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父的丧礼,君碠然虽来不及参加,但他主动帮忙了整理遗物的工作。
不过说实话,杨父留下来的东西实在不多。
他没买房、没买车,甚至没有银行帐户和信用卡。
这对二十世纪的现代人而言,真有些诡异。
他留给杨芷馨只有一家小小的征信社,而这地点还是租的,看来他真正留下的大概只有这几件办公家具。
你还要继续承租这间公寓吗?他问杨芷馨。
她坐在昔日父亲惯坐的办公椅上,茫然的神情像失了心魂。
芷馨?他走到她身边,大掌揽住她的肩。
她缓缓吐出幽魂也似的声音。
以前,爸爸最喜欢坐在这里工作了。
他环顾这小小的斗室,实在不是个多好的地方,但却有股沉稳的气息,让进来的人莫名感到安心。
他想,这该是因为它的使用者正是个稳重可靠的人,因此经年累月下,它也被薰染出了这样的特质。
我以为侦探应该一整天都在外面跑,鲜少有坐办公室的时间。
他决定跟她谈谈杨父。
是啊,但爸爸说,光会使用蛮力并不算是个好侦探。
一名成功的侦探更要懂得动脑筋分析资料、找出结果。
她眼中浮现怀念的神情,好像父亲就在身边,正对她唠叨个下停。
我记得,‘动眼、动脑,最后才动手’是师父的至理名言。
先用眼睛观察,再动脑想一想,还不行的话,只好手底下见真章。
她父亲是标准的和平主义者,尽管他功夫好得要命。
师父这辈子大概很少与人动手吧?才怪。
她皱皱鼻子。
爸爸虽不喜欢使用暴力,但可爱死了与人切磋武功,他没有一天是不打架的。
在道场上动手不算打架。
他笑,想起杨父,眼眶忍不住也湿了。
你们男人都嘛这样说,可事实上还不是扭打得鼻青脸肿。
起码打完后,我们都笑得很开心,而且绝不会记仇。
是啊!她斜睨他一眼。
你跟爸爸都一样爱强辩。
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
还不如说是臭味相投。
她憔悴的脸庞因想起父亲而发亮。
每回叫你们做些什么事就溜得不见人影,可一说到打架,又一个个跑得比飞还快,真搞不懂,一天到晚把自己弄得青青紫紫有啥好玩的?嗯哼,当年我们在道场上练习时,不知是谁死贴在墙边,不管人家怎么赶,就是不肯走。
他撇了撇嘴角。
而且我要声明,你每次要人帮忙的,都是倒垃圾、买酱油之类的无聊事,谁要干啊?小时候她死黏在道场里不肯走,才不是因为对武学有兴趣,她只是不想被撇下,不管是父亲或者君碠然都一样,她讨厌被摒除在外。
不过现在想想,那种嫉妒真是幼稚,她不想说,只扬了扬眉。
买酱油才不是小事,难道你喜欢吃白开水卤的肉?那多恶心。
既然如此,就乖乖去买酱油吧。
他嘴唇开开合合不知在嘟嚷些什么。
别抱怨了。
她手插腰。
你绝没有第三种选择;要嘛就别吃我煮的东西,要嘛就去买酱油。
难怪师父常说,他养的不是女儿,而是女祖宗。
得了,女祖宗才不会管他一天喝多少啤酒、抽多少菸,只有可怜的‘管家女儿’才干这种事。
你说漏了,你还管他要不要洗澡、有没有每天换内裤、臭袜子是否丢进洗衣篮了……他每说一样就对她眨一次眼。
忆起过去与父亲生活的每一件事,仿佛历历在目,她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天哪!然后,泪水夺眶而出。
我居然在父丧期间大笑,天晓得我根本……放轻松点。
君碠然拍着她的肩安抚她。
笑又不是什么大罪过,这只证明了一件事——师父是个讨人喜欢的好人。
她哽咽一声,抽噎道:我好想爸爸。
那就尽量想。
他捏捏她的肩颈。
我会陪你一起想他。
他是个这么好的人,值得所有人来讨论、怀念。
然后,遗忘吗?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会忘了父亲,心顿时变得好痛。
不是忘,只是将它沉淀到心灵最深处、刻进心底,最后我们会发现,时间冲淡了悲哀,只剩下美好的回忆。
美好回忆吗?她低头恸哭。
呜,爸爸……呜,碠然……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喃喃诉说着满腹心伤。
他听不懂她的呜咽,但抱着她、听着她的哭声,却可以感受到她的心痛。
我知道、我知道。
他回应着自己都不懂得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下山了,他们依然紧紧相拥,那原本分离的灵魂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结系在一起了。
JJggJJ经过了三天三夜的考虑,杨芷馨决定保留父亲的征信社。
