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彻腿伤一好,任云方说什么也不肯再去风家,固执得十条牛都拉不动。
风间彻自然不会被动的等,干脆自己上门找她。
你来干什么?看见是他,任云方口气一贯的不欢迎。
她正在等原田拓人的电话,风间彻一出现,她直觉又没有好事发生了。
你忍心不去看我,只好我来看你,宝贝。
又是那种装模作样的怪腔怪调。
本来他这么装模作样,任云方总是皱紧着眉,久了大概是听惯了,又隔了小段日子没听到,她竟不禁笑起来,嗔了他一眼。
这样一嗔一笑,印证了风间彻对她的笃定;任云方嘴巴倔强,心情也许还迷惘。
但骨子里、潜意识里,对他早认定,无法不在乎他。
我很忙,你没事就快走。
任云方收住笑,板着脸说。
她忍不住朝电话掠了一眼,眼神写满期待。
风间彻没有忽略她那一眼,疑心四起,假装若无其事,但一开口,强烈的妒意却骗不了人。
你很忙?是忙着等电话吗?哼,热线传情,对吧?不关你的事!任云方一口回过去。
她和原田拓人约好三点,时间快到了,不禁又紧张地朝电话望去。
好几次,她跟原田拓人老是阴错阳差,错过彼此的电话,干脆约定时间,免得老是找不到人。
我猜得果然没错!风间彻嫉妒心作祟,意狭气窄。
又是哪个男人纠缠着你了?不,你没时间……又是那个小日本对不对?任云方瞟他一眼,不理他。
电话声冷不防铃铃大作,她心中一喜,忙匆匆地跑去接。
风间彻伸腿一勾,勾住她的脚,害她绊倒在地上。
喂?风间彻抢先接了电话。
任云方大急,纵身抱住他,想抢回电话。
狡猾的风间彻欺负她不敢大声嚷嚷,一手抵住她,一边快刀斩乱麻的说:这里没这个人,你以后不要再打来了!然后咔嚓挂上电话,粗鲁又没礼貌。
原田拓人当然听得出他的声音!他这么做,是想让那个小日本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怎么可以这样!任云方气得捶他。
她很少粗鲁得动手动脚,但风间彻实在太过份了。
你太过份了!那是我的电话!我的!我的!我的!你懂不懂?请你现在就出去,我就知道你一出现准没好事!最后这一句话,透露了她对跟风间彻之间的这段孽缘感到的无奈。
风间彻岂有不懂的道理?怒骂由她,就是霸道不肯动。
电话又响了。
这次任云方耳灵手快,抢奔在风间彻前头。
风间彻错失先机,干脆不做不休,扑倒她,死抓住她的脚。
两人在地上纠缠不休。
任云方一边摆脱他,一边爬向茶几。
风间彻起身再扑向她时,她先快了点抓到了话筒。
喂,我是!她边喘气,边急促地应声。
一边用手肘撞开风间彻意图想抢电话的手。
是的,我知道。
原田先生——风间彻纠缠不休。
他改变策略,不抢电话,却将脸凑到她脸颊旁,监听她和原田拓人的谈话。
她嫌恶地将他的脸推开。
风间彻又将脸颊凑上,她再推开,转身避开他。
他又挨靠上来,她再推。
他再凑近,欺定她分心在电话,摆脱不了他。
任云方无奈,蹙眉斜瞪了他一眼,只要他不要再捣乱,便打算随他,否则她根本不能好好、静静地听电话。
她警告似地再瞪他一跟,风间彻狡猾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她觉得不太放心,不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
云方小姐,原田拓人声音疑惑的传来。
你在听吗?喂?云方小姐!我在听!原田先生!任云方连忙回过神,顾不得风间彻恶作剧的在她脸颊吹气。
云方小姐,先前接电话的那位是风君吧?原田拓人显然耿耿于怀。
任云方愣了一下,默认了。
风君怎么会在府上?云方小姐,你跟风君在交往吗?原田拓人试探地问。
算你聪明!傻瓜!最好是趁早死了这条心!风间彻在一旁风言凉语,由于他几乎是贴着任云方的脸颊,离话筒相当近。
任云方大吃一惊,急忙捂住话筒,狠狠地用手肘撞开风间彻。
原田拓人似乎听到了风间彻的风凉话,沉默了半晌,才又说: 云方小姐,我很喜欢你,而且也对你表白过了,但是——他停了一下。
这个转折,使得任云方很突然地心狂跳一下,然后慢慢往下沉。
但是,云方小姐,你似乎不是这种想法。
我听说风君受伤的期间,你不但到西班牙看他,还留在他身旁照顾他。
这是真的吗?这件事她一直没有告诉原田拓人,因为她问心无愧,是以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特别解释的。
