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在清晨八点十五分告诉她,半个小时后,后门见。
因此君乐水应该在八点四十五分到达定点等候的,但……她八点半就抵达后门了。
唔!抱头长喟一声,想不到她着迷得这么深,连区区半个小时都等不得。
早知道就在房里看个报纸再出来。
说是这么说啦,但她怀疑自己熬得过那整整一千八百秒的等待。
算啦!能受理智掌控就称不上爱情了,会在二十七岁这当口仍难耐寂寞、患得患失,可见她动心之真。
因为管理贩梦俱乐部,她看过太多只求一夜美梦而不投注真心的爱情;人也变得惧爱,以为这一生自己是与爱无缘了,想不到会遇到泰迪。
这个知音敲碎了她的心墙,让她破例在未查出父母失踪谜底前倾心相爱,不过……泰迪,他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依据他深沉的双眸、优雅而利落过人的举动,她相信,他背后一定还有一个大谜团有待理清。
唉!希望真相别太惊人才好。
真搞不懂,她为何老跟谜题牵扯不清?难道我这辈子都没福气过平淡日子了?明明……思绪未完,一个虚软无力的呼救声随风送进她耳畔。
救命。
谁在那里?不及细思,她翻过花圃,朝着声音来处奔去。
有人说,个性决定一切。
依君乐水强悍、精练的大姐大脾气,就算没麻烦,她也会自己去找麻烦。
所以喽,她想过安稳平淡的日子,先把性子改了再说吧!哇!君乐水在栽种着九重葛的围篱边撞上一堵壮硕的身影,当下被弹得倒飞三尺外。
乐水。
汉伯急跑过去扶起她。
你在干什么?她摸着鼻子,眼眶含泪。
好痛。
汉伯蒲扇般的大掌上下前后拍抚去她满身的泥灰。
女孩子走路小心点嘛!万一不小心撞伤了,在身上留下疤痕,多可惜。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她可怜的鼻子都快扁了。
我听见有人叫救命,一时心急,才会撞到汉伯你的。
也许是错觉,或者是阳光太过炽烈晒得人发晕,总之汉伯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可怕极了。
有人喊救命,在哪里?我不知道。
她摇头。
我在后门等人的时候听见的。
他抬眼望着花圃对面的木门。
既然是在后门听见的,你应该往外找啊,怎么会向花圃这儿来?可我觉得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啊!但这里只有我,没其他人啦!他手指着自己。
我可不记得几时喊过救命。
当然不是汉伯你啊!我听见的是个女人的声音。
汉伯疑惑的视线锁着她。
这附近也只有你一个女人啊!你有喊救命吗?我无缘无故喊什么救命?那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四处张望一下君乐水搔搔头。
难不成我听错了?什么东西听错了?泰迪的声音蓦然响起。
君乐水回头一望,才想开口。
兰杰尔先生。
汉伯竟抢先一步打了招呼。
你早啊!兰杰尔先生?她来回看了两个男人一眼,止不住的疑惑爬上心头。
有谁可以为我做一下介绍吗?啊!汉伯一拍脑门。
我差点忘了,乐水你还没见过兰杰尔先生。
不,我们见过了。
她笑得有那么一丝丝阴冷。
泰迪抛给她一记安抚的眼神:别火得这么快,待会儿你可能还得向我道谢呢!原来你们早认识了。
汉伯不知险恶地笑得开怀。
那我介绍起来就更容易了。
兰杰尔先生,这位是君乐水小姐,虹烨山庄的常客,不过我们的感情就好像一家人一样。
我知道。
泰迪点头微笑。
有关君小姐为了寻找父母,连续五年定期拜访山庄一事,我早有耳闻。
乐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望着君乐水,汉伯眼底蕴含着藏不住的慈爱。
乐水,兰杰尔先生是山庄的大恩人。
九二一地震后,山庄受到严重的损害,多亏兰杰尔先生伸出援手,我和你华婶、王叔才能这么快又重新站起来。
你们向他借钱?这可有趣了,她忍不住要亏他两句。
稳当吗?为何不申请政府补助?申请政府补助手续麻烦得要命,还不一定下得来。
况且兰杰尔先生也没催我们还钱,只要了一间房,随时可以来度假,这对我们来说比什么都有利。
说起泰迪,汉伯就满腹感激。
难怪泰迪说他住在这里,却非山庄客人,这会儿君乐水总算懂了。
如此说来,我倒得为汉伯、华婶、王叔好好谢谢‘兰杰尔先生’了。
就算他是个大好人,冒名骗她就罪无可耍休想她轻易放过他。
泰迪・兰杰尔。
