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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5-03-29 11:06:49

穿过庭院,对面是一长条回廊,晕黄夕阳透过罗马石柱在鹅卵石步道上洒下艳艳红彩。

迷离的景色像仙境,超凡脱俗得教人目眩;然而它唯一的欣赏者——蓝心眩,却抱著肚子蹲在地上。

这些有钱人都是神经病!一个没血没泪的尹非,还有用一亩地来建造这幢豪宅的尹老夫人都一样,一个主人、十来个佣人,居然要住这么大的地方!干么?训练大家的体力吗?可恶——蓝小姐,你蹲在这里干什么?一名路过的仆妇好奇地停下脚步问道。

我要去花房找老夫人。

虽然已经休息五分钟了,但她的呼吸依然有些急促。

老夫人不在花房哦!蓝心眩瞪大眼。

刚才我问巡逻的警卫,他们告诉我老夫人在花房啊!那已经是半小时前的事啦!原来当她在庭院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人家老夫人早移驾他处了!蓝心眩气得浑身发抖。

那请问老夫人现在哪里?仆妇望了眼手表。

这时间老夫人应该在房里休息,等著晚饭开出。

喔!谢谢。

蓝心眩忙道声谢,转回头,往大屋方向奔去。

哇!还不到门口,一声啜泣传入耳畔。

搞什么鬼?她步上玄关、打开了大门。

这情节好生熟悉,我在哪里见过……一句话未完,只见一条娇小的身影掩面哭泣著朝她跑来。

喂、喂,等一下!她才想躲,那人已一股脑儿冲进她怀里,撞得她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

对……对不起!梨花带泪的小女人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全糊在她衬衫上了。

蓝心眩痛苦地摆摆手,暂时说不出话来。

你们在这里搞什么鬼?严肃的声音插入这一团乱绪中,可不正是让蓝心眩找了个半死的尹老夫人。

小女人手忙脚乱地自蓝心眩身上爬起来,泪痕未退的小脸上还残留著过度的惊惧。

对……对不起……对……对不起……尹老夫人轻蔑地撇著削薄的嘴唇。

我你会说这句话吗?我对看护的要求是不高,可我也不想请一个只会说对不起’,其他事都不会做的笨蛋。

呜……小看护掩著脸,泪水一滴滴往下掉。

对不起……哼!比笨蛋还不如。

尹老夫人低斥了声。

你是只脑震荡的猪吗?哇!小看护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不干了,再也不干了……我要辞职啦……闭嘴!不意发怒的竟不是尹老夫人,而是被撞得差点断气的蓝心眩。

你又没有错,道什么歉?该说‘对不起’的是她!她指著尹老夫人,一脸愤慨。

尹老夫人,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事,她已经道歉了,你凭啥儿还骂人?面对她的指责,尹老夫人居然不动怒,只是无趣地耸耸肩。

是她自己笨,爱来找骂挨,怪得了谁?而她,只不过是个坐在轮椅上、成天无聊到只能拿小看护来玩的可怜病人,她有什么错?喝!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蓝心眩狠狠倒抽了口气。

那是因为她太温柔,又尊重你年纪一大把才不敢顶嘴,怎么?对你太好,你还不满啊?只会唯唯应诺的,一点儿乐趣都没有,谁会喜欢?尹老夫人这辈子给人奉承够了,这让她学得了一项经验:只会奉承的人往往没有真心。

蓝心眩咬牙给了她一记白果子,复转向小看护。

你听见啦?这人是贱骨头,不爱人家对她太好,以后你就尽量虐待她,她自然不敢欺负你了。

小看护眨眨水雾氤氲的朦胧大眼,不解的神采在其问流窜。

不明白?蓝心眩问了句。

小看护憨厚地摇了摇头。

笨蛋!尹老夫人低啐了声。

不许再骂人。

蓝心眩吼了尹老夫人一句后,轻轻执起小看护的手。

你有没有受过正统的医疗训练?小看护害羞地微颔首。

蓝心眩在心底暗叹。

造孽喔!将这样纯情的小女孩放在如虎穴般的尹家里,这不是摆明了在糟蹋人家吗?喏,你叫什么名字?湘玲,夏湘玲。

好,湘玲,我问你,当你在照顾一个病人时,你确定她得打针才会好,但她却顽固地不肯接受,这时你是要看著她病死?还是强逼她接受治疗?蓝心眩问道。

夏湘玲歪著可爱的小脑袋想了会儿。

我还是会给他打针。

这不就得了。

蓝心眩用力拍著她的肩。

对面这位老夫人正是全天底下最不合作的病人,你要顺著她的脾气让她乱来吗?当然不是,你是学有专精的医护人员,自当教会她听你的话,以期尽快将身子养好,是不?一顶大帽子扣下,夏湘玲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羞涩的神情尽去,只余一抹固执与坚毅。

