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她和他谈了半年的恋爱,什麽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全做过了,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她并不认得他……在这场梦的最後,她总是被一个熟悉的黑影掐住颈子、推入海里,而她再也受不了被人夜夜谋杀了,她决定找出梦的真相!风江确信这个天使般纯美的女子就是他十年前落海身亡的妻子,更何况……瞧瞧她的小女儿,分明就是他的翻版!但无论她如何否认,这一次,他誓死守住他最爱的人十年生死两茫茫,血债终需血来偿。
一封血书寄到风江手上,惊呆了神风万能社众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上官金迷首先发飙。
哪一个混帐王八蛋开这种玩笑?社长,你把信纸拿去分析化验,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这封恐吓信没有寄件人的姓名、地址,甚至连邮戳都没有。
不必了!抚着信中熟悉的字迹,风江敛去了唇边终年不散的微笑,漆黑的眼珠子底激情似潮翻涌。
为什么?左士奇大声抗议。
风江,做人好也要有个限度,像这种恶作剧……你瞧,连文辞都不通顺,乱七八糟一堆,简直混帐!你越宽大地原谅他,他会越嚣张的;一定要找出主使者,加以严惩才行。
敢情他为有人窜改了他的偶像苏东坡的词句在生气!风江苦涩一笑。
士奇,这不是恶作剧,我等这封信已经等十年了。
含着无限的愧疚与思念,他不在乎讯息以什么样的方式传来,只求别教他空等至死就好。
风江……谁相信啊?万能社里最温和、善良的风江,居然会有人恨得想要他的命?!宫昱突然想起阴有匡临去大陆前交代她的话:小心注意风江,他将遇到很多危险。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这封信是谁寄的?风江望着四张同样忧心忡忡的面容,伙伴的友情激荡得他眼眶发酸;他强颜欢笑地眨回眼眶中的湿气。
这是我妻子寄来的。
他的声音粗嗄而低哑。
这答案比台北巿出现恐龙更教人吃惊。
你结婚了?!四个高低各异的声音同时叫道。
我十八岁就结婚了。
虽然未曾入籍、没有摆宴,但风江此生只认定她是他唯一的妻子。
那嫂子人呢?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怎么从没看过她?她为何要寄这种恐吓信给你?面对此起彼落的问题,风江只是凄然一笑然后起身,在走出会议室时丢下最后一句话。
十年前她就落海身亡了。
嗄!闻言,四张下巴不约而同落地。
彷佛中,会议室里的温度逐渐下降,密闭的室内回旋呼啸着阵阵冷风,阴森森、凉飕飕……第一章聂晌融坐在神风万能社的会议室里,面前有八只发呆的眼珠子。
萧士诚、上官金迷、宫昱、左士奇全都惑于她天使也似的神秘气质,而动弹不得。
这世上美丽的女人绝对比我们想象中的多,但晌融的姿容却是不属于尘寰的,她眉目如画,细致的五官精采无双,当她缓缓一笑,像是满山遍野的鲜花齐皆绽放,歌咏着她的清纯绝美。
这是一个活生生、秋水凝成的女人,柔媚入骨、风华绝代。
此刻她侧首垂睫,朝众人露出一抹羞涩、温婉的微笑,如心中所预期的一般,会议室里响起了阵阵咏赞的叹声。
她暗吁口气,美目闪过一丝冷光的同时,没忽略掉心底乍然而起的悸动。
她终于来到神风万能社了。
再过几分钟便可以见到她此行所欲寻找的目标——风江。
他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聂晌融其实不是她的本名,十年前,她意外落海,被一对出海垂钓的聂姓夫妇救起。
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晓得自己从何而来、因何落海?那时的聂姓夫妇结褵三十载膝下犹虚,救起她时就当是天神赐下来的宝贝。
天真的老夫妇从没想过,这怀孕三个月、又意外落海的女孩,身分上是否有可疑之处?后来她生下司楚,又过了一年,无人来找她们母女,老夫妇就当是救一送一顺理成章地收养了她们。
一家人日子本来是过得平平顺顺,既幸福又快乐。