但原田拓人似乎相当在意,她只好解释说:这是因为风夫人的要求。
我原只打算探望他一面就离开,没想到会待在西班牙那么久……那么谣传是真的了?什么?什么谣传?莫名其妙!她和风间彻之间会有什么谣传?任云方皱眉转头看风间彻一眼。
怀疑又是他搞的鬼,但他和她一样一脸莫名其妙。
风君在赛车界也是相当负有盛名的一位车手,在本国也拥有相当的名气,他的举止活动,本国的媒体杂志竟相报导,免不了一些内幕花絮新闻。
听说,他受伤期间,完全由他一位密友在照顾。
现在,他那位密友已经搬进他的华宅,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云方小姐,恕我直言,那个密友,就是你吧?在铃鹿初见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关系不寻常,但我想是可以公平竞争的,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表白我的心意,你也接受了,没想到,云方小姐,我可以接受被拒绝的事实,但我无法忍受感情的欺骗。
我很喜欢你,这个感觉还是没变,但我没想到云方小姐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我以为你是个纯洁的女孩,没想到你如此不纯净……接下去,任云方就不晓得原田拓人在说什么了!她茫然看着前方,表情呆滞,眼睛无神,神魂似乎飘到很远的地方。
风间彻感觉不对劲,上前拿走话筒,发现通讯已切断。
任云方面无表情地挥开他的手,一言不发的走回房间,侧身躺在床上,拉开被子蒙盖住头。
风间彻满腔疑惑一直鼓动,任云方笑怒嗔怪也好,颦蹙愤怒也好,都充满生气,也在在表示着她对他的在乎。
他最忍受不了她这种无视于他的态度,但她这种态度也是她心绪对他有所忿怒误解的警讯。
他跟着她身进去,掀开她蒙头的被子,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就说出来!那个小日本跟你说了什么?她不理他,翻过身去。
他硬将她扳回来,强迫她回答。
她被逼急了,冷言冷语狠狠由嘴缝里逼出话来:他怀疑我跟你有暧昧,说我欺骗感情、不纯洁!这样你满意了吧?他真的这么说?这出乎风间彻意料之外,没想到原田拓人心胸那么狭窄。
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同的是,一旦是他真正想要、所爱的,他绝不管旁人煽什么是非、企图任何影响,他要的就一定要,爱的就永远爱,到老、到死!小日本既然这么没风度,你何必为他伤心!他不以为然地说。
实在岂有此理!他爱的女人在为别的男人伤心,而他却在安慰她为别的男人伤心的心。
我不是为他伤心。
任云方冷冷否认。
她只是意外、错愕、无法接受。
原田拓人口口声声说他喜欢她,却那样毫不留情的批评她,用的字眼那么重,什么欺骗感情、不纯洁。
她哪点不纯洁了!他不多加求证,仅靠着传达不出什么真正感情的冰冷电线,就裁决她的一切罪行。
她突然怀疑,过去几个月,他们的一切连系究竟有什么意义?当然,她更恼怒风间彻,认为他是直接、间接的真正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他,她和原田拓人会交往得很顺利。
原田拓人一直是她心中最神圣的偶像,某种精神的象征。
能认识他,进而和他交往,她感动得无以复加,却因为风间彻的破坏,她的爱情与某种生命中最重要的象征在一夕之间同时破灭。
她难过的就是这点。
因为原田拓人,她迷上了赛车,那感觉已结为一体,凝聚成她过去那些日子来生活甚至生命的精华。
现在,这一切都被风间彻破坏了,她感觉她心中存在的最美好的部分被无情的抽走了,只留下空洞。
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她无法不把一切归咎于风间彻,并深深感到痛恨。
因为那是不可弥补的。
爱情可以破镜重圆,她心中那些美好岁月的抽象象征却覆水难收,破坏了就永远无法再恢复。
即使原田拓人重新和她修好,那一切已完全变了样,回不来了!在她心中,原田拓人所代表的象征,远大过于他实体的爱;风间彻敲碎的,是理想的幻灭!真的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吗?风间彻不太能平衡。
他不能忍受任云方因为这种事冷视他。
