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排柔长如扇的黝黑睫毛轻轻刷了两下,一声悠然长叹发自两瓣红艳如花的樱唇。
我敢用全部家产来打赌,这儿绝对不是台湾!云吹雪细细嗔柔的嗓音里满含着挫败。
以一个有教养的闺女来说,她的姿势算是低级了——四肢大张地躺在草地上,两眼无神朝天!尤其她还是个美丽得叫人流口水的天生尤物,莫怪行经武当山的黄河四鬼要看得眼珠暴突,欲火中烧了。
嘿!美人儿,在等亲哥哥吗?云吹雪没动,只稍稍扫了下眉眼,瞄见他们的穿着打扮,使她娇俏的脸蛋更形灰暗。
我敢再用脑袋来打赌,这里百分之两百不是二十世纪。
美人儿,亲哥哥这就来安慰你!四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将她包围了起来。
天下乌鸦一般黑,云吹雪俐落地跳起,拍拍屁股。
世间男人同样贱!她是个高挑健美的艳丽女子,玲珑有致的窈窕身材裹在一袭雪白罩衫中,同时融合了妖媚与清纯,这样的女人叫男人心痒难耐。
老大,这女人还真高耶!说话的男人留着而撇老鼠须,他是黄河四鬼中最矮的,足足比云吹雪短少一颗头。
就连被他称为老大,肩膀上扛着一只流星锤的男人也只到云吹雪的耳朵。
她穿的衣服也很奇怪!不过顶漂亮的,尝起来不晓得味道怎么样?四个男人肆无忌惮地批评她,可把云吹雪给惹火了。
原来这里是蛮人帮、矮子国!她的目光是冷的、语气也是冷的。
你们这几个跳梁小丑,不想死的话就给姑奶奶滚边去。
臭女人!男人是经不起激的,色狼尤是。
一只流星锤砸向云吹雪,她俐落闪身,四两拨千金地将武器给弹了回去。
她不是只有嘴巴厉害,身为二十世纪的神秘组织黑暗帝国皇帝身旁的侍卫总长,以及神风万能社的美女老大,没两把刷子怎么行?而她学得最道地的就是中国武术精华——太极拳!大浪来时如何挡?不用挡,避开它,待浪消劲退时,再一拳击碎它便是。
她滑溜得像条泥鳅,在黄河四鬼组成的攻击网中进退自如,偶尔兴起,还拨一人的剑去打另一把大环刀、架长鞭去纠缠流星锤。
可怜喔!四个男人被要得团团转。
一群废物。
她斜眼睨人的表情端地是轻蔑到极点。
大哥,给这个臭女人一点颜色瞧瞧!扬动长鞭的男人气坏了。
那有什么问题,你们闪开。
流星锤老大挥退了三个拜弟,手中大锤在云吹雪头顶滴溜溜地绕起圈子。
你们四人联手都打不过我,就你一个……哼!云吹雪轻撇嘴角。
你是找死!说完,飞起一腿踹中男人的胸口,他的流星锤脱手飞了出去。
啊!四个男人突然大惊失色地闪了开去。
知道我的厉——云吹雪一语未毕,顶上的流星锤蓦地爆开,迎风飘散出阵阵淡黄色的熏烟。
你使毒!她不小心吸了一口,只觉手软脚软,眼前的景物竟开始模糊。
该死的!居然着了人家的道。
云吹雪迈着酸软的双腿,不敢再恋栈,朝身旁密林钻了进去。
她不该得意忘形的,这个不知名的年代、陌生的地方不是她的地盘,没有手下、缺乏靠山,她独身一个女人本该事事小心,结果她却……是优渥日子过太久了,警觉心日渐低落,今朝要是有什么不幸,全是她自个儿咎由自龋她拚命逃着,咬紧牙关,不停地鞭策自己!黄河四鬼在使毒伎俩失去控制后,吓得脸色都白了。
大家快服下解药!老大自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艳红色丹药吞下,再把瓶子丢给三个弟弟。
大哥,那个臭女人跑了。
放心,她逃不远的。
吸入我独门的‘散魂烟’,没有解药,她是死路一条。
老大等三个弟弟都吃完解药后,一挥手。
咱们追,非逮回那个臭女人,大伙儿乐和、乐和不可!楚飘风手里牵着宝贝爱马闪电的疆绳,打从迈出武当派大门,那两片爱笑的唇就一直下垂着。
老古板、臭牛鼻子道士!这么有本事不会去打擂台、争武林盟主的宝座?就会搞些‘解剑岩’、‘下马坡’的无聊事!他转而对马儿抱怨:‘闪电’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居然不准我骑你。
开什么玩笑嘛,这条山路徒步得走上一天一夜耶!我还得拉着你走……楚飘风叽咕个不停,灵驹闪电喷出一口长气,索性转开头去。
呃——楚飘风的怨言突然卡在喉咙里,漂亮的黑瞳不期然地睁大、再睁大。
嘿!恋纭闼担鞘遣皇歉雠耍俊?远远地,一抹白色的纤影持绩地朝他的伫足地接近中。
看不清楚她的容颜,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整个脸庞,她脚步颠簸,一身雪白罩衫满是泥污。
‘闪电’咱们闪边点儿,让人家小姑娘先走。
楚飘风牵着马尽量有多远就躲多远。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如来佛祖请保佑,千万别叫小姑娘倒在我面前。
楚飘风自承不是君子、亦非侠客。
太多的前车之鉴警告他:女人是天下第一麻烦的生物,聪明人最好别妄想英雄救美这种蠢事;小心美人救不成,英雄反而变英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颀长的身子又往大树边缩进了几分,但求这位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姑娘快快通过。
可是……中了毒的云吹雪甩甩晕眩的脑袋,希望她没看错,大树边有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倘若她能抢得这匹马、骑上它,就有机会摆脱敌人了。