我的名字,君小姐可以直接叫我泰迪。
他自我介绍。
原来兰杰尔先生的名字叫泰迪。
汉伯大笑。
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说呢!啧!君乐水暗啧一声,算他厉害,短短几个字又让她失了找麻烦的借口,真是可惜。
泰迪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逗惹的笑意爬上唇角。
既然事情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君小姐先前答应我的早餐约会可以履行了吗?他是故意的!君乐水睁圆了一双明媚的黑眸瞪他。
却听汉伯兴奋的呼声在花圃里荡漾。
原来乐水你……你们两个……真是太好了。
他厚实的大掌砰砰砰地拍着君乐水的背。
你终于想通了,汉伯好高兴,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汉伯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给你们。
汉伯……击在背部的沉重感让她一时无奈又心痛。
泰迪突然一箭步上前,握拳击上汉伯肩窝。
好啦,汉伯,你如果想喝我们的喜酒,就放我们去约会吧!否则我们怎么互相了解、培养感情?对对对……几乎是半推半扯的,汉伯将一对璧人给送出山庄,途中还不忘细细叮咛。
兰杰尔先生,乐水年轻,要有什么不懂的,你可要多担待。
乐水,兰杰尔先生是难得的好男人,你一定得好好把握住,千万别耍小姐脾气知道吗?望着身后合起的木门,君乐水感叹地喟了口气。
说得好像我是个十足不明事理的小女孩。
不知为何有些嫉妒,明明是她与汉伯较熟,在他嘴里,却把泰迪捧上了天,而她,只是只愚蠢的丑小鸭。
那我岂不成了那个想要偷走小女孩的大恶狼了?似乎觑穿了她的心思,泰迪戏谑地说。
她蔑视的眼神扫了他周身一圈。
原来兰杰尔先生不只是只大恶狼,还有恋童癖,连小女孩都要。
他仰头大笑。
还在为我没告诉你我姓氏的事生气?没有啊!她撇开头,摆明了小姐火大中。
他亲昵地搂住她的肩。
她侧身、缩肩,试图闪避。
大庭广众的,你羞也不羞?两情相悦,天经地义,有什么好羞的?一指抬起她的下巴,他安抚性的吻轻落上她的额。
别气了,我并无心瞒你,只是不习惯对人敞开心胸。
不过我答应你,往后一旦你开口问,任何事,只要我知道,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荆成语用得不错嘛!她真的很火吗?还好吧!只是尚未接受他乍然冒出的新身份,心底有些不自在。
对于她的闹脾气,他不火也不恼,始终笑得安稳祥和。
她瞪着他,好半晌,怒火突然消失,徒剩叹息。
算了。
她承认自己被他打败了。
他微笑地牵起她的手,不提半字前尘旧事。
有关风度这点,他倒是满分、一百。
胜不骄、败不馁,让她不得不折服。
主动挽上他的臂,她绽开了眩目的笑颜。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倚进他怀里,她语含嗔意的说。
请问。
大掌勾起她一小绺垂落额前的浏海,他贪恋地凝视她难得一见的娇态。
你到底借多少钱给汉伯他们?几千万吧!几?柳眉轻蹙,她不敢相信地二度求证。
你不知道正确数目?没指望要人还的东西,去记它干什么?既劳心又劳力,累死了。
你真的不会逼汉伯他们还钱?虽然很喜欢泰迪,但君乐水还是不免为几个亲人也似的挚友担心。
万一泰迪突然逼债,依虹烨山庄目前的营业状况,恐怕再拼上十年也不一定还得清债务。
她想亲耳从他口中得到一份对汉伯他们未来的保证书。
平常我是不干送财童子这等事的。
但虹烨山庄对我而言就好像……他审慎地选择着形容词。
避风港吧!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不希望它因为一场意外就此毁于一旦,才会出钱帮助汉伯他们重建。
事实上,以泰迪的身份,是不该在任何地方久居,或者经常出现的,以免被人掌握行踪,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常但虹烨山庄,不知为何,对于这块地方他就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自十年前头一回拜访此处后,每年,他若不想办法避开众人耳目,抽空上山庄度个几天假,这一年就过不下去了。
