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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2025-03-29 11:05:19

服下欢介煎的药後,敖寒呕血的情形终於止了,青白的俏脸也渐渐恢复了血色,证明欢介诊断无误,敖寒确是中蛊,而非患玻这一点让谷仲臣气得将疫区整个翻过来一遍。

蛊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人身上去,除非有下蛊者在!而他所认识的人当中,有这样恶劣脾性的只有一个乌依,那女人简直像是在毒物里出生、用酸醋泡大的母夜叉。

从前还在京城的时候,她就曾用这种手法害死过一个对谷仲臣有意思的姑娘,所以这一回她会找到这里,并且对敖寒下蛊,他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只恨自己警觉性不够,拖累敖寒受了苦。

「怎麽样,还找不到人?」更让谷仲臣感到对不起敖寒的是,明明已派出所有人马明查暗访了三日,还是找不著害她的罪魁祸首。

「有消息了。

」吴修翻阅著一篇篇调查报告。

「等我去确定过再告诉你。

」「我跟你一起去。

」手端汤药的欢介正掀开帐帘走进来。

「那个女人敢下蛊害寒姊姊,我一定要亲手杀了她为寒姊姊报仇。

「这……」吴修为难地望向谷仲臣。

「乌依好歹是皇上赏赐的人,随便动用私刑,不好吧?」谷仲臣接过欢介手中还冒著白烟的汤药,用汤匙轻搅著,徐徐吹凉菜汤,温柔的神情像似三月初暖的春风。

待药汤稍凉後,他扶起仍昏睡在床的敖寒,她的身子本就不强健,这一折腾又更加纤细了不少,白白的小脸不及巴掌大,那对黛色的柳眉已轻蹙了三天,紧闭的眼帘下,染著两圈明显青色的痕迹……在在都显示了她饱受蛊毒侵害之苦。

他柔和的眼眸突地一黯,五官结上一层冰霜。

「我不动用私刑,这是圣意,皇上的旨意。

」他解下腰间的尚方宝剑扔给欢介。

「你就用这把剑去割下她的头为你的寒姊姊报仇吧!」那声音寒冽得像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欢介接过剑,冷冷一笑。

「我不会客气的。

」说著,他拔出了剑,森寒的剑光映在他很酷的脸上,直似地狱的修罗重现人间。

吴修忍不住倒退一大步,他毫不怀疑,乌依一现身,脑袋绝对会与身体分家;欢介是不可能对她手下留情的。

可是真正让他心底冷意直冒的却是谷仲臣与欢介对这件事的反应。

他们两个简直爱敖寒入了骨,别说为了她杀人,若有必要,他想他们两人连造反这等事儿都敢因为她而做;这样激狂的感情,怎不叫人胆战心惊?「喂,你发什麽呆?」欢介拍拍吴修的背「不是要去确认消息吗?还不快走?」他恨不能立刻除去乌依那颗毒瘤,以保敖寒永远康泰。

「你们真的……」话到嘴边,吴修看到他两人眼中那抹不容人反驳的狠戾,就晓得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馀地了。

「算了,走吧!」就当是乌依命不好,谁叫她以前也常害人呢!报应——吴修与欢介离开後,谷仲臣捧著那碗药汤,一匙一匙喂进敖寒嘴里。

喂完了药,他拧来一条湿巾,擦拭她唇边的药渍,并且洁净著她的身躯。

「我知道你爱乾净,即便是出门在外,也必每日入浴,可是你现在没办法自己洗,不过没关系,有我在,我会每天帮你抹身的。

」擦完了她的右手、换左手;他一边帮她擦著身子,一边不停对她诉说著情衷。

尤其每当他擦拭到她脚上的伤痕时,那皮肉翻飞的三寸长伤口,总狰狞著对他吐露出昔日被狼牙撕裂出的痛楚,一遍又一遍,也将她的痛传进了他的心。

「我真是对不起你。

」俯下头,他来回亲吻著那伤处,舌头一舔触到凹凸不平的肌肤,他的心就紧紧一揪。

「从前我没能好好保护你,害你受这麽大的伤害,此後再也不会了,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会保得你平安无恙。

」敖寒在迷迷茫茫中感觉到很多人在身边来来去去,听到许许多多奇怪的声响。

其中最叫人难忘的就是「陈任忪」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告白了。

第一次被人像这样当宝似地珍视,她虽然在病痛中,心头却暖烘烘的,甚至有种莫名的想法——人生得遇如此有情人,她就算当下死了,也了无遗憾了。

不过有些事她觉得很奇怪,她好像听见谁提起了「乌依」这名字。

乌依不是跟谷仲臣在「百草堂」里双宿双栖吗?怎麽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陈任忪」总说过去没能好好照顾她,害她受伤……呃,一想起这事儿,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失控。

他总爱亲吻她脚上的伤痕,弄得她痒呼呼,怪难受的,但却又……总之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她不懂,他为什麽说她的伤是他的错?这伤是为了救欢介而得来的啊!根本与他无关,甚至她受伤时,他还不知在哪里呢?又怎能怪他没保护好她?这说法实在太矛盾了。

睁开酸涩的眼皮,敖寒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却依稀猜得出有几天光景,这也可以从她全身僵硬的骨头推断出来。

一抹微光叫她好不容易张开的眼又吃痛地闭了起来,直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她才稍微适应了些。

目光才转,便被床边趴睡的人影勾住了所有注意力——是「陈任忪」,在她昏迷这段时间里,他果然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心头的感动一波又一波地涌上,他的多情与体贴把她一颗冰心彻底融化成水了。

颤抖的纤指不自禁抚上他疲累的脸,从那青白的颜色中,可以轻易看出他为她所付出的无限心意。

「唉!你如此待我,我该怎麽做才能回报你这番情深义重呢?」她从来就不是会将热情激狂表现出来的人。

她有情,却深潜,所以外人都当她冷沈,她也明白自己的缺点,但本性如此,又能怎麽办?从前她以为只要自己真心相待,心爱的人便能了解她一片痴心,但是,与谷仲臣一场婚约证明她失败了,「爱」一旦说不出口,便只能藏在心底当秘密了。

对於「陈任忪」,她不愿再重蹈覆辙,她想改变,不想再让这幸福自手中逝去了,可她该如何做才好呢?「唉!」再叹口气,她小心翼翼地下床来,尽量放轻动作免得惊扰到他。

敖寒走到放置衣服的包袱处翻找出一件披风,回到他身边,她轻拨开覆在他背上的发,想将披风盖在他身上,以防他著凉。

倏地,某样物件映入她眼眸,披风硬生生自她指间落下尘地。

那是一块红色蝶形胎记!本来,人身上有胎记是件很普通的事,但大部分的胎记都是青色的,艳红者就少见了,尤其又长在耳後,恍似翩舞蝴蝶的胎记,应该很少有吧!「陈任忪」有,巧合的是谷仲臣也有,两个长在同一个地方、同样形状的胎记,这纯粹是巧合吗?还是……另有隐情?捂住到口的惊呼,她全身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不愿相信心中所猜,她愈加仔细检查起他耳畔、脖颈间的肌肤。

「呜……」她的牙齿将下唇咬出了鲜血,最可悲的事实在她眼前出现。

「陈任忪」颈项与脸部的肤质并不相同,显示了他脸上挂著一只人皮面具。

他是由另一个人易容改装而成的,而这个人自然是----谷仲臣无疑了。

他为什麽要这样做?改装成另一个人来戏弄她、戏弄她这个他所抛弃掉的糟糠之妻……纯粹是耍弄吗?水雾迅速充盈上眼眶,她的牙齿深深陷入唇瓣里。

他伤得她还不够深吗?明明已经不要了,却为何要追来?想再一次伤害她?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好歹也有过十年的姊弟之情,他怎能残忍得这麽彻底?颠颠倒倒地跑出了帐篷,敖寒在疫区中盲目奔走著,心底才刚升起的幸福又在刹那间被摧毁殆荆「仲臣,我不想恨你的,我爱你啊!为什麽要这样做?为什麽非叫我恨你不可……」令吴修与欢介惊讶的是,他们找到的乌依已经是个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残病女子。

披头散发、一身的恶疮,这样的她哪还有半点苗疆第一美女的风范?「乌依,你……到底是发生什麽事了?怎麽把自己搞成这样?」怜香惜玉的心情又在吴修心底悄然孳长。

闻言,那躺在地上、浑身恶臭叫人不敢接近的女人抬起单眼,恶狠狠地瞪著他们。

「为什麽?哈哈哈……你敢问我为什麽?」她痛苦地拖行著身子爬近他身边。

「是你,还有那个无情无义的谷仲臣,都是你们害我的,是你们把我害成这样的——」她疯也似地又哭又喊。

「我害你的?」吴修指著自己的鼻子,这条罪他受得可冤了。

「对,都是你们害我的!」如果她还有力气一定活生生吃了他们的肉、啃光他们的骨。

「乌依姑娘,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吧?我们连碰都没碰你一下,又怎麽害你了?」吴修自认避她都来不及了,又怎会去害她?乌依恨恨地瞪著他。

