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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025-03-29 11:03:57

不好了、不好了——大清早的,方府就像给雷劈了,吵得几乎翻过去。

搞什么鬼啊?方悠然眯着惺松睡眼,颠颠倒倒地走向喧哗的大厅。

宏伟气派的大厅里,三女一男分踞四方对峙着。

方悠然自屏风内一瞄到弟弟自在火冒三千丈的怒容,立刻脚下一顿,躲到屏风之后,他有个不大好的预感,前头的纷争似乎与他有关。

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们是家兄的未婚妻?方自在暗暗抚着袖中的匕首,若眼前三名女子真是方悠然在外闯下的风流祸……等着瞧,他若不把祸首给阉了,他就不姓方。

哇!藏匿一旁的方悠然一听前头三位姑娘都自称是他的未婚妻,吓得磕睡虫飞尽,跌翻了屏风,连滚带爬地摔进大厅。

大哥!搞什么鬼,这么快就想自掀底牌啦?方自在一箭步冲过去扶住他,压低音量问:你想开了,不再装傻充楞?方悠然拉下他的衣领,以无比认真的语气低声说道:我发誓绝对不认识那三个女人。

那人家为什么会找上门来?方自在磨着牙。

那就得问她们了!方悠然轻耸肩。

反正与我无关。

哦?对于方悠然的人格,方自在连半分信心都不屑给。

唉呀,你怎就是不信任我呢?方悠然几乎要跳脚了。

他除了爱玩点儿,没其他恶性吧?为何弟弟老是疑他?无风不起浪,你若没干坏事,人家姑娘也是要脸皮的。

怎会大咧咧地上门找丈夫?方悠然忍不住摇头。

严谨认真的自在哪能理解人心的曲曲折折?他瞧这三名女子是误信了谣言,以为他傻了、好欺负,便各怀鬼胎登门寻事,至于她们的目的何在?那可得好好问问啦!碍…阿碍…’抖着手、歪着一张嘴;他半淌着口涎走进大厅。

你们……是谁啊?爹娘不在家喔!—旁的方自在满腹笑气差点喷出。

没亲眼看见,他都不知道兄长竟有此装傻充愣的本事,装得还真像个——白痴!厅里最高壮的女子上前一步,雄伟的体魄竟与长身挺立的方悠然不相上下。

这位小哥,我不是来找方老爷、方夫人的,我叫雷春花,来找方悠然。

她自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

方自在利眼一瞥,愕声叫道:是娘随身携带的‘彩凤于飞’。

对啦!对啦!自称雷春花的女子露出尴尬的笑容。

半年前我在关外救了一对差点儿饿死的夫妻,又借了二十两银子给他们,那夫人好高兴,说希望我给她当儿媳妇,然后夫人就给了我这块玉,叫我上京来找她儿子方悠然。

啊!方悠然左脚绊到右脚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不会吧?那对一天到晚游山玩水、不顾家业的爹娘,竞因二十两就将他给贱卖了!他有那么便宜吗?方自在一直忍着笑,幸亏娘亲卖的不是他。

方悠然悄把眼神投向最角落、垂首发抖的娇小女子。

若说雷春花是头壮硕的熊,这花颜惨淡的小姑娘该是只快被吓死的小老鼠吧!小姑娘不停地扭着手里的丝绢儿,怯怯的嗓音断断续续似虫鸣。

我……我叫于依人……那个……我从小就跟悠然哥哥订亲……是曾爷爷和方家曾祖订的,所以……明白了。

方自在一挥手打断那教人听得难过的结巴。

如果是三代前订下的亲事,依方家人淡泊、贪玩的天性是不可能记得住的,是非曲直只有留待日后慢慢调查了。

方悠然闭上眼,搜寻着脑海里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这于依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不是最近,该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啊!是她,于书令的千金。

方、于两家素无交情,他不信曾爷爷会无聊到随便找个人指腹为婚,其中必然另有隐情,才会令得这娇弱胆小的于千金上门寻夫。

这件事儿他记下了,回头让人查去,名门闺秀最是难缠,他可惹不起,最好速速解决这桩麻烦事儿,他才可以睡个安稳觉。

厅里三名姑娘已有两个露了身份,方悠然将目光转向那端座椅上、姿态万分怡然的女子。

是她!那日他在算命摊前遇见的姑娘,怎么她也是他的未婚妻之一?霍青莲素手抚平了裙摆的绉褶,徐徐起身。

小女子霍青莲。

半年多前与方老爷、夫人相识于九连山,曾共游过一段时日,临分离时,方老爷送我这块玉,希望能订下我为方家长媳,我本不允,受不过老爷苦苦哀求。

才勉为其难答应了,却想不到夫君已另有两名未婚妻。

看来这桩婚事还是得请方老爷回来从长计议才好。

事实是,她打劫了方家老爷、夫人,玉佩便是那时抢下的。

那对老夫妻后来会差点饿死关外,大概就是捭拜她所赐吧!好个厉害女子!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身价抬高一倍以上,让人想随意打发她走都不行。

