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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025-03-29 11:03:06

克难式的会议里,云吹雪的脸色是冷冽的。

非关于臂上的箭伤未愈,实在是身后那两个小厮、奴婢太过分。

她手里翻着一份又一份山庄重建设计图,耳中传来一男一女的低吵声,丝丝青筋从她额头冒出。

有什么事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私下解决,非得在这场庄子的重建会议上吵?警告的眼神瞪向身后的小厮(楚飘风):你们克制一点好不好?不好意思!一身奴才装扮,随侍在云吹雪身旁,暗中保护她的楚飘风,露出一抹歉疚的神色。

他不耐地第十次甩开婢女穿着、死缠他不放的昭明公主。

放开你的手,别再扯我的衣服了。

那……我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昭明嘟着嘴,这会已开了一上午,她都快累晕了。

你要是觉得无聊,自己去找东西玩。

不要,我要跟楚大哥在一起。

那你就乖乖地站着,别吵我。

他好冷淡!昭明性子一起,大声娇喊:我口渴,我要喝水。

云吹雪更阴鸷的目光瞪向楚飘风。

他急向与会众人道了个歉,旋即匆匆将昭明拖出帐篷。

你干什么?谁叫楚大哥不理我!昭明只觉委屈,为了他不惜偷圣旨,千里迢迢由京师赶来无尘庄,竟换得这种待遇。

我正在忙,你没看到吗?实在拿这个刁蛮小公主没辙。

你只是一直站在云吹雪身后看着她,这也叫忙?娇喊嗔骂里酸气熏天。

我是在保护她,她一个单身女子,手握巨款,与那些个三教九流人物周旋、磋商,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你知不知道?我也是单身女子啊!况且我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之身,我的安危不是更重要?昭明吸了吸鼻子。

楚大哥,你不再关心我了吗?昭明!他长叹。

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可爱的小妹妹。

我不是小妹妹,我已经长大了,楚大哥怎么就是不明白?昭明跳脚,更加挺起胸膛,让他瞧见那略隐微现的玲珑曲线。

昭明!楚飘风冷硬着语气。

如果你已经长大,就该了解,什么样的穿着才合乎你的年龄、身分。

她今天依然解开一枚扣子,露出大抹嫩白的酥胸。

我知道楚大哥喜欢女人这样穿。

她见过的,在百花楼里,那个楚大哥经常去探望的花国状元柳仙儿穿得更妖媚,而每个男人都笑得好开心。

楚大哥,我不好看吗?昭明,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不能相提并论的。

可是大家都说我很漂亮啊!他们是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在瞧你,但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最宝贝的小妹妹,我不希望……我不是小妹妹了,我也不要当小妹妹!她泫然欲泣。

我长大了,你怎么就是不懂,楚大哥是笨蛋、大笨蛋——昭明哭着跑了,楚飘风两眼朝天,疲累地深喘口气,恰巧迎上开完会议的云吹雪。

你把她弄哭了。

她淡然地扬着眉。

你哦!他走过来,双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如果不是了解你的个性、确信你真的喜欢我,以你这种冷漠的态度,我会以为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双手好玩的卷起他两鬓垂下来的发丝,云吹雪带笑的声音闷在他怀里。

弄哭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干么大惊小怪?但她吃醋的对象可是你哦!他扬眉,不喜欢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的女人,可是她的超然冷淡却又叫他心里不舒坦。

唉!矛盾的男人心理。

她突然用力扯了一下他的头发,见他皱眉,她淘气地蹦离他胸怀。

这是你风流的报应,与我无关。

总算有一点反应了,楚飘风大笑。

你不会真以为我和昭明有什么吧?不!她摇头。

我以为她的误解,肇因于你太过温柔的态度,但你的风流却是让她产生此错觉的主因。

好冷静、好深入的分析!他谑笑,忽然抱住她,跃上无人的大树顶。

小雪,我要感受你的热情。

楚飘风猛地低下头,攫住她柔软芳香的唇瓣,灵活的舌,像似林间跳动的精灵,轻捻、慢挑,非要唤醒她心底的火热。

别……风……红晕迅速在她全身蔓延,敏感的身躯永远也无法将这样的亲密视作平常。

亲完她的小嘴,他搜寻的目标转向她小巧的耳垂,午后的阳光遍洒在这方细腻的嫩白上,她秀色可餐得令人怦然心动。

小雪,你好美。

嗯!蜜语如丝,编织成情网,紧紧攫住她的芳心,逃不掉啊!我可以再亲你吗?融化掉的冷艳,较之春水更加柔媚、惑人身心。

她情不自禁点头,挣扎不出的情网,只有陷溺。

第二次的吻更加火热,他不只用舌头挑逗出她体内的热情,那双宽厚的大掌更深进她衣襟里,膜拜过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唔!她止不住呻吟,胴体感受到他掌上的厚茧磨擦过细嫩的肌肤,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痛麻酥痒在体内流窜。

云吹雪忍不住睁开一丝眼缝,是在第一次亲吻时就养成的习惯,不信在她迷失的同时,他把持得住清明,总要见到他通红的脸,才能放心地交付出身心。

但这一次入眼的却是满眼的绿,山风吹遇,他们坐落的枝丫随风摆荡,她耳里似乎听到奇异的喀擦声响。

是树枝断裂的声音吗?激情迅速从她体内褪去,代之而起的是羞恼与恐惧。

被他弄得头都晕了,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她居然还有心思做那些个旖旎幻梦,太丢脸了!喂!愠恼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你够了没,讨厌!楚飘风满足地舔着唇上的咸腥,所有的亲密行动,最美妙的就是事后她的娇羞,好漂亮、好动人。

