为,他们可以享受全世界最悠闲的生活,当然也是最原始、最辛苦的。

丁络划给他们的土地上也就弄了个木头架子,想要把它们变成一栋可以居住的小木屋,还得那些富豪们自己动手。

这里倒是水电俱全,只是没有电视、电脑那些现代玩意儿。

水也不是自来水,是地下水、山泉水。

吃食嘛,那就是客户们自己的农作了,种菜的可以跟种水果的以物易物,想要养家禽、做畜牧的也此照办理。

在姚瑶的想法里,那些个有钱人平常生活被人服侍惯了,哪里肯来这种荒山野岭做苦力?偏偏,他们一个个看到这片自然山景,脑筋就开始打结了,合约一张跟着一张地签,光是手续费和租金就让丁络赚了个荷包满满。

难道这些个有钱人好日子过太多,脑子都秀逗了吗?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生活不过,一个个削尖了脑袋要往山里垦荒?丁络笑她不懂得有钱人的心理。

「妳以为他们财势都有了,接下来想要追求的是什么?」她捧着脑袋苦苦思索。

「权力、地位……或者他们还想在历史上留下一笔?」丁络大笑。

「这些人的野心还没有这么大,名留青史,妳以为古今中外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他们生活都富足了,心灵却是空虚的,他们很多人都是拿命去拚才挣了这么多钱回来享受,可是也把健康赔进去了。

这说不上是对还是不对,不过如果可以让他们有个地方喘口气、抒发一下压力,安抚疲累的心灵,又能得回一点点健康,为什么不要呢?妳以为在台湾每年健康食品和减肥产品的市场有多少,在我这里,我两样都可以满足他们,妳说,他们还不趋之若鹜吗?」他解释得很清楚,她却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丁络做生意也没有别的窍门,就是捉准了消费者的心理。

「看来你对做生意是很有把握的,既然如此,你干么天天苦着一张脸,好像被人倒了几百个会一样?」姚瑶不说还好,她一提,丁络深埋眼底的忧虑就像潮水一样,再也掩盖不住狂涌而出。

「妳不觉得最近三个月日子过得太安宁了吗?」「难道你喜欢过那种惊险刺激,天天水里来、火里去的生活?」拜托,她可是对于能够重返田园感到无比自在与满意好吗?他其实过什么日子都无所谓,他曾尊贵若王子,也曾落魄似乞丐,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所以虽然才区区三十五岁,他的心灵却似七旬老翁,真的没有太多的欲念了。

而这也是他喜爱姚瑶的原因,她清新自然,就像空气一样,平时你不会感受到她的重要,可是人没了空气,那就是一个「死」字了。

他感觉跟她在一起没有惊涛骇浪,就是一股淡淡的温暖,让人整个心灵都平和起来。

人的心若是失去了安宁,就算拥有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没用,日子总不会舒坦的。

因此,姚瑶一直内疚他为了她而失去丁家大少爷的地位,而他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她之所以这样不离不弃陪在他身旁,是不是为了报恩?但就算他们之间无关乎情爱又如何?他们就是想相守,看着对方,心便满足了,那爱与不爱就都无所谓了。

也因为两人相守的日子太快乐,他更担心那暗地里可能出现、破坏一切的阴影。

「妳不觉得奇怪吗?三个多月了,我父亲一点行动也没有,这不像他的个性。

」姚瑶一拍额头。

「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你们好歹是父子,血缘天生,难道还要挥刀互砍,直到一方死绝不成?」真能一死了之反而是幸事,最可怕的是生死两难。

「我父亲从来不会原谅背叛他的人,就算我是他的儿子,他不会将我赶尽杀绝,可他也不会轻易饶过我,总是会有一番惩戒的。

」这可是他亲身得来的经历。

「他之前不是弄垮了你的网路商店,连你名下的一些基金、股票都被他冻结了,这不就是处罚了?整整搞掉你十年努力,不是一年,是十年耶!人生有几个十年,这惩罚已经够严重了。