她约了君碠然和房东在征信社里见面,并续了一年的租约,由君碠然作保。
房东离去后,他告诉她。
我早知道你会想继承征信社。
哦?她扬眉。
他唇角勾起一抹斯文的笑。
当你通知我师父去世的消息时,你就说过了。
看到他的笑容,她突然脸色一变,捧住心脏撇开头。
天哪!他们不是同年吗?为什么他的一举一动如此成熟,且充满迷人的男人味?他刚刚那一笑险些将她的心脏给勾出胸膛了,受不了。
你怎么了?他靠近她。
没有。
她急忙后退一大步。
我虽有意继承征信社,但我根本不懂追踪、搏斗等技能,有关这方面……她求助的视线投向他。
我不是答应过要教你了吗?他锁起眉头。
不过……你是不是在躲我?他应该没做什么得罪她的事吧?搞不清楚她为何一直后退。
我有吗?她又退了一步。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他双手环胸,直视着她。
呃……说她在练习倒退走,他会不会相信?他继续看着她,专注的视线炽热得足以烧熔钢铁。
他不会相信的。
她认命地低下头,扭捏着衣服下摆。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她深吸口气,祈求上帚赐予勇气。
我忽然没办法面对你,你看起来太有魅力,一接近你,我就觉得心跳加快、无法呼吸。
一说完,她还没脸红,他一张脸已烫得可以直接拿来煎蛋。
他咚咚咚地连退了好几步。
看到自己将他吓得如此严重,她更尴尬得无地自容了。
室内一片静谧,奸像有人在空气里浇上了热奶油般,让气氛变得又沈又重。
她想偷偷地望他一眼,却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又慌得手足无措。
而君碠然根本被吓飞了心神,刚刚……是不是他听错了?他师父的女儿在对他表白?怎么可能?她是……师父的女儿啊!铃——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好像晴天一记巨雷劈下,瞬间解除了满室的沈窒。
杨芷馨抢先跳起来,冲过去接电话。
喂,杨氏征信社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让我为你服务的吗?话筒那头一片静默。
她等了一下,依然无人回应,只好再问。
喂,你好,请问有事吗?奸半晌,话筒里才传出一个期期艾艾的声音。
请问杨凯声先生在吗?杨凯声?那不是她父亲吗?会是谁找父亲?对方难道不知道她父亲已去世快一个月了?他不在耶!他……她还没解释完,对方已挂了电话。
搞什么鬼?她愤愤甩下话筒。
谁啊?君碠然好奇地走过来探问。
找爸爸的,我才说了一句他不在,对方就挂电话了,也不晓得是谁。
师父死的时候,你没发讣闻通知亲朋好友吗?爸爸是孤儿,哪儿来的亲戚?而且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们老是到处跑,没个安定,更不易交朋友。
办丧事的时候,就只有几个邻居来帮忙,我不记得还有谁是需要通知的。
她最后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唯有你,爸爸临终时千叮万嘱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也找到啦!他眉间打了个结。
那会是谁?师父的客户吗?不可能。
她摆摆手。
我记得很清楚,爸爸去世前一个月,根本没接半件工作,至于之前的,早完结了。
除非是新客户想找爸爸帮忙。
新客户吗?也是有理。
话虽如此,他心里就是觉得不对,单纯想委托工作的话,有必要听到杨凯声不在就立刻挂电话吗?对方的反应太奇怪。
别想太多。
她走到父亲常坐的办公桌后,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恍惚间,奸像又回到了父亲在世的时候。
他最爱在这里接待客户、分析资料、找出答案,还有,把她抱在怀里,撒赖着今晚要去喝一杯。
爸爸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父兼母职地将她养大,她会永远记得他。
他发现了她的悲愁,轻轻走到她身后,双手在她的肩颈上徐缓揉捏。
呼!她舒适地吐了口大气。
你怎么这么会按摩?因为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为了还债,他出卖色相,讨好女人,当然得懂得如何服侍她们。
不过这件事他不会告诉她。