她掉转方向,更往楚飘风的藏身地行去。
唉哟!楚飘风漂亮的五官皱成一团。
他不是已经闪了吗?怎地她还是贴上来了?‘闪电’,咱们再闪一次。
他拉着爱驹,从左边躲到右边去。
由小姑娘不稳的身形看来,她似乎是受伤了。
并非他心肠狠硬、见死不救,只因男女授受不亲;他要真出了手,那才麻烦呢!云吹雪度紧了眉头。
这马儿是怎么回事,乱跑、乱跑的,不知她已没体力跟它周旋了吗?她转个方向,脚步踉跄地朝右边行去。
唉唉唉……楚飘风英俊的脸庞快苦出汁来了,绊着地上的石子,几乎是五体投地地扑倒在他脚边。
怎么这样?他无语问苍天。
今儿个是天庭公休日吗?要通知嘛!那我就晓得今天是大凶,不宜外出,我会乖乖躲在家里修身养性的。
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人就倒在他面前、脚跟旁,他不想救都不行了。
姑娘!楚飘风弯腰扶起神智已然迷离的云吹雪。
你还好吧?拨开她覆额的散发,他心底的哀嚎更形扩大。
死定啦!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这样的天生尤物通常更是麻烦中的超级大麻烦。
唔!云吹雪痛苦地睁开一丝眼缝,发觉自己竟躺在一名嘻皮笑脸的男人怀中,她只有一个念头:才脱虎口、又入狼嘴!莫非是天要亡她不成?放开我!你这个坏蛋……楚飘风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十年了吧!打从他十八岁艺成下山,仗剑江湖后,不论是闺秀淑媛、风尘胭脂,个个当他是块宝,阿谀奉承唯恐不及,谁舍得对他说上一句重话?今朝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骂,呵!这滋味挺奇怪的。
你确定?我放下你,你可能会站不稳喔!用不着你假仁假义假好心!她咬牙,推开他的怀抱,果然颠簸了好几下才重新站了起来。
你……受伤?他专注地盯着她的脸,青白背白的。
还是中毒?登徒子,滚离我远一点儿。
她被看得心火中烧。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害她中毒的四个混蛋、还有跟前这不规不矩的无赖,全是一个样儿。
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楚飘风控诉道。
像我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大侠客,哪里像登徒子了?况且是你自已一直靠过来,倒在我面前,我‘不得已’才救你的。
他还特别强调不得已。
多管闲事。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向另一旁的骏马。
我从来不向男人求救,我要的是这匹马。
楚飘风笑得可贼了。
嘿嘿嘿!求我啊,我就让马儿载你一程。
作梦!云吹雪啐他一口。
你以为这马是你的吗?‘闪电’过来。
他圈指吹了个低低的口哨,大白驹听话地走到他身旁。
你……云吹雪怔愣地张大了口。
不好意思,这马就是我的。
他得意地扬高了头。
哼!她转身,扶住发疼的脑袋,颠颠倒倒地更往密林深处行去。
喂!楚飘风心里难得地升起了一种叫作罪恶感的东西。
我没恶意的,我真心想帮你。
用不着!她断然拒绝,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四双魔爪,她岂敢再相信另一个男人。
是你自己不要我救的喔!他高喊,没得到回答。
云吹雪踉跄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密林深处。
女人!他耸耸肩,双手合十朝天拜了几拜。
太上老君、如来佛祖明鉴,是她不要我救,可不是我心肠不好,见死不救哦!晴朗的天空一片靛蓝,万里无云,四周悄无声息,只闻微风穿过树梢,树叶摩准、沙沙作响。
楚飘风轻扬了扬剑眉,转头问爱驹。
‘闪电’你觉得呢?白马喷了口长气,领头朝前走去。
楚飘风跟在马儿后面。
要记住,这是你的主意,可不是我的哦!这一马一人走的却是与云吹雪同一个方向。
云吹雪并没有逃过黄河四鬼的追击。
女人的脚程本来就比不过男人,尤其她还中了毒。
她倚着一株大树,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怎么也不肯束手待毙。
你们四个无耻鼠辈。
她摸索着怀里的掌上型小手枪,依稀记得里面应该还剩下四发子弹,但愿这该死的毒没腐蚀掉她百发百中的神射能力才好。
这么泼辣的女人,咱兄弟还是第一次遇见。
使锤老大阴邪地笑着。
就不知道她的床上功夫是不是同她的嘴一样辣?用剑的汉子身形如闪电,一个剑花划破了她罩衫的前襟。
另一个甩鞭的男子则乘机侵到她背后,一鞭打向她背心,带起一溜血珠,连同白色碎布片片飞扬。
唔!云吹雪咬牙忍下背部火辣辣的痛楚,现在任何的惨嚎、哭叫都是浪费力气的愚蠢行为。
她手里揣着枪,暗中瞄准使锤老大,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三哥,给她好看。
四鬼中的老幺挥起手中的大环刀劈向云吹雪。
她低头、旋身闪过要命的一刀,不料纤腰却被长鞭卷住,她轻盈的身躯被高高地甩起。
唔!她俏脸煞白,几番折腾后她体内的毒性扩散得更快了。