没错,我是一个专业看护,怎么能让病人耍得团团转?我要努力将她的身体顾好才行。

她猛地转向尹老夫人,笔直的目光射向她。

老夫人,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的话,不能再乱来了。

尹老夫人怔仲了会儿。

想不到姓蓝的小妮子这么机灵,不愧是她选中的游戏对象,有一套!你做得到就来吧!再对夏湘玲撂下一句挑衅,她转动轮椅滑向书房。

等一下。

蓝心眩追在她身后。

老夫人,我有事要跟你说。

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尹老夫人猜得出她想谈什么。

尹非是个冷酷又难缠的男人,自然不会善待蓝心眩这空降部队,她在公司里铁定被刁得很惨,心里难免有打退堂鼓的想法。

不过她是不会让蓝心眩退缩的,等了十几年才找到一个这么特别又有骨气的女孩,她绝对要趁此机会一举挽回她失去已久的家庭幸福。

进到书房,蓝心眩焦躁地在室内来回踱著方步。

老夫人,我不得不说尹先生……他真的是个恶魔。

她将今日在公司里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混蛋相处,我想关于这趟任务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好个尹非!果然又毒又狠。

虽非自个儿所出,但尹老夫人却打心底欣赏这儿子。

不过她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尹非确实是个混帐,你知道吗?他正准备将自己的儿子送到英国的寄宿学校去,他不要儿子在身边,不想看到儿子,觉得儿子会妨碍到他。

唉!我可怜的孙子,小错才十岁,就得承受如此不人道的待遇;想当年我虽恨尹非,但起码还将他留在身边仔细教养他到成年才放他单飞,而小错……我真不知道那孩子要怎么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熬过一个如此无情的人生?尹老夫人还没说完,蓝心眩已听得泪盈于眶,待老夫人话一落,她更是抽噎得不能自已。

好过分,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世上怎会有如此无情的父亲?尹老夫人低垂螓首,状似自责地叹息道:这全是我的错,是我将尹非教坏的。

不!是尹非太坏了,他根本是个没血没泪的大坏蛋。

蓝心眩义愤填膺。

尹老夫人语气凄然,但眼里却闪着狡狯的光芒。

所以我才需要有人去将他导回正轨。

我相信人性本善,只要辅导得宜,即便是尹非,也会改过向善的。

那种连心都没有的坏人,怎么可能会变好?蓝心眩皱著眉头,早下定决心要厌恶尹非到底。

就算救不回尹非,我也要救到小错啊!他才十岁!没错,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尹错,不管大人怎么样,小孩子总是无辜的。

激情再度掌控蓝心眩的言行,此刻她早忘了要拒绝这趟任务,一心想著要救尹错这可怜的孩子出苦海。

蓝小姐,你是我孙子最后一点希望了啊!纵横商场二十余载,论到说服能力谁能比得上尹老夫人?老夫人,你放心好了,不管怎样我都会救出尹错的。

蓝心眩意气昂扬地走出了书房,没注意到身后尹老夫人那一脸计谋得逞的诡笑。

尹非,走著瞧,我不会让你再作恶下去了。

她边走、边在心里诅咒著尹非,同时思考救出尹错的方法。

那小男孩既与父亲同住,要接近尹错,势必无法远离尹非,而尹非……这严峻可怕的男人是她今生最大的梦魇,靠近他只有危险二字可以形容;如果可能,她情愿躲到天边去,再也见不著他最好。

但偏偏她无法不去记挂尹错,她也有一个小侄女,想像小若遭遇到尹错那样的不幸……她心都揪成一团了。

不管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最终同情心依然战胜了理智,她决定要搬进尹非家,不救出尹错誓不回。