学就会了。
他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她隐约觉得不对,却不想逼他,反正她终会查出来的。
你什么时候可以教我功夫,还有那些侦探技能?明天如何?打铁要趁热。
好。
深吸口气,她知道已经无法再回到过去的日子了,她得努力面对新生活,好在她不是孤单一人,有他在身旁真好。
JJJJJJ不管是因为同病相怜,还是互相激励,总之,君碠然和杨芷馨的感情进展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他发现褪去满身的硬刺后,她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她开朗、活泼,那张老是笑咧了嘴的小脸就像阳光一样灿烂。
每天,他看着她,就觉得生命充满动力;他已有足够的本事克服人生中一切的挫折与磨难。
说她给了他重新站起来的力量一点也不为过。
为此,他承诺教导她由她父亲那里继承来的追踪、搏斗技能。
然后,他知道了一件事。
杨父说她不适合成为一个侦探,因而不教导她任何成为侦探的技巧其实是不正确的。
杨芷馨具备了一切成为侦探必须的条件:她意志坚定、头脑灵活、好奇心旺盛,除了有些冲动外,她几乎没有缺点。
他相信只要她能克制自己的冲动,她有能力完成任何一件委托。
不过克服的过程绝对不会轻松,她得有吃苦受罪的打算,而且,他一点都不会对她放水。
Shit!在第十三次被摔倒后,杨芷馨耍赖地躺在榻杨米上,不想动了。
起来,小姑娘,你今天的课程还没结束呢!他笑着用脚顶顶她的腰。
你不是想成为一名杰出的侦探吗?这么快就打退堂鼓,太没毅力了。
少来。
她挥手,像在赶蚊子。
我全身的骨头都在告诉我,今天已经被摔够了,你别想再来第十四次。
那你想怎样?换我来摔你。
你确定?他嘲笑的语气听起来好轻视人。
她抬眼,不逊地瞪着他。
别忘了,我曾经打败过你。
虽然她也不清楚那时候为什么会得胜。
看看此刻的他,强壮威猛、冷静果敢,根本不是她可以应付的对手。
或许那场比试其实是南柯一梦,这辈子没可能,来世再说吧!他大笑。
OK,我成全你。
他伸出手,拉她起身。
YA!她欢呼。
君碠然等她拉整好道服,对她招招手。
来吧!你小心了。
她大喝一声,一箭步冲向他,两手拉住他的道服前襟。
他不动如山。
她立刻换招,边用脚拐他的脚、边捉住他的腰带。
喝!她使出全身的力道。
倒下!啊!确实有人倒下了,但不是君碠然,而是杨芷馨。
你小人。
她被摆平在榻榻米上怒吼。
你明明说要让我摔的。
我不是乖乖地站在这里,一步也不曾移动过?他只是在她用力时,小小地使了招四两拨千斤,将她反弹出去,自己去跌个四脚朝天。
可是你反抗!这世上有不会反抗的敌人吗?他蹲下身,大掌轻拍着她气得通红的粉颊。
天真的小姑娘,你太嫩了。
她气呼呼地直喷气。
你这个奸诈鬼、小器鬼、混蛋鬼。
她双手捉住他的道服,借他之力坐起身,一颗小脑袋在他怀里又磨又蹭。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不停。
讨厌鬼,笑什么?她微抬螓首,雾蒙蒙的水眸含娇带嗔地瞪着他。
她红嫩的樱唇在他面前开开合合,那粉红的小舌在唇间吞吐,像是一张媚惑罗织而成的网,朝着他的头顶罩下。
他情不自禁低下头,亲吻上她的唇。
唔、嗯……初开始时她还愣了下,随后便热烈地回应他。
察觉到她小舌的呼唤,他的理智立时如脱缰的野马,急匆匆奔向她。
两条舌头随即激烈地吸吮、缠蜷,那热情像要燃出火来。
……然……碠然……她柔软的娇躯在他怀里急切地扭动。
呃!激情炸得他脑门一阵晕眩,大掌下意识探进她道服内侧。
蔼—她兴奋得全身细胞都在欢呼。
他的手掌搜索到她稚嫩的胸部,小小的凸出,不算很大,也许尚未发育成熟吧!却已具备了消魂蚀骨的魔力。
他时轻时重地挑逗着它,察觉到它在他掌中挺立、绽放,散发出一股火热的吸引力;他的下腹部胀得发痛。
碠然……难耐情欲的折磨,她自鼻间哼出一记记娇柔的抽噎。
好热……碠然……芷馨……杨芷馨……他才想扯下衣物,蓦然,她的名字闯进脑海。
天哪!他慌慌张张地离开她。
你为什么不反抗?他们差一点点就干了傻事。
我为什么要?她气喘吁吁瞪着他,未褪尽的情欲折磨得她全身火红。
倒是你,居然在这关头停下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他没有此她好过到哪里去,尤其以男人的身体构造要忍住欲火,那真是比下地狱更惨。
你知不知道再继续会发生什么事?他咬牙。
当然。
她用力一颔首。