她一个苗疆姑娘,远渡关山前来中原,对於这里的一切本就不熟悉,爱上了谷仲臣,蒙皇上恩典将她赏赐给了他,还以为就此终生有靠了。

谁知郎心似铁,无论她如何表白,他始终不屑一顾,还抛弃她远走高飞。

为了他,她跋山涉水,不辞辛苦地追著他几乎跑遍了半个中原。

这对一个姑娘家的身体来说本就是一大负担,尤其追著他这段时间,她食不安稳、睡不安寝,渐渐地,身体就出了毛玻最後,循著吴修这条线索追到的地方又是黄河疫区。

才追到这里的那一晚,她就病倒了,身上发出一颗颗毒疮,渐渐蚀空了她的身体。

而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吴修和欢介的谈话,发现谷仲臣竟易容成「陈任忪」与敖寒相依相偎!在她为了他几乎连命都丢了的这一刻,他不仅未念到她半分,还抱著其他女人温存,这叫她怎麽甘心?就算要死,她也要拖一个垫背的,因此她拚尽最後一丝体力,对敖寒下了蛊。

「我过分吗?哈哈哈……随你怎麽说都无所谓,反正我就要死了,而你们宝贝的那位女神医也要跟著我一起走……」「乌依姑娘!」看她爱成这副又疯、又落魄的模样,吴修真是百感交集。

「你对她说那麽多干麽?不管她是好、是病,她敢对寒姊姊下蛊就该死!」欢介厌恶地眯细了一双美丽的眼。

他的同情心可以用在天下人身」,唯独对於想伤害敖寒的人,就算将那人千刀万剐了,也不能泄他心中万分之一的怨恨。

「算了吧,欢介,反正她都要死了,你又何苦……」吴修想为乌依求情。

「还没死透之前,谁晓得她还会不会耍花样?」欢介啐他一口,缓缓拔出了手中的宝剑。

「住手!」随著一阵沙哑的嗓音响起,蛊毒已解,但身子仍虚弱的敖寒缓步走进对峙的三人之中。

「你们在干什麽?还不快把病人扶进诊疗室里!」「寒姊姊!」哐啷一声,欢介手中的宝剑落了地。

「你怎麽起来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待会儿的血腥场面他不想让她看见。

敖寒其实已经在一旁待了很久,吴修、乌依与欢介之间的对话她也全听见了,只是她不懂:谷仲臣不是喜欢乌依才娶她的吗?怎又会抛下她千里迢迢追逐自己而来?而听乌依的口气,似乎追谷仲臣追得很苦,因此才会把怒气牵连到她身上,对她下蛊。

这麽说来,乌依也堪破了谷仲臣的伪装喽?加之於吴修和欢介毫不显惊讶的反应,他们两个对这出戏码八成都了然於心,却没有一个人肯对她说破,让她被谷仲臣耍得团团转。

吴修是谷仲臣的好友,他站在他那边,这一点她可以理解。

那欢介呢?他们情同手足,他何以忍心骗她?她向来冷沈,遇事也不会大吵大闹,除了面对谷仲臣易容的「陈任忪」;他的调戏总能例外地勾起她所有负面的行为,引得她行为失控。

因此,尽管此刻她心有千千结,依然不动声色地装作什麽都没发现。

「陈大人累坏了,正在篷里休息,我不想打扰他,所以独自出来走走。

这位姑娘是打哪儿来的?你们既已发现她生病,怎麽不立刻送她去诊治?」吴修与欢介面面相觑,想不到敖寒认不出乌依来。

不过也难怪啦!非十分熟悉之人,谁能将昔日娇美更胜春花的乌依、与眼下狼狈比乞丐还不如的病妇联想在一起?「敖姑娘,她是……」吴修张口才想解释。

「我们不知道她是打哪来的。

」欢介暗对他通过一抹眼色,抢白道:「我正想要盘问出她的来历呢!」他想,敖寒既然没认出乌依,那就乾脆瞒她到底吧!省得她知道了事实真相,又要难过。

「人都病成这样了,还盘问什麽?要问也得等治好她再问啊!」敖寒轻责道。

「还是快扶她去诊治吧!」「是!」欢介捡起地上的剑交给吴修,然後走过去扶起乌依。

乌依双瞳里闪过一抹寒光。

「你倒挺在意她的嘛!不过……」她冷笑,既然她已注定不幸了,那就绝不容许敖寒独占幸福。

「我——呃!」岂料她嘴巴才张,喉咙就像被制住似,发不出声响来了。

欢介两指捻著一根银针刺入她的哑穴。

[你以为我还会再给你机会伤害寒姊姊吗?」接著,他将银针整支插入她体内。

「别作梦了,只要我想,起码有一百种方法叫你死得连半根骨头都不剩。

你若聪明,最好放机灵点儿,少惹是非,寒姊姊若是掉了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

」乌依瞪大了眼,眸里有愤怒、也有恐惧。

欢介外表娇艳如花,心态却有些偏激,她毫不怀疑,自己若再碰敖寒一下,铁定死无全尸。

「你们还在那儿蘑菇些什麽?」敖寒催促了声。

她有预感,若想得知这一连串事件的真相,只有从乌依身上寻了。

进了义诊帐篷,敖寒就将欢介与吴修赶了出去。

「寒姊姊,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帮你的。

」欢介可不放心让敖寒与乌依独处。

「胡说!患者是位姑娘家,我要脱衣检视她身上的疮口,岂能让你入内观看?」敖寒将他推出了帐篷。

「你们都去给我烧热水,以便待会儿清洗那位姑娘的疮口。

」欢介与敖寒在一起也有六年了,自然了解她守礼之严,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她说不能看,就是不能看,天皇老子来也没情可讲。

他也只得认命离开义诊帐篷。

吴修却担心地频频回顾。

「放乌依与敖姑娘单独相处,万一……」「我刚才警告过乌依了,她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过为求保险,你还是去叫醒谷仲臣,我去烧开水。

」这世上若说有谁能改变敖寒的,非谷仲臣莫属了。

「好,分头行事。

」吴修和欢介各分两边跑了开去。

直到确定那两人已走远,敖寒再回到乌依身边。

乌依姑娘。

」她轻唤了声,惹得哑穴被制、口不能言的乌依瞪凸了眼。

敖寒微叹口气,打开药箱,取出一块磁石在乌依的哑穴上滚了两趟,她体内的银针随即被吸了出来。

穴道一解,乌依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你早认出我了?」「我听见了你们方才的对话。

」敖寒边答,边自药箱里取出数瓶外敷与内服药。

「那你想怎麽样?杀我吗?」乌依恨惧地瞪著她,只恨自己此刻心有馀力不足,否则一定拖她去垫棺材底。

「怎麽会?我好歹是个大夫,只会救人,不会杀人的。

」敖寒又取出一把剪子,缓缓剪开了她身上的衣服。

「你想做什麽?」就算苗疆姑娘天性豪爽开放,也不习惯在人前宽衣解带啊!乌依挣扎地想躲开敖寒的手。

「你身上的疮口得治疗才行。

」敖寒面不改色地持续她的治疗行为。

「住手!我才不要你救。

」叫最恨的仇人救她,这算什麽?「我是个大夫,不能见死不救。

」当她的衣服卸尽,敖寒简直不能想像,这姑娘是怎麽忍受如此痛苦的?乌依身上的毒疮,最小的都有拇指大,其中一个更肿如拳头,而且俱已溃烂化脓,显见病发已有一段时间。

或许在她寻到「百草堂」时,身子就感到不适了,但她却一句话也没说,依旧每天笑脸迎人地追著谷仲臣跑,是怎样的一股热情迫使她为了爱连命都不要?敖寒著实不懂,她也喜欢谷仲臣,爱他入了骨血,可她从未想过将这股情意在他面前宣之於口,因为那样太失礼了。

可这种行为真的不对吗?如果主动追求所爱真是错误的?为何此刻她见著乌依不仅未升起任何反感,反而由衷敬佩她的勇气?每个人对於爱都有不同的见解与表现,乌依服膺的是勇往直前,欢介选择一生默默地守护;那她呢?过去,她以为「爱」是无私的奉献与等待,但在谷仲臣所易容的「陈任忪」的启发,她渐渐兴起了独占与争取所爱的想法。

可是他心里又有什麽样的意念?易容调戏发妻、与她追逐千里,只是一场纯粹的游戏?抑或别有目的?她记起他曾经对她说过:只要是她心中所愿,刀山火海,他都会去帮她达成;前提是她主动开口!他究竟想从她嘴里听到什麽?她疑惑著,依然寻不出答案。