位于新庄的这栋两层楼居家别墅正是尹非的家。

没有老家的宽广、华美,三十几坪的别墅布置得温馨宜人;这曾经是尹非最大的梦。

他自幼生长在一处没有亲情、只充满恨意的地方,尝够了悲伤和陷害,因此当他成年后,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满家庭。

十八岁那年,他在酒店里认识大他四岁的安娜,她青春活泼、满怀理想,出卖身体是为了实现到法国学画的愿望。

她的努力与乐观给他晦涩的人生带来光明。

因为他们都有梦,也知道要实现梦想有多么地辛苦,所以他们特别投契,爱情很快便像一把燎原的野火,将他两人一起卷烧了进去。

那时他以为安娜便是他梦想的归依了,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梦如此脆弱,只消尹老夫人动一动手指,随即轻易地灰飞烟灭。

安娜离开了他,只留下尹错,他的儿子,也是他最宝贵的亲人,但是……打开别墅的大门步入纤尘不染的客厅,尹非悲哀地看著这完全拷贝自杂志上温暖家庭装潢的屋子,它孤寂安静得像座坟常照理说家里有个十岁的男孩,屋子是很难维持清洁的,任谁都晓得这年纪的男孩是狗都不想理的调皮蛋,但他的儿子偏偏不然。

尹错早熟沈静得像个二十岁的大人,他黑白分明的大眼总闪著忧郁,他很少笑,体贴听话得教人心疼……爸爸。

一个低低的呼唤打断了尹非的冥思。

十岁的小男孩,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衫罩住他纤瘦的身体,衣服上干净得不见一点污渍,显示出他的超龄乖巧。

他的五官不似尹非那样冷硬,大概是遗传了母亲,有一股艺术家气质的飘逸俊美,但那双深邃的黑瞳里却沉郁得找不出一丝属于这年龄孩童该有的天真活泼。

尹非心脏一紧。

是他的错吗?因为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所以养育不出一个快乐开朗的孩子。

如果再将这孩子留在身边会怎么样?他稚嫩的生命或许会夭折在他手中。

小错,寄宿学校来了消息,你的申请入学已经通过,下个月就可以正式入学了。

尹错小小的身体僵了下,低下头,轻轻应了声:我知道了。

尹非看见他手中拿著一张纸。

什么东西?我的成绩单,老师说要给家长看完后签名。

尹错将它递给父亲。

尹非接过一看——满满的A。

这是当然的,尹错的成绩从未低于九十八分,老师给他的评语是:聪明安静、体贴乖巧。

为什么不是活泼开朗?他甚至宁愿老师骂尹错调皮捣蛋,也胜过这般地早熟忧郁,让他无时无刻不担心著这可怜的孩子什么时候会消逝无踪?他在成绩单上签完名后,将它还给儿子。

尹错收好成绩单。

那我去读书了,爸爸晚安。

晚安。

尹非眼望儿子的背影上楼,发觉自己的喉头梗著。

再一个月小错就要远离他的生命了,他唯一的儿子,他多么地不舍啊!然而,这却是对小错最好的决定,在寄宿学校里他会交到很多朋友,学会欢笑,他的生命里将不再只有书本;足球、马术、游戏,甚至女朋友……会陆续填满他空寂的人生,他会过得很快乐,绝不重蹈他父亲错误的人生。

当然自己会有些寂寞……不!他也有一场仗要打——蓝心眩,那个尹老夫人派来企图再度操控他人生的女人;为了对付她,他将不会有太多时间去伤春悲秋。

从今天一整日在公司的相处看来,她不是一个肯轻易认输的女人,她聪明,有主见、不人云亦云,是个独立自主的女人;唯一的缺点是冲动,一旦她的情绪掌控了理智,她就变成最脆弱的女人了。

不可讳言,对于她的机智,他是抱持欣赏态度的,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帮助尹老夫人作孽。