他也不明白怎么会如此依恋一个场所,但身为一名杀手,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难得有一样东西能够打动他的心,又何必固执,累死自己?因此他很干脆地认了命,顺应心之所求,年年造访虹烨山庄,享受一下轻松快乐的平凡生活。
直到今年,他遇上君乐水,在她身上找到了另一种契合,忍不住猜想,或许早在十年前,他就倦了奔波,渴望安宁。
而南投这片好山好水适时安抚了他躁闷的心,所以他才会喜欢此地至深。
听到他的话,君乐水总算能稍稍安心。
我要谢谢你,助汉伯他们度过难关。
你刚才谢过了。
他似乎爱上了她柔软的发,不停地拨弄着它们,感受发丝搔挠过指间,带来一种温暖的颤栗感,既舒服又刺激。
况且,我借钱的最大目的是为自己留下一片净土,心思不算纯正。
还是感激。
因为你让他们开心。
这一点最重要。
那给我一个吻吧!如果她坚持要谢,比起口头上的感激,或有昂贵的礼物,他更喜欢与她亲近。
呵呵呵……她掩嘴轻笑。
越与泰迪相处,越觉得他可爱。
如此忠于自己的欲望又不惹人厌的人很少。
希望你不会后悔,几千万最终只换得一个吻。
语罢,她踮起脚尖,红嫩的樱唇贴上他含笑的嘴。
绝对不会。
他迫不及待含住她的唇,感受它们的柔软如绵、馨香甜蜜,更胜方出炉的天使蛋糕。
如此销魂的吻,就算要我再出高一倍的价钱,我也愿意。
近乎陶醉地,他大掌圈住她的腰杆,抱起,让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
呼吸变得急促,情不自禁,她藕臂环上他脖颈,毫不保留的敞开自己。
他的舌头迅速窜进她唇内,与她的丁香纠结缠绵、难舍难分。
当舌根被吸吮得发麻的时候,她迷醉了。
真爱如此美妙,她再也不愿放开。
####红豆饭,君乐水一直以为这是日本人的玩意儿。
想不到华婶、王叔、和汉伯庆祝她生平头一回交男朋友的方法也是――煮红豆饭。
虽然她很喜欢喝甜甜的红豆汤,但她不爱吃红豆饭啊!更哀怨的是,这件事居然闹得沸沸扬扬,附近的商家、民宿业者都知道了。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很出名,在虹烨山庄这一带,没听过她君乐水大名的小孩子养不大啊!好哀怨,呜!为什么她淡个小恋爱要搞得这般轰轰烈烈?她压根儿不想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但是悲剧还没结束。
乐水。
不必回头看,光听那撒娇也似的低嗓,君乐水用膝盖想也知道,魏鞅回来了。
不过……跟在魏鞅身后那阵吵杂的脚步声是怎么一回事?她心底有很不好的预感。
转头一望,一阵晕眩击中她脑门,急忙排开围住她欢欣鼓舞的人群,走到魏鞅身边,纤指揪起他的耳朵。
我不是要你解决掉剧组那些人吗?你干嘛又将他们带回来?我有啊!耳朵的痛让魏鞅瞬间红了眼眶。
我带着他们在附近绕了一整天取景,但最后他们最喜欢的还是虹烨山庄的后花园,坚持回此地拍摄,我也没办法呀!没办法也要想办法。
休想给她推得一干二净。
那你想怎么样嘛!语音开始颤抖,他的耳朵快痛死了。
带着你的人,一字一咬牙,她手指着大门口。
滚!最后那个音吼得好大声。
可华婶答应我们留下来啦!什么?太离奇的答案让她不自觉松了手,魏鞅的耳朵乘机逃出生天。
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华婶。
他说得认真。
她转身,立刻杀过去了解真相。
华婶。
在长方形餐台边找到华婶,她半推半拉将人拱进厨房。
魏鞅说,你答应让剧组的人留下来拍摄?一提起这件事,华婶脸上原本为君乐水终身有靠而泛起的笑容立刻敛去,顿成愁颜。
他们一排人跪下来求我,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她以为他们刚刚才回来的。
我在厨房煮饭时,他们过来说的。
这群赖皮鬼。
她火了。
没关系,我替你去把人赶走。
算了。
华婶叹息摇头。
我告诉他们,后花园的草木栽培不易,希望他们能在我或你汉伯、王叔有空陪同时,再进行拍摄,他们也答应了。
所以就让他们住下来吧。
可是……她觉得好愧疚,这一切的麻烦都是她惹出来的。
我想没事的,只要他们别乱闯、乱踩,应该不会有大损伤。
环臂抱住华婶,她难过地低言。
对不起,华婶。
傻瓜,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笑开心点,愁着一张脸,多可惜?拜托,华婶,我和泰迪连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华婶也年轻过,很清楚少年人情爱燃起来似火烧,只要你们两个有心,这杯喜酒华婶是喝定了。