只要……半年前,在英国念寄宿学校的司楚突然回来,然后又在深更半夜里吓她一大跳,这幸福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
呜!想来就伤心,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长得不像她也就罢了,还真不晓得小司楚像了谁?无端端吓得她三魂丢了七魄,从此夜夜遭怪梦缠身。
起初还好,只是梦见在海边有一个英俊的大男孩,他亲她、吻她,顺便再做一些会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接着有一个中年男人好凶地骂她……然后,呜呜……近一个月最可怜了,她连续三十天梦见被一条黑色的人影掐住脖子、推入海里。
哪里有人这样子?连续杀了人家一个月还不松手!晌融打个寒颤,抑不住胃里翻腾汹涌的苦水。
那种只要一睡着就会被谋杀一次的恐怖感,已经深深残害了她的心灵。
她睡不着、吃不下,稍一合眼,就会经历一次死亡的梦魇,明知道凶手就等在前方,欲对她下毒手,她却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颈脖依稀还留着被紧掐住那种无法呼吸、快要被折断般的巨疼,她拚命挣扎,直到那双恶魔之爪好不容易松开了些,她以为可以脱离苦海了,却想不到那人又将她推入了冰冷、黑暗的海底。
四周不见一丝光亮与温暖,唯有无情的海水不停地灌入她的口鼻,她可以感觉到生命正一点一滴流逝着,而她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任由死神的镰刀砍中她的身,将她的魂魄拘往可怕的地狱。
晌融悄悄地握紧拳头,对于这样的谋杀,她已经忍无可忍了。
她决定寻回失去的记忆,找出谋害自己的凶手。
就这样,她凭着梦里的印象绘出曾出现在她梦中所有人的画像。
其实梦中人世才只有三个人;那名少年、中年男人及最后下毒手的黑影。
而她真正画得清楚的只有少年的脸,那个中年男人她记的不是很清楚,至于黑影,得了吧,谁能绘出一团黑影的形貌?是她一直有种感觉:那个黑影她认识,而且是过去的她非常熟悉的一个人。
而能够连接她过去的只有那场噩梦,因此,她不得不怀疑,凶手是否就是那少年或中年男子其中一个。
而且那个少年还有一个非常可疑的地方,他的长相竟与她的女儿聂司楚有八分相似。
这大概就是她被女儿的脸吓着的原因吧?她猜测:他会不会正是司楚的亲生父亲,而他们曾是一对情侣,却因爱生恨,最后以情杀做终结?最近的新闻不是常上演这种剧码,爱不到就毁了她。
所以,她便雇征信社以她绘制的画像四处访查容貌相仿的男子,三个月之后,她得到了一个目标——风江。
当她得知这个男人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寄一封血书给他,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测试方法,虽然变态了点儿。
如果梦里的少年不是风江,那封血书只会被当成一场恶作剧,一笑置之。
不过她的心里有九成把握,风江就是她梦中的少年。
若他是害她的凶手,见到那封血书发现她自地狱里复生了,定会吓得魂不附体,算是稍微报一下她夜夜被他谋害的仇恨。
再不然,她今天的到访,也可以让他知晓她的存在,也许他会想见女儿:更有甚者,他尚未忘怀十年前那段感情,他们可以再续前缘……她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该死!谋杀的真相都还没查清,她又在幻想些什么?妈咪、妈咪!身旁的小司楚轻扯着晌融的衣袖,细声数落道:你又在发呆了。
晌融猛然低头,迎上女儿那张与梦中少年相似的面容,血腥噩梦又突然袭上心灵,她脸色倏地转白。
司楚啊!你就别再吓妈咪了,我已经很可怜了。
妈咪,你自己胆小,就要承认,别老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来。