接着四弟。
使鞭的老三将云吹雪抛给挥刀的老幺。
老幺接过云吹雪,伸手就在她腰间捏了一大把。
呃!她皱眉忍下剧痛与耻辱,握紧手中的枪。
大哥,你试试,细皮嫩肉的。
云吹雪又给人抛向了老大。
她一手拉开保险、把住扳机,就待接近的那一瞬间,要叫黄河四鬼付出代价。
谁知她人还没碰着使锤老大的手,一条打斜横里窜出来的蓝色身影就抢先一步将人给劫了去。
你——她愤恨地转头,想瞧清楚是哪个混蛋坏了她的计划,迎上的却是一张轻狂、邪气的俊脸,可不正是白马旁那个嘻皮笑脸的无赖。
我可不是要救你哦!楚飘风赶紧撇清。
是我的爱驹不小心闯入暴风圈里,我为了拉它回来,才不得不出手阻止你们玩抛人游戏。
臭小子,敢管大爷的闲事。
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使锤老大气坏了,他手中的流星锤呼啸地砸向楚飘风。
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嘛!楚飘风怀里虽然抱着云吹雪,但俐落的身手依然如鬼魅般灵巧。
他深吸口气,身形拔尖,双腿连环踢将沉重的流星锤给踢飞了出去。
使锤老大面色灰败,想不到这年轻小伙子内力恁般精湛,他的右手顿时酸麻不已,而被踢飞出去的流星锤上则清晰印着一个大脚樱大伙儿并肩子上。
其它三个人看情形不对,一时鞭、刀、剑齐飞。
‘闪电’过来。
楚飘风啐口招呼爱马,将云吹雪疲软的身子放在马背上。
自己找个好地方看热闹去,小心点,别扫到台风尾知道吗?他轻拍马身,马儿长嘶一声,撒开四蹄,飞奔上临近的小丘。
四位大哥,打打杀杀只是浪费力气,也解决不了什么事,不如大伙儿心平气和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如何?楚飘风身形轻巧地在黄河四鬼组成的攻击网中挪移腾闪,谈笑风生的惬意模样,似是游刃有余。
臭小子,现在才晓得害怕来不及啦!使刀的老幺发狠地非卸下楚飘风一条胳臂不可。
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基本上楚飘风是很懒的,可以动嘴皮子解决的事,他绝不愿意动手,但……一被逼急,就很难说了。
跟我的鞭子商量吧!一条软鞭在注入内力后坚锐如枪,直指楚飘风的咽喉处。
小心——一旁观战的云吹雪看得胆战心惊。
唉!楚飘风状极哀戚地一摇头,两指倏出,居然挟住了鞭尾。
甩鞭老三胀红了脸,双手使尽力气,长鞭依然文风不动;楚飘风两根手指竟如铁钳般将鞭子挟得死紧。
长鞭不是这样玩的。
楚飘风两指一拉,长鞭落人他手中。
他抖手甩鞭,长鞭有如鲛龙出海,翻腾出一波波的劲浪击向黄河四鬼。
这鞭在四鬼中的老三手里,充其量只是件没生命的兵器;但由楚飘风耍起来,鞭影重重如山,竟似祥龙脱困般,直欲飞腾上天。
黄河四鬼的兵器散了一地,四兄弟各自按着右手狼狈退下,他们这才发现惹上煞星了。
不打啦?楚飘风气定神闲地招呼爱驹过来。
瘫在马背上的云吹雪,一张俏脸已由原先的青自转为墨黑。
各位大哥,做个交易如何?他手脚一挑一勾,黄河四鬼的兵器全落在他手中。
四件兵器换一粒解药,四换一,很划算的。
黄河四鬼心里将楚飘风的祖宗十八代骂翻了!有没有搞错?那兵器本来就是他们的,用他们的兵器换他们的解药,天下间岂有这等交易法?但情势比人强,也是没办法。
使锤老大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怀中瓷瓶丢给楚飘风。
如何服用?楚飘风拔出瓶塞闻了下,白色的药丸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不如请大哥先服一粒给小弟瞧瞧吧!他闪电出手,大掌攫住使锤老大的下巴,倒出瓶里的药丸就要往他嘴里塞。
不要、不要……使锤老大吓得脸色发青。
大侠饶命啊!我给真解药就是了。
他拿出另一瓶红色丹药递给楚飘风。
楚风皱着鼻头,手捏药丸送到云吹雪面前。
喏!解药。
什么味道啊?臭死了!云吹雪嫌恶地撇开头。
你又怎知这次的药丸一定是真的?一定是真的!他认真地点点头。
你没听人说:‘良药苦口、毒药甜嘴’吗?这药光闻就晓得很苦,绝对再真不过了。
神经病!解药、毒药能够用这种方法来分吗?云吹雪行事一向严谨,今朝遇到这个疯子,真是被他打败了。
使锤老大何尝不是呕在心里?早知这小子要的是臭药,他怀里另有一味七日断肠丹更是腥臭无比,拿那个给他就好了,何必浪费一颗真解药。
可是我明明听人说过‘散魂烟’的解药是一种红色的臭药丸啊!楚飘风一脸困惑地搔着头。
他居然一语道破了黄河四鬼的独门毒药,这年轻小伙子究竟是何来历?四个失了兵器的男人不由得惊愕地自了脸。
云吹雪观察那几人的脸后,才信了楚飘风的话,她取过药丸,和着唾液吞下。
这就行了!楚飘风一只手在衣摆处不停摩擦着,好象那药真的臭气熏天似的,惹来云吹雪一个大大的白眼。
他却浑然不在意,嘻皮笑脸的将手中武器还给黄河四鬼。
四位大哥,想必另有急事在身,小弟不送了,各位慢走。
黄河四鬼面色灰败地接过各人遗失的兵器,他们闯荡江湖也有半个甲子了,却栽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手里,一口怨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我?楚飘风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说可不可以?难道尊驾敢架梁却没勇气报出名号?呃……楚飘风歪着头想了一下。