他这辈子已经被尹老夫人毁得所剩无几了;小时候他无力抵抗,但现在他长大了,他有能力报复,他不会放过尹老夫人的。

当然,这也包括了蓝心眩。

她们得为毁灭他的人生付出惨痛的代价!蓝心眩一手拖著行李,一手牵著她的小侄女蓝小若,站在尹非家的大门口。

太教人讶异了,还以为他的家会是另一座像尹家主屋那样的豪宅呢!但眼前的别墅却完全不同,它用黄色和米白色做主调,间杂以翠绿盆栽、矮丛,彻底融合出一股温和的宁馨气氛。

姑姑,这里好漂亮哦!连蓝小若都忍不住著迷地低喃。

是啊!真漂亮。

蓝心眩的心头暖洋洋的,几乎要以为自己错入了桃源仙境。

像尹非那样冷酷无情的男人怎么会住在如此美丽又温暖的地方?她曾经想过他住在鬼魂出没的古堡中,或者被电网所围绕的大屋里,就是没料到他的家会如此可爱迷人。

这是一个真正的家,一个能勾引疲累的旅人伫足休憩的避风港。

她是不是误会尹非了?一个会把家布置得如此甜美的男人不该是残忍狠戾的啊!她想像配得起这幢别墅的男主人,他应该有一张阳光般的笑睑,每逢假日就在小院子里陪著他儿子玩棒球;他们还会养一条金黄色的猎犬,父子俩镇日嘻嘻哈哈地陪著狗儿玩。

而穿著围裙、一身糕饼甜味的女主人……天哪!她猛地用力摇摇头,这是发了什么失心疯?她居然幻想站在尹非身旁的美丽妻子是她——蓝心眩。

姑姑,你干什么?看她发了好半晌的呆了,蓝小若不耐烦地拉拉她的手。

我们还不进去吗?喔!拭去额上的冷汗,她回过神来。

不,我们要进去了。

她伸手按下了电铃。

两分钟后,有人来应门了。

什么人?是男人的声音——尹非!怎么可能?蓝心眩瞪大了眼,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著。

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没请佣人,这屋里只住了尹非和尹错两父子。

而她真的要搬进这样纯男性化和家里居住吗?她要如何才能对抗得了尹非?什么人?里头的男人不耐烦地又问了声。

蓝心眩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

尹非,是我,蓝心眩。

门里静默了约五分钟,就在她以为她找错了屋子之时,大门豁地打开了。

尹非站在门边,他严峻的脸上阴晴不明,在外一直梳理整齐的黑发,现下凌乱地遮住他半边脸。

蓝心眩这才发现他有头鬈翘的黑发,狂傲不驯,又极端有型。

危险!她屏住气息,两脚微微发颤。

披著文明外衣的他已经够冷酷了,而当那层优雅的假装被剥掉后,他穿著无袖的背心、紧绷的牛仔裤站在那里,一股狂放、野蛮的气息毫无遮掩地向她席卷而来。

她几乎要软倒在他的脚下,为了他致命的吸引力,还有那一身凡人不该拥有的不羁。

尹非望著她脚边的行李,双唇勾出一抹阴寒的邪笑。

蓝小姐不只担任‘代理总裁’的职务,也想代理我的床伴吗?一点火苗在她心底燃起,逐渐驱逐了她体内的恶寒。

你错了,尹先生,我不是来应征你的床伴的,尹老夫人聘用我担任你儿子的家庭教师。

又是尹老夫人!她不仅想操纵他,现在连小错都不放过。

可恶!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小错只在台湾待到下个月,再来他就要去英国读书了。

这是你的想法吧?蓝心眩瞪著他。

她不该以屋取人的,还以为会把房子布置得如此温馨的男人,本性自不会坏到哪儿去;但她错了,大错特错。

恶魔不就常藉著美丽的外表欺骗世人吗?那么你的到访又是谁的想法?他绝不容许有人企图伤害小错。

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的蓝小若早已累得眼皮直往下掉。

姑姑,咱们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小若爱困了。

蓝心眩安慰地拍拍侄女的头。

小若乖,再等一会儿喔!可是小咪不想等了。

蓝小若抱著心爱的布偶猫,小脑袋已经忍不住频频钓起鱼来。

告诉小咪,它再耍脾气,今晚就不准它睡你的床了。

蓝心眩佯装起不悦的神色警告小侄女。

不要!蓝小若扁著嘴抱紧怀里的布偶猫。

小咪要跟我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尹非有一瞬间的恍然。

引起她们争执的对象,那位小咪该不会是小女孩怀里的布偶吧?她们将布偶当成宠物那样,可以拿来威胁、拌嘴?很好,既然你们不想分开,那就乖乖听话。

摆平蓝小若后,蓝心眩对尹非露出一抹坚毅的微笑。

尹先生,我想即便是为人父母的,也没有权利决定小孩子的人生是不是?我们何不来订个协议三让我教你的儿子一个月,一个月后他若仍同意去英国,我自当搬出你家,否则,你不能罔顾你儿子的想法,强要将他送到英国去。