而那正是我想要的。
好像一桶冷水当头泼下,淋得他嗞一声消了火,他彻底呆了。
她乘机拉下他的头,再次吻上他的唇。
我喜欢你,从你跟着爸爸学本事起,我就喜欢你了。
否则她哪这么乖,父亲一死,便毫不犹豫地去找他,因为那时,他已是她心里唯一可以依靠,并且愿意信任的人了。
然后,随着每一天的相处,他的稳重可靠深深撼动了她的心,当某一天,她看着他开始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时,她知道自己已深陷情网。
再加上刚刚他吻她,她全身火热,身体里每一条神经都在颤抖,她对他的爱意登时泛滥,再也无法压抑。
他猛然回神。
你那时候才高中。
这么小,哪懂得什么叫爱?这种事是天赋本能,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况且她也等到成年了,对于她的耐力,他该佩服才是。
君碠然不停地摇着头,像快昏了似的。
你那时候天天找我麻烦,如果这也算爱情表现的话,你对爱情的定义真是特殊得教人难忘。
他可是被整得很发疯呢!我找你麻烦是因为气你分走爸爸对我的注意力,这跟我是否喜欢你无关。
好了不起的理由。
君碠然拍拍屁股站起身,确定今天已受够打击,他要走了。
慢着。
杨芷馨拉住他的手。
你的答案?你到底觉得我怎么样?你是师父的女儿。
他咬牙。
如果他随便占她便宜的话,他就罪该万死了。
爸爸从来不认为他是你师父,你也没正式拜师。
我认定他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永远也不会改变。
她被他的固执气死了,忍不住撇嘴讽道:是啊!你刚才还狠狠吻了这个师父的女儿呢!他的身体像被某种东西重击了一下,一动也无法动;只能愤怒地瞪着她,一直瞪、一直瞪……君碠然是个白痴。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杨芷馨小手在榻榻米上重重捶了一下。
他真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只会吃爸爸干醋的蠢女孩吗?她已经长大了,懂得爱,也会爱人了。
尤其她并非现在才爱上他,早在他逊得要命、随便操两下就趴在道场旁边吐个不停的时候,她便对他有了好感。
毕竟谁会对一个奋发向上的男孩心生厌恶,况且这个男孩还长得比别人帅三倍呢!不过她以前将他整得太惨了。
我怎会这么愚蠢呢?父亲渴望一个儿子来继承衣钵也很正常嘛!她干么嫉妒、天天找他麻烦,平白断送一段好姻缘?呕死了!若告诉他,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引起他的注意呢?好恶,连她自己都不信。
那打是情、骂是爱呢?呸!谁敢将我打趴下地,再来告诉我,打我是因为爱我;我绝对将那个人扁成猪头!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啊!我到底该怎么办?调查之后,她已发现他们姊弟开设贩梦俱乐部的事了,虽然他极力隐瞒,让她查不出详细内情,但她毕竟是杨凯声的女儿,遗传了父亲看透真相的能力,所以她还是知道了。
初始,她很惊讶,但想到父亲身故后她的恐慌无助,再比照与她同年的他,不但失去双亲,还背负了巨额债务,不想办法还,又能如何?这就是现实,无法可想,唯有面对,并努力去克服,她不忍、也不愿去批评,毕竟他们五姐弟能想出这个法子还债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是她不安啊!在贩梦俱乐部里,他周旋于各色女子间,完全不会心动吗?万一哪天,他爱上某个女客户,她一定会呕死。
她确信真爱不会因为年龄而改变,她这一生已经认定了君碠然,那么除非她死,否则,她永远不会变心。
可恨这个浑帐却不明白!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唯一小小确定的是:他应该也对她有感觉,否则不会吻她吻得如此热烈。
只是他脑袋比石头硬,加上她的身分——他师父的女儿;他一定不会轻易对她出手。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她咬着指甲呢喃。
电影是怎么演的?那些爱情剧、小说,还有……嘿嘿嘿!某个念头窜过脑海,在她眸底点亮一抹邪光。
A片。
她需要学些勾引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