「快住手!」当敖寒的手碰触到她身上破烂的脓疮时,乌依吃痛地尖叫起来。

「好痛!碍…」「脓血不挤出来,疮口是不会痊愈的。

」敖寒继续用力挤压著她大腿内侧的脓疮。

「不要、不要……啊!好痛……住手……啊!」乌依的手用力推向敖寒。

敖寒也才病愈,体力不足,一不小心被她推倒在地。

此时,谷仲臣突然掀帘进来,目睹敖寒跌倒的模样,以为乌依又想对敖寒不利,扬起拳头便冲了过来。

「寒儿----」「出去。

」蓦地,银光一闪,敖寒怀中的银针朝他射了过去。

「啊!」下一瞬间,谷仲臣的膝盖上即插了支闪闪发亮的银针,痛得他身形一晃,差点双膝落了地。

「寒儿,你……」天哪!她真不愧女神医之名,认穴奇准,插得他痛死了。

「我不是说过,有女病患在的时候,这帐篷是男宾止步吗?」她悄脸一凝,肃寒之气自体内汨汨发散而出,在小小的帐篷里迥旋呼啸。

乌依背脊窜过一股恶寒。

原以为这女人是个没个性、没脾气的无味家伙呢,想不到她是外柔内刚,磅礴的气势与对面的谷仲臣比起来简直不遑多让!这就是谷仲臣舍弃自己而锺情於她的原因吗?谷仲臣伸手拔下膝盖上的银针,酷戾的目光直射向乌依。

「寒儿,她……」就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对敖寒下蛊的,他怎能放心让敖寒与她独处?乌依双瞳一黯。

其实知不知道谷仲臣舍弃她的原因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都要死了不是吗?只是……为什麽?她那麽漂亮、又那麽爱他,为何他始终不屑一顾?她到底哪里不好?「你还没看够吗?出去!」敖寒身子一闪,挡住乌依裸露的娇躯。

「寒儿,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看她,我……」谷仲臣急得跳脚。

他要爱乌依,八百年前就爱了,会沦落到现在用偷看这一招吗?敖寒当然知道他对乌依没有企图,从他那双杀人也似的眼眸就能看出了;她充作阻隔物的原因是为了不再叫乌依这痴情的苗疆姑娘再受他那无情的目光所伤害。

虽然乌依对她下了蛊,但乌依自己也饱受病痛折磨!这样也就够了。

她无意去记取仇恨,也不想做复仇那种愚行。

「有话等我为这位姑娘诊治完毕再说,现在你还是先出去吧!」「你还要救她?」谷仲臣快气翻了。

「你知不知道,她……」「出去!」不待他说完,敖寒冷斥一声。

「你再不出去休怪我不客气了。

」她手中捻著三根银针。

谷仲臣心中一寒。

他的膝盖还痛著呢,怎能不忌讳她手中的武器?「寒儿,咱们……有话好说……」敖寒冷眼一扫,一根根针出了手。

「喝!」谷仲臣立刻往後一翻,虽然避开了银针,但人也被逼出了帐篷。

「谁都不准再进来,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敖寒说完,咻咻咻,三支银针出了手,正好在帐帘前排成一个品字形。

金阳辉映下,三支银针随风摇晃,闪烁出诡异的光彩。

「看来寒姊姊真是发怒了。

」手上端著热水的欢介不住咋舌道。

「我都不知道她原来有这一手好功夫。

」摸著膝盖,谷仲臣长叹口气,後知後觉的人就只好用身体去记取那种痛。

只有吴修闷著声音在偷笑。

原先他一直很不看好敖寒的,她的样貌太普通,怕无法长久吸引阅女无数的谷仲臣。

谁知越与她相处,越发觉她的闪亮耀眼和与众不同;天底下也只有这麽一位古怪、别扭、固执、却又善良如菩萨的女神医了。

怪不得谷仲臣和欢介都要为她神魂颠倒!不过爱上那种女人注定要吃苦。

吴修庆幸自己向来重视容貌胜於内在,所以他水远也不会被那种怪女人吸引。

换言之,他这一生都会快快乐乐,不会受罪。

帐篷里,敖寒赶走谷仲臣後,又像没事人似地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乌依的患部上。

「我一定得将那些脓血放出来,这疮才会收口,你忍著点儿。

」乌依挥开她的手。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既己认出我来,还会不知道外头那个男人的真实身分吗?你应当也发现了,是我对你下的蛊,你为什麽还要救我?」「我是知道。

」敖寒并不规避她的问题,直接点头道。

「但他的身分,和你对我做过什麽事都与我治病无关,救人是我身为大夫的天职。

」对於敖寒的冷沈,乌依直忍不住发火。

[救人、救人!你满口都是大夫的天职,你这个人就没有自己的情绪、感觉吗?」敖寒停下手中的动作,愕然地望向她。

「这是你对我的感觉吗?我像个没感情的人?」莫非在以前的谷仲臣眼里,她也是个没感情的人?「你有感情吗?」乌依愤然吼道。

「对於害你的人,你也不气;面对爱你的人,你还是满脑子想著做大夫的天职;你没有喜怒哀乐,像你这样的人活著有什麽乐趣?」敖寒低下头,沈思半晌。

「可我无法气你啊!你虽害我,但你勇於追爱,连命都不要的魄势又令我十分地钦佩,这样叫我怎麽气你?」这回换乌依瞠目结舌了。

敖寒趁著她发呆的时候,迅速处理她身上的疮口;大部分都弄好了,只剩她腹部那拳头大的脓疮,她的手才稍微一碰,乌依就回过神发出一声凄然的惨叫!「住手,快住手,求求你……」这回她连眼泪都流出来。

敖寒苦恼地看著乌依泪痕满布的小脸,这样倨傲的姑娘却舍下自尊求她,可见那已非常人所人忍受,她也不忍心再叫她受苦了,可脓血不出又不行。

她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忽然灵光一闪,或许,可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民她忘了痛。

迅雷不及掩耳地,敖寒俯下头,以嘴吸出她腹部脓疮里的脓血。

再一次,乌依目瞪口呆,果然把痛楚都给忘了。

她身上的疮是连自己瞧了都觉得恶心的东西啊,敖寒却……她为什么能为一个病人做到如此地步?乌依着实迷惑了。

这样一个奇怪的女人,说她有情、却无情;说她无情、更多情。

她忍不住好奇:敖寒,人称『女神医』,认识她的人都赞扬她是慈悲善良的活菩萨,可她的真心呢?这平等对待每一位病人的大夫,心里究竟藏了怎样一番思绪?谷仲臣是否也是受到敖寒这样令人费解的个性所吸引,所以才会舍弃自己,千方百计追寻探索敖寒的心?若果真是如此,那她要用什么来跟敖寒拼?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绪在乌依心里翻腾汹涌。

隐隐约约有一种觉悟,这一场仗她是败定了……第十章谷仲臣直在帐篷外等到日落时分,才瞧见神情疲惫的敖寒颤巍巍地掀帘走了出来。

「寒儿!」他快步上前扶住她虚软的身子。

「你觉得怎麽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他怕死了乌依又加害於她。

她倦极偎进他胸怀,长吁口气。

「我还好,只是有点儿累。

」「我送你回去休息。

」他弯腰,打横儿抱起她。

难得敖寒不以在外头发生亲密行为有失礼教的教条训示他,她的手臂慵懒地勾上他的脖颈,双眼疲累地闭起。

谷仲臣一方面为她的温驯窃喜不已,另一方面又深觉不安。

守礼甚严的她怎可能不斥责他失态的举止,反而安心地将自己交托给他?将她抱回了另一座休憩的帐篷,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倒在床铺上。

「我不想躺,坐一下就好。

」她亲昵地拍拍他的臂。

谷仲臣立刻卷起棉被,置於她的背後,以便她坐卧得舒服。

靠在绵软的被上,敖寒满足地勾起一抹笑唬「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吗?」他下了床榻,走过去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

「喝杯水,喘口气吧!」敖寒睁开眼,接过水,对他绽出一朵柔若春水的笑花。

「我说谢谢不是在跟你客套,是真心感激你的体贴。

」「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了解我的心意似的?」他眨眨眼与她打趣道。

她歪著头,困惑地望向他。

他心脏猛地一撞,为她似天真、又无邪的神情勾去了心魂,忍不住倾过身,轻吻她的红唇。

敖寒没有闪避,甚至没有合眼,只是睁大秋水也似的眸子仔细瞧著他。

这举止、这模样儿,分明写满了爱,可为何他就是不肯告诉她实话呢?品味著她柔软湿润的芳唇,像饮进一杯美酒,沈醉的芬芳直由口唇窜进心坎里;谷仲臣情不自禁地越吻越深入,舌头挑开她的唇瓣,闯入她的唇腔中,化成一只采蜜的蜂,贪婪地啜饮著她口里的津蜜。

敖寒也不反抗,徐缓地配合他。

当两舌交触时,她身子再也受不住激情煽动,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这副唇是「谷仲臣」的,那曾经小小的、在她怀中亲亲爱爱喊著她「姊姊」的小仲臣的。

小时候她还帮他洗过身子呢!可现在,他一只手臂就可以将她整个搂抱起来,当她偎在他胸膛时,像是依在一面墙上,感觉坚实、又可靠;不同的是,墙没有温度,而他却拥有满腔满怀的热情与激爱。