他爱她胜于一切,不容许她这样对待他。
看着我!他强将不肯理他的任云方扳向他。
你明知道我爱你,却为了别的男人的事在伤心,我的度量没有那么好,不要存心考验我的风度!我根本没兴趣理你!任云方气愤不过,昂头坐起来,恨恨地瞪着他。
口不择言的说:请你别一天到晚把那些什么爱啊、感情的挂在嘴边,没人会相信那些烂得发霉的台词!相信你就是相信地狱,亵渎爱情的神圣!你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牵扯上你……她的嘴猛然被风间彻的吻堵住,堵断了怒气腾腾的喋喋不休。
这让她更生气,手打脚踢,一心想挣开。
风间彻不肯轻易放开她,将她压在床上,嘴唇牢牢地堵住她的嘴,以吻封缄。
他这么做,一来想吻她;再者,他实在听不下去她那些蔑视他感情的胡言乱语。
他领教够了她的鲁莽,也表现够他的风度了!再忍下去,他怕他不知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也许剥光她的衣服,也许痛打一顿她的屁股:天知道,还不如堵住她的嘴,甜蜜又少纷争。
他喜欢肉体的感觉,享受征服的快感。
强吻她的时候,她的挣扎,让他确实的感觉到她在乎他;她死不肯反应的倔强,更加强他侵略的决心;直到她完完全全、身心里外全都属他。
任云方满腔怒气,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吻而软化。
风间彻动不动就强吻她,她 跟他本来没关没系的关系,好像变成了理所当然的关系,怎么摆脱都摆脱不掉,实在真的是很恼人!小游放学回来,撞见了这幕,暗暗在窃笑。
风间彻从容大方,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任云方狠狠瞪他一眼,重新拉起被子蒙盖住头,表示不想看到他。
我看到了。
小游说。
我知道啊。
风间彻笑道。
你不付我遮口费,收买秘密吗?死要钱的小游,算计的还是这回事。
遮口费?风间彻笑得惬意。
小鬼,你也要我吻你吗?这可不行!我只吻我喜欢的女人,你还不是女人!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快掏钱消灾,如果我满意的话,也许还可以帮你说好话。
你想威胁我吗?小鬼?还早得很!风间彻笑睨着小游,却掏了钱出来。
算你聪明!小游老气横秋地嘉许点头。
风间彻含笑地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突然抬头盯着他,表情严肃的问: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强吻云方姐?她好像很讨厌你!没这回事,她很爱我。
我跟她两情相悦,偏偏那个小日本从中作梗,我只好必要时用些强硬的手段。
风间彻也学她表情严肃,似真非真。
别骗我!她崇拜的是那个小日本。
不过,我也不认为云方姐爱他,她之所以特别钟情于他,多半还是把他当作某种象征,就像你少年时大概也有过的那种心情。
风间彻恍然大悟!明白任云方为什么那样一脸的失落。
但他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重重哼了一声。
你喜欢云方姐吗?小游又问。
那当然。
世上那么多女人,我就只喜欢她。
那也没什么稀奇。
云方姐风采特殊,从十六岁到六十岁的男人都喜欢她!同性恋,不是同性恋的,也一样喜欢她,为她掏心掏肺。
我才不管那些人,她是只属于我的。
风间彻像是在宣誓,语气很认真。
房里的任云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骂他神经病。
同时也觉得奇怪,一向怪僻的小游,居然跟他那么合得来,委实不可思议。
但她是打定主意不再理风间彻这个人了,绝绝对对不再理他!从那晚的事件后,任云方对任守祥的态度既冷淡又疏离。
任守祥一直舍不掉那个女人,她也不想干涉他,各过各的,对他的事显得相当冷漠无动于衷。
任守祥却误把冷漠当姑息,竟让那女人搬进家里,正式同居。
她简直忍无可忍。
干脆不跟那女人打照面,成天往外跑,夜深人静了才回去。
然而,她又不能将小游一人留在家里,独自面对那个女人。
最后她采取折衷政策,真要忍受不住,就带着小游出去;那女人不在的时候,再留在家里。