方悠然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寻思片刻,他确定这桩麻烦事儿非短期内可以解决,暗对弟弟递过去一抹眼神,示意他先留下三名女子,日后再做计较。

方自在接到讯息,深吸口气,还是想试探她们一下。

三位姑娘看见了,这是家兄方悠然,日前因一场意外而成痴呆,你们还愿意嫁予他为妻?雷春花率先点头。

我答应过的事绝不会反悔。

我……烈女不事二夫,我……我也不走……于依人结结巴巴地开口。

霍青莲只把眼神朝方悠然方向一瞟,那呆愣的脸孔上分明镶了两只精光闪烁的眼,天底下有哪个白痴目光会如此犀利?方悠然那套小把戏骗骗笨蛋还行,想骗她?再回山修练个几年吧!惟恐方老爷回来寻不着人,我还是留下好了。

方自在没辙,只得唤来管家带三位姑娘入内室休息。

方悠然在霍青莲行经他身侧时,仔细望了她一眼。

这女人不仅聪明,而且似狐般狡猾,一言一行莫不抬高了自己身价,教人错以为她才是他方悠然明媒正娶的正妻。

瞧瞧,雷春花和于依人在她面前都自动矮了一截,也不敢行在她前头,两人皆垂首跟随在后,执礼既恭且敬。

霍青莲,这女人不简单啊!不知是何出身?有此气质、有此机智,她定非寻常的深闺千金。

大哥。

见三位姑娘已离去,方自在拍拍他的肩。

嘘!方悠然比了个喋声的手势,两兄弟避入卧室。

阖上门,方自在坐立难安地在室内踱着方步。

这下可该如何是好?你欺君犯上已是一大麻烦,现在又跑来三个女人……唉!你什么时候才要恢复正常啊?别急!方悠然领着弟弟坐到几案边,倒了杯凉茶给他压惊。

雷春花和于依人都不成问题,真正麻烦的只有霍青莲。

怎么说?难不成大哥已有法子赶走雷春花和于依人?方悠然轻松地灌了口凉茶。

立时赶走是没办法,不过我大概能够猜出她们来访的目的。

你知道?方自在失控地捉住哥哥的手。

怎么看出来的?她们究竟有何目的?别紧张。

方悠然拉开他的手,顺道喂了他一口凉茶以消火。

我不认识雷春花,不过瞧她局促的模样和一身的狼狈,该是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

依照常理推断,一位姑娘家来投靠未婚夫,总会希望给夫婿留下好印象,所以不管手头再拮据,都会稍做打扮再登门拜访。

但你回想一下雷春花的样子,她全身上下有哪点像是来履行婚约的?方自在沉吟片刻。

是不见雷春花有半丝见夫婿的羞怯貌,反而像……他十指在桌上敲着,找不出一句适当的形容词。

来借钱的。

方悠然替他解决了烦恼。

方自在一击掌。

是啊!就像来借钱的。

方悠然颔首。

没错,而且据我观察,这种事儿雷春花还是第一回做,所以才会处处显得局促、难堪。

自在,我瞧她不像坏人,又有娘的‘彩风于飞’做凭证,她救过爹娘该是事实,她若有困难不妨帮她一把,你就让人上关外查一查她的来历吧!好,那于依人和霍青莲呢?若我没记错,于依人该是于书令的千金,我本来也不明白她因何来冒充我的未婚妻,凭她一介书令千金的身份是没必要这么做的,不过进房后我突然想起我腿上这箭伤就是于书令误伤的,我猜她大概是为她爹而来。

你让人上于府瞧瞧,皇上是不是因我这伤而为难于书令,才会令得于千金不借自毁名节来求助于我?方自在冷眼一瞥。

果然是你闯的祸。

兄弟,这是无妄之灾,凡人无法挡的,你何妨说它是天意?方悠然笑着安慰他这神经紧张到快崩溃的弟弟。

那霍青莲呢?方自在神色微凛。

瞧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真是爹为你订下的未婚妻,你想怎么做?要娶她吗?哈哈哈……方悠然不禁放声大笑。