你看什么……啊!她突然一拍额头,该死!被他一吻,连原先找他的目的都忘了。

小雪。

他又伸出手,眼里的激情未退。

别再来了!雪吹雪惊慌地移动身子,却忘了身处树梢,牵一发动全身,那枝丫真的因受力过大而断裂了。

蔼—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呢!她搂着她,一旋身,两人轻如鸿毛般缓缓飘坠落地。

尽管双脚踏了实,她的心却依然悬在半空,眼里写着惊慌。

可恶,不准你再碰我!她娇喘地用力推开他,大步踱回自已的帐篷。

每次都是这样,一碰到他,她向来自豪的冷静就自动退却,他像支超级炮筒,总能轰得她自制尽消,而更该死的是,她居然还沉溺其中。

小雪,你又气些什么呢?楚飘风不懂,明明两个人都享受到那个吻啦!色狼!她恼的是他不懂得看时间、地点,还有……越来越无法掌握情绪的自己。

闯进她的帐篷,他很自在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我们不是第一次亲吻了,为什么以前你不生气?这次却发火?这个笨男人!她想,如果他没长一张好看的帅脸,铁定没女人爱他。

但她是因为他英俊才爱他的吗?也不尽然。

大概就是他够笨吧!大智若愚;不在乎她的颐指气使、容忍她的精明厉害,又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好自在,全然的相依相偎与信赖,她就是沉迷在这一点上。

这样的男人是宝贝,错过了大概再也找不着第二个了,所以气一气就好,看在他的千般好上,就原谅他一丁点儿的钝吧!我讨厌在树上。

别扭地撇开头。

楚飘风愣了下,恍然大悟。

你怕高!哦!该死,为什么钝成这样?她气红了脸。

滚出去!小雪,他语出如蜜甜。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脸红的样子好漂亮。

这下子她的脸不只红,还烧烫了起来。

我好喜欢你,每过一天,就更爱你一点,永远都爱不够你!扶着她坐下,楚飘风蹲跪在她面前,轻抚着她粉嫩的颊,像陶醉、又似在立誓。

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经历任何忧心、害怕的事情,所以,这次原谅我好不好?好恶!云吹雪抿着唇,却得用牙齿咬住,才能忍住心里直上喷的笑意。

你每次都这样!不挑时候,兴致一起,就肆无忌惮地挑逗得她意乱情迷。

她原本恨极这种莽撞的,可……和他相处越久,坚守的原则日渐消磨,日子一久,真怕她要变得跟他一样疯了。

但,这是事实啊,你确实很漂亮!他装傻,坐上她身旁,搂住她的腰。

你故意的。

他就是爱逗她,而她永远拿他的撒赖没辙。

一贯的调笑,楚飘风咧开嘴。

我……你心里清楚我指的是什么!不满地截断他的话,云吹雪强装着冷漠。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绝不原谅你。