她慢慢发现,这个家被那个女人渐渐吞噬了。
云方姐,我们以后天天都要像这样在街头徘徊了吗?小游有些忧心的问。
任云方沉吟不语。
白天,那女人一定不在,可是中午过后,她一定会来。
和那女人相处是件让人无法容忍的事,任云方只好接了小游在街头徘徊,等过了晚饭时间才回去。
她渐渐发现这办法行不通。
长此以往,小游会负荷不了,而且她需要安定安静的地方念书。
小游,她考虑过后说: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再说,那是我们的家,没道理让给那女人。
这样好不好?以后还是留在家里,不过,我们可以待在在房里不出来。
我想了想,何必因为那个女人改变我们生活的习惯呢?根本不值得!我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理会她,当她不存在。
这建议立刻获得小游的同意,决定付诸实行。
那就回家喽?任云方说。
云方姐,你看!小游拉住她,指着马路对面兴奋的叫着。
任云方随着小游指的方向看过去,眉眼跟着就皱起来。
在这两条热闹的大街上,十字交叉路口上方一座显眼的电子墙上,醒目地亮着:我爱你,云方宝贝!彻。
又是那个风间彻在发神经!云方姐,他真的很爱你呢!小游人小鬼大,窃窃地笑。
什么爱!他那是在发神经!任云方毫不领情。
她下定决心不再理风间彻,彻底不理他。
为什么?我觉得他很不错啊!云方姐,你别不老实,你喜欢他对不对?不然你不会跟他亲嘴!胡说!任云方被小游惹得脸红。
那又不是我愿意的,是他强迫我,你也看到了啊!他强迫归强迫,你如果真的讨厌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推开他。
可是你没有,你让他一直抱着你,跟他亲嘴,而且不只一次了。
小游分析得清清楚楚,让任云方无法反驳。
任云方只得耍赖,死不肯承认,说: 他的力气大,我很难挣脱。
而且我踢他打他也没有用,他硬生生强迫我,反正,我根本不喜欢他,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才不会反抗。
你说,对不对?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搞不太清楚了,一片模糊。
她很肯定她对他气恼,决心不再理他了。
另一方面,那一团模糊后的真相,她自己也看不清楚。
现在,她心情里的失落占上风,她痛恨风间彻破坏了那一切。
你想不理他也不行,算一算,他是我们间接的衣食父母。
还是小游实际,想的层面很切实。
有品格的人不会这么卑鄙的!以此要胁别人。
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他自己高尚。
小游一宇一句都在松驰任云方坚固的心防,似乎故意挑起她的不安。
任云方心里也知道没那么容易摆脱风间彻。
在赛车场和他相遇开始,她就误受了他的咒语。
醒目的电子墙,殷勤亮着显眼的我爱你,热力一百度,度度照亮这句爱情的咒语。
任云方拉开小游,不再管那句没有用的咒语。
出乎意料地,任守祥竟然在等着她们回去,而且神色还很急迫。
不过不是担忧或发愁,而是一种过度不可思议的兴奋紧张。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立刻迎上前,拉着任云方又往外走去,说:快跟我来!要去哪里?任云方甩开他的手,停下脚步。
跟我采就是了!任守祥不由分说,硬拖着她出去。
他赶得很急,无法抑制的一直加快速度。
他紧抓着任云方跟着他,为配合他的速度,任云方必须小跑步才跟得上。
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她心中十分不满。
任守祥赶不及说话,一直将她半拉半拖到MAT 的总部大楼对街前,才放开她,指着大楼问:这是怎么回事?任云方揉揉手腕,紧锁着眉朝他指的方向眺眼看去,不禁一阵愕然!心情微微烦杂起来。
MAT 总部整幢二十层楼高的大楼帷幕外围,被加饰了一层灯幕,一个大大的红桃心圈住了醒目的几个大字:我爱你,云方宝贝!彻。
就跟她和小游看见的电子墙内容一样。
我怎么知道!她放下揉腕的手。
没想到风间彻发神经发得这么彻底。
那不是指你吗?你跟大少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不然,他怎么会弄了这些灯?我什么都不知道!任云方无动于衷的掉头走开。