那小母狐狸果然了得,连自在都给她骗了去,可见她的道行有多,论奸诈狡猾,她与他不相上下啊!霍青莲的事就交给我吧!我负责摸清她的底。

方自在凝睇兄长一眼。

最是讨厌麻烦、最是懒管闲事的方悠然会自愿去承接一项责任?莫非天下红雨了?方悠然笑意盈然地在房内政起方步。

霍青莲,多特殊的女子;无害的外表下藏着诡媚的气质,她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的,如此心机是他生平仅见。

那少之又少的勤劳因子为她所挑起,让他忍不住自愿担起调查她的任务,他倒要瞧瞧,这谜般的女人,究竞还藏了多少奇异事儿?看着哥哥的模样,方自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向来懒得可以跟猪媲美的方悠然,居然为了一名女子燃起了火般斗志!大哥,你喜欢上霍青莲了?我?方悠然抚额大笑。

自在,你一大早给人吵醒没睡饱是不?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他推着弟弟往外走。

方自在回头看着哥哥,真想找面铜镜让他自个儿看看,一谈起霍青莲,他眼中的光彩都快比头上的太阳更璀璨了。

撵走了弟弟,方悠然翻出一件陈年旧衣换上,又在地上滚一圈,弄得灰头土脸,活似个叫花子。

在铜镜里看见自己的模样,方悠然都忍不住叹息。

可惜这一身好皮相了。

可没办法,他现在是痴呆嘛,总不能太玉树临风,只好委屈点把自己弄丑。

装扮完毕,他踩着轻快的脚步迈向客房,要去会一会那只狡猾的母狐狸霍青莲了。

霍青莲差点把一嘴美味可口的小米粥给喷出来。

拜托,那个白痴男人在干什么?把自己装得像个鬼似的,存心来毁她食欲吗?呵呵……姊姊……方悠然歪着嘴,口水淌到衣襟上。

霍青莲抚着肚子好想吐。

该死的男人,年纪一大把了还喊她姊姊,占她便宜嘛!悠然乖,吃饭了没?恨归恨,她依然在脸上挂了一只完美的淑媛面具。

姊姊……饿饿……方悠然撞叩摇着头,飞散的口水顺道也弄脏了桌上美味的早膳。

王八蛋,竟敢毁她可口的早膳!霍青莲双瞳暴射出火气十足的红光,唇边的笑弧却没减少半分。

要不要姊姊喂啊?果然好演技,跟他有得拼!方悠然当下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

他点头,拖着一身肮脏偎近了青莲身侧。

她是小狐狸,他便是狐狸精,她想在他面前搞鬼,做梦比较快喔!霍青莲大眼圆瞪瞧着雪白的衣袖瞬间染上一层黑灰。

她敢拿他方家的祖宗十八代来赌咒,他绝对是故意的!好样的,敢跟她搞鬼,不整死他,她霍青莲就跟他姓!悠然好乖喔,姊姊喂你喝粥。

也不管那粥烫得直冒烟,她一大匙舀起就塞进他嘴里。

方悠然脸孔迅速胀红。

天哪,这女人谋杀亲夫!他正想吐出,岂料霍青莲纤指往他身上一点下制住了他的穴道。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她懂武,可怜的方悠然一匙热粥在口,吞不进、吐不出,只能任它无情地烫伤了唇与舌。

霍青莲圆滚滚的大眼骨碌碌地东转西转。

唉呀,悠然不乖,怎把粥含着不吞下去呢?说着,她皓腕在他胸前一捶。

咳!他倒退一步,穴道即解,热粥顺着喉咙滑下肚里。

你……才想找她算账,又被她打断。

咦?悠然,你的嘴不歪啦?太好了,你一近我身,痴呆病就好了大半,我可得赶快去宣传、宣传才行。

她拎着裙子就想往外跑。

方悠然吓得脸色大变。

让这女人嚷嚷,他这欺君之计不就要泄底了,蒙骗皇上可是得砍头的。

晤晤……姊姊、姊姊……当下他嘴歪得比平常更厉害,死命地拉住她的衣袖不放手。

陪悠然玩,来玩嘛……不敢再要求她喂食,怕将舌头烫坏了。

霍青莲冷眼一眯。

哼,老虎不发威被你当病猫了!这会儿看你还敢不敢猖狂?可是你只吃了一口粥,这样够饱吗?他点头如捣蒜。

悠然不吃饭,要玩玩。

不好吧,我又不晓得你家哪里好玩?她进方府另有要务在身的,实在没多大兴趣陪他疯。

不要,玩玩嘛、玩玩……方悠然打定主意死赖她。

唉呀!她不耐地挥开他纠缠不清的手,若非大业未成,真想现在就打扁他这只恼人的苍蝇。

方悠然偏不放过她,刚才给她整惨了,不捞点儿回来,怎能平衡他受创严重的弱小心灵?姊姊,玩玩、玩玩……反正他现在是白痴嘛!谁能要求一个傻子有多合礼的举动?他双臂一张就抱住了她的腰。