两父子的,难不成他还要把你痛打一顿?」这些事她本来是不知道的,是来到山里后,日夜磨着丁络,才让他一点一滴吐出来的。

他倒也不怕挨打,最担心的是,他反抗越激烈,丁兆的报复就会越狂猛。

以丁兆的个性,本是不屑对小女孩动手,但真被惹毛了,狗都会跳墙了,更何况是丁兆。

万一丁兆动了以姚瑶威胁他的念头……丁络不敢想下去,忧虑的眼神又再度凝定在姚瑶身上。

「小瑶……」她一个蹦跳退离他一大步。

「我突然想起田里还有些事得忙,你想烦恼自己去烦吧!我先走啦,拜拜!」哼,这三个多月,他可没少劝她离开过,道理说不通就用感情来砸,搞得她头都昏了,倒也教她学会了什么叫察言观色,现在他一有什么不对劲,她转头就跑,料他也没胆用暴力丢她下山。

哼,他舍得吗?她碰破一块皮他都要心痛大半天的。

丁络是这里的大老板,而她是丁络最宝贝的人物,所以在这片山林里,她可是威风到天都可以砸下一块。

更重要的是,她的种地才能在这里备受重视,那些客户,管他在外头多么威风凛凛,有关种地的问题还不都得来询问她。

她真正感觉这里才是她应该生存的地方,站在这里,站在丁络身边,她如鱼得水,快乐得不得了。

*** bbs..cn*** bbs..cn*** bbs..cn***丁兆脸上的阴霾厚得可以刮下一层霜来。

打从他将丁络赶出去,又冻结了丁络所有的财产,他就在等着丁络后悔、回头向他认错。

他原本估计最多不过三个月,丁络就会投降,会认清现实,就像十六年前那样,再度回到他的羽翼下做个乖儿子。

但现在都半年了,丁络一点消息也没有就算了,据说他还在外头搞了个桃花源,并且做得有声有色。

他低头看着手下送来有关丁络的资料,一个没钱、没人脉的年轻人到底要怎么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创业、成功?除非丁络真是老祖宗说的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

若真如此,他倒也不需再限制丁络,或者想办法替他累积庞大金钱,协助他日后为丁家漂白成功,干脆由着丁络去自由发展,可能对丁家的未来还更好呢!只是,丁络真是商业奇才吗?然后,丁兆在报告上看到一个名字:姚瑶。

这小丫头倒是重情重义,倾姚家财富帮助丁络,自己更是对丁络不离不弃。

也许丁络就是因为有姚瑶在身边,所以才能这么顺遂吧?这大概是年轻人口中常说的爱情的力量。

丁兆一辈子没爱过,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在他的想法里,一种空泛到看不见、碰不到的东西,能有什么用?现代人发誓都可以当饭吃,签了合同也能销毁的,要说爱……那太虚幻了。

真的要让丁兆认同丁络和姚瑶,除非他们通过了他的考验,那么,他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自由发展;成功了,固然欣喜,万一失败,反正他现在还活着,手上也有几分力量,还是足够给两个小辈收拾麻烦的。

他把关于丁络的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慢慢地,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他准备使出最后一招了。

*** bbs..cn*** bbs..cn*** bbs..cn***就在丁络的桃花源正式开幕的那一天,丁兆出现了,身边还带着一个清灵水秀、容貌娇妍更胜天仙的美丽女子。

姚瑶有点紧张地看着丁兆的庞大排场,一排十辆四轮传动的休旅车,同型同款,庄严的黑色,威风无比。

而那些休旅车门一打开,每辆车里都坐了五个高壮大汉,个个肌肉鼓鼓、胳臂能跑马的雄伟样子,一下子就把丁兆护在中间。

看着他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姚瑶忍不住怀疑丁兆是来砸场子的,否则派那么多保镖跟着干什么?她哪里知道丁兆是被丁家人不得善终的诅咒吓怕了,不管去哪里,护卫都是很严密的,倒也不是故意来这里找碴的。