武当——吴尺仁。
黄河四鬼俱皆一愣,武功如此高强的人竟是无名小卒?实在匪夷所思,他们各自一抱拳。
受教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
直到黄河四鬼离去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密林深处后,云吹雪痛苦地捂着嘴,挣扎下马。
喂!你怎么啦?楚飘风好心过去扶她。
离我远一点儿!云吹雪没好气地推开他。
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但江湖儿女仗剑江湖,本就不拘小节……云吹雪厌烦地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闪开,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楚飘风摇了摇头。
俗话说的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上次……他一语未毕,只见云吹雪低头一呕,大滩大滩的红绿臭水吐了他一身。
啊!我一百零一件见得了人的衣服——他凄惨哀嚎。
云吹雪投过去明灿的目光里,清楚写了两个字——活该!早叫他放开她的,他偏不要,自找倒霉。
我今天一定是大黑,出门见煞,早知道……楚飘风虽鬼叫个不停,却依然温柔搀扶她走近大树下,帮她拍背顺气,助她吐尽体内的毒素、秽物。
末了,还挖了个坑,将她吐出的毒素全埋了,以防无辜人等受到二次伤害。
云吹雪倚在马旁,看着他善后。
这男人外表不正不经、行事疯疯癫癫,却仍不失为一个负责任的好汉子。
瞧来暂时和他在一起该是没有危险才对。
她初来乍到这地方,什么事情都不懂,急需一名内行人教导解说,就先内定这个人吧!吴先生。
她喊了一声,他没反应。
吴先生!她以为他没听到,索性走过去轻拍他的肩膀。
你叫我啊?楚飘风一脸疑惑。
这里还有第二个姓‘吴’的吗?请问姑娘芳名?他反问她。
云,她回答。
云吹雪。
哦!他微颔首。
那恐怕这里是没人姓‘吴’你不是武当派的吴尺仁?楚飘风摇头。
都告诉你武当派‘无此人’了,你还问?她愣了下,蓦地灵光一闪。
你骗人!哪有!他辩解道。
我不是说得很明白吗?武当无此人,上‘玉剑山庄’就有楚飘风啦!你……云吹雪挫败地发现,他真的是个无赖。
那你为什么叫他们上武当山?这你就不懂了。
他得意地抬高下巴。
他们有四个人耶!四个人等于四个麻烦,而我只有独身一人,你说我能不避吗?那也没必要嫁祸给武当派啊!她虽不了解这里的情势,却看过书,知晓武当系属名门正派,这楚飘风随便诬陷好人恐非善者。
谁叫那批牛鼻子道士叫我看不顺眼!他义愤填膺地比手画脚。
你知道吗?他们居然在半山腰上立了个‘下马坡’,不准人在武当山境内骑马奔驰!你说过不过分?不能骑马,从山下走上武当正殿要走一天一夜,我还得牵着‘闪电’,那很累很累的!就这样?她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
这山又不是他们的,凭什么不准人骑马?他说得振振有辞。
云吹雪摇头,长叹口气,难怪人家说:宁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得罪了他们,什么时候被陷害都不知道?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举步前行,打算离开他。
喂!你又要走啦?楚飘风皱眉望着她背上的鞭伤,再不诊治,恐怕就要恶化了。
救命之恩,云吹雪没齿难忘,日后图报,再会。
她不想跟他在一起,总感觉有气死之虞。
可是你背上的伤还没治疗啊!楚飘风牵着马赶上她。
这女人跟他以前遇到的每一个都不一样,她似乎总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他,令人不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行情竟下降到这种惹人生厌的地步?记得他一向是女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不是吗?但与那些一天到晚死缠着他不放的女子比起来,这叫云吹雪的女孩,无疑是有趣多了,他惹起他一丁点管闲事的兴趣。
云吹雪不理他,自幼因着这张比别人稍微端正一点的脸庞,她见多了死缠烂打的无聊男子,早练就了一身八风吹不动的定力,任苍蝇如何黏人,她都有本事视而不见。
喂!你一个人走,不怕又遇上去而复返的‘黄河四鬼’,这回他们绝不会只是抽你一鞭、或摸你一把,恐怕……她突然回过头来,俏脸铁青地死瞪着他。
你都看到了?当然——他头点到一半,才发现糟了。
云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她怒骂。
原来你一直站在旁边看我被人羞辱,直到最后关头才出手相救,你安的是什么心?可是……明明是你自己不要我救的嘛!他可没忘记,她第一次甩开他的手时,是多么地威风。
这么说来少侠是故意给小女子一点苦头尝尝的喽?她怒极反笑,只觉胸口一阵发疼。
意外回到古代,本就耗损了她大部分的精神;加上现在毒伤方愈、背部的鞭伤又缓缓渗着血,更是消磨了她所有的体力。