这样的吻是奇怪、甜蜜、而且扭曲的,因为在吻他的同时,童年时他纯真的表情总是不断闪过她脑海,叫她对这次的吻既想陶醉、又不敢太投入。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是两片同样的唇啊!为何在她还不清楚他的真实身分,还当他是「陈任忪」时,她就能用对待男人的态度待他,而一旦角色换成谷仲臣……很难……纠结的情绪搧扬得这吻,变得又甜又涩。

「不----」闷哼一声,她用力推开他。

「寒儿!」谷仲臣吓了一大跳。

还以为他们之间已经两情相悦了呢,怎麽她又变了?「你怎麽了?」瞧著他,她心里百味杂陈。

莫非一直以来导致他们婚姻失败的主因在她、而非因於他?是她抛弃不了童年时的相处形态,而他看出来了,所以他主动求去?谷仲臣捉住她游移在他脸上的柔荑,深情的眸注视若她。

「寒儿,你有话想跟我说是不?」她点头、又摇头。

「我……你说你喜欢我是不?」他拉过她的手凑近唇下一吻。

「我爱你。

」「你以前从来不曾爱过其他女子吗?不……我应该说……你有没有成过亲?也不对……我是想问……你是否有过妻子?」他两道浓眉蹙成一座小山。

怎麽有种感觉,她似乎勘破他的伪装了?但是,这有可能吗?以她耿直的个性是从不会怀疑人的,除非他自露马脚、或有人告诉了她……乌依!对了,也许是那女人说的。

可她知道真相後为何不吵不闹?一般女人不都会来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吗?偏偏她不凡得紧,叫他费尽心思也不晓得该如何捉住她的心。

不过也正因她如此特殊,才能完全吸引住他的目光不是吗?他该庆幸的,在四岁那年,父母就为他订下了这麽一个举世无双的宝贝。

「寒儿,我这辈子还没与任何女人拜过堂。

」敖寒闻言目光一黯,听他的语气像似全盘否认掉过往两小无猜的情谊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话又完全勾住她的注意力了。

「但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他好笑地轻吻她微启的唇,乐见两朵红云在她双颊渲染出夺目的艳光。

「我曾经错过一个女人,我以为我们并不相爱、也不适合,所以自作主张地放我们两个自由。

结果我错了,我们其实很合适,在心里也是彼此相爱的,只可惜当时我们都太年轻了,不懂得把『爱』说出口,以至於错过了那段缘。

所以这一回我发誓:心中有爱,我就要大声说出来。

寒儿,我爱你,你呢?」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错愕、惊喜、难以置信……万种情绪,微启的檀口只能发出微弱的哼声,却说不全一句完整的话。

谷仲臣叹了口气。

看来她的心还没准备好,他该再多等一段时间吗?敖寒的手又抚上了他的脸。

好几回,她都想撕下他的人皮面具瞧清他的真面目,但又下不了手,她想等待他自己坦白。

「我……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她又来回摸著他的脸。

「虽然我还不清楚你为什麽要这麽做,但我确实喜欢你。

」「爱呢?你爱不爱我?」他渴望地问著。

只待她一点头,他脸上的面具就可以撕下了。

「这一点得等我将事情全部想通後才能回答你。

」他定定地瞧著她好一会儿,轻吁口气。

「好吧!我等你。

」他摆摆手,离开了帐篷,剩下的时间就留给她独思了。

清晨,天才亮,谷仲臣就卸下了易容,神清气爽地来到敖寒休憩的帐篷。

离她说要思考他们之间的问题、请他给她时间的那日,已过了三天。

这期间,她就只专心地顾著乌依身上的疮,连见他一面都不曾。

他受够了!耐性宣告耗尽,决定恢复真面目来找她摊牌。

「寒儿,你起来了吗?」掀开帐帘,简陋的床榻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哪有敖寒的身影?难道她这麽早就去给乌依换药了?他脚步一转,走向义诊的帐篷。

「寒儿!」照例,他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掀帘走了进去。

「啊!」自睡梦中被惊醒的乌依,随手抓过一个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

「你想干什麽?」由於她身上的疮口正在结疤之际,敖寒要她尽量穿得清凉,以免衣物磨破了新生的肌肤,会留下无可抹灭的痕迹。

女孩子嘛!谁想在身上造几个疤?当然是越小越好喽!仗著敖寒下的禁令,没人敢随便靠近这座帐篷,她索性全裸入睡。

前几天也都好好的,谁料得到今儿个一大早谷仲臣会突然闯进来,吓得她连找衣服遮身子的时间都没有。

谷仲臣也想不到她会这麽大胆裸睡,微显尴尬地转过身去。

「我什麽也不想做,我只是来问你,寒儿呢?」「我怎麽知道?」乌依手忙脚乱地找著衣服。

「你会不知道?」谷仲臣霍地又转过身。

「最近她每天都跟你泡在一起……呃!」一件肚兜罩上了他的脸。

「转过去!」乌依低吼一声,找不到完整的衣物,她乾脆先捉条棉被裹住身子。

「你又没把她卖给我,我怎晓得她去了哪里?」谷仲臣漠然取下脸上的肚兜,心急骇然的脚步一步步逼向她。

[少跟我耍花样,整个疫区只有你跟她有过节,如今她失了踪,你绝难逃干系!」乌依硬生生咽下一口唾沫。

从前只觉谷仲臣伟岸不凡,是难得的好男儿,所以她很喜欢他;怎就没发觉到,其实在他俊挺潇洒的外表下,藏了副可怖到了极点的霸道、狂邪性子?「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谷仲臣毫不留情地使劲攫住她的下巴。

「要是你敢对我说谎,这一回就算天王老子来说情,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语毕,他用力推开她。

乌依软软地跌回床榻上,身上的棉被滑了下来,露出玲珑有致的少女娇躯。

谷仲臣却连瞄都没瞄一眼,转身冲出了帐篷,他的心里只有敖寒一人,其他女人就算脱光了在他面前裸舞,他也不屑一顾。

一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乌依才重重吁出一口长气,过去她是不是太小看谷仲臣了?那样可怕的男子,她居然当他是好吃的软柿子,还想与他厮守一生!幸亏她现在瞧清现实了,那种男人还是留给别人吧!她无福消受。

不过……敖寒这女神医倒有意思,她不美,却有种叫人想要亲近的吸引力。

乌依抓著被子又躺回床上,不晓得敖寒还收不收徒弟?她挺想多与她相处些时候的。

谷仲臣离开义诊帐篷後,就直接找上了吴修和欢介,告诉他们敖寒失踪的消息。

三个男人几乎将疫区翻过来一遍,才从一位半夜起床上茅厕的阿婆口里得到一丁点儿有关敖寒的消息。

据说昨夜有一名身穿黑衣、脸罩铁面具的男人骑马突破了封锁网,进了疫区逢人就问敖寒的所在,也不晓得他是不是找到敖寒了,不过今晨敖寒的失踪却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是那个脸罩铁面具的男人将寒姊姊给掳走了?」欢介脸色发白,凡事一牵扯上敖寒,他所有的理智就灰飞烟灭了。

「那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麽要绑架寒姊姊?寒姊姊会不会有危险……」「欢介、欢介!」吴修用力一搂他抖头不停的肩。

「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不要先自己吓自己好吗?」「可是寒姊姊……」欢介眼眶中藏著水雾。

在好不容易才将敖寒从鬼门开拉回来後,又突然失去了她,叫他如何承受得了这连续两次的打击?谷仲臣没时间理会他们的慌张,他来回踱著方步,搜索记忆中有关这附近可疑的人事物。

本来乌依是一大疑点,但根据线索促使敖寒失踪的主因在男性,因此他先排除了乌依这号嫌疑犯。

而方圆百里中,有哪一个人是符合线索里所描述:身穿黑衣、脸罩铁面具,有能力突破封锁网,并且无声无息带走敖寒的?「吴修,我记得疫区北面有座马首山,里头有窝强盗,那个强盗头头外号叫『铁面修罗』是不是?」吴修眼珠子一转,随即了解谷仲臣所指为何。

[你怀疑是『铁面修罗』劫走敖姑娘的?」「符合线索里所描述的条件,又有这本事的,方圆百里内只有他。

」传言「铁面修罗」武艺非凡,是个相当难缠的人物,不过他向来盗亦有道;虽然劫人钱财,但绝不妄伤无辜。

所以谷仲臣就不懂了,他劫持敖寒所为何来?「『铁面修罗』是谁?」欢介紧张地问道。

「一个还算有侠义心的强盗。

」吴修解释完,复转向谷仲臣。

「现在该怎麽办?我们又没有把握事情一定是他干的,不能大张旗鼓地带兵去围剿。

」谷仲臣沈思了半晌。

「我自己去。

」「等一下,我也要去。

」欢介可没耐性在这里俊等,无论如何,救敖寒他一定要出一份力。

「那我也去吧!多个人多份照应。

」马首山可不是好玩的,吴修不放心这两个被情迷昏头的男人去胡搞瞎闯。

万一出了什麽差错,谷仲臣还不打紧,少了欢介那张漂亮的脸蛋欣赏,往後他的人生会很寂寞的。

谷仲臣想了想,救敖寒,多个人多分力也好。

「那就大家一起去吧!」敖寒真没想到,马首山里竟是一处如此美丽的人间仙境!入了山谷後,花木扶疏的美景中四处分散著数幢竹屋,那些传闻中可怕的强盗就住在这个幽雅的所在。