反倒丁络看到父亲,松了一口气。

过去半年,丁兆一直没对他的表现有过任何干预,好像不在乎他的背叛,但丁兆怎么可能是那种大度能容的人?丁络成天提心吊胆,深怕哪天丁兆雷霆般的报复就要降临他头上,这也是他想尽办法要姚瑶离开的原因。

不过她比他有个性多了,说不走就是不走,任他软硬兼施,她硬是在这块山林里赖了下来。

现在丁兆亲自找上门,丁络反倒开心,两父子干脆光明正大过上一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切简单明了。

丁络露出一脸的欢笑走向丁兆。

总是父子天性,半年不见,还是有些想念的。

「父亲安好。

」丁兆看看丁络、再看看这热闹的开幕仪式,来参加的宾客有很多丁兆都认识,虽然还构不上真正的上流社会人士,不过也称得上精英之流了。

看来丁络很有一些本事,短短半年就经营出这些人脉,可是他能通过他的考验吗?「阿络,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结,是你十九岁那年肇下的,你长年茹素,刻意清苦过活也是因为这个心结。

如今,父亲就亲手为你解开这个结。

」丁兆伸手招来那个天仙也似的美貌女子。

「柳清清,今年二十五岁,就是她的手下在十六年前扔了一个书包、救了你一命。

」丁络张大了嘴。

他想过丁兆来破坏他的开幕会、绑架姚瑶威胁他,或者再一次整垮他的事业……但他万万没想到,丁兆会找来一个女人冒充他的救命恩人。

这算什么?八点档的爱情肥皂剧?难道丁兆以为他是傻瓜,会弄错救命恩人?当年那只书包他到现在还留着,上头清楚写着姚瑶的名字,又关这个叫柳清清的女人什么事了?丁兆耍这种把戏太低能了,完全不像他惯用的手段,莫非半年前他真被姚瑶气到爆血管、变痴呆了?丁络还在呆滞中,姚瑶已整个人蹦起来,跳到柳清清面前。

「是妳!我记得妳──啊!九岁那年我的确来过台北,爷爷带我来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可一下火车我就跟爷爷走散了。

我一个人到处走,看到公车就上去坐一阵,又下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想拉个人问路,可路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好像赶着去办什么要紧事,我也不好意思拦阻他们,就看到妳一个人悠悠闲闲地在那边闲晃,我想我们年龄相当,也许妳可以给我指一下路,结果妳──」「无礼。

」柳清清把姚瑶伸到她鼻尖的手指一下子拍掉。

「妳一个下等人也敢碰我。

」「对!当年妳也是这么说。

去妳的,妳以为妳是谁?公主吗?问一下路都不行。

」当然啦,姚瑶的脾气不是很好,所以当场跟柳清清吵了起来,还拿自己的书包要砸人。

谁知道柳清清看似独自一人逛街,其实身边跟了很多保镳,他们原是见姚瑶幼小,不会对柳清清有什么伤害,才让她走到柳清清身边。

谁知两个小女孩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那些保镖紧张地出面制止,结果就是姚瑶的书包被抢走,扔掉了,而姚瑶心有不甘,死活追着柳清清要她道歉赔礼。

保镖也不好对一个小女孩出手,迅速带着柳清清坐上一直暗随在大小姐身后的车子走了,让姚瑶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连书包都忘了去捡。

至于姚瑶为什么会忘记这件事?那真是天性作怪,她从来就像根小爆竹一样,一点就燃,可爆完便算,从不特意去记忆那些让她不愉快的事。

所以之前丁络跟她提起他在西门町遇险一事,一来,当时姚瑶还小,又是第一次上台北,哪知道她把自己丢在什么地方?二来,柳清清给她的印象太恶劣,她气坏了,下意识抹掉了那段讨厌的记忆。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误会,那个被扔掉的书包救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以为扔书包的人就是书包的主人。