可始作俑者是你啊!想来晌融就觉得余悸犹存。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才想着浴室里没卫生纸了,门边就突然伸出一只手说:‘要不要卫生纸?’我能不害怕吗?那也没人一怕就怕了半年吧?司楚才觉得无辜呢!六个月前,她在英国寄宿学校得知母亲生病,匆匆忙忙赶回家探望她,不过就先上一下妈咪套房里的洗手间、顺便用掉浴室里最后一张卫生纸。
那她怕下一个进浴室的人没卫生纸用会很麻烦,所以下楼到储藏室拿了一包卫生纸,谁知道再上来时,浴室里已经有人了。
她好心地问了一句。
要不要卫生纸?顺便送上卫生纸,谁晓得妈咪会吓得尖叫,她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进浴室一探究竟,结果妈咪居然一见她的脸就晕了。
有没搞错?她是她女儿耶!被亲生女儿的脸吓晕了,这……简直毫无天理!我也不想啊!晌融痛苦地抱着头。
谁教女儿要长得跟那梦中少年有八分像?她不时得面对一张可能是谋害自己凶手的脸,到现在还没发疯,已经很伟大了。
妈咪!小司楚本来就压低的嗓音又更细微了。
什么?不大声点儿,她听不清楚啊!小司楚用手指向会议室门口。
我想你有另外一个‘始作俑者’了。
晌融抬头,看见愣在会议室门口的风江,沉潜在心底的那份悸动再度浮起,震撼了她的心灵。
这是一个身材颀长、相貌俊秀的男人,清朗的双眉斜飞入鬓,黝黑的双瞳深邃有若苍海,他的唇饱满而丰泽,一身斯文儒雅的气质更是引人入胜。
不过此时,他的眉宇间却蓄积着层层叠叠的凄楚与怅然,身体则因情绪的激烈波动而微微颤抖着。
只消一眼她就可以看出昨日那封血书造成的效果。
他确是她梦中的少年,他们曾经相识……或也相爱过。
但他表情里没有害怕,相反地,他像是为她的生还而欣喜欲狂。
那他应该不是那个凶手……不!在没有任何证据下妄做结论是很危险的。
晌融强压下心底对他狂猛如火山的渴望,深吸口气,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了,这场仗她势必得应战到最后。
何况身旁还有个如山铁证在,也不容她躲避。
偷觑一眼女儿的样貌,难怪古人说:孩子偷生不得。
他们长得如此相像,说没有关系谁会相信?抽气声此起彼落,上官金迷、萧士诚、左士奇、宫昱在看清楚风江和小客户的脸孔后,自动自发地退了出去。
这中间肯定有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但他们没有权利好奇,因为事关风江的隐私,在他未主动开口前,谁也无权去探究其内情。
风江在房里听到广播,有人指名他当保镖。
保镖这应该是宫昱的工作吧!他满腹疑惑地来到会议室,乍见晌融,惊愕的视线就笔直定在她脸上。
记忆中的脸庞、出尘脱俗的风韵,分明是他的初恋情人,十年前投海身亡的严丝芮。
她……终于来找他了……风江连眨眼都不敢,就怕她会突然消失,连梦里都不复得见。
一步一步他靠近她,急奔的心脏像要蹦出胸膛,直到她扬起唇角,缓缓露出一朵娇柔可人的笑花,他看见丝芮正在对他招手,就像那一夜,她在冰冷冷的海底,呼唤着他同行一样……他不自觉地伸出手,碰触到她温润滑腻的粉烦——热的、有温度!她……没死,她回来了,这……不是幻想……碍…干涩的喉头未语先哽咽,风江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拥进怀里,是梦也好、奇迹也罢,不管是什么原因,分离了十年,他们总算再度相会,无法成调的话语化成滴滴血泪落在她肩头,他脑海一片空白,眼里、心里只印得下她的身影。
当他的双臂一碰触到她的身体,一道电流忽地劈进她的脑海里,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桎梏住的记忆,开始蠢蠢欲动地翻腾着……错不了!他的怀抱曾经是她留恋至深的场所,他的身影并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他刻印的地方是她体内每一个细胞。
因此那夜,她会被女儿的脸吓出了遗忘掉的过去,原来女儿是他的化身,这半年来一直困扰她的,其实是他!丝芮、丝芮、丝芮……好不容易,风江寻回语言的能力,但过于激动还是使得他的逻辑思考能力短路,只能不停地呢喃着她的名。
他的拥抱像钢索一样紧,又热烈、又激狂。
她几乎无法呼吸,鼻端冲进他清新爽朗的男人味。
那是属于不吸烟、不喝酒、健康男人专有的……我讨厌烟味。