在这里,他们不喝酒、不吃肉、也不谈血腥打杀,男人下田耕作、入山打猎;女人纺纱织布、洒扫做饭;幼童呼朋引伴、四处玩耍……分明一处世外桃源,半点不像强盗窝。

尤其卸下面具的「铁面修罗」马明明,「他」竟是个她,活脱脱一名娇俏美艳的大姑娘,江湖上怎会给她那麽一个可怕的称号?「敖姑娘被吓到了吧?」一名老妇坐卧在床上笑呵呵地望著她。

这老妇就是敖寒被请来这里的原因,她是马明明的母亲,已僵瘫在床多年,无法行走。

马明明听说名闻天下的「女神医」来到疫区免费为病人做义诊,因此便漏夜商请她来为母亲诊治,希望母亲还有复原、重新行走的一天。

敖寒敬佩她一番孝心,因此答应随行,只是这里的一切都太叫人惊讶,她才会忍不住失了神。

「对不起!」「哈哈哈!如果你不吃惊,就要换我吃惊了。

」马夫人虽生病卧床多年,却不减乐观的天性,依然豪爽好相处。

「娘!」马明明低喊了声。

人家大夫在看病,她又在耍什麽宝嘛?「我说错了吗?分明是一个大姑娘,却要扮成一副杀人魔王的样子,我看你这辈子别想嫁得出去了。

」马夫人数落道。

「我只是抢劫,从来没杀过人!」马明明辩道。

「而且我戴面具也是不得已的,谁叫你要给我生一张毫无威胁力的脸,叫我顶著这张可笑的脸出去打劫,鬼才会怕我啦!」「哎哎哎!为娘的可给你生了张花容月貌,你还有什麽不满?」「这张睑拿去青楼买才值钱啦!去打劫、闯江湖……啐!」她轻哼一声。

真面目要泄了出去,她不被江湖上那些危险份子啃得不剩半根骨,她「马明明」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马姑娘戴面具原来是想吓人?」一点闪光蓦地窜过敖寒脑海,她想起易容改妆的谷仲臣。

那他的改扮又是为了什麽?「是啊!」马明明摸摸自己的真面目,娇俏有馀却威严不足,这是迫使她行走江湖不得不戴张铁面具的主要原因。

「咱们做人啊,有时单靠一张脸是不能成事的,尤其我做的这种无本买卖,不长得吓人点儿,谁肯乖乖让你抢?但是也不能只靠一张面具走遍江湖,还得随机应变。

就好比你喽!用恐吓那一招绝对是不管用。

」她记起昨夜去商请敖寒上山一趟时,刀子都架在她脖子上了,她硬是宁死不屈,逼得她最後不得不尽泄底细才请得这女神医入山。

敖寒脑海里转著谷仲臣易容的「陈任忪」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有自己在得知他真面目前後的两番不同反应。

过去,在面对谷仲臣时,她有很多事情做不出来、该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对她亦然。

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太久了,自幼一起长大虽然累积了无数情谊,却也在他们之间造就了不少鸿沟。

但当他们其中之一换了个身分後,以前存在的禁忌就全都消失了,他毫不保留、大胆示爱;同样,她亦能以真性情、拿出心底最火热的爱对他。

是不是在一开始他就想到这个问题,所以才会易容改装重新追求她呢?也许吧!不管真相为何,结果他是成功的。

嘴角微勾,她眼中的迷惑尽散,柔柔的波光在里头荡漾著,让她自里而外散发出迷人的成熟风采。

「马姑娘,为了感激你开启我的疑窦,我一定会尽力让夫人重新行走的。

」「我开启了你的疑窦?」马明明疑问。

但敖寒已经专心检视起马夫人的脉象,听不见她说话了。

她只得静立在一旁等候敖寒诊断完毕,再与她谈开心底的疑惑。

敖寒切完马夫人的脉,又观起她的脸、眼、舌等诸位,最後,还细细检查起她瘫软无力的双腿。

马明明等了好久,忍不住打个呵欠。

没想到敖寒诊病如此详细,都过了半个时辰了,还没诊完,害她好想去外头搬张椅子进来坐,又怕她诊完找不到她不好意思,只得继续傻等下去。

突然,门外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干什麽?」马明明走过去压低声音问道。

「山下来了三个人说要找『女神医』。

」来人禀告道。

「知不知道是什麽人?」「一个是『八府巡按』谷仲臣;一个是『金刀名捕』吴修;另一个自称是『女神医』的徒弟,名叫欢介。

头儿,三人中就有两人是官,要打发他们走吗?」自古官贼不两立,没道理放官儿进强盗窝嘛!马明明低头沈思片刻。

「不,『女神医』好歹是咱们的贵客,对於她的好友咱们不能失礼,我去会会他们。

」说完,她大踏步走了出去。

又过了半晌,敖寒才算检查完马夫人的身体。

「夫人,我请问你是不是腿足无力、不能起立,而口又健饭。

如少忍饥饿,则头回皆热,有时还会咳嗽不已?」「对啊!」马夫人叹口气。

「我这病来得突然,也看了不少大夫,都说是我年纪大了的关系,但我自觉身体还算强健,平时胃口也好,就不晓得为什麽站不起来?」「这是痿症。

乃阳明胃火上升,冲於肺金,而肺金为火所逼,不能传清肃之气於下焦,故肾水烁乾;骨中髓少,所以无力起身。

加之以胃火焚烧,故能食善饥,久则水尽髓乾而难治矣。

」敖寒摇头。

「夫人,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马夫人笑笑。

「敖姑娘啊!我这把年纪也活够了,你有什麽事直说无妨,我受得住的。

」「夫人这病若初患一年内治,我当可保证你不留馀根、行走如飞,但你已卧床两年馀,就算治好,腿部肌肉已痿,站立或短程行走是不成问题,至於久行,恕敖寒无能为力。

」她很愧疚,才答应要还马明明一名健康的母亲,而今却……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深感自己所学之不足。

「哈哈哈!敖姑娘,能站老身已经很高兴,你以为我这把年纪还有兴趣学那些小伙子、小姑娘满山乱跑?」马夫人朝她眨眨眼。

知道夫人是在逗她开心,敖寒噗哧一笑。

「我知道了夫人,我保你能立如常人。

」她起身,转到案边,落笔开了张药方,正想交给马明明让她去买药,哪知刚才一没注意,现在想找人居然找不到了。

「那个……马姑娘……」「她出去很久了。

」马夫人仰头又是一串大笑。

这敖寒,外表冷凝沈静、性子却耿直纯朴,专心做一件事就顾不到旁的,又容易将别人的话当真,真是有趣极了!「啊?」敖寒拿著药方,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的,可不晓得该交付谁去买药才好?[给我吧!」马夫人笑道。

「等那丫头回来,我再叫她照方去抓药。

」「喔!」敖寒听话地将药方递了过去。

「这汤药一剂火灭,二剂火退,十剂而痿有起色,三十剂可痊愈;请夫人耐心服用。

」「我服药向来是有耐心啦!只是明明那丫头,她从来没那麽大耐心煎药给我服。

」马夫人叹道。

「那……」敖寒把她的话当了真,烦恼片刻,便慨然应允。

[要不,待我治好了夫人再下山吧!」「我不准!」一声怒吼如平地一声雷般乍然爆开。

敖寒愕然回头。

「仲臣!」他什麽时候恢复真面目了?而他身後还跟了……「吴修、欢介,你们怎麽全都来了?」「寒姊姊,你怎麽不说一声就走了?害我担心死了。

」欢介抱怨一声,就想奔进她怀里寻求安慰,却叫谷仲臣一把拎住了领子。

「我还没死,你敢在我面前碰她,当心你的脑袋!」警告完欢介,谷仲臣一把将敖寒抓进怀里。

「你居然想躲我一个月?」「我没想躲你啊!」敖寒指著病榻上的马夫人。

「我只是想治这位夫人的玻」「她有她女儿照料,要你多管闲事!」谷仲臣可不是耿直的敖寒,人家说就信,他狡猾似抓,一眼就看出马夫人在寻敖寒开心,这让他不悦到极点。

「你现在要担心的是你自己,你答应要给我的答案呢?」敖寒痴望著这张与她纠缠二十馀载、魂梦相依的俊颜,忍不住伸手来回抚著。

「一直以来我都不懂,你为什麽用那种方式骗我?」谷仲臣皱皱眉。

「原来你真晓得了!」可她却不哭也不闹,唉!这女人,想勾起她心中的火还真不容易。

她轻颔首。

「但在我看了马姑娘的铁面具之後,我终於了解,有时候人是需要两张脸,分别去做不同的事。

」闻言,他放下一颗久悬的心,因为她不仅懂得他的行事方针,同时也能体谅了。

「我很抱歉,不过这是让我们重新开始唯一的办法。

」「嗯!」她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我也该给你答案了。

」他紧张地握住她的手,那大掌还微微颤抖著。

敖寒微笑,路起脚尖在他颊上印下一吻。

「我爱你,我们重新开始。

」他的大嘴迅速咧开到耳後。

「那好,我们立刻回去成亲。

」咦?」她楞了下。

「那马夫人……」[等成完亲後,我再陪你上来一趟。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一把拉著她往外跑。