她抓住胸口,只觉喉头一甜,一股鲜血竟然呕出。
云姑娘!楚飘风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你恐怕还受了内伤,别再逞强了,让我为你诊治一下吧!放手。
她死命地抿紧唇,推开他。
我又怎知你不是与那‘黄河四鬼’串通好,演出这场戏来欺我?冤狂啊!姑娘,我与‘黄河四鬼’素昧平生。
那种色鬼、武林败类,你却如此简单就放过他们,说没有内情谁相信?难道要我杀了他们不成?楚飘风不免后悔,早知道救她这么麻烦,他早闪人了。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杀一人就毁七级浮屠。
今天我只救你一人,却要杀四个人,这不是赔了二十一级浮屠吗?枉费……云吹雪给一堆浮屠搞得头晕脑胀,楚飘风乘机一指点中她的黑甜穴,她嘤咛一声,顺势倒进他怀里。
他失笑地轻抚她犹自苍白的粉颊。
老天!你到底是打哪儿来的?这般精明、烈性,连我都快拿你没辙了。
他弯腰抱起她,摇头又叹气。
你还是睡着时可爱!教你个乖,想骗男人为你卖命,光厉害是不行的,要懂得施展风情、温柔……第二章在闪电的带领下,楚飘风找到了一处邻近水源的干净山洞。
他将云吹雪安置在山洞里,挖空树干掏了一些清水,又采来几味生饥止血的药草,准备帮她疗伤。
一切前置动作已经完成,要帮她清洗伤口、敷药誓必得解开她的上衣。
但依那女人的凶悍、泼辣劲儿来看,待她醒来,发觉他脱她衣服的举动,只怕非砍他个百儿八十刀不可。
那我不成了肉泥了!楚飘风轻扯嘴角、调笑着。
唔!洞里传来她痛苦的呻吟声,她的穴道快解开了。
楚飘风赶紧跳起来,对爱驹再三叮嘱。
‘闪电’,你在这里待着,不准乱跑,我进去帮那个女人疗伤,万一她的泼性又发作了,你得尽快载着我逃命,知道吗?在楚飘风心里,云吹雪大概比火铳还要可怕;但她的美却又是无庸置疑。
颤着手撕开她的上衣,他很君子地将目光定在伤处,不敢乱瞄她胸前的风光;可天知道,光那片如寒玉般润泽的雪背就够叫人心荡神摇了!这‘黄河四鬼’也太狠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都下得了如此重手,我对他们真是太仁慈了,下回再见,非给他们一点苦头尝尝不可。
她受了伤,又经过一番折腾,皮肉翻飞的伤口上沾满碎叶、泥沙,瞧来触目惊心。
楚飘风一边帮她清洗伤口、一边也自我检讨。
对不起哦!我一个男人大丈夫,实在不应该跟你斤斤计较,害你受那么重的伤,真抱歉!他很后悔,早在黄河四鬼初包围她时,他就该出手,何必坚持给她一个教训呢?弄到最后还得战战兢兢帮她疗伤,真是自找苦吃。
清干净伤口,他捣烂草药敷上她的背。
蔼—一阵刺痛让云吹雪忍不住轻哼出声。
呀!你怎么醒得这么快?楚飘风吓得蹦离她老远。
我不是有心轻薄你哦!实在是情非得已,你千万别发火、别想赖着我、别杀我……你够了没?云吹雪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早在他开始道歉时,她就醒了。
懂得反省,这男人还不算没药医,但听他的碎碎念,好象他以前就很爱管闲事,大概也常干英雄救美的好事,所以被女人烦怕了,才会这么神经。
不过也难怪,自古女子就将贞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虽然看到身子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为了顾全礼法,不杀了那男人,就只好嫁给他,两样都可怕到极点!她耸耸肩道:我没有生气、不想嫁给你,更不喜欢杀人,你别发疯了好不好?快过来帮我把白布缠紧,那些草药快掉下去了。
楚飘风疑惑地挖挖耳朵。
你不尖叫两声?依照他救人无数的经验,这种情形称得上诡异了。
她一翻白眼瞪他。
尖叫很费力气的,你不知道吗?我当然知道,但你应该叫的。
一般正常女人都会叫啊!他撕下内衣下摆,小心翼翼固定她背上伤口的草药。
我没力气叫,不行吗?她闭上眼睛,失血过多的俏脸依然苍白得吓人。
拜托!你真是女人吗?他忍不住失笑。
良久,没听到她的反应,他低头审视她苍白的容颜,黝黑的睫毛轻覆在两边青黑的眼眶上,她睡着了。
没有伶俐的言语、张扬的气势,累瘫了的小女人,别有一股楚楚可怜、娇弱纤柔的气质,特别惹人心怜。
放心睡吧!我会好好地守护你,不会再让你被人欺负。
诺言发自内心的愧疚,还有某种难舍的情怀,居然……专注的目光再也离不开她清丽的娇颜。
云吹雪是被一阵食物香味给熏醒的。
微微睁开酸涩的眼睛,四周是一片漆黑,只有些微的火光映照着坐在不远处的楚飘风脸上。
你醒啦?他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取出一件外衫,走过去披在她肩上。
饿了吧?吃点东西如何?我睡了多久?她站起身,走到火堆旁。
差不多八个时辰。
他又丢进几根枯枝,让火生得更旺些。
一个时辰是两小时。
云吹雪暗自换算,不由咋舌,她竟睡了十六个小时,快一天了。
楚飘风拿起身旁的铁锅架上火堆,不久,一阵淡淡的鱼汤香味溢了出来。
他拿碗自了一碗温热的鱼汤递到她面前。
刚煮好不久,你尝尝。
她疑惑地接过碗,轻啜了一口,甘甜鲜美的滋味让人齿颊留香,这鱼大概也是现抓的吧?怎么会有这些锅碗飘盆?你不会想知道。
他摇头贼笑。
我不吃偷来的东西!她愤然用力放下碗。