啊!霍青莲的身子立刻僵直。

方悠然虽是个文官,但是胸膛却厚实如铁板,手臂强壮有力,将她不及盈握的柳腰圈住,她的躯体便与他的彻底贴触了。

他一身的肮脏,她本以为会在他身上闻到恶心的酸臭,未料冲进鼻端的却是一股又一股撩人心神的淡雅气味儿,烘得她俏脸红似林中火焰。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去了,她肢体愈发无力地虚软。

方悠然只得更加用力搂住她,心里也是如海浪般波涛汹涌的。

姑且不论她本性如何狡诈,柔若无骨的躯体依然如大多数女人一般,甚至她身上有一抹他最向往的山林氛围;抱着她,便恍如身处深山绿林中,遭世俗骚扰而烦躁的心情自然而然平静下来。

嗯……居然有点儿恋着这份感觉,想持续抱着她,度过每一个日落与天明。

呃!霍青莲是被他过于使劲儿的搂抱给痛醒的,他铁铸般的双臂险些将她的腰肢给掐断。

放手,好痛!直到她柳眉深锁的惨白娇颜映入眼中,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松手放开她。

一得自由,霍青莲急退一步,手扶桌沿拼命喘气。

天!差点儿就被他给抱死了。

方悠然站在一旁焦急地望着她,想安慰,又怕泄了底,但没听见她亲口说出安好,他又放心不下。

霍青莲喘了半晌,蓦地抬头,望见他忧心如焚的双眼,心口又是一紧。

我没事了。

本不该对他心软,但就是见不得他担忧,最终还是破例安慰了也。

方悠然松下一口气,晶亮的黑眼温暖地瞅住她看似平凡、实则魅隽永的外貌。

霍青莲是不顶美,却胜在风华绝顶,举手投足自成一股媚惑态势,教人不自觉深受吸引。

这样的女人才够资格倾国倾城;若单只挂着一张美丽脸皮却一肚子草包,那样的女人只能眩目一时,是无法令人倾心爱恋的。

霍青莲被他放肆的目光搅得心烦不已。

真是个讨厌的男人,她已不计较他的失礼举动,他还用眼神骚扰她,想找死不成?我说,悠然弟弟,诡惑的媚笑在她唇边扬起。

你没事儿干了吗?自己去找游戏玩,别闹姊姊好不好?他摇头。

不好,大大的不好!换做平时、一般的女人,他是没耐性与之虚与委蛇;但霍青莲不同,她好有趣,和她斗智已是他眼下最想做的事。

姊姊,陪悠然玩嘛,玩玩。

闻言,霍青莲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好小子,给你几分颜色,你倒给我开起染坊来了,要玩是不?好,姑奶奶就陪你玩到底!好,姊姊就陪悠然玩,走吧!咱们到花园里去。

她冷冷地笑,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哇!玩玩,姊姊玩玩。

他高兴得又笑又跳,推开门向外走去。

霍青莲乘机在梳妆台上取了一盒烟脂揣进怀里,才跟着他走进花园。

很快很快,几乎不足一炷香的时间,方悠然就后悔到天崩地裂,怀疑自己究竟是犯了哪门子贱,居然会去找霍青莲玩?悠然乖乖,姊姊帮你打扮、打扮喔!霍青莲手上的胭脂,大半都糊上了他的脸。