老是让他牵着鼻子走,那她多没面子,而且……不拘时间、地点的热情也挺叫人不好意思的。

遵命!他一本正经地点头,实在也舍不得见她担忧害怕的样子。

好啦,第一件事解决了,再来呢?咦?这会儿换成她迷惑了,还有什么事要争执吗?你刚才找我,不会只是想跟我玩亲亲吧?他贼笑兮兮地又偷亲了她一口。

说来听听,重建会议的结果如何?呀!她一拍额头。

就知道他是她的克星,每回都扰得她忘了正事。

别拍,我会心疼。

你才别闹。

用力推开他,不能靠太近,很危险。

有意承包工程的商行共十二家,我过滤出三家,你看看,决定交给哪一家做?她从荷包里掏出三份折叠整齐的计划书交给他。

承包工程?他在心底覆诵她的怪怪话,虽然是听习惯了,但他心里的不安也在日渐扩大中,佯装不知、粉饰太平的日子能够过多久呢?他含笑地审视计划书。

而她能够明白他笑容背后的苦涩吗?唉!这个,楚飘风抽出其中一份计划书。

鸿源商行。

为什么?她问,其实眼里有着赞赏的光芒。

与你,英雄所见略同喽!他挑衅地回望她。

你又知道了。

我是你肚里的蛔虫嘛!胡说。

云吹雪嗔道。

她是欣赏他的眼光,却不明白心意相通的原因何在?鸿源的价钱不是最低的。

楚飘风叹气,横竖她就是非考他不可了。

我呢!被火烧怕了,鸿源的设计很好,材料、防火、适当地设置水池,最重要的是庄子要开始对外做买卖了,不能没一个撑得起场面的大厅,只有鸿源考虑到这一点。

在大事上,他总是很细心、精明的,唯独对她……唉!她不免怨叹。

你待我若有一半仔细就好了。

那样的日子多无趣!听见她的低喃,他大笑地抱起她柔软的身子。

你冷漠,我若再沉闷,那就不好玩了,我觉得……楚大哥!一声尖叫震得楚飘风的脸色一白,正是那被他称为煞星的昭明公主。

更好玩的来了!云吹雪的媚眼里,难得地盛满了贼笑。

不会吧?楚飘风跳起来。

我要走了,你别想陷害我。

我是那种恶毒的女人吗?她站起身,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

小雪,你……楚飘风不察,被推得跌撞出帐篷。

她更火上加油地大赃:楚飘风在这里!楚大哥。

昭明公主的声音又靠近了几分。

慢慢玩吧!玩愉快一点儿,待会儿见。

她嘴角、眉梢全都飞扬了起来。

原来整人的感觉这么愉快,难怪楚飘风乐此不疲。

小雪,你不能这样对我!抱歉,我很忙,还得找鸿源商量开工日期呢!没空陪你玩,你就委屈点儿,先跟昭明玩吧!她溜得很快。

楚飘风却没有云吹雪的好运道。

楚大哥!昭明欣喜地又抓住了心爱的人儿。

我在后山看到好漂亮的花,我们去摘花好不好?她的优点就在于乐观,气没两下,又开开心心地缠住了楚飘风。

你不是在生气吗?早不气了,去摘花嘛!她撒娇。

谁能对着这纯真笑颜发脾气呢?所以楚飘风只能叹气、再叹气。

这小公主几时才能长大呢?等教会她,崇拜不等于爱情时,他大概已经进棺材了!唉!都怪小雪太狠心,居然陷害他……不管,今晚非叫她赔偿他的精神损失不可,就从……他笑得邪气,想象她的甜美,呵呵呵,好幸福喔!今天无尘庄来了一位叫男人眼睛一亮、女人胆战心惊的大贵客——花国状元,柳仙儿。

一整天,红着耳朵的男人越来越多;而那全是他们老婆大人的杰作。

就像昭明公主说的:活该,眼睛爱乱看,耳朵没被揪掉算你们好狗运。

大概只有一个男人没受到这场酸风醋雨的影响,那个人自然是始作俑者——楚飘风。

昭明才不舍得揪她心爱楚大哥的耳朵,况且她也揪不着。

但正如楚飘风承认的:他的肉体未受伤害,但他的心灵却正坠入水深火热的地狱中受着煎熬。

因为自柳仙儿踏进无尘庄的第一步起,云吹雪就再也不让他碰着一根头发了。

最近亲她已成了习惯,每天如果不搂搂她、吻吻她,一天的日子好象就不会开始。

已非纯感官的快感,他们之间的情,早在共患难中升华为精神上的投契与相偎依,爱她呵,好爱、好爱……可是她生气了。

唉!以前老嫌她太冷感,不缠他、不腻他,教他乱没成就感一把的。

但……现今瞧来,她才是那个整桶醋捧起来喝的酯娘子,典型的闷骚。

是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有骨气一点,去道歉,将一切误会都解释清楚!他在心里发誓,以后绝不再乱开玩笑,尤其不能拿感情事来说嘴,报应是很惨烈的。

小雪。

趁着人伙儿都集合在广场上用晚膳时,楚飘风溜进了云吹雪的帐篷里。

楚大侠怎么有空?不用接待贵宾吗?冷冷的眼、冷冷的眉,云吹雪清艳的俏脸上,不见半丝情绪起伏。

小雪,对不起,上次我是开玩笑的,我和柳仙儿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上过妓院,‘百花楼’也非一般的青楼。

哦!她漫应一声,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就是不理他。

真的,那是成王爷专门设立来传递江湖消息的机构,里头收容的全是惨遭魏阉迫害而幸存下来的女性,我不过偶尔上门去帮点忙,才跟大家混得比较熟,其实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以为你们是伙伴、朋友呢!她放下手中的剪子,缓缓转过头来。

如果什么都不是,怎么好意思要求人家帮忙?小雪!楚飘风这才恍然大悟。

你怎么可以耍我?你不要随便诬赖我。

云吹雪撇开头,却在暗地里吁了一口气,其实她是在意的。

比外表上、比任何人所知的更在乎楚飘风与柳仙儿间,那看似默契十足的气氛。

他们认识得早、没有时空差距的问题,又是郎才女貌的登对,她很慌,就怕这段如覆薄冰般的危情禁不起一丁点儿风吹雨打。

见到她玉般白嫩的粉颊升起一抹淡淡粉红,他知道,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小雪。

迫不及待一亲芳泽,只有在感受到她体内热情的时候,他才能寻着生命中无限的活力。

唔!他吻得好狂野,唇、齿、舌并用地又吸又吮她娇嫩的唇瓣。

彷佛要将她吞进肚子里似的饥渴,她无力抵抗,只得瘫软在他怀里,感觉心脏似乎要被他从口里吸出来。

要她的心永远填不满,怀抱着她,轻吻着她美丽的五官,他想:就是她了,要相伴一生的女人。

小雪。

咦?她抬起迷离的秋眸,脸上红潮未退。

我爱你。

嗯!她轻笑,用力回搂住他结实的腰杆。

铿!青葱玉手不经意碰着他腰间的竹筒,弄掉了它,落地时发出好大的声响。

呀!对不起。

她昏眩的神智被惊了回来,急忙拾起竹筒还给他。

楚飘风浓黑的剑眉轻挑了两下。

你猜这是什么?她望着竹筒,吟哦半晌。

难道是成王爷委托柳姑娘带过来,有关生辰纲的消息?差不多。

惯常的微笑尽敛在抿紧的唇边,楚飘风神色阴鸷。

你绝对想不到生辰纲是什么人劫的!如果她没看错,这心地善良的男子,眼中浮现的是恨意。

是我们认识的人?她问得小心翼翼。

见过吧!他神情转为悲愤。

梁景,就是那个包围‘无尘庄’杀我兄弟六人的锦衣卫,他们黑吃黑,却把罪名推给无辜的人们!云吹雪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站了起来。