唉哟!说‘偷’多难听,是‘借’啦!我不过上趟武当‘借’些工具,用完就会归还的,你别发神经好不好?她本以为这些食物、器皿都是他从附近猎户家里偷来的,光顾贫苦人家,非侠之所为,但取自武当则又另当别论了——那个叫均富、共享。
你不是说上一趟武当山得花一天一夜的时间,我才睡八个时辰,你怎么就来回一遍了?这女人既机智、又精明,在她面前什么小错都不能犯,一下子就被逮着小辫子了。
楚飘风无奈地轻撇嘴。
‘走’一趟是得花上一天一夜;但我没说我是‘走’上去的呀。
你骑马!云吹雪摇头叹笑。
你就非得去挑战武当的禁令?他不该姓楚的,应该姓皮!本来这山就不是武当派的,他们凭什么占为己有?不过我也没骑马啦!他轻耸肩。
你一个人昏睡在洞里,我不放心,就让‘闪电’留下来看顾你,我自己施展轻功飞上去的。
还漏说了一项,偷锅子时被武当的大厨发现了,他还打晕了那个厨师。
如果整个武当上下只有一个厨师,那么很遗憾,他们今晚大概得饿肚子了。
云吹雪定定地瞧了他好一会儿,才又端起鱼汤轻啜。
这男人看似轻佻、狂邪,心肠倒是不错,思虑也很周密,不失为一个大丈夫。
还有一些山菜、烤肉,要不要多吃点儿?楚飘风献宝似地又端出了两盘菜。
可惜你起晚了,这叫化鸡要现烤现吃才美味,现在倒有些凉了。
想不到你还会做菜。
她举箸吃了几口,每道菜都别有一番风味。
我还会缝衣、制鞋呢!他挺自傲的。
云吹雪才不信。
二十世纪末讲求男女平权的新时代,都还有一堆大沙猪,只会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古时,这种以男人为天的旧社会里,哪可能培育出如此贤慧的男人?你这女人真奇怪,他扬眉狂笑。
我讲真话你不信,我胡说八道,你倒信了个十成十。
谎话说多了,信用自然破产。
她冷道。
他伸手撕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我告诉……唉哟!云吹雪看不顺眼地举筷敲了他一记。
你不会用筷子吗?这样比较快嘛!他乱委屈一把的。
这样没卫生,又没礼貌。
她一本正经地教训他。
老天,你还真是一板一眼!楚飘风伸手一拍额头。
如果你被迫跟一个既懒惰、又霸道的师父绑在一起十几年,就知道该怎么自求多福了。
你现在面对的不是你那既懒、又霸道的师父,是我!是啊!他眼泛邪光,贼笑道。
难怪我觉得你挺熟悉的,原来你这么像我那唠唠叨叨的……娘!云吹雪脸庞儿一红,做惯了领导,谁见了她不毕恭毕敬的?唯独这无赖真是……气死人了!楚飘风倒是很欣赏她发怒的俏模样。
这小女人平常端惯了架子,言行举止总是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极不易亲近。
可当她一生气,整个冷艳的五官都活泼了起来,淡然的眼珠也充满明灿的灵气,比平时更加娇媚百倍、千倍!登徒子,不准这样看我!她实在给瞧得难受极了,不觉嘟嘴嗔骂。
楚飘风瞪大了眼睛,越看她越是觉得可爱,忍不住放声大笑。
闭嘴,大胆狂徒!她撇开头去,更窘了。
他瞧见她通红的耳垂,那笑声却是怎样也止不住了。
哈哈哈……休养了四、五天,云吹雪背上的伤好了八成,也已经结痂。
她现在最难受的就是这一身的泥沙与汗臭。
从未试过连续几天没洗澡,她觉得自己身上都快长虫了。
中午,用过午膳后,她在洞口的树荫下找着了睡得呼噜大响的楚飘风。
喂!醒醒。
她用力摇他起床。
干么?又饿了啊?楚飘风掏出怀里的肉干丢给她。
喏,自己拿去吃,别吵我睡觉。
好象当她是猪似的!云吹雪不满地用力敲他一记指骨头。
叫你起来,听到没有?唔!他摸着额头的肿包,委屈地低呼。
你想谋杀亲夫啊?你想找死是不?她扬手,再敲他一记。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只得到一个结论:要是不想被这个促狭鬼耍着玩,只有比他更凶、更悍,他自然怕你了。
干么啦?很痛耶!你不是说这附近有水源?带我去吧!你去湖边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哼!楚飘风不满地领她到湖边。
救人救到这么狼狈,这还是第一次,他都快沦为她的男佣了,下山后,非立刻摆脱她不可。
云吹雪兴奋地望着这洼碧波清潭,透明如镜的湖面,显示出湖水的清澈洁净。
在台湾,哪里见过这么美丽的湖?你可以回去继续睡你的大头觉了。
她挥手赶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入湖享受这清凉舒适。
喂!你一下子叫人来、一下子又叫人走,不觉有点儿过分?我是来净身的,你不走,想留下来当偷窥狂?净身!他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
是男人,就不会蠢到放弃这么好的赏花机会。
你确定要赶我走?这荒山野地里,谁晓得有多少毒蛇猛兽?我一离开,剩下你一个独身女子,你不怕吗?万一遇到什么意外,我又赶不及救你,那后果……他故意吓她。
你好好想想吧!意思是:你要留下来‘保护我’?他大大地点了一个头,笑得比天上的日阳还灿烂。
但万一你偷看呢?人格保证!他俐落地转过身去,一张嘴却早笑咧到耳朵旁了。
那么说好喽!不准偷看。
她重重地在原地踏了两步。
我要脱衣服了,你不许偷看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绝不偷看。
那我脱完衣服,要下水了。