好,我一辈子都不吸烟。
有人在她脑里说话,是他吗?何时何地她曾品味过如此醉人心神的温柔?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停闪过各式各样的画面,无奈这副被打散的拼图,仍然少了几处重点,拼凑不出原样。
唔……好痛……她想不起来,头疼得快要炸开了。
激情稍退,风江爱怜地抚着她略显苍白的娇颜,十年了,她的容貌也由少女时代,圆圆的苹果脸蜕变成风华绝代的少妇。
虽然与记忆中的人儿有所差异,但那股温柔纯洁的气质却始终未变。
丝芮、丝芮,我找你十年了,我无时无刻不思念你……他忍不住又紧紧抱住她。
晌融微白的俏脸逐渐泛红;丝芮这名字并不能唤醒她脑海里沉睡的记忆,反而他太过用力的拥抱弄得她快要窒息了。
一阵细微的拉扯打断了风江绵绵不绝的爱语,他低下头,这才发现一张与他八分相似的可爱童颜。
丝芮,这是我们的孩子吗?风江几乎不敢相信,老天爷待他如此仁慈,那场灾祸不仅没夺去他的最爱,连孩子都保留下来了。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咳!小司楚先是轻咳一声,将缺氧的母亲拉离他怀抱。
第一、先生,你不觉得在一个小孩子面前任意搂抱她的母亲,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吗?第二、我姓聂,我叫聂司楚。
这会儿风江可愣住了,非因小女孩的古灵精怪,而是……她怎么可以姓聂?她应该姓风才对啊!丝芮?有关孩子的事,问母亲最清楚了。
晌融深喘口气,强压下如潮汹涌的激情。
风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丝芮,我的名字叫聂晌融,这是我的女儿聂司楚。
风江瞪圆了眼珠子,得而复失的感觉像支巨槌,毫不留情重击了他的心窝。
不可能!你是丝芮,你一定是丝芮……他疯狂地摇着头。
丝芮,你怪我是不是?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旁,所以你要惩罚我!不要,丝芮,我有苦衷的,你不要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丝芮……妈咪说的是真的。
小司楚瞧他快失控的模样有些害怕,她躲到晌融背后大声喊道。
那尖锐的童音,叭一声贯穿他的脑子,愈加搅得他因痛苦而紊乱的思绪糊成一团。
不可能!我找了十年,你怎么可以不是丝芮、怎么可以……风先生!晌融已经整理好情绪,温柔一笑。
对不起,我不是你的丝芮,也许我们长得很像,害你痛苦了,我很抱歉。
晌融的声音好象一阵春风,拂过风江饱受煎熬的身心,因为见到她而过度波动的情绪在她温柔的嗓音中逐渐平缓,丧失的理智一点一滴溜回他的脑海里。
是啊!他太激动了,无凭无据的,怎能说明她就是丝芮重生?只因容颜相仿吗?但是,世间面貌类似者何其多?风江冷静下来,仔细、慎重地端详眼前的女人,撇开脸庞不谈,她许多言谈间的小动作皆与记忆中的丝芮一般无二,而她却说她叫聂晌融,并且远离了他的怀抱。
细瞧她的眼眸,清灵澄澈,不像是在说谎。
莫非她遗忘了他?但她若是真的不复记忆就不会来找他了;也或者这其中还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他对自己的观察力与记忆有信心,尤其还有这个面貌与他八分相似的小女孩为证。
她们不是他的妻女,会是谁!你姓聂,小孩子也姓聂?我与先生离婚了,女儿跟我住,所以跟我姓,儿子就跟他爸爸了。
晌融说出来这里之前就预先编好的谎言。
原来如此!风江颔首,却依然抱着怀疑;但不急于一时,他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情报网,定能查出她是否在说谎。
那聂小姐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我父亲的公司最近与人起了纠纷,我和女儿已遭遇三次狙击,因此想请一名保镖贴身保护。
她要测试他,不!正确来说,她想找出某样证据,证明他不是害她的凶手,因为……她的心脏正在为他而狂奔,她想要拥有他、拥有这个温暖的怀抱。
当然,利用他与她的过去有所连系这一点,助她恢复记忆,也是一大要务。