尹错会违抗他?这是尹非作梦也想不到的事,他那乖巧的儿子这一生都不会有叛逆的行为出现的,这一点他很有把握,所以面对蓝心眩的提议,这种必胜的仗他真没兴趣去打。

不过,让她暂时如愿以松懈她和尹老夫人的注意力,方便他争取更多的时间遂行复仇大业,这倒也不错。

无所谓。

他移开身子让她们走进屋里。

你们就睡二楼的客房吧!谢谢!蓝心眩牵著小若跟在他身后走向未来一个月的栖身之处。

尹先生,这是不是表示你答应这项协议了?我答应。

他帮她们将行李提进客房里。

而且你不会逼迫你的儿子做他不喜欢做的事?蓝心眩停下脚步望著他。

蓝小姐,有一点我想你误会了,我从不逼迫我的儿子做任何事。

他两道浓眉深深地打了几个折。

我关心小错,我所做的一切事情全是为了他好。

她轻皱了下琼鼻。

典型的斯巴达式父母!尹先生,也许我得给你一个观念:儿子虽然是你生的,但他的人生依然属于自己所有,你没有权利掌控。

这一点你该去跟我那高贵的母亲谈。

只有邪恶的尹老夫人才会想尽办法要掌控他们父子。

我们已经谈过了,而她也同意小错的未来由他自己决定;如果他不想上寄宿学校,你就不能逼他去。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小错非常乐意去上寄宿学校。

起码他从未反对过。

尹非在心里加上这一句。

是吗?我很怀疑。

十岁的小男孩会不要亲情,而选择寄宿学校?除非这男孩的心生病了。

你大可以亲自去问他。

尹非退出门外,准备结束这个话题。

我会的,而且我会让他亲口告诉你,他不想上寄宿学校。

蓝心眩全身胀满了硬剌地瞪著他。

我会期待你的佳音。

他冷笑,不相信她会安好心眼。

她来一定是有目的的,也许明天他该找个机会警告小错一声,小心这心怀不轨的女人。

走著瞧!蓝心眩用力踢上大门,怒气在她胸臆里熊熊燃烧著。

尹非是她见过最自大、无情,又邪恶的男人,他表面上装得心疼儿子,其实根本不为儿子著想。

她唾弃他的虚伪,他压根儿没资格做人父亲。

她会跟他斗到底的,为了渴望亲情的尹老夫人,也为了可怜的尹错,她誓不认输!小若已经在床边打起瞌睡,她心疼地将小侄女抱到床上。

小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打从家变后就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是她这个姑姑无能,不能让她过好一点儿的生活。

不过有一点她一定能做到——她会爱小若,打心底去疼爱她,并且尽己所能让她快乐、幸福。

虽然夜已深,但她还不想睡。

今天一天发生太多事情了,让她的脑子暂时还无法休息,她打算先去泡个热水澡,也许那会让瞌睡虫记得找上她。

灯火通明的书房外,有一条纤细的身影蜷缩在门边。

尹错透过门缝静静地窥视著他的父亲,他想多看父亲几眼,因为再过一个月,他就得离开家里去英国了。

他舍不得这个家,也舍不得父亲,但他不会违抗父亲的命令,只要父亲觉得好,他愿意收拾起伤心去读寄宿学校。

从小他就一直在父亲的背后望著父亲高大如山的背影,父亲是他的偶像,他爱他,也知道父亲爱自己。

尽管他们父子间的感情不甚热络,但他就是能感受到父亲对他的爱,因为父亲总是想尽办法要让他过得更好。

但父亲看著他的眼神却始终带著哀伤,他猜测那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

所以为了让父亲快乐,他压抑自己所有的欲望,乖巧听话、认真读书、半点儿错都不敢犯,他希望他的优秀能让父亲感到欣喜。

只可惜他似乎失败了,多年来父亲始终愁容不减,而且随著时光的流逝,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如今已成一道跨越不过的鸿沟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阵稚嫩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尹错赫然回头,对上一张古灵精怪的小童颜。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看这女孩顶多五、六岁,不可能是小偷吧?我叫蓝小若,是姑姑带我来这里的。