而今,锦衣卫还不肯放弃包围‘无尘庄’,风,你想,他们会不会是劫了生辰纲,却没机会将银子运走,所以……银子还留在庄子里!他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

她两指交叉一弹。

难怪我看那天袭击我们的黑衣人很熟,那个人就是梁都统啊!他们一定很紧张想尽快运走银子,而我们不巧挡住了人家的财路,才会有第二次的拦路狙击。

可是生辰纲会藏在哪里呢?这座庄子可占据了半座山头,那么大的地方,要从何找起?锦衣卫扎营包围的地方在后山,为什么特别在意那个地方?除非银子就藏在那附近。

云吹雪做下结论。

我会找出来的。

楚飘风贼笑。

既然锦衣卫将罪名全往无尘庄身上扣,他不拿的话,未免太说不过去;那二十万两银子就当是给遇难兄弟们的丧葬费。

要快;两天后,重建山庄的工程就要开始了,届时,整座山里,人来人往的,我怕会再引起麻烦。

我晓得,这事儿得秘密进行。

楚飘风颔首。

小雪,这两天我会比较忙,不能随身保护你了,你要万事小心,可别再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神经!不满地捶了他一下,她嗔道:我才没那么笨呢。

是,我知道你很聪明,那么……他忽然又露出轻挑邪气的笑容。

再来玩亲亲吧!不要——她吓了一跳,四下无人,孤男寡女玩亲亲很危险的,她急着想远离他身旁,但……唔!一下子又被他捉住了,眼见他的唇再度覆上……讨厌,又要耽搁好多正事了,可是……嗯……啊碍…拒绝不了的,她心里也清楚,因为他是那么地温柔、那么地热情。

无尘庄的灾难显然尚未褪去。

与鸿源商行议定开工日期的当天,山上居然下起暴雨。

雷声轰隆,配合着斗大的雨滴,打在人身上,肌肤都会生疼。

大雨连下一天一夜,山洪持续升高,不仅无法动工,就连暂作居处的帐篷也不安全。

楚飘风让庄民们迁居火灾中、唯一残存下来的仓库。

原本只是堆放米粮的大屋,如今又搬进一百多人,霎时显得拥挤又沉闷。

云吹雪帮忙安顿好众人之后,忧虑地望着窗外的大雷雨,不晓得前几天才搬上来,堆在庄子前的木料、建材,放得好不好?会不会因为这场雨而损坏?小雪。

楚飘风端着一碗米汤来到她面前。

饿了吧?吃点东西。

大家都有吗?她很担心,米粮是还有,但薪柴用光了,大雨再下个几天,他们就要困死在这座山上了。

嗯!他阴鸷地点头。

我想,要是雨再不停,得安排庄民们分批下山避难得先去探查山路万一山洪爆发,造成山崩,还不如躲在这里安全点儿。

她冷静地在地上画出下山的路径,与他讨论避难的可能性。

待会儿,我先去探查一遍。

楚飘风做下结论。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小雪。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

别跟我争,你的功夫没我好,我一个人去,没后顾之忧,反而安全些。

他说得有理,尽管不安心,云吹雪还是答允了。

带‘闪电’一起,万一发生意外,它会先察觉,而且它跑得比你快。

啊!他轻笑,搂了搂她的肩。

别担心,没跟你成亲之前,我才舍不得死。

神经!她羞恼地捶了他一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竟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出去了。

楚飘风站起身,走出仓库。

这里就麻烦你了。

嗯!眼望他骑着闪电消失在大雨中,她心头的不安更甚了。

怎么回事?莫非有什么意外要发生?走回仓库,在自己的包袱里摸出那把自二十世纪带来的手枪,揣进怀里。

摸着它,她的心安宁了一点。

大雨依然,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转眼间,月升日落,又是一天的结束。

楚飘风居然出去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消息。

天空的乌云散了一点,大雨有舒缓的趋势。

云吹雪再也坐不住了,借口探查四周,将守卫的工作交代给庄民中的长老,便匆匆地跑出了仓库。

楚飘风会在哪里呢?她茫然地在黑夜里摸索着。

帐篷区没有、庄子前的几条入山道上也没有,她往后山找去。

忽然回想起他说过锦衣卫从未放弃包围这里,她忧心如焚。

他不会跟锦衣卫起了冲突吧?当她行至后山竹林边时,闪电突然冲了出来。

‘闪电’,怎么只有你?楚飘风呢?大白马长嘶了几声,云吹雪会意地跨上它的背。

你快带我去找楚飘风。

老天保佑,他不会有事的!风,等着我,你千万别出事啊!她好冷,好想念他温暖的怀抱,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今生,她再也离不开他了……第七章这是个陷阱!但当楚飘风发现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事情发生在傍晚,当他刚巡视完庄子前的几条下山道,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对他出手。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与前几天蒙面袭击他和云吹雪的锦衣卫不是同一批。

他的功夫比他们高上好几倍,几乎与他并驾其驱了。

他们由前庄打到后山,楚飘风这才感到怀疑,未尽全力拚杀的敌人,似乎只想将他引进竹林里。

‘闪电’,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吹口哨,你就马上进来载我,知道吗?情况太诡异了,他不得不预留退路。