我很乐意接下这个任务。
风江打的是相同的主意,他也需要时间与她相处,好查清楚她究竟是不是他的丝芮?谢谢你,风先生。
想要取回有关他记忆的渴望越来越强大,她几乎压抑不住了。
请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任?她希望最好是现在、立刻!如果可以的话,想请你们先在基地住上两天,我有些事情必须处理一下,顺便也要替你们量身,订做防弹衣。
防弹衣!这太慎重了吧!聂氏母女面面相觑,为她们即将被戳破的谎言惶惶不安。
是的。
她们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他的妻女,倘若她们真的遭到狙击,他甚至想订辆装甲车来保护她们。
我立刻为你们安排。
风先生……晌融阻止不及,风江已然离去。
想不到这个外表斯文温和的男人,也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怎么办?她低头问女儿,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儿。
再去请个杀手喽!小司楚很有兴致地陪着母亲玩游戏。
我们可以请‘城市猎人’孟波帮忙,事先跟他讲清楚,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可是……风江人这么好,又如此关心我们,我们还要请杀手测试他,万一害他受伤……她颦眉蹙额,娇妍多姿的模样就好比一株临波水仙。
妈咪,你都没有认真看电视,孟波才不会随便伤害人。
小司楚人小鬼大地说着。
晌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溢发于外的生气,蒸散了所有的纤柔与娇弱,独留下伶俐和机敏。
鬼灵精怪!谁叫妈咪明明心里有主意了,还要捉弄人家!小司楚高嘟着红红的唇,可爱的模样煞是逗人。
晌融对女儿扮了个小小的鬼脸,透亮的心思正快速运转着。
她喜欢风江,见着他的第一眼就沦陷了芳心。
但她现在已经不是独身一人了;她有女儿,再不能任性谈爱,凡事都得以女儿的感受与安危为第一优先。
所以在对风江交心前,她势必得严格测试他。
他是否能真心疼爱女儿?他是不是她梦里那心怀不轨的歹人?他值不值得她再一次用生命去喜爱?在所有的问题没得到正确解答前,她只能对风江说一声:抱歉,辛苦你了!离开晌融母女,风江走进信息室,抽出怀里的恐吓信。
十年生死……上头的字迹已然模糊不可辨,那是他的泪水渲染的结果。
丝芮,你终于回来了,丝芮……声音哽在喉咙里,眼眶不觉又被水雾所占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往事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尤其身为世界十大财团之一的旋风企业下任接班人,风江的狂狷放荡更是与生俱来。
这样的高傲不群只受过一次挫折,却几乎夭折了他年轻的生命……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风江拚命地捶打困窒住他自由的铁窗,充血激狂的眼眸较屋外的强风豪雨更加骇人。
江儿、江儿,妈拜托你乖一点儿,别再惹你父亲生气,江儿……风母跪下求他,不是她铁石心肠,看儿子心碎断肠依然不为所动;只是一生以丈夫为天,她实在没胆违抗丈夫的命令。
妈,求求你,放我出去,我爱丝芮啊!我只爱她……隔着铁窗,风江屈下双膝与母亲泪眼相对。
江儿,听妈的话,男人大丈夫何患无妻,等你将来继承‘旋风企业’后,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别太死心眼。
风母试着劝他。
我只爱丝芮,这一生我只爱丝芮——他椎心泣吼,少年郎的情比火热、比金坚。
但她不一定只爱你啊!风江与他老子一样执着,风母实在是怕了他。
你爸爸准备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你,女人没有不爱钱的,尤其是她那种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弃儿,她一定是要钱、不要人的,江儿,你别再傻了!风江充血的眼眸蓦然瞪大,一道惊电劈进体内,他不要命地拿头撞铁窗。