她真不知道风间彻在搞什么鬼!电子墙也就罢了,他居然将整个MAT 总部也弄成那样,惟恐天下不知,摆明着要陷害她!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任守祥追上她说:云方,大少爷真的对你有意思吗?他跟你表明了吗?我说我不知道!任守祥不停的追问,让任云方感到极度的不耐烦。
她快步跑回家,不管任守样在后头的喋喋不休。
她想不通,风间彻发神经,邵蓓琳怎么会跟着发神经?也许根本是风间彻霸道独行,存心陷她于不义——一定是这样的!接下来几天,她天天躲不开任守样的追问。
不知道那个女人在任守祥耳边一直咬什么耳朵,任守祥显得异常的坚持,对她追问不休,眼光有贪婪的期待。
她一概回答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对任守祥的追问置若罔闻。
她还是决定不理会风间彻,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她自己也清楚,他真要缠她,她也没办法。
但至少她可以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然后,每天花店都会送来一朵玫瑰,只有一朵,附上爱神那句过时的咒语。
他却迟迟不出现。
她简直被风间彻捉弄得神经快崩溃!他故意躲起来,就是要激她出面。
她绝对不上当,坚持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接着,各式各样的礼物开始出笼:香水、披肩、鞋子、衣裙、宝石、钻戒,每一样都同样附了那名烂得发霉的台词。
她一一退回去,连看都不想看。
那女人许是看得眼红,枕边细语一挑拨,连任守祥也看不惯她毫无节制地得罪风间彻,认为她太不知好歹,也担心因此连累到他。
你为什么要拒绝大少爷的一片心意?任守祥说:夫人跟大少爷对我们很照顾,我们要懂得感恩图报!怎么‘感恩图报’?把女儿献给他吗?任云方不留余地的讽刺。
任守祥脸色变得难堪又难看,带点口吃说:爸并不……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为你好,为你着想。
难得大少爷这么有心,你要懂得把握。
他真的是为任云方着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乖戾讽刺。
他感觉她对他越来越疏离,看他的眼光越来越冷漠——他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父女的关系恶化到比陌生人还糟。
难道他追求事业和幸福也错了吗?以前他懦弱没出息,平凡庸碌,总没人肯花力气理会;现在大家竟相巴结他,他变得有尊严,这样也错了吗?他知道他在公司有今天的职位,多少和任云方有关系。
他虽然庸碌平凡,但不至于智障;他慢慢看出来,风间彻和任云方之间真有些不寻常。
现在风间彻都挑明的昭告天下了!他不懂,任云方为什么那么固执,完全不理不睬?爸,你的事我不干涉,我的事也请你不要管。
任云方明明白白表明她的要求。
那女人插嘴说: 做父亲的都不能管女儿的事,那还成什么话!任云方冷漠地扫那女人一眼,不屑搭理她。
看看你女儿!那样子根本完全没有将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那女人推推任守祥,挑拨地说。
我只尊重值得我尊重的人。
言下之意,的确是不将那女人放在眼里。
你听听!那女人拉高了嗓门。
任守祥,你听到你女儿说的话没有?云方,你怎么可以对吴阿姨这种态度,她毕竟是你的长辈,快向她道歉!任守祥说。
道歉?任云方当它是今古奇谭,撇撇嘴,看都懒得看那女人。
她从来不曾对另外一个人类的印象那么坏过。
当年小游的母亲侵入这个家时,她顶多也只是保持距离,见了面还是客客气气的。
可是这个女人,让她看了就觉得不舒服,她实在讨厌那种跟男人咬耳朵、使小手段的女人。
我就知道我在这个家什么都不是!那女人突然很戏剧化地趴在桌上,干着嗓子哭说:我被鬼迷了心窍才跟了你,不仅什么都没有,还要看你女儿的脸色、被轻视!云方,快跟吴阿姨道歉!任守祥沉下脸。
那女人哭得震天价响,声音干干的。
任云方听得厌烦,往屋外走去。