很快脱掉身上碍事的蓑衣,他握紧手中的三尺青锋,一个飞掠闯进竹林里。

大雨打在竹叶上,随着狂风吹过,发出嘶嘶怪异的声响。

楚飘风全身湿透,蓝色劲装紧贴在肌肤上,冰冰冷冷的感觉,更加激起他心底的警觉性。

围起来!四个黑衣人像暗夜里的鬼魅,突兀地现形。

他们手上持着掠马绳,一圈圈的绳结在绿竹间穿梭着,编织起一张天罗地网。

可恶,上当了。

楚飘风急着突围,手中的长剑横削、斜劈,砍掉黑色的麻绳外部,却露出银白色的丝缎内里。

剑气碰着缎面,如同泥牛入海,一下子消失无踪。

是天蚕丝!他俊脸冷凝,知道自己被困住了。

是你吗?楚飘风问话的语气里满是悲愤。

这个局是专为他而布的,能这么了解他的人,只有那个家伙了——他的亲兄弟楚迎风。

但……怎么可能?他们是亲手足啊!四个持绳的黑衣人静默如昔,无人话。

我知道你还没走,不敢出来吗?粗嗄着嗓音,楚飘风找的是刚才作饵引他进竹林的第一个黑衣人。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一对飞钹,在半空中旋转着,削向他的脑袋。

该死!他低吼,长剑急使,飞钹被打偏了,却又旋着原路回去。

还不快动手?杀了他!又有一队黑衣人冲出竹林,其中几人,身上还包着绷带,楚飘风认出来他们正是上次害云吹雪受伤的锦衣卫。

这些人他可不放在眼里,但也亏得他们的胡乱插花,天罗地网被扰乱,包围圈松弛了些。

这次他没再留情,每一招攻击的都是对方的气海穴,转眼间废了五、六个锦衣卫的武功。

你们还不退下!楚飘风想找的黑衣人终于出现了。

他高踞在竹端上,向下望着。

既生瑜、何生亮?你不该存在的。

伴随干涩低哑的声音,飞钹出手了。

一瞬间!持绳的四个黑衣人也各自取出怀里的飞钹,攻击楚飘风。

半空中,有十个飞钹在旋转,它们互碰、互撞、借方使力,不停地飞旋袭击了他。

楚飘风的剑使得很好,但打偏一个飞钹,还有九个,而且它们是打不掉的,回旋的力道,在空中划着永不停歇的完美圆唬还有那些被他废了武功、碍手碍脚的锦衣卫,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飞钹切成两半。

他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难免左支右拙。

终于,一只飞钹穿过他的剑网,在他左臂划下一道热辣辣的口子。

唔!他皱眉闷哼了声,只得加快速度将那些个碍事的锦衣卫丢出攻击圈。

我说梁都统,还舍不得走吗?想等着变肉酱?被楚飘风抓住衣领的男人,阴狠的眼神闪了下,随即,他庞大的身躯被丢了出来,坠地……奇怪,竟然不痛?梁景茫然若失地坐在地上好一会儿,直到一样狼狈的同伴走过来扶起他。

十个人出来、十个人都在,无人死亡,救他们命的是那个他们欲杀之而后快的男人。

楚飘风还在奋战着,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他身上又多添了好几处伤口。

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却染不红他身上的蓝衫,因为它们一涌出他的身体,立刻给大雨冲刷去了。

大人!那些个为楚飘风所救的黑衣人,纷纷摘下了面纱。

果然全是昔日围剿无尘庄的锦衣卫们。

成王的消息很正确,生辰纲的被劫确实是黑吃黑。

楚飘风也早认出了他们,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依然不想见人死;是心肠太软了吧!梁景不信地又望了救他们一命的楚飘风一眼。

那家伙是笨蛋!我们走,回去之后,我非把整件事情问清楚不可。

他领着一班锦衣卫走了。

自始至终他都无法了解,世上怎可能有如此愚蠢之人?风——闪电却在同一时刻,载着云吹雪闯进了包围圈。

小雪,别过来!强敌对峙中最忌分心,尤其两方的力量处于伯仲之间,更是丝毫大意不得。

而楚飘风的分神正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四个黑衣人又缩紧了包围网,并且抽出匕首,展开近身肉搏战。