凑巧的是,那个书包的主人死活不依地追着那些扔她书包的人要求赔礼,至于扔书包的人,早坐着车子走了。

年轻人就看着那个匆匆而去的女孩,心中便认定书包的主人品性高洁,施恩不望报,哪里知道中间有这么一大段曲折故事?柳清清的身分,也真是个公主般的人物。

柳家在曾祖父母那一代移民英国,努力了几十年,出了两个在学术界大有名气的子孙,又在商界建立起一个企业王国,让一向封闭而排外的英国社会不得不对柳氏一家另眼相看,后来她父亲还娶了个没落贵族的女儿做老婆,生下柳清清,这下子真的是钱、权、势、名声,样样都足了,所以柳清清是有本钱高傲的。

丁兆附在丁络耳边,低声跟他说了这一段故事,丁络听得目瞪口呆、久久无法言语。

「当年若非柳小姐恰巧随父母返台探亲,你的小命可能就报销了。

虽然人家救你不是蓄意,可是这救命大恩总是实情,你还是要好好向柳小姐道谢一番,也才不枉父亲千里迢迢、费尽心思将柳小姐请来这里。

」丁络虽然被这一团乱搞得脑袋打结,但基本的理智他还是有的。

「不知父亲为了这事费了多少心思?」丁兆也不瞒他,直言道:「从你说要跟姚瑶订婚那天起,我就派人重新调查当年的事,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便厘清了一切脉络。

」也就是说,丁兆早对丁络和姚瑶的婚姻心生怀疑。

不过当初他疑的是,儿子并非真正喜爱姚瑶,想娶她不过是为了报恩。

但说实话,也就丁络那种满脑子理念、梦想的年轻人,才会相信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有本事用书包砸退一名疯子,解救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

丁兆始终认为那其中必有蹊跷,只是他也没想到,真正查到最后,结果会这样搞笑。

不过,他一直隐瞒这个事实没有透露,倒不是想藏着一张底牌,以便有朝一日可以拿来对付丁络。

实情是跟姚瑶的粗鲁比起来,柳清清那看似高贵、实则卑劣的性子更让人讨厌。

倘若非让丁兆在这两个女人间选一个当媳妇,他还是比较愿意勉强挑姚瑶的。

丁络可算是服了丁兆的深沈心机,不过……「父亲认为我与姚瑶之间除了救命之恩外,别无其他?」这正是丁兆想知道的。

「我爱她。

」丁络用他这辈子最温柔的口气说:「当年的事不过是让我和小瑶相识的契机,父亲不会以为我会因为小瑶并非我的救命恩人就移情别恋吧?」「爱情,摸不到,看不见,不过是虚幻梦一常」「空气,摸不到、看不见,有它(她)、没它(她)却是生与死的差别。

」丁络的神态如此执着,隐隐中竟带有山岳般的沈稳。

丁兆望望天、看看地,良久,他明白这一番心计是白费了,心底有几分失落,也有些许的开怀。

儿子长大了,真正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再不须栖于他的羽翼下寻求保护。

眼看着大鹰展开双翅,雄伟英姿直冲霄瀚,为人父者,谁能不骄傲?然而,鹰飞长空,要待他倦累归巢,需要多久时间?也许牠另寻了一处更高耸的大山栖身,从此再也不回巢了。

丁兆莫名地想起丁络刚出生的时候,那个软软嫩嫩的小婴儿,细小的身子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被折断。

那时他只能喝奶,几CC地喝,及长,能够翻身了,学会走路,让老祖宗带去接受精英教育……现在仔细想来,他们父子真正相处的时间竟是非常地短暂呢!似乎,只是眨个眼,丁络就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丁兆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久久不发一言。

丁络提着心,观看姚瑶和柳清清的争执,看柳清清那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分明出身不差,而且备受骄宠。