我会好好守护在这里绝不准任何人偷看你洗澡。
他在心里偷偷加上一句——我例外!谢谢!她娇嗔地道谢。
不客气!紧接着就听得扑通一声,楚飘风迫不及待转过身,却迎上一只人大的巴掌——啪!他俊俏的脸庞上,立刻浮起了清晰的五指樱云吹雪柳眉倒竖、双手插腰站在前头瞪着他。
人格保证,嗯?你不是下水了?他捂着脸,可怜兮兮的。
她抬脚,踢了一块小石头进湖,发出扑通的声响。
他恍然大悟。
你耍我!她不怀好意地逼近他。
是谁的人格一文钱都不值?那……他一脸皮样,搓着双手。
这就证明了我是个百分之百正常的男人。
就凭你?她轻蔑地嗤之以鼻。
你是百分之百的色狼!说这样,我……云吹雪扬起拳头,不耐地截断他的话。
你走不走?好好好!他连摇双手,急退了几大步。
这不是已经在走了嘛!楚飘风几个纵掠,身影消失在密林里。
云吹雪只觉好气又好笑,与他相处几天下来,发现他其实不是个好色、下流的卑鄙小人。
他只是喜欢耍宝、疯疯癫癫的,叫人搞不清楚他心里真正的想法,也容易引人误会。
大白痴!她嗔骂,一圈圈笑意抑不住地浮上唇角,真是被他打败了。
她缓缓脱衣,进入澄澈的湖里,泌凉的湖水冻得她倒吸口冷气。
可是沐浴过后的舒爽又叫人心旷神怡,那玲珑的丁香像是要与百灵较劲般,滚出一连串轻盈悦耳的乐音。
楚飘风并没有离开太远。
在这野地山林里,难保不会有些潜藏的危险,他岂敢安心放一名单身女子,独自在湖里洗澡。
他高倨在一株大树上,聚精会神为她警戒周围。
耳里接收到她悠游戏水时发出来的欢愉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他自得地轻扬起剑眉,想象那张冷艳如冰的俏脸,如何融冰成火,绽放出风华绝代的媚笑,心弦也和着她的笑声,奏起快乐的乐章。
可惜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某个奇异的声响突然敲响楚飘风心里的警钟。
有人!他脸色大变,人如苍鹰飞起,蓦地攫住湖里的云吹雪,脱下外衣包裹着她,再度跃上高高的树尖。
怎么了?她略显惊慌地倚在他怀里,这树足足有三层楼高,而他们的落脚处却只是根细如小指的枝丫,撑得住吗?摔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他一根指头点住她红艳的樱唇,微微地摇了摇头。
云吹雪立刻听见阵阵交谈声从树底下传来。
是武当派那些个牛鼻子老道,他们听见你的歌声,特地过来查看。
她耳里接收到他清晰的声音,愕异地瞪圆了眼,距离这么近,他如此大声说话,不怕被听见吗?放心!他像是了解她的眼神,丝缕解释又钻进她进耳里。
我用的是‘蚁音传密’,只有你听得到,其它人是听不见的。
有这么神奇的事?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看一千零一夜的神话故事呢!槽糕!楚飘风突然皱眉。
云吹雪用眼神问他:我们被发现了吗?他摇头,传音道:你的衣服被带走了!她张开嘴巴,他赶紧捂住它。
别担心,顶多我的衣服借你就是了。
她不满地抿紧唇,幸好她预先把手枪藏在山洞里了,否则连贴身武器都被A走,麻烦可就大了。
这武当派,真是讨厌死了!以后定要站在楚飘风这边一起抵制那些个牛鼻子道士。
好啦!他吐出一口气。
他们总算走了。
他抱着她缓缓降落地面,由于顾虑到她会害怕,他移动的身形宛如柳絮随风,轻盈曼妙得不可思议。
云吹雪从没见过这种事,从三层楼高的大树上跳下来,还能安稳得像乘电梯,一时咋舌不已。
你的功夫很不错吧?还好啦!楚飘风鼻孔朝天。
武林上我称了第三,只有两个人敢排在我前面。
很自大嘛!她轻撇嘴角。
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排在你楚大侠前头?一个是我师父,还有一个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玉剑山庄’庄主楚迎风!楚飘风说这话的时候异常正经。
云吹雪可以感觉得出来,他非常尊敬、喜爱这两人。
楚迎风、楚飘风,你们是兄弟?他但笑不语,转移话题道:你还要洗吗?她摇头,打了个喷嚏,虽已入春,但山风中依然带着凉意。
快回去吧!他带着她,在山林里飞窜着。
云吹雪只感觉耳畔山风飒飒,两边的景物飞掠而过。
老天!这种身手如果称第三的话,不敢想象第一会是怎生的超凡入圣!云吹雪一直以自己高佻的身材为荣,不管是在二十世纪,或是这里,一七O的身高,向来是少遇敌手的。
但一穿起楚飘风的衣服,活像罩件大布袋,这才感受到他的雄伟。
目测他大概近一九O吧,常年练武的身躯结实又壮硕,尤其他胃宽腿长,她穿他的衣服,手脚部分都得折起两、三层。
在山间,没人看到还好,但一下山,进入市集,接触到众人打量揣测的目光,她这才感到瞥扭。
喂!我们快找间客栈休息。
她不自在地双手环胸,轻扯他的衣袖。
怎么?你饿了?我又不是猪!她跳脚。
每回有事找他,他就只会问这一句,真是受不了!那干么找客栈?楚飘风抬头望着天边日阳。
还不到正午耶!我要换衣服行不行?但你的衣服不是被武当那些道士捡走了,你还有其它衣服吗?你不会买一套给我吗?她咬牙。
一套女性的、合我身的衣服。
为什么?你身上已经有一套衣服啦!楚飘风是故意的。
太喜欢她气红俏脸时,生气勃勃、明媚抢眼的模样儿,好可爱,叫人心律失常,头晕目眩。
这套衣服不合身,你看不出来吗?她怒极低吼。
大家都在笑我,你知不知道?有吗?他装腔作势地溜眼四顾。