楚飘风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第一波攻击。

风!云吹雪看得心脏差点麻痹,忙不迭抽出怀里的手枪。

‘闪电’,我们上。

大白马长嘶一声,庞大的身形飞跃而起。

云吹雪扣动扳机。

砰!一个黑衣人胸口开了一个大洞,仰头倒下。

顿时,天罗地网出现了漏洞。

火铳!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剩下三个持绳的黑衣人,立刻乱了章法。

厉害的西洋武器,任凭金钢不坏之身也挡不住,谁能不怕?楚飘风看准时机突围。

不要慌,她没时间再填充弹药。

高踞在竹端上的黑衣人试着安抚慌乱的人心。

还不快利用这机会杀了她!我有没有时间填充弹药,你亲身试试就知道。

砰、砰!云吹雪朝着竹端连开两枪,黑衣人稳稳的身形晃了下,突然消失了。

开玩笑,二十世纪的最新科技——掌上型连发手枪,如果还需要清枪膛、填弹药,那就太逊了!闪电飞快踢翻三个呆愣住的持绳黑衣人,云吹雪急忙拉楚飘风上马。

风,快点!她的手枪是很好用,但也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了。

闪电载着两人,迅速地冲出竹林,更往山上奔去。

休想逃!那刚从竹端上消失的黑衣人,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在后面紧追不舍。

黑衣人的长剑闪动,在大雨滂沱下,闪电背上载着两个人,奔驰得有些吃力。

不能往那儿跑,前面是峡谷!楚飘风急控疆绳。

闪电仰头长嘶,速度缓了下,黑衣人的长剑迅速追了上来。

小雪,你来控马。

楚飘风将僵绳交给了云吹雪,挥剑、转身与黑衣人相抗衡。

‘闪电’,回头——云吹雪已经看到前头的峡谷了。

黑衣人突然放弃对抗楚飘风,长剑转而攻向马腿。

楚飘风为了保护爱马,不惜跳下马背,专心对付黑衣人。

眼见前有峡谷、后又有黑衣人阻断回头路,云吹雪目测断层的距离,随即当机立断。

‘闪电’,跳过去。

她双腿夹紧马腹,大白驹长嘶一声,加快了速度。

风,快点!云吹雪急招楚飘风。

他随手晃了一式虚招,摆脱难缠的黑衣人,跳上马背。

闪电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悬崖边,猛地飞跃而起,两人一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道,十分惊险地跃过了峡谷。

因为天雨路滑,闪电落地时还倒滑了下。

啊!云吹雪抱着楚飘风惊声尖叫。

你们以为逃得掉?黑衣人疯狂大喊,执出手中的长剑,射向峡谷对面的楚飘风与云吹雪。

‘闪电’快走!楚飘风一面驱马前行,一面回头击落偷袭的飞剑。

不料紧跟在长剑后的,又是两只夺命飞钹。

闪电跑得很快,但飞钹的速度也不慢,而且它们的迥旋巧劲很难击落。

楚飘风身上的伤,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但再轻微的皮肉伤,失血一多,依然会要人命;加上大雨不停打在身上,山区的雨夜,尽是冻入骨子里的寒冷。

他嘴唇发白,挥剑的手已渐渐迟钝起来。

前面有个山洞,‘闪电’我们进到里面去。

云吹雪想着,飞钹的旋转需要空间,只要进入狭窄又密闭的地方,它们就无用武之地了。

闪电飞快往前冲,山洞就在眼前。

楚飘风使出最后一丝气力执出手中的剑,将一只飞钹钉死在地上。

他们奔进了山洞,然而,最后一只飞钹却也追到洞口。

云吹雪的想法是正确的,没有广大的空间,它无法迥旋,但它庞大的力道却全打在洞口顶的土石上。

轰!早被暴雨欺凌得松软的土石哪还经得起如此剧烈的碰撞?砰然大响,整座山洞崩了下来。

洞口,被掩埋住了。

黑衣人站在峡谷的那一边,定定地瞧了好一会儿。

对不起!他捂着被云吹雪的手枪打伤的右臂低下头,两行热泪从他眼眶涌出。

我不能违抗娘的命令,也不能再让娘受苦了……你娘害了我娘一生,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低声呢喃着无人可解的话语。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山洞塌下来的时候,云吹雪还以为他们死定了。

但闪电飞快的脚步却始终未停,土石纷纷在他们身后落下,轰隆轰隆的死亡乐章追着他们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蓦地眼前一亮,初升的朝阳就照在他们头上,暖暖的、充满生机。

眼前是一处狭窄的山谷,四面都是高耸的崖壁。

一疋白炼似的小瀑布挂在壁旁,在青葱翠绿的草地上,汇流成一洼清澈的碧潭。

除了他们进来的山洞外,附近崖壁上还有三个黑黝黝的洞口,不晓得通到哪里?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终于得救了。

风……她抱着发颤的身子,轻摇身后的男人。

砰!毫无预警的,楚飘风突然整个人翻倒落地。

风!云吹雪急跳下马背,扶起晕倒的男人。

楚飘风脸色苍白,湿透了的身体触手冰凉。

风,你振作点!她忧心忡忡地检查他身上的伤口,那被利刃划开的肌肤,因雨水的彻夜冲刷,而翻起恐怖的皱折。

云吹雪第一次尝到手足无措的惊慌,她一直很有自信的,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有能力克服;但……人如何与天争?倘若要对抗的敌人是死神呢?风,你起来,求求你,醒一醒……她好怕,打心眼里发颤儿,万一他从此一睡不醒……哦!不——云吹雪奋力将他拖靠在崖壁边。

突然,砰!洞口附近发出一个重物倒地的声响。

但她已无暇顾及其它,如今最重要的是急救楚飘风那一身的伤。

她不会辨识草药,只能汲来清水,洗干净他的伤口,撕开内衣包扎起来。

他因失血过多、又着凉而失温,得给他取暖。

她在谷底搜寻了一遍,找来几根薪柴。

但他们两人身上的火折子都湿了。

她想起古人的钻木取火,可是……抹着一头一脸的汗,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别说是火,连丝烟都没给她冒出一点儿。

唔!楚飘风在睡梦中呻吟,紧缩着四肢,好象很冷似的。

小雪……就算在昏迷中,他也不曾忘记她分毫。

风。

云吹雪回抱着他,听见他在她怀里舒服的吁气声。

是因为这熟悉的气味叫他安心?或者她的体温正好温暖了他冰冷的身子?也许两者都有!她当机立断地脱下两人湿透的衣裳,既然升不了火,就让他们相依相偎、互相取暖吧!抱着楚飘风光裸精壮的身躯,她的体温又自然升高了几度。