她睡到一半,突然觉得口渴,想找蓝心眩,她却关在浴室里唱著歌,她只好自己下楼来找水喝。

你姑姑为什么要来我家?她说要来这里当家教。

家教?是父亲请来加强他的课业,以防他去了英国赶不上进度吗?不无可能,父亲总是为他想得很周到。

那你们会在这里住下来喽?对啊?姑姑说最少要住一个月。

蓝小若努努嘴。

都是你在问我,现在换我问你了。

尹错点点头。

你想问我什么?你的名字啊?他是蓝小若见过最好看的男孩,不过……她觉得他似乎不大好玩的样子。

我叫尹错。

尹错你好。

虽然是个有点儿闷的同伴,但这屋里也只有他跟她年龄较相近,蓝小若没得选择,只能找他当朋友。

我们做好朋友吧!这是小咪。

她也顺便为他介绍她最要好的朋友——棕黄色的小布偶猫。

小咪?尹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给布偶取名字的。

小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蓝小若天真地说著。

这是三岁生日时,父母送她唯一一件生日礼物,从此她珍视它如生命。

但……它是一个布偶。

尹错没有过正常的童年,自然很难了解为何小孩子会拿布偶当宝贝?啧!蓝小若轻啐一声。

你果然很不好玩!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我喜欢,把它当做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她自幼在赌场里混得油条了,伶牙俐齿,又古灵精怪。

尹错辩不过她,只好闭紧嘴巴,回过头去继续看著他的父亲。

蓝小若就没有这种好耐性了,安静不到三秒钟,又像条毛毛虫似地动个不停。

喂,你干么不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的想法差太多根本聊不起来。

说你为什么不睡觉,要坐在这里啊?实在是太无聊了,蓝小若只好自己找话说。

我在陪爸爸工作。

父亲总是很忙,很少有时间跟他相处,他不能打扰父亲的工作,只好每夜坐在书房外静静地陪著父亲。

以往他顶多只待到十点就会回房睡觉,但今天他猛然发觉陪著父亲的机会不多了,才会待到了十一点钟还舍不得离去。

为什么不进去陪?要偷偷摸摸躲在门外?而且被陪的那个人还没发现?这样奇怪的事,蓝小若还是第一次看到。

因为我不能打扰爸爸的工作。

蓝小若歪著头凝望他。

怎么她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好像要哭出来似的?你爸爸不知道你在这里对不对?尹错摇摇头。

他总是想办法安静,以免去烦到父亲。

你每天都在这里待到这么晚吗?她都已经睡了一阵起来了,他还在等,好可怜哦!今天比较晚。

因为再来就没什么机会了,他当然要想办法将父亲的背影深记在脑海里。

为什么?蓝小若是天生的好奇宝宝,一闻到奇怪的事就紧咬著不肯放。

因为下个月我就要去英国了,所以想趁现在多陪爸爸一会儿。

事实上他根本舍不得走,他好想留下来。

蓝小若难得地安静了好一会儿,深深地望著他闪著水光的眼。

其实你很想让你爸爸注意到你,并把你留下来对不对?尹错豁地转过头来,怔仲地望著她。

她为何会了解他没说出口的心事?但这对蓝小若来讲并不困难,尹错再会掩藏心事,也比不上赌场里那些狡猾的老千。

她是在那里混大的,岂会连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你这样做是不行的啦!就算你等到死,你爸爸也不会注意到你的。

我不……他想说他的心愿并没有那么宏大。

我来帮你吧!蓝小若使劲将他拉了起来。

你告诉我你家最值钱的是什么东西?小若,我……唉呀!我看你是朋友才想帮你的耶!快说啦。

朋友吗?她也许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了。

事实上,以他忧郁的个性,不管是在学校,或是其他地方都很难交到朋友的。

有感于蓝小若的热心热情,尹错突然放下戒心,手指著书房对面的收藏室。

爸爸收藏的骨董就放在里面,听说那些骨董都很值钱。

那我们走吧!蓝小若像一个发号施令的女将军似地领著尹错那小小兵,朝新目标昂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