饶了她吧!谈恋爱是一回事,要她在父母失踪之谜未解开前结婚,说实话,即便对象是泰迪她也办不到。
尤其兰杰尔先生是难得的好男人……华婶话说到一半。
乐水。
魏鞅哭天抢地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明明已经有我了,怎么可以脚踏两条船,又去跟那个兰……什么东西的人在一起?姓魏的,我拒绝你不下百次了,你自己听不懂,怪得了谁?请原谅她心情不好,说话狠了些。
可事实是,她真的快被魏鞅搞疯了,再没耐性与之周旋。
不意魏鞅的话却更教人抓狂。
你什么时候拒绝我了,我怎么不知道?深吸口气,她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在崩溃。
你自己想想,我从来不曾答应与你约会,电话不接、有你参加的宴会我就闪人,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那个不叫拒绝吧!我知道,你生性害羞。
OK,她知道了,人不可以与猪对谈。
试图让猪了解她的想法是她笨、她蠢、她白痴。
为免将自己气死,她走人。
丢下在厨房里笑得半死的华婶与一头雾水的魏鞅,君乐水像后头有鬼在追,跑得飞快。
我真是疯了,居然会去和魏鞅讲道理。
边闪、她边呢喃叨念个不停。
你真的不怕死?一个阴冷的声音随风传来。
不怕。
浑厚磁性的低嗓,是泰迪。
君乐水好奇地依着声音来向寻去。
风中继续传来泰迪与另一个声音的对话。
可恶,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不这么觉得。
你为何如此固执?我……话说到一半,消失。
泰迪,是你吗?黝黑的夜色中,君乐水还没看到人,倒先发现一缕闪亮的金发,像白日里金阳残留下来的光影。
乐水!泰迪的惊呼声响起。
同一时间,周遭的林木传出一阵悉悉卒卒的声响。
君乐水愕然回头,一股冷意从脚底爬上心头。
谁?乐水,你在这里干什么?一株巨大的阔叶木后转出泰迪颀长的身影。
这里只有你吗?两手搓着双臂,她不懂,这乍然而起的惊骇是什么?他沉默片刻,谨慎低言。
你有看到其他人吗?她摇头。
没有,但……还是好冷,是天气的转变吗?总觉得不是。
这股不适应该是来自某人对她的恶意。
我就是觉得有人在瞪我,想……对我不利。
而更令她不安的是,她有预感,这个人于她是完全地陌生。
有个陌生人蹲踞在暗处,企图伤害她;这种事怎么想怎么恐怖,她,更冷了。
泰迪想告诉君乐水实话,但藏姬就在附近,她或许会以为他在泄密,而对君乐水出手,那就麻烦了。
为免憾事发生,他决定藏住真相。
你多虑了吧!我怀疑。
她皱眉。
女人的直觉虽然没有科学根据,但有时准得吓人。
是吗?他缓缓接近,一手揽住她的腰。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淘气的光彩在眼底一闪,她扬起唇角,两手攀上他后脑,手指带着韵律,来回抚触他的发。
个人以为,干这种事要无声胜有声,阁下觉得呢?一边说着,她的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他的嘴。
她的喘息喷在他脸上,热热麻麻的,瞬间撩起他体内的情火。
你说得对。
迫不及待地,他张嘴含住了她的唇。
他两人像分开已久,始终在亘古时光中寻找另一半灵魂的爱侣,如今好不容易觅着彼此,便再也不愿分离,但求紧紧相随。
明明身体已经贴合得密不可分了,她还是不停地倾过身子,心里有一股渴望,想与他合为一体。
他大掌由她的腰际挪移到她臀部,时轻时重的揉按。
唔……嗯……她情不自禁地扭着身躯,甜腻的呻吟化成一张迷魂的情网将他紧紧束缚。
激情在他体内爆发,呼吸出来的气息都变成了火。
他的舌狂猛地在她唇里搜寻,紧紧吸住她的丁香不放。
浓烈的情火包围着他们,超高的温度几乎让周遭变成一片火场,只除了一处――藏姬藏身九重葛树丛下,双目燃着蓝色的冰焰,注视阔叶木底下发生的景况。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手里的枪枝保险被打开,准星对同前方,但目标不是泰迪,而是――君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