通常这种女人都很难缠,希望姚瑶别跟她闹太僵,万一柳清清记仇,将来会很麻烦的。

他倒是不担心丁兆又起什么报复心,依他对父亲的了解,丁兆不轻易出手对付人,每一出手,必一击中的,否则便飘然远遁,绝不干优柔寡断的蠢事。

果然,丁兆在思考了五分钟后,很爽快地拍了拍丁络的肩。

「父亲祝你生意兴拢」丁络大喜,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了。

「也祝父亲身体康泰、长命百岁。

」丁兆大笑。

「天寿而终,所有了家子孙之愿也。

」话落,他转身离去,柳清清也跟着走了。

对于丁兆,她倒是没有丝毫的高傲之情,反而隐隐有股畏怯之意。

丁络暗猜,丁兆一定是捉着柳清清的把柄,才会把这么一个蛮横公主治得服服贴贴,让她来就来、让她走便走。

其实偷拐抢骗本是丁兆强项,拿这些邪肆把戏来对付那些名门世家是最有效的。

所谓名门,最重声誉,但树大必有枯枝,任它再历史悠久、富贵无双的家族,总有几件丑闻不想让人知道。

一般正人君子不屑利用这些小事威胁人,但丁兆这样的真小人还会在乎那么多吗?一定是把所有有利的事都利用个彻底嘛!现在柳清清终于被丁兆带走,丁络可以专心来应付姚瑶的怒气了。

看她被柳清清气得火冒三丈的样子,一张小脸都胀红了。

唉,何必跟那种被宠坏的千金小姐计较呢?那些人的脑子本来就跟一般人不一样,说不得气半天,她还搞不懂妳到底在气什么?「小瑶……」他才叫了她的名字,姚瑶像是被雷炸了脚,一下子跳起来。

她可没忘记当初丁络是为了什么拚命追求她。

他说是要报恩,但现在事实证明了,他的救命恩人真的不是她,而是那个美得不可思议的柳清清,她的心好慌,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让她一时连自己是谁都要忘了。

刚才她只顾着跟柳清清生气,也没细听丁络和丁兆的对话,现在丁络突然叫她,她以为他对他们的感情反悔了,他……该不会他想去追求柳清清吧?不行啊,柳清清那么蛮横……可是她一开始对他也很差啊,她还打过他呢!怎么办、怎么办?她满脑袋都是浆糊,心跳乱了拍。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你不必送喔!」她说着,跑得像后头有条大狼狗在追。

最终,她还是选择做只缩头乌龟。

「妳要去哪里,我有话跟妳说。

」丁络追了两步。

「我不要听你说柳清清的事,我讨厌她,你不许跟我提起她。

」她跑得又更快了,一眨眼便无影无踪。

丁络怔愣地停下脚步。

她搞什么?难不成……天啊!她该不会真以为他是用救命恩人这种事来挑选一生的伴侣吧?这下麻烦大了。

丁络匆匆跟来宾打过招呼。

幸好他在跟这些人签约前都说过了,这里凡事无为而治,就是你管你自家高兴就好,少理别人家闲事。

大家都同意,也理解,他们是来放轻松的,难道还要在这里勾心斗角吗?所以丁兆跟丁络父子的事没几个人过来理会,现在姚瑶跑掉,丁络又打算扔下他们处理自己的事,他们也不在乎,各自打量着他们租下来的土地,想着如何将它建成一个美丽的农舍;重点是,那木屋框架要先弄好,要不然他们来度假要住哪里?丁络急冲冲地追姚瑶去了。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她又钻进牛角尖里去啊!」姚瑶的性子看似大而化之,其实很细腻又别扭,否则她又怎会因为适应不来新身分地位,就一下子放逐自己十年,装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任人嘻笑怒骂。

他可是花了极大的心思才赢得她的喜爱,万万不想因为一场可笑的误会,就让这大好良缘平空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