站住!你没听到我的话吗?还不快向吴阿姨道歉!任守祥厉声叫住她。
过去温和的他,从来不曾用这种声音态度对她说过话。
更甭提是指责。
对他这种大幅度的转变且陌生的态度,任云方没感到太意外,只是连带的对他厌烦起来。
她继续朝外头走。
那女人哭得更凄厉,任守祥猛然跳上前,一把抓住她。
将她拖到那女人面前,喝叫说:快向吴阿姨道歉!这个家,有你一个对这女人陪笑跟低声下气就够了,不要再扯上我!任云方愤然甩开任守祥。
你……又辣又重的耳光,甩上任云方的脸颊。
云方姐!小游跑出来,同仇敌忾地敌视着任守祥。
爸,你怎么可以打云方姐。
任云方脸颊红肿得厉害。
仕守祥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再愧然地看着任云方,千百般的后悔涌上心头。
任云方一语不发地掉头出去。
她感到痛的不是脸,而是心。
这颗心被任守祥一巴掌打碎了!她漫无目的、有知无觉,看到的全是一片茫然。
即使风间彻在路旁叫住她,她也只漠然的投向他一眼,宛如陌生人一般。
风间彻直觉知道她大概出了什么事,连忙追上去,顾不得他心爱的爱快spyder,将它丢在路旁。
他知道以她此刻的心境,她不会理任何人,所以只是紧紧跟在她身后。
她停下,他就跟着停下;她过马路上天桥,他就跟着过马路、上天桥;她在小歇店里呆坐一下午,他就跟着在小歇店里呆坐一下午,连点的饮料都一样。
他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无法预知她的下一计划步骤。
从初午跟到天黑,他蓦然发觉,她根本没什么步骤,只是毫无目的的乱转。
然后,他跟着她拐进一条幽暗的巷子,看她走进一家小旅馆里。
等等!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抓住她。
她拨开他的手,往里头走去。
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但你非听我的不可!他将她拉出小旅馆,硬拖到巷子口。
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他知道她意识很清楚,只是感情很冷,不想理人,近乎将自己封闭起来。
他问不出所以然,也不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要他力道稍松,她就挣开他;他再去抓她,她便再拨开他,往巷子走去。
他想她大概是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
累了?想找地方休息了吗!他问,试着握她的手。
她没有拨开他的手,任他握着。
他大概猜对了。
那我送你回去。
听到要送她回去,她立刻用力甩掉他的手。
他立刻明白她不想回去,也猜想到她大概和家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他紧紧抓着她,怕她又往巷子走过去。
但这种小旅馆我可不许你待。
到我家去好吗?她又要挣开手了,他赶紧安抚她说:好!我知道,你不愿意到我家,别再挣动了。
他等她安静下来,想了一下说:既然你非住旅馆不可,要住就住像样一点的!跟我来!他带她到一家五星级国际大酒店,要了一间双人房。
本来他打算要两间单人房,想想不妥,怕她在这种近乎自闭的状态下做出不可收拾的傻事。
进了房间,任云方倒床就睡。
不能这样就睡,会着凉的!他勉强将她拉起来,帮她拉妥了被子,才扶她躺下。
他想想,应该通知她家人。
于是用商量的语气问她说:我想,最好还是通知你家里一声。
我帮你打电话回去?没反应。
他拨通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声音干干的女人。
他大略把事情交代清楚,请她转告任守祥。
那女人很突然的拔尖了嗓子,鄙夷又不屑的说:瞧她装得道貌岸然,成天摆副脸色,我还以为她有多贞洁,原来也会跟男人上酒店开房间!风间彻一脸错愕。
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我通知你家里了,所以不必担心。
他挂上电话,探头望了任云方一眼。
她没动,他以为她睡着了,不意发现她竟然在哭泣,咬着唇,不让哭声泄露出来。
他沿着床缘坐下,伸手将她扳身过来。