你们不能这样对她,她怀孕了,那是我的孩子啊!以丝芮的高人一等的自尊,他不敢想……父亲拿钱去砸她,她会羞愤自尽的!八寇恰⑺寇恰薄敖惚鹫庋 蓖哦油飞嫌砍隼吹南恃缒缚藁帕耸纸拧?放我出去,我要我的丝芮,我要我的孩子……那种出生不明的女人,没资格生我风家的子孙!才处理完儿子的风流韵事自外归来的风父,一听到三楼传来的喧嚷,气得脸都黑了。
我告诉你,你要再给老子丢这种脸,我就把你逐出家门,一毛钱都不给你!风江突然止了泪,满布血丝的瞳眸飙射出冻人寒光。
你以为我会在乎?江儿!这样狂傲、叛逆的言语惊得风母倒吸口凉气。
老爷,孩子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别怪他。
他小?都十八了,不长进就是不长进!风父咬牙切齿,气得全身发抖。
他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铁窗,指着另一边的落地窗。
有本事你就给我从这里跳下去,出去了,就不准再回来!风江冷冷一笑,二话不说冲向阳台,颀长的身躯化成一道弯弧飞出屋子,落入狂风暴雨中。
江儿——风母一时受不住刺激昏了过去。
风父软了身子瘫倒在地,爱之深、责之切啊!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继承人,那样的高傲不群、意气风发,教他怎能不珍若心中宝,进而想给他最好的,以栽培他成就不凡;可怎么想得到竟会造成这样的僵局?还不快去把少爷找回来!他一句怒吼,十几名护卫忙奔出门寻找他们那冲动离家的少爷。
风江从三楼跳下,换成一般人怕不早跌断了颈子,但他自幼熟练防身术,以手护头,在半空中翻了一圈,只是摔脱臼了右臂,也算是顺利落地。
脱臼的右臂传来阵阵痛人心扉的巨疼,但好不容易才逃出铁窗,爱人的生命危在旦夕,他也没心治伤,捧着伤臂,就急匆匆地往海边货柜屋跑。
出生贫寒的丝芮一直住在这种违建中,可尽管日子过得苦,她天生纯良温婉的气质却丝毫未受恶劣环境所污染,像朵出产脱俗的野百合,娇柔多姿。
大学开学典礼那一天,他一眼就爱上了她;接着她好学不倦的毅力、不为困苦生活所屈折的志气、善体人意的温柔……一点一滴加深了他对她的情。
这朵美绝尘寰的百合花涤尽了他那颗出生豪门、看遍世间炎凉、勾心斗角、黑暗阴晦的心灵。
他爱她爱入了骨髓,而今只怨他力量不够,无法给她一处遮风避雨的安全所在,他无能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丝芮——货柜屋的门开着,里头空无一人。
台风来袭,呼啸的狂风卷起涛天巨浪,满天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赵重。
丝芮!他沿着海岸来回搜寻着,利如刀刃的狂风吹得人肌肤生疼,不论他如何大声嘶吼,几乎喊出血来,声音依然一下子就被强风吹散了。
一条白色的丝巾蓦然晃过眼帘,那种闪着耀眼银光的颜色是他所熟悉的。
丝巾随着拍岸巨浪卷上卷下,风江冲过去拾起它,它被卡在岩石间,因此未被海浪卷走,然而丝巾的主人呢?丝芮——轰!一声巨雷打下;彷佛间,他看到爱人在海底对他挥着手,她清丽的眼眸里充满凄然的泪珠,她是来与他诀别的。
不,不要离开我,丝芮,等等我!悲哀的绝望攫住了他的灵魂,他没有多想跃身投入了她的怀抱……丝芮!无声的呐喊在他体内翻腾着,把血书紧贴在胸膛,风江全身的血液都在为寻回爱人而骚动着。
这一次他一定要捉紧她,再不放任她离开他的生命了。
十年的相思可以把一个无知兼无用的大男孩,磨练成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过去,为了寻她,他尽抛学商、经商的经历,一径儿投入情报界,以为只要一天没发现她的尸体,他的梦想就不算破碎。
如今却是为了留下她,他激活了经营十年的人脉,打开计算机,输入密码,只要聂晌融这个名字是真的,他就有办法查出她的所有资料,证明聂晌融就是严丝芮,他会重新得回她的!半夜两点了,风江健硕沉稳的身影依然在信息室里忙碌着,他身上拥有某种安定人心的气质,晌融痴迷地看着,感觉他温暖的光热正在驱除她体内阴森恐怖的噩梦。