敖寒只得以歉疚的眼神对马首山诸人道声抱歉,然後被谷件臣以最快的速度拖下山去。

「喂,你想把寒姊姊拖去哪里?」欢介追在他们身後。

至於吴修,他依依不舍地望了马明明一眼,想不到这「铁面修罗」的真面目如此好看,真想多瞧几眼,可是……再望一眼欢介的背影,还是欢介美一些。

「欢介!等等我啊!」既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只好追较美的了。

等不及回到疫区,谷仲臣就近找了家客栈,撒下大把银两,要人家帮他筹办一场简单隆重的婚礼。

敖寒颇不自在地拨拔头上的凤冠,尽管这是她第二次戴了,这重量还是叫她承受不了。

「真有必要重新举行一次婚礼吗?」其实她早就是他的妻子了,何必多此一举?!当然!」谷仲臣回答得理所当然。

「上一回我没穿到新郎倌的衣服,我一定要穿一遍。

」原来他想再结一次婚的原因在这里。

敖寒低下头。

上回他岂止没穿新郎服,他连堂都没拜,她是跟一只公鸡拜堂的。

「寒儿,这个婚非结不可。

」他万分严肃地对她说道,然後牵起她的手,来到仓促设好的喜堂。

吴修正站在一旁充当司仪官,而欢介则把红花结在他们两人身上,再各交给谷仲臣和敖寒一条彩带。

吴修嘴巴才开,正想喊礼时,只见谷仲臣把手一挥,抢白道:「我只要三鞠躬礼,把其他不必要的都给我省掉,知道吗?」吴修瞪他一眼。

「有本事你由自个儿来喊。

」「你以为我不敢吗?」谷仲臣低斥,说完,他真的自己喊起来了。

「一拜天地。

」躲在红巾下的敖寒真是忍不住想笑,第一次见到有人新郎倌兼任司仪官的,不过她还是随著他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谷仲臣自己喊完後,又敲皱眉。

「高堂没了,这项也省了吧!夫妻交拜。

」敖寒拉拉他的衣袖。

「朝南方『百草堂』的方向拜吧!当然是通知在天有灵的爹娘。

」娘子有令,谷仲臣岂敢不从?便也随她拜了,然後才是夫妻交拜。

接著,他以最兴奋嘹亮的声音高喊:「送入洞房——」说完,他迫不及待拉著她进了客栈里的临时新房。

欢介是含著眼泪观礼的。

过了今天,敖寒就变成名副其实的谷家妇了,唉!可惜这样一个好姑娘,配谷仲臣真是太不值了。

吴修不怀好意地拍拍他的肩。

「我知道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你,你很难过,我的胸膛借你靠吧!」这一辈子,他就属今天最大方了。

欢介斜眼睨了他一记,撇嘴冷笑。

[你说谷大少今年几岁?」「仲臣嘛!他今年二十六。

」「而我才十四,也就是说,如无意外,他一定会比我早死。

等他死了,寒姊姊不照样是我的?」「那……敖寒的年纪不是更大了?」「是没错,不过寒姊姊天生少言寡欲,不似谷仲臣感情激烈,总是大喜又大怒,有违养生之道,加上我会全心全力保护、照顾寒姊姊。

所以你尽可放心,就算谷仲臣在地狱里转上了十八圈,我的寒姊姊依然会健康平安。

」吴修呆了。

欢介的眼神是认真的,这少年确实有意等谷仲臣死後,再寻途径得到敖寒,也许给他机会的话,他还会乘机杀人夺妻……哇哇哇!这大可怕了吧?目送欢介的背影离去,吴修不禁打个寒颤。

不过……哈哈哈!这场三角关系却也是越来越好玩,这下子他说什麽也不肯离开他们了。

一来,有游戏不玩,非吴修也;二来,有美人不看,更不是他的作风。

谷仲臣、敖寒、欢介,这当中既有趣味十足的游戏,又有位天仙也似的大美人,双重吸引力,叫他怎麽舍得下喔?大概得跟他们一辈子了,他有这种觉悟!洞房外有一番风雨,洞房内当然也不可能平静。

从拜堂开始,敖寒就一直忍著笑,到如今……谷仲臣卸下两人的衣物,两人赤裸相对,那笑却是再也忍不住地直泄出她的樱唇。

谷仲臣有些挫败地凝望在他怀里笑成掩口葫芦的新娘。

「寒儿,你这样很伤我的自尊心耶!」枉费他这麽努力地吻她、亲她、抱她,她不投入也就罢了,居然送他一串长笑,好像他做得多差似的,真缺德!「对不起!」她摇摇头,瞄一眼他赤裸的身子,又开始笑。

「呵呵呵……我忍不篆…抱歉……」夫妻行周公之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到底有什麽好笑呢?谷仲臣实在不懂。

他俯下头,一边以舌尖挑逗她软绵的耳垂,一边呢喃问道:「娘子,如不介意,可以将你开心的事与你相公分享吗?」她又瞥了他一眼,笑得更大声。

「我不是……哈哈哈……故意的……」「我知道!」他总算发现她是看见他的身子才笑的。

这更离谱了!他自信身材一流,腰就是腰、臀就是臀,有什麽地方能惹她如此发笑。

「但你继续笑下去,我怕做到明天咱们也圆不了房,这样会很麻烦的。

」她点头、又摇头,再瞄一眼他的身子,这回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深吸口气,勉力积聚所剩无几的耐性。

「娘子,这样吧!既然你已笑得说不出话来,那我提问题,你以点头、摇头来回答可以吗?」她双手捣住眼睛颔首,笑得快脱力不敢再乱看「发笑源」。

谷仲臣脸色发白又转青,这种反应,好像他的身体多丑似的,真过分!「娘子是看了我的身体才想笑?」她点头,笑得脸都胀红了。

他用力合一下眼睛,感觉受伤的自尊心又更残破了。

「请问是因为我的身体有什麽地方不对劲吗?」她摇头,他的身体很好,只是……太奇怪了!还好她没在他受创的伤口上再撤一把盐。

「那是我的身体很难看喽?」她又摇头。

他的身材好毙了,简直好得令人匪夷所思。

什麽都不对?他忍不住气闷。

「难道是我身体上写著『好笑』二字,娘子一见就想笑?」这一回她居然点头了,而且笑得眼泪直流。

谷仲臣的火气终於爆发。

「我的身体好笑?它哪一点不合你意了?」他拍拍自己厚实的胸膛,颇为自豪。

「这样的身材,我虽不敢夸称它是天下第一,但我若称第二,还没人敢去抢那第一呢!」拐弯抹角的,他还不是自夸为天下第一?「我没说……它不好……」她边笑、边结结巴巴。

「那你还笑?」笑到他们只能脱光光相对看,如此洞房花烛夜,恐怕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吧!「它不是不好,呵……只是奇怪……」她只要一瞥见他的身体那笑意就怎麽也忍不祝「奇怪?」他浓眉锁出了几个死结。

「你倒给我说清楚,我的身体哪一点好笑了?」她一双俏眼从他的脸庞、胸膛、腰杆……直往下瞄到他胯下,视线就停住了。

他瞪大眼,也往自个儿的胯下瞄。

很正常啊!威风凛凛的,世间少有呢!「我记得上一回我见它的时候它不是这样的!」她突发惊人之语。

「上一回?」他的眼珠子随著她的话语直往外凸。

敖寒用力一颔首。

「我帮你洗澡的时候。

」「你帮我洗澡?」他的眼珠子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完全暴出眼眶了。

「嗯!是在你四岁、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呢?」她烦恼地回忆著。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谷仲臣怒吼一声,翻身将她压下。

「几百年前的事了,它当然今非昔比啊!」「才二十几年,你夸张了----唔!」他俯身堵住了她的嘴,再听她说下去,他绝对会气死、提早去见如来。

把她吻得气喘吁吁、几乎窒息之後,他自傲地扬起眉。

「你很快就会了解到什麽叫『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更何况是二十几年!」他拉下床罩,掩住床上无限的春光。