她不让他看她,甩开他的手。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风间彻硬是要碰她。
我就是讨厌你!任云方依然不改口是心非的倔强。
这是她整日以来对风间彻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么苛刻!风间彻气歪了!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她死不肯稍微妥协的倔强。
对付她就只有以暴制暴。
我就让你讨厌得更彻底!他霸住她,强索她的吻。
每当任云方如此倔强讲理,他特别喜欢强吻她,只有从她内心与身体老实的招认反应下,他才能看出她真正的心。
而他与她强迫和挣扎之后的结果,总是他占上风,她乖乖屈服在他的强迫下。
是不是更讨厌、更痛恨我了?他问。
她没点头也汉摇头,脸庞都被泪水糊花了。
如果想哭就哭,哭完了才有情绪痛恨旁的事。
他倒希望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哭完了情绪就解开了。
你如果讨厌我在,那么我出去好了。
他意欲起身,她却拉住他,埋头入他怀里,结结实实地痛哭一场。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赖着他,主动亲近他。
他心中溢满异样的感觉,前所未有的狂喜。
她哭过以后,等抽噎稍停,讪讪地低着头离开他的胸膛。
他立刻又将她拉入怀里,低头吻她,不停吻她。
她被动地承受,慢慢地,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老实说,你喜欢我吧?风间彻一心要她承认。
我不知道。
任云方难得这么老实。
但小游说,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跟你亲——接吻了。
那两个充满童稚戏谑的字眼,突然让她觉得难为情起来。
这表示你喜欢我、爱我。
风间彻更加笃定。
看见她脸上残存的泪痕,问说:究竟发生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了吧?我跟了你一下午,就怕一晃眼你就做傻事了。
任云方简略将发生的事说了。
风间彻略微皱眉的说:那女人的确是有点莫名其妙。
但你总不能永远不回去,那毕竟是你的家。
我已经可以自立,不需要那个家了。
需要的!除非你有另外一个家,风间彻刻意停顿,郑重地说:嫁给我,和我共组一个家。
你是说真的吗?任云方的表情显示了她的不相信。
你真的爱我吗?不是嘴巴说说而已?那当然!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你以为我说的那一切都是假的?我没有那么无聊!风间彻原以为任云方不相信他,多半是由于倔强而不愿意承认他的感情,没想到她说真的。
他想不通,他那么认真,她为什么不相信?没有理由相信啊!她说:你只是很霸道,感情、爱啊一天到晚挂在嘴边,几乎没有特殊的情境说服我相信。
那么,你现在到底是相不相信?现在的你,我相信。
这一句是最好的肯定。
风间彻想起近日那些神经失常的举动,犹有余怨说:没想到你那么忍心,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你越不理我,我越要你理我,结果你还是狠心不理我。
你根本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
之前你不是一向很霸道?我根本对你束手无策。
我想不能一直强迫你。
我追求的是与你最终的灵肉合一。
强迫不能解决,送礼就可以解决吗?任云方赧红着脸,避开那令人想人非非的四个字。
我不擅长讨好女人,不知该怎么做。
你讨厌我纠缠强迫,我只好强迫自己不去纠缠。
可是我发现,你固执得像驴,笨得像牛,对付你还是要‘以暴制暴’。
这是什么话?任云方当然不肯承认。
但也许风间彻说得对,她需要一点点强迫,一些些纠缠,才释放得出潜睡的真心,裂碎倔强的假面。
她有点庆幸,爱情的歌,她严重走调,风间彻固执乱弹,使他们合鸣成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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