云吹雪气红了眼眶,她如果有钱就不用在这里受这种窝囊气了,可恶!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掉到这个讨厌的地方来?这会儿究竟是什么年代?她还有机会回去吗?如若不然……要她一辈子待在这个鬼地方,她宁可死了算了!喂!生气啦?他明知故问。
她抿紧唇,别开头去。
不关你的事!不对劲,他好象玩得太过火了。
看她强忍着委屈,脸色发白;一阵心疼溜过他胸口。
过了这个路口,有一家锦织坊,我们去那里帮你买套衣服吧!楚飘风伸手去握她的。
不用了!她甩开他的手。
我没钱。
我有啊!他皮皮地拱着她往前走。
走嘛、走嘛!我不要用你的钱。
她闹别扭地拖着脚步。
他掏出一只钱袋结上她的腰带。
现在有啦!这是你的钱,你把它结在我腰上的。
唉,钱在谁身上,就是谁的嘛!何必计较这么多?你……她娇嗔地睨了他一眼。
歪理!有人说就变真理了。
楚飘风推着她走进锦织坊。
快选吧!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粉红色的好不好?很可爱哦!不要!她摇头,走向柜台边的伙计。
有没有白颜色的女子衣裳?这小小村镇,何曾见过这般倾国倾城的大美女?那伙计一见着云吹雪,就瞪大眼睛,看晕了。
喂!楚飘风一巴掌用力拍在柜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姑娘在问你话,你没听到吗?他的怒吼声把里头的老板都给震了出来。
这位爷,发生什么事了?你请了个木头伙计吗?要不要做生意啊?这把醋火烧得莫名其妙,楚飘风只知道,他很不喜欢别人用那种眼光看云吹雪。
云吹雪认识他这么久,没见过他发脾气,也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我……看着店里愣住的三人,他不自在地撇撇嘴。
没什么!老板,这位姑娘想要一套白色的女子衣裳,你这里有没有?呃!有有有。
老板如梦初醒,伸手推了推伙计。
福安,还不去把柜里几件白衣裳全拿出来给姑娘挑。
是,老板!福安进去没多久,抱了七、八套白色衫裙出来。
全都在这里了,姑娘。
他说话的同时,一双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云吹雪花般俏丽的脸庞看,直到楚飘风扫过去一记杀人死光,他才害怕地转移视线。
云吹雪挑了套样式最简单的直坠衫裙,月白色的锦布上没有太多装饰,只在领口、袖口和裙摆上,用银线绣上湘竹几许,端地是典雅又大方。
老板,你这里有试穿的地方吗?有,姑娘请跟我来!老板领着云吹雪走向隔壁间的厢房。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转头对楚飘风道:不好意思,请你等我一下。
你去吧!他颔首。
我在外头等你。
继续对着伙计迷恋她的目光,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按断对方的脖子,那就不太好了。
云吹雪在厢房里换上了衣服。
她一直担心自己太高,买不到适合的女装,想不到这套月白色的衫裙倒很合身。
走出厢房,老板和伙计对她穿上这套衣服的形容是赞不绝口,但赞美不是出自楚飘风之口,她就是没什么感觉,淡然付完帐,她只想尽快让他瞧见她的美。
想不到竟见楚飘风手上拿着整串糖葫芦,在街上和几个孩童玩起游戏来了。
来来来,你们谁能抓得到我,就免费得到一支糖葫芦。
他像个孩子王,领着一群小顽童,笑闹得像要掀掉整座城镇。
打吹雪征忡地站在台阶旁,望着他与一群孩童同样天真、灿烂的笑脸,心里缓缓升起一股暖意,纯然的笑花漾在唇边,瞳眸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欣赏。
良久,玩闹中的楚飘风才发觉她的存在,他急忙停下脚步。
不玩了、不玩了,这些糖葫芦给你们吃。
他还给了每个小孩十吊钱。
说好了,陪我玩耍的工钱。
喏!你们快回家去吧。
他举步走向云吹雪,一个年约七岁的孩子突然拉住他的衣角。
那位姊姊是哥哥的新娘吗?楚飘风嘻皮笑脸地望向她,几朵红云飞上她的颊,她又羞又气地撇开头去。
是啊!他用力点头,拍拍孩子的肩。
漂亮吧?好漂亮、好漂亮,好象仙女!几个孩子纷纷点头。
嘴巴这么甜,好吧!每个人再给十吊钱,回家记得交给爹娘,知道吗?这些孩子都是镇上的贫苦孩童,刚才楚飘风在街上看着他们眼望糖葫茁流口水,才买下整串糖葫芦,招呼他们一起玩。
孩子们走后,云吹雪缓步走向他,瞪眼嗔问:你跟他们胡说些什么?没什么?他不正经地吹声口哨。
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样打扮起来,武林第一美人非你莫属。
她愣了下,这么直接的赞美还是第一次听。
神经!她嗔骂,娇羞更甚了。
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刚才玩了一阵,我肚子饿了。
他可怜兮兮地垮下了唇角。
猪啊你!她说,却是一脸关不住的笑意。
又不是只有我肚子饿,‘闪电’也是啊!他振振有辞地争辩,一手指着系在远处大树下的马儿,把爱驹也一起拖下水。
有其主、必有其马!她说,却再也忍不住呵呵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