「我会让你把过去的一切都忘得一乾二净,连自己姓啥名谁都记不得。

」「可……」她忸怩著身子,在他的爱抚下,体内的欲火一点一滴被点燃。

「如果忘不掉怎麽办?」他突然想起那种可能性,往後要是每回行鱼水之欢,她都会指著他大笑一遍「今非昔比」,不必等阎王收他,他就先自我了断了。

「你不会再有那种今昔交错的困扰了。

」「咦?」莫非他想洗掉她的记忆力?「以後你会有一个每天变换不同容貌的相公,你光记我的脸就够忙了,保证你没时间再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他自信易容术天下无双,不信治不了她。

这下敖寒可惊呆了!这岂非代表往後每一晚她都得跟不同容貌的男人共度春宵?那……会不会太离经叛道?「相公,可不可以打个商量?」「嗯?」他的声音自她丰胸闷闷地传出。

「别每天改变容貌,一个月改变一次就好,行不行?」这样就不算「离经叛道」了吧?到底算?还是不算呢?尾声谷仲臣模著新整的脸皮子,又是一个月的开头,可以抱著他的神医娘子好好地温存一番了,呵……想到就兴奋。

「寒儿,快出来,你瞧瞧我这回的模样儿怎麽样?」「相公!」敖寒打「百草堂」里迎出来。

「这回的妆扮好特别呢!」「是吗?」他伸手抚上颊边一道刀疤;因为三天前敖寒在市集上多瞧了位刀疤汉子两眼,所以今朝他特地把自个儿的容貌给弄破相了,就盼她的注意力能多留在他身上几分。

「只要你喜欢,下回我可以再多弄两条疤。

」她秋水般的大眼眨巴、眨巴的。

什麽时候她喜欢男人脸上有疤了,她自己都不晓得?「娘子啊!我……」瞧见她迷惑的纯真神情他就心痒难耐,忍不住探出大掌搂住她的肩,噘起的唇对上她细白的脖颈----「哇!」什麽玩意儿,怎亲得他一嘴冰凉?敖寒被他吼得耳朵差点聋掉。

「相公!」「你身上那是……什麽玩意儿……啊!」谷仲臣指著从她衣领处探出头的东西。

「很可爱对不对?」她面不改色地抓出盘旋在衣内的蛇。

「蛇……可爱?」他几乎要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了。

世上有几个女人会觉得蛇可爱?偏偏他娘子是其中之一!不过……这红艳艳的小蛇瞧起来挺眼熟的。

「你哪儿抓来这蛇?」「乌依送我的。

」她笑咪咪地答道。

「乌依——」他下巴应声落地。

难怪觉得眼熟,是乌依最宝贝的苗疆特种毒蛇嘛!被咬到十死无生的。

「谷大人,好久不见。

」一张娇美笑颜自敖寒背後采了出来,可不就是那苗疆第一美女,乌依。

「你怎麽在这里?」谷仲臣赶紧将敖寒抓进怀里小心护著,他可没忘记乌依曾经害过敖寒。

「我好崇拜女神医,所以决定拜寒姊做师父了。

」乌依一脸倾慕地望著敖寒。

「她现在是我师妹了。

」欢介迎了出来,笑得可贼了。

谷仲臣只把错愕的视线对准敖寒。

「你收她做徒弟?」「我发觉乌依对用药很有天分喔!」敖寒笑得灿若春花。

废话嘛!乌依岂止会用药,她还很擅长使蛊弄毒呢!谷仲臣惊吼:「我反对!你怎能将别有居心的人留在身边?」「反对无效。

」乌依对他咧咧嘴。

「而且师父也收了我的束修了。

」「束修?」谷仲臣望向怀里的敖寒,她正不停点著头,爱不释手把玩著掌中艳红小蛇;他脑门蓦地一麻。

「该不会这蛇就是束修吧?」敖寒颔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很特别的束修对不?」谷仲臣把眼狠狠往乌依与欢介方向一瞪,他们正不怀好意地对著他笑,而他的娘子……敖寒显然天真地看不出她的相公被欺负了。

他双拳难敌四手,这一厢就暂时认栽,先撤退,找个地方重新教育敖寒一番後,回头再与他们算帐。

「寒儿,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对你说。

」「什麽事?不能在这儿说吗?我书馆里还有病人呢!」「对啊!咱们很忙的,没空陪大少爷玩游戏。

」欢介口舌不饶人地讽刺道。

眼看著老婆又要被拐走了,谷仲臣赶紧长臂一伸将敖寒禁锢在怀中。

「你徒弟收假的吗?给个机会让他们练习、练习嘛!不然他们日後怎学得会独当一面?」「这样吗?」敖寒的心意开始动遥欢介怕敖寒被抢走,忙截口抢道:「不行啦,寒姊姊,你不能走,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乌依又才进门,连药放在哪里都不晓得,哪帮得了我?」「欢介说得有理。

」敖寒又开始挣扎著要脱出谷仲臣的怀抱。

「哎,不过要个帮手嘛!我随时可以找一个给他。

」谷仲臣笑得又阴又寒。

「吴修,欢介找你快找死了,你还不快出来?」他运足功力高喊,整座「百草堂」都震动了。

欢介脸色乍白。

找那个牛皮糖给他当帮手,他不被缠死才怪!吴修打医馆里跑出来,两道浓眉皱得连成一气。

「吼什麽吼?你想把屋子吼垮是不是?」他手上还牵了个柔媚娇艳的俏姑娘,是近日才泡上手的关中名妓----苏浣浣。

前一刻,他两人还躲在床上打算玩一场巫山云雨情的,谁知衣服尚来不及脱,就被谷仲臣的吼声给震下床了,气得他想拿出金刀与谷仲臣的尚方宝剑大战三百回合。

「可不是我故意找你麻烦,而是欢介正急著寻你。

」以前谷仲臣很讨厌吴修那种不论男女老少,只要长得漂亮就想调戏的坏习惯;不过他现在每天都求神拜佛,祈祷吴修早日神力大发,拐走欢介,省得那个小男孩一天到晚跟他抢敖寒。

「我没……」欢介急退一大步。

吴修两颗眼珠子在欢介与苏浣浣间来回比较半晌;名妓的冶艳风情是很令人陶醉,但是,欢介的绝代美颜却更养眼。

很现实地,他推开了苏浣浣,色迷迷地巴向欢介。

「欢介,你有事只消叫下人过来吩咐一声嘛!我是无时无刻不准备好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的。

」「你离我远一点儿——」欢介像嫌恶一只蟑螂似地拚命赶著吴修。

「吴修!」名妓苏浣浣为自己的魅力不及一个小男孩而气得柳眉倒竖。

「喂!吴修,人家又不喜欢你,你这样死缠烂打不嫌难看吗?」看在以後同属一门的分上,乌依仗义上前为欢介解危。

「你才少管闲事咧!」吴修不满地尖著嗓子。

「壤人姻缘会穷十代的,你听过没?」「谁跟你有姻缘了?」欢介快捉狂了。

「唉呀,不小心用错辞了嘛!何必计较这麽多?」吴修耍赖道。

趁著那堆人吵得一团乱,谷仲臣挟持著敖寒避进了杏林里。

「相公,那边……」敖寒挣扎著。

哪放得下心把书馆交给那群吵闹的人儿?直到杏林深处,谷仲臣松开制住她的手臂,二话不说,旋即低下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又在外头吻她了!敖寒满面羞红地在他身下忸怩著。

这光天化日的,若叫人瞧见了,她还要不要做人呢?谷仲臣吻得不够尽兴,眼底的怒意越来越浓。

你干什麽?好不容易没人来打扰,让我吻一下会怎样?」早知道就不回「百草堂」了,这里医务忙得昏天暗地,害他三天两头见不著她一回,体内的欲火憋得都快炸了。

敖寒俏脸通红,又羞又气地急喘著。

「就算……没有人……你也不能在外头吻我碍…这麽失礼的行为……太不知羞了……」咦?骂他不知羞?她越来越不怕他了喔!肝矣置幌朐谡饫锔阈兄芄瘢晃且幌拢猩抖眯叩模俊钩汕滓寻朐兀刻於寄芟氤龈魇礁餮煌慕烫跹凳舅蛑北人锘构虐澹?「周公之礼?」她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周遭的杏花树,再看看他……一幕幕旖旎春光自行演练过脑海,轰地一声,她头顶冒出阵阵白烟。

「嘿嘿嘿……」谷仲臣贼笑个不停。

「有人春心动了。

」既然她也会有想望,那他当然就不会再客气喽!手下一个用力,敖寒被压下了地。

「如果,以地为铺、以天为盖的感觉还不错吧?」「不要、不要,会弄脏衣裳啊!」她惊慌地在他身下扭动。

「唔!」他只感到体内一股热流窜上,下腹立刻胀得发痛。

「不想弄脏衣裳嘛!那简单。

」把她拉起身,让她靠著杏树,将她的双腿拉圈在腰上。

「由我抱著你,这样总没问题了吧?」她硬生生倒袖口凉气。

「下流!」毫无预警的,一巴掌又甩了过去。

「你又打我——」记不清这是成亲以来第几次了,她真比他爹娘还爱训人。

趁他分心怒吼之际,她急忙推开他,躲得远远的。

「是你……不好,迳想做下流事儿……」夫妻敦伦哪里下流了?」他额上青筋暴突。

「而且不敦伦,你要我为谷家绝子绝孙吗?」对喔!她还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呢……既惭愧、又尴尬地,她低下头,手尽搅著衣摆。