她情不自禁想要接近他,就像飞蛾扑火般一意地朝光源接近。
风江被一阵突起的脚步声吓了一跳,转过头来。
聂小姐。
他喷出口里吞咽到一半的咖啡,赶紧关上计算机屏幕。
你怎么来了?可千万别教她发现他在调查她才好!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他现在这副模样啦!晌融心思一转,随即明了他的慌张起源于他方才正在调查她的来历。
太辛苦了,都半夜两点他还不放弃。
她考虑着该用什么办法阻止他挖出她的祖宗八代事,并且从他嘴里探出当代有名的杀手资料?我起来上厕所,看到这里有灯光。
她露出一抹纯洁无害的微笑。
风先生在忙啊?熬夜对身体不好哦!风江为她的温柔大受感动;想当年,丝芮也是这般体贴、关怀他的。
你……可以别叫我风先生吗?他想听她叫他风,用她特有娇柔绵软的嗓音为两人中断了十年的恋情重新搭起桥梁。
嗯!她颦蹙起娥眉。
那叫你风江好吗?不是风……他有些失望,但她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丝芮了,他也无权逼迫她。
一个晚上的调查终结于聂氏企业,发现她还是一家中型企业的经营者呢!她有父有母,名字真的就叫聂晌融,她没有撒谎。
但风江并未就此放弃,他是个执着的人,既然认定了她,就非得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不可。
他有预感,事情将不会那么容易结束,她身上一定还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我可不可以也叫你的名字?他期盼接近她、了解她。
可以呀!她毫无芥蒂地笑着。
爸、妈、朋友们都叫我晌融,你也这么叫我吧!晌融。
风江望着她的眼轻唤了声。
嗯?她娇憨一笑。
那熟悉的举止更加深他心底的疑惑——聂晌融绝对就是严丝芮!你在忙些什么?我可以看看吗?她问得天真。
风江有一瞬间的慌张。
他不能告诉她,自己正在调查她。
我在查最近有哪些杀手、帮派接受了杀人委托?希望可以找出狙击你们的人。
他随口胡诌。
你好辛苦哦!她突然一拍手。
我被狙击过三次,这些经验对你找人也许会有帮助。
说完,她转身冲了出去。
风江目瞪口呆。
她想干么?半晌,晌融娇喘吁吁地抱了条毛毯、手拖一张长椅走回信息室。
风江看着不忍,伸手帮她扛过长椅摆好。
你这是……我来帮助你啊!晌融围起毛毯,坐在椅子上,笑着问他。
让我帮点忙好不好?还问他好不好?她都全副武装入侵他的地盘了,他难道还能把她赶出去?你快开始工作吧!别让我妨碍你。
晌融催他。
她必须了解杀手们的世界,以及聘请他们的管道,好决定测试风江的对象。
风江有些恨自己拙劣的撒谎技巧。
真要让她看到这些社会黑暗面?会不会吓坏她?晌融,我的意思是……那些家伙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混蛋……我想你不会喜欢了解这种事,所以……我是不喜欢了解,但也不能全然无知啊!否则我如何保护自己和女儿?我会保护你们!他突然激动地拉住她的手。
我发誓,绝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即使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一样,失误,一生一次也就够了!晌融心口一片灼热,不禁垂下小脸。
他这么好,她居然还测试他,她真是坏!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她有女儿了,倘若因为她一个疏忽,而陷女儿于危机之中,那她这个母亲就太差劲了。
亲情暂时凌驾于爱情之上!风江,她嫣然一笑,美绝风姿魅惑他的心。
我百分之百信任你的能力,所以我指名你,因为你是最好的;但我也不能自私自利地全然依赖你,无限制加重你的压力,那会害了你的。
是啊!他差点忘了,记忆中的丝芮也总是这么善于为人着想。
好吧!他轻拍她的手,心底热烘烘的。
我们一起研究狙击你们的人。
嗯!她笑逐颜开,娇柔可人的风姿深深印在风江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