啊啊蔼—方悠然拼命逃着、闪着,奈何她像牛皮糖似地紧追不舍。

悠然讨厌臭臭的东西!怎么会臭,很香的。

尤其抹在他脸上更具戏剧性,足够笑死一府佣仆。

可不是,瞧,今天在花园里忙碌的佣人特别多,而且是一来就站住不走啦!各个立得跟木头似的,就等着看方悠然好戏。

.方悠然心里燃着十把火,若非他此刻是痴呆之身,一定将这群半点忠主之心都没有的混蛋全数开除了。

霍青莲瞧他轻功不在她之下,除了第一回趁他不注意抹了把烟脂在他脸上之外,要再整他已是不可能,索性爽快地丢了胭脂。

算啦,不玩了,悠然,你过来。

她朝他招招手。

方悠然像只警戒心超强的猫般直盯着她瞧。

谁晓得这只母狐狸是不是又另想了歪点子整他?小心驶得万年船呀!唉呀!你干吗怕我呢?说要玩的是他呢!瞧他此刻,什么态度嘛?霍青莲上前一步想要捉他。

方悠然一个箭步又溜了,眼角突然瞥见花丛问的一只毛虫。

好只母狐狸,方才那样整他,现在收收他的大礼吧!他两手一夹捉起毛虫,乐乎乎地跑向她。

姊姊、姊姊,送你……霍青莲只把水眼转了两转,豁然露出一抹如蜜般的甜笑。

方悠然以为她上当了,脚步冲得更快,眼看着毛虫就要送进她怀里,霍青莲忽地身影一闪,自他身侧跑了开去。

依人妹妹,你在那里干什么呢?玩捉迷藏吗?原来霍青莲微笑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始终藏在花丛间、脸现羡慕之色的于依人。

对……对不起……瞧于依人腼腆又害羞的模样,八成家教严明,一辈子都没这样放肆地玩过,才会对霍青莲和方悠然问的游戏既羡慕又无措。

方悠然还好笑地发现:另一株小盆栽后藏不住的庞大身影——雷春花。

她也以渴望的眼神望着他们。

霍青莲拉完于依人,又把雷春花也一起拖了出来。

你们没事吧?要不要一块儿玩?雷春花瞄了方悠然红兮兮又脏兮兮的脸一眼。

我没有那个。

方悠然脚步一滑。

什么玩意儿?一个人拿烟脂整他还不够,她们还想三个一起来啊?霍青莲眼珠子转了一圈。

你是说胭脂啊?没烟脂没关系,反正那游戏我也玩腻了,不如找些新花样玩。

当然被玩的对象还是方悠然。

于依人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羞怯胆小的模样,让霍青莲忍不住想起她那在九连山上失去踪影的妹妹沈月冷。

当年她那可爱的小妹就跟于依人一样娇弱,还很爱哭呢!水汪汪的秋眼里总是蓄着两洼烟湖,朦朦胧胧的,煞是惹人怜爱。

如今,也不知月冷还在不在人世?她幼小的妹妹,才多大年纪便遭到了坏人迫害,也许……连尸骨都不存了呢?越想,霍青莲心头越是酸涩,对于依人的怜惜更甚。

她轻拉起于依人的手。

跟我们一起玩好不好?于依人害羞地瞄了霍青莲一眼,又迅速移开,始终低垂的煤首几不可见点了下。

好!霍青莲开心地一手拉住一位新交的好友。

那就大伙儿一起玩吧!不过烟脂游戏玩腻了,那就……来摘花好了。

这园里开满了花朵,咱们各选些喜欢的摘回去,一可妆点房间;二来玫瑰、芍药皆可食用,咱们何妨弄桌百花宴来尝尝?她想过了,以于依人的个性,让她追逐嬉戏是不可能;雷春花又是连烟脂都没见过的关外姑娘,想她们玩得高兴就得契合各人性格。

摘花妆点房间于依人该会有兴趣;而品尝难得的百花宴应可勾起雷春花的兴致。

果然,于依人和雷春花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了。

霍青莲立刻拉着她们钻进花丛间,当起采花贼。

只余下方悠然,被遗忘似地干晾在一旁。

好个有了新欢、忘旧爱的没良心女人。

他不满地在心底咕哝着。

手里毛虫的蠕动,突然勾起了他差点忘却的报仇意念。

霍青莲怎么可以在整完他之后,就这样抛下他?赢了就跑,标准的小人作为。

他嘴里嘀咕个不停,心头却另有一番难解的郁闷。

不知该如何形容,颇不喜欢她的笑颜为其他人而绽放,即便是女人也一样,那该是……他的特权。

不满、不满、不满,极端地不满!他心里转着无数的鬼主意,该如何做才能把她的注意力再引回他身上?瞧见手中的毛虫,是女人都该怕这个吧?方悠然嘴角抿出一抹坏心的笑,他拔腿跑向嬉戏中的三人,一边跑,一边将视线所及的毛虫全数收集进怀。