长年练功将他的身体锻炼得十分结实,颀长挺拔的躯干没有一丝赘肉,呈现出古铜、健康的色泽。

熟睡中的他,那两瓣爱笑的性感薄唇依然扬着开朗的弧度,帅气的脸庞上有着难得的孩子气。

她的心律又加快了几拍,这英俊的男人天生带着一股魅惑人心的邪气,不知不觉地又将他抱紧了些。

感觉他紊乱的呼吸开始恢复了平稳,冰凉的身子渐渐温暖了。

云吹雪放心地吁了口长气,疲倦这才袭上她酸涩的眼皮,她轻轻打了个呵欠,在他宽广的额头印上浓情一吻,缓缓闭上眼,终于可以安心去赴周公的约会了。

一队曾是雄壮威武、人现人怕的锦衣卫,如今却落得个伤兵累累的惨况;身为都统,梁景的心情是既悲怆又复杂的。

在无尘庄的后山,梁景堵到了刚解决掉楚飘风和云吹雪的黑衣人。

为什么对自己人下手?这个人就是梁景的首领!曾经,他们怀抱着相同的理想,由梁景混入魏阔门下、黑衣人广召武林同道,他们要合作打倒魏阉,共谋百姓的清明生活。

劫生辰纲就是为了筹措军饷;而将罪名嫁祸给无尘庄,则是因为传闻此庄乃由宫里的阉官们暗中成立,他们把偷自皇城的财宝全藏在庄子里,预备退休后,再搬来享福。

反阉义士们于是决定占领此庄,尽夺里头的财宝,将无尘庄改为反阉联盟的总部。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梁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别说第一次包围无尘庄时,见那庄子里的人,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宦官们私下蒙养来保护财宝的守卫?而楚飘风,那个曾经他恨极、以为是魏阉走狗的男人,居然在性命交关的时候,还以一己之力,救了他一队部属,而这样的男人会如此轻贱自己的人格与尊严地为阉官做事?前尘旧事,如今细细想起,尽成谜雾,他不愿再沉迷于自己的英雄梦中,牺牲相信他的弟兄们了。

如果没有楚飘风,我们都死了,全都死了!你知不知道?梁景神情激愤。

你说‘无尘庄’里藏了无数金银财宝,但我亲耳听到庄民们称呼楚飘风为大庄主,楚飘风……我老是觉得这名号好耳熟,直到刚才他救我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楚飘风不就是江湖人称‘玉剑侠士’,当今天下第一庄‘玉剑山庄’的大公子!他的侠名武林里谁人不知?这样的人会是魏阉的走狗?住口,谁也不准在我面前提起‘玉剑侠士’这个称号!黑衣人发狂怒吼,手里的长剑颤巍巍地指住梁景的眉心。

哼!梁景冷笑。

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黑衣人深吸口气,放下长剑。

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应该是趁大雨未歇,赶紧将生辰纲运出山里,再找个妥善的地方藏起来。

不占领‘无尘庄’当作反阉联盟的总部了?事情已然闹大,这座庄子不能再用了。

而且连成王爷都惊动了,他可不是个普通角色,一不小心,恐怕整个反阉组织都会毁在他手上。

或者因为楚飘风已经死了,这座庄子也同时失去了它利用的价值?梁景!黑衣人蓦然沉下嗓音。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天下苍生、牺牲少数的道理你应该懂!倘若你只为了刚才一点小事就耿耿于怀,如何闯出一番大事业、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所以杀死几个同僚兄弟并不算什么?梁景颤着声音。

为成大业,那也是逼不得已的。

黑衣人冷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

历朝历代,哪一个英雄侠士不是这样闯天下?梁景漠然低下头……在未经过死亡恐惧之前,他的确也同意这样的想法。

为解救更多受苦受难的百姓,就算一把火将无尘庄百余口人家化为灰烬也在所不惜。

但这样真的对吗?究竟他们之中,谁有权可以剥夺其它人的生命?刚刚,他如果就这样死了……梁景,为了大业,你该去处理生辰纲的事了。

黑衣人提醒道。

大雨造成山崩,把后山几条便道、山洞全冲毁了,必须花些时间来清理环境,才能找出埋藏生辰纲的正确位置。

你是说,你们搞不清楚把银子埋在哪里了?黑衣人语气不善。

当日做的暗号全被暴雨给毁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就快叫人来挖,多找些人!大雨未歇,现在动手太危险,而且人一多,就容易引起外界的注意,我们的身分若曝光,大伙儿就都活不成了。

梁景,你可知,魏阉多活一日,无辜百姓们得再承受多少痛苦?黄河两岸瘟疫横行的地区,每天都有人死,我们若不牺牲少数,如何解救贫苦大众?意思就是,就算我的弟兄们死劲死绝,也得尽快挖出生辰纲?梁景冷哼。

我知道了。

他甩袖离去,却在这一刻,迷惘的心找到了答案。

不管是一人,还是一百人,生命就是生命,谁也无权夺走其它人的生命。

死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的部属们都有家庭,年迈双亲、娇妻稚儿;若他们牺牲了,那些人又该怎么办?一条生命的逝去,背后可能隐藏了更大的悲剧。