「那……也不能在外头啊!好失礼的。

」「那你想怎麽样?」他手插腰瞪著她。

反正他就是要,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那……至少得有个屋顶……」她声如蚊蚋。

这样像不像主动跟丈夫求欢?唉呀!她好丢脸。

「想要屋顶嘛!这简单。

」他搂住她的腰,几个纵掠,将她抱进了杏林里特地搭来让照顾林子的工人们休憩的蓬子。

「瞧,有顶了,可以吧?」说著,他又想压下她。

敖寒红著脸直拍他的手。

「不行啦!天还这麽亮。

」瞧这四周亮晃晃的,只一个蓬顶,连四面墙都没有,万一有人来了,岂不……等於是贴了个「欢迎参观」的牌子嘛!「又不行?」他咬牙,感觉心头的怒火已隐隐要战胜下腹部的欲火。

[你可以一次把条件开足吗?」若非「百草堂」里闲杂人等太多,他岂会如此辛苦?真他奶奶的,不该回来的!「呃……要隐密一点儿、暗一点儿……」她双手捂著脸。

天哪!她没脸见人了。

「好!」爱上这般古板、害羞的娘子是他自找的,再难忍也得认了。

「不过这是最後一回了,你再敢有意见……哼哼!」他就把她劫离「百草堂」,寻个无人的山谷隐居去,看她还怎麽顾著病人、忽略他。

「不……不会了……」她整个脑袋埋在他的胸膛里,任他抱著又把目的地转向收藏杏仁的仓库里。

位於杏林最北边的仓库,黑抹抹的,空气中隐隐泛著杏仁的香味儿。

谷仲臣将敖寒轻轻放在杏仁堆上,温柔地吻上她纤细的脖颈。

「嗯!」察觉到身下一颗颗凸出的杏仁刺激著敏感的背部,敖寒忍不住呻吟出甜湿的声响,然後又著慌地咬住下唇。

「相公、相公……」谷仲臣皱著大浓眉,自她胸怀处抬起头,恶狠狠地瞪著她。

「又有意见?」好可怕!她识相地赶紧摇头。

「很好,这才乖嘛!」他又趴下去,大掌沿著她的衣襟伸进她的中衣里,隔著布料爱抚她胸前的蓓蕾。

「碍…」好奇怪啊!敖寒眨眨泛泪的眼,身下的杏仁让她的感觉变得像针一般敏锐。

「相公、相公……等一下好不好?」听她好像快哭了,谷仲臣再怎麽渴望也不忍她难过。

「我的好寒儿,你到底怎麽了?」她抿著唇,歪歪头,左思右想好一会儿,为什麽自己会有这样酥麻、特异的感觉呢?蔼—「这里没有床!」一定是这原因害她不自在。

他朝天翻翻白眼。

「干麽非在床上不可?偶尔变换花样也挺有情趣的不是吗?」「可是……」她扭了扭身,太清楚他的情趣通常等於失礼。

「这太惊世骇俗、离经叛道了。

」「谁说的?」他又开始瞪眼了。

「书上都这麽写啊!」行周公之礼本来就该在夜晚、上了床;这是天理,不是吗?「哪一本书?」他把牙齿磨得嘎嘎作响。

「那个……」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读过这样的内容。

「很多书都有写啊!」「该死!我烧了书房去。

」他猛地跳起来就往外冲。

「相公!」她吓一跳,赶紧拉住他。

「别别别,我不说就是,你别烧书房。

」他真的会烧;半年前回家那一天,他就烧了她一箱子女诫、女四书……烧得她好心疼呢!「不再看那些没营养的狗屁书?」他警告这。

「再也不看了。

」她举起右手发誓。

「寒儿,」他突然又放软了语调,对著她粉嫩的娇颜又亲又吻。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有。

」她乖乖地点头,任他亲吻。

「你每天都说一遍。

」听得她乱不好意思一把的,回想从前,公公、婆婆相敬如宾的样子,与现在谷仲臣待她的形式……唉呀!越想越丢人。

「那你呢?爱不爱我?」要引出他害羞娘子的情欲得费很大工夫的。

「嗯!」她颔首,哪还有脸说话?「说大声一点儿,我没听到。

」他耍赖,逼著她一步又一步倒到杏仁堆上。

「我……爱你嘛……」讨厌,她的脸要著火啦!「哈哈哈……」他心满意足地畅快一笑;眼角瞥见满地的杏仁,脑海里主意一转,捡起一颗,放进嘴里,然後解下她的衣衫,低下头,噘嘴获住她胸前的蓓蕾。

他的舌就这样缠著她胸前的红花打转,间或者,他口里坚硬的杏仁就会刷过花心,时软时硬,或舔或磨,弄得她娇喘吁吁、放声尖叫。

「相公、相公……」「感觉如何啊?」他轻邪地挑眉。

她咬著唇,浑身轻颤好一会儿,突然,爆出大笑。

「呵呵呵……」好像一颗炮弹在他体内炸开。

「你又想到什麽了?」她的回忆简直无止无尽,总拿二十六岁的他与四岁时的他相比,真是要活生生气死他!「有一回……呵……爹不准你吃糖葫芦,可你好爱吃,那一次,你在吃的时候,不小心被爹抓到,你就把糖葫芦吐出来,藏进我的衣襟,呵……」想起他小时候做过的糗事啊!那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现在,你又要把杏仁藏进来了吗?」他的眉毛抖著、拳头也抖著。

「敖寒」天崩地裂的吼声几乎传遍了整座「怀阳村」。

而「百草堂」里诸人,也各有不同的面貌——乌依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目瞪口呆。

吴修对这种吼声太习惯了,当然知道这代表何意。

他笑得又邪又坏,更往欢介身上蹭去。

至於欢介,他起脚踹了吴修一下,满脸的得意。

很有机会、太有机会了,只要谷仲臣继续气下去,保证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有机会接收敖寒了。

「相公!」而仓库里,敖寒一脸无辜。

「你快把我的耳朵喊聋了。

」叫这麽大声,也不怕嗓子哑掉。

「你今天不要想走出这座仓库了。

」谷仲臣瞪著她。

「为什麽?」她还一脸单纯。

「我会叫你累得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张嘴堵住她的,并且用力压下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冲进她体内。

本来「诱情惑爱」的结局应该是这样的:「女神医」敖寒以医术扬名天下,更蒙天子收为义女,赐下公主封号。

至於那个一开始乱没眼光、役来又易容戏妻的谷仲臣,他应该是娶不到老婆,后来才被敖寒以公主之身招赘成驸马。

毕竟「夫婿」和「赘婿」之间的差别不可谓之不大,而且那是他该得的惩罚。

不过为什麽後来的结局、公主封号、皇帝、朝代……一些较具历史性的东西全被我改的改、删的删呢?答案是:中国在很久以前,医术就分科、别派了。

天哪!为什麽之前我都不知道?之后在图书馆里借了一叠医书,像是: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中医特考……翻完之後(我只用翻的,幸好我没认其到仔细去研读,不然读到完,我八成已经挂了!)原来在很早很早以前,中国医术就有内、外科之分,比加:华陀,擅长外科,发明麻沸散,可为病人开刀;王唯一是有名的针灸师;李时珍是了不起的药学专家。

而在各朝代间,医术也有分派,比加:温凉派、五行派……OOXX派。

救命!这样我该把敖寒丢到哪一科、哪一派去?让敖寒专擅一科一派?不!这样一来故事就缺少戏剧性,变成一种沈闷的叙事了,我讨厌那样。

所以我很不负责任地将所有可能具有历史争执性的东西,比如:皇帝、府县地名……能删的全删了。

然後就变成黄河泛滥的地方只有「疫区」二字为代表,不专指出哪一城、哪一镇?而敖寒,她不仅能切脉、开药,还会针灸……是超能了一点儿,但至少我没让她连开刀都来上一手对不(我还是有一点点羞耻心的,不敢办得太离谱)?再说,几百年前老古人的事了,早早成了黄土一坏,谁能保证绝没有这样一位大夫出现?没人敢保证对吧!反正当我将可能具争议性的东西都改完後,故事就变成这样了。

我觉得还挺满意这结局的,因为我让谷仲臣这一辈子都注定要活得战战兢兢的(想也知道,外有欢介虎视眈眈、内有敖寒三不五时削他一顿,这苦还不够他受吗?)!恶整我笔下的男主角是我最大的快乐,哈哈哈……PS:亲爱的网友们有福了,狗屋网站新开张,想找新书尽管来,欢迎大家告诉大家,有事没事来狗屋聚一聚哟!狗屋网址:doghouse.net.twPPS:那个、那个……那个现实中的「寒」,我说过要写你的故事,我写完了,你觉得怎麽样?通知一下吧!拜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