姊姊、姊姊,悠然也要玩。

他现在是一个白痴嘛!谁能拒绝一个白痴的苦苦哀求?这男人被整不怕吗?霍青莲睇了他一眼,只见他贼兮兮的眼神一闪,霍青莲顿觉一股冷意自脚底升起,想也不想地连忙警告两位伙伴:快闪!可来不及了,方悠然双手一扬,满怀的毛毛虫朝霍青莲方向兜头而下。

霍青莲虽惊,反应却是极快,几个闪身避开了毛虫。

雷春花人大胆也大,并不怕那些小东西,还帮忙踩死了好几只毛虫。

只有于依人最可怜,自幼养在深闺,何曾见过这等恐怖的东西,吓得动都不敢动,两行清泪迅速滑下。

一见到于依人的泪,霍青莲整个人都冒火了;虽是移情作用,但她是真心当于依人是妹妹呢!如今却被方悠然欺负哭了,此仇不报她枉为人姊。

悠然弟弟,你好调皮啊!霍青莲咬着牙,字字句句如冰珠坠地。

方悠然微带懊恼地抿紧唇,目标本只是霍青莲一人,岂料正主儿不受影响,无关旁人却哭了。

他最受不了大家闺秀就是这样,好难玩,比较起来,他还多欣赏粗鲁的雷春花一分。

霍青莲冷冷的目光几乎把他射穿个洞。

悠然弟弟既然不甘寂寞,不如陪姊姊一起玩吧!她随手就摘了几朵红花、黄花往他头上插去。

方悠然先是吓了一大跳,忘了避开。

于依人则是被转移了注意力,一瞧见他的模样,眼泪都来不及擦,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唉呀,依人妹妹终于笑了。

霍青莲安慰地红了眼眶。

这于依人笑起来的模样,又更像她死去的妹妹月冷了;为博佳人一笑,只好牺牲方悠然了。

她不只给他插花,还拾了枝小枯枝插上他的头。

这会儿,方悠然不用歪嘴斜眼就像个傻子了。

不要、不要……再给霍青莲搞下去,他还要不要见人啊?方悠然顿时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

霍青莲哪可能放过这惹依人哭泣的罪魁祸首,她一声令下。

春花妹子,拦住他。

单纯的雷春花立刻张开手臂挡住了方悠然的去路。

对不起,你不能跑。

有没有搞错啊?这是他的家哪!她们竟敢这样光明正大恶整他?不过……跟女人大计较就不算好男人。

此路不通,他便转了个方向,不意另一头却迎上了胆小怯弱的于依人,她一瞧见他冲过来,眼眶又湿了。

方悠然没辙只得转向再逃,没想到霍青莲那只狡猾的母狐狸早准备好石子儿,见他一转向,石子儿便毫不留情朝他胸前的软麻穴打去。

啪!方悠然给击中了穴道,她的力气虽不足以打晕他,但也让他的身子一麻,无法自由行动。

霍青莲乘机摘了更多五额六色的花住他头上插去,自己玩不够,还出声招呼春花和于依人。

嘿,很好玩耶!要不要来试试?雷春花爽快一点头,立刻加入游戏。

不过她可没霍青莲那种细腻心思,摘花给方悠然戴,她随手捡起一只胳臂粗的枯枝就想往方悠然头上插去。

那太大了,不行啦!霍青莲笑着阻止她。

雷春花看看枯枝,是插不上去,便转个方向将枯枝插进他的衣领,然后又拾来几段树藤缠他一身。

于依人胆小,不敢靠近玩,只偶尔拾来几片落叶,朝他洒过来。

可她快乐的心情与霍青莲、雷春花却是相同的。

霍青莲瞧着方悠然头上开花的模样,益发笑得直不起腰来。

此时,方自在办完正事回到府来,竟发现全府的人都不见了,依着笑闹声寻进花园,却瞧见府里的佣人全挤在这里。

他好奇地排开人群一探究竞,就看到白痴不够、又卖疯癫的哥哥像株大树似全身上下开满了花朵。

搞什么鬼?忍俊不禁,放肆的笑声喷出方自在的双唇。

哈哈哈……而就像传染病似的,方自在一笑,原本围在花园里努力保持安静看戏的佣仆,也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呵呵呵……为回报围观众人的热烈捧场,最后,霍青莲干脆将方悠然捆成蚕蛹似,吊上大树,拿他当人秋千玩。

方悠然这辈子大概就属今天被整得最惨,可以预见,在未来一段不算短的日子里,他这副模样都将是方府里的最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