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牺牲与否将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这种感觉像倘佯在温泉里,可以尽力地舒展四肢,让所有的疲累沉淀,释放出被禁锢已久的灵魂,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当楚飘风再度睁开眼,曾在黑瞳里积蓄的倦怠已然褪尽,重新绽放出清明的光灿,这全都是拜她所赐。

小雪。

满足地笑着,更加拥紧她纤柔的娇躯。

是这份毫无保留的深情救了他一命。

似乎听到他的呢喃,云吹雪绵长的睫毛煽了两下,清灵水眸对上他的,又见到熟悉的微笑,开朗又带点儿邪气:她吸吸鼻子,感觉层层水雾正逐渐覆上眼眸。

别哭,小雪!拥着她,亲吻她清澈透明的珠泪,他有满腔的热情想要送给她。

不是梦,他真的醒了,有体温、有力道,那温柔的唇正在轻啄着她……云吹雪嘤咛一声,累杠了一天一夜的忧心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吻住他的唇,柔嫩丁香激狂地与他的纠缠,让自己的曲线完全贴合住他,她渴望、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这份得之不易的惊喜写下证明。

小雪!楚飘风被她的主动吓了一跳,却在她生涩的热情中,发现了答案。

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永远不会——像是立誓的吻,如彩蝶展翅般轻柔地掠过她全身,温热的舌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澄澈的水渍,在金芒照耀中,闪烁出感人的光辉。

云吹雪激动得全身颤抖,快感如潮汹涌,在体内狂奔席卷所有清明神智。

风……风……啜泣着,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国侍卫长,情愿如凤凰投身于他所燃起的冲天烈焰中,浴火重生,化为不死鸟,振翅高飞。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大声地吼着,一遍又一遍,带领着地登上七彩旋宫,同时感受到痉挛般的高潮,而后,悠游在玫瑰色的情海里。

小雪,楚飘风全身是汗,颤抖地伏在她身上,有些不满的黑瞳紧紧地瞅着她氤氲的水眸。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话没对我说?他已表白得很清楚了,为什么她始终只是沉默的接受,既不响应,也不拒绝?她不自在地扭动着身子。

风,别这样,你好重!别想转移话题。

他再度激狂深情地爱抚她。

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她为难地别开了头。

并非不想与他山盟海誓,只因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小雪!他粗嗄着声音,啃舔着她纤细嫩白的脖颈。

不……她珍珠色的肌肤又开始因激情而泛红,形状姣好的唇瓣吐出粗重的喘气声,艳红丁香在编贝玉齿中隐约可见。

风,不要……别再……为什么?他挫败地停下爱抚,深情地凝视着她。

我以为我们是相爱的,难道是我搞错了?她默然推开他,起身穿衣,感觉幸福像流星,只光辉灿烂一刹那,终究点不亮漆黑的夜空。

我是爱你,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她淡笑,凄艳似雪花,转眼化入空中,消逝无踪。

楚飘风定定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想起那夜的火铳,那显示她非属此地的铁证……他一直不想面对的,如今却再也逃避不了。

是啊!你不提,我差点忘了。

他说。

突然隐约听见某种低沉呻吟,彷佛是临死前的喘息,霎时,不祥的预感击中心窝。

小雪,我记得是‘闪电’载我们来这里的是不?嗯!她点头,放眼搜寻着小小的山谷。

奇怪,‘闪电’怎么不见了?洞口倒塌了,它不可能跑出去才是啊!楚飘风面色惨白,随便披了件衣裳,循着呻吟,找到他们闯进来的那个山洞。

黝黑的山道口里,隐约可见一匹大白驹倒在地上。

闪电的四蹄被许多浮石断木所伤,皮肉翻开,惨不忍睹。

但它的致命伤却是腹部,一根尖细竹枝插进它肚里,留下了满地的鲜血。

云吹雪捂着嘴,倒吸口凉气。

‘闪电’怎么会……也许山洞被打塌下来时,它就受伤了。

他颤着声音、抖着手,蹲下身,抱住爱马的头。

谢谢你,‘闪电’……受了这么重的伤,它还是拚命地载着他们逃命,他的好伙伴啊!岸圆黄穑δ闶芸嗔恕蓖纯嗟纳胍鞔哟蟀拙阅テ频谋峭放绯觯吧恋纭闭鲎乓凰业难郏蛩闹魅恕3绫嗟剡至诉肿欤谱派ぷ铀档溃骸霸缰溃筒还芘1亲拥朗康慕睿衔涞鄙娇衽芤蝗α耍幻慌芄涞鄙胶懿桓市模圆欢裕俊?白马轻喷了口气,像在响应他的话。

还有峨嵋也没去过,我们本来说好要一齐游遍五湖四海的……他伸出手,抚着马头,眼睛突然模糊了起来。

呵!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笑得出声,但心头的剧痛却是真实地啃蚀着他的身体。

我们……不能一起去了,我……他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唇咬出了血。

马,只要站不起来,就无法再活下去,他明知道的,而此时的懦弱也只是延长闪电所受的痛苦。

他应该立即助它解脱的,但……怎么下得了手?他们是一起成长、游玩、同生共死的好伙伴。

心撕碎了,他的拳头在崖壁上捶出一记记血痕。

我做不到,‘闪电’,我做不到,对不起——砰!夺命枪响在山洞里回荡着,闪电痛苦的呻吟声嘎然而止——呜……手枪落地,云吹雪跪了下来,抱住白马的头,串串珠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