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3-29 11:09:55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信是用打字的,电脑打字,七十二级的粗黑字;十六开大的白纸上只有这连串惊心动魄的潜情符;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任何文字记号。

黎湘南从桌上拿起信,手指微微在发颤。

她凝视了信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也像是在犹豫该不该将信再放回桌上;这时门突然开了,她急忙将信塞进口袋里,很快转过面对着进来的人。

嘿!高先生!她的声音异常高亢,显示她内心的紧张。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高日安轻轻关上门,淡淡扫了黎湘南一眼,指指室内的沙发,同时自己走向她站着的那张桌子说:坐!不必大拘束。

黎湘南手脚僵硬不自在地走向沙发端正地坐着。

那张沙发是经过特别设计的,可躺可坐可卧。

尽量放轻松,别太拘束。

高日安走到沙发这边来。

或许你可以试着躺着看看,它会帮助你放松你的神经。

黎湘南一迳地猛摇头。

高日安撑着下巴看她一会,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说:好吧!我也不勉强你。

对了,你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要跟我分享?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别放在心里,我会帮助你。

我的职责就是帮助你,不是吗?黎湘南瞪着高日安看了一会,看到他鼓励性的眼神,终于将口袋里那封信拿出来交给他。

高日安是她的心理医师——严格的讲,是她的心理分析兼咨询师;他是心理学家,专门研究行为心理学。

她父母离婚后,经过朋友辗转介绍将她带到他这里,说好只是辅导她重作心理建设因应父母离婚、家庭碎裂的状况;不是什么病人,所以不会留下任何病历或纪录。

也就是说,她不是来看病的,更不是来作什么心理治疗,而是以朋友,或者其他什么身分,反正是病人以外的身分来接受他的辅导而已。

但是她讨厌他,讨厌他的办公室,贴切的说是讨厌出入他办公室的感觉。

那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像一个精神有病或心理异常的人;但是她知道,她是个绝对正常的人,不管心理或生理方面。

所以尽管只是每个星期来一次,还是让她觉得讨厌;尤其高日安的办公室和她上课的舞蹈学院又正好只隔栋大厦;时日一久,让她产生制约和类化现象——看到大厦就想起高日安和精神病及心理异常,也就益发觉得讨厌。

两个月下来,她非但对高日安还是起不了好感,连学了多年的舞蹈也逐渐对它意兴阑珊。

虽然高日安一再强调,他是个心理学家,不是精神医师,主要在从事调查研究的工作,而不是治疗病人;接受她父母的委托辅导她,只是想帮助她;他从不认为她有什么必要觉得困扰的,他只是跟她聊聊天,聊聊天而已——但是她还是不喜欢。

在她的想法里,心理学家和精神医师没什么差别,心理分析更是和治疗精神病没什么不一样。

每走进高日安的办公室,她无法不联想到疯子、疯人院等那些灰沉的异象。

高日安沉默地看着信,抬起头以深沉的眼珠看了黎湘南一眼,慢慢将信交还给她,说:这封信很特别,但怎么没有收寄人的姓名?我也不知道。

昨天上完舞蹈课后回家,整理东西时,就在袋子里发现了这封信。

你记不记得有些什么人接近过你的袋子?仔细想想,储物柜,或者你在和人聊天时在你身旁的人?黎湘南侧头想了想,然后摇头。

没关系。

高日安说:也许是有人恶作剧或开玩笑,你不用将它放在心上;不过,如果再有类似的事发生,立刻通知我。

嗯,也只能这样了。

黎湘南点点头,慢慢把信撕掉。

高日安看着她冷静的表情,一时无从判断她此刻内心的感受。

他还捉摸不清她真正的心思和个性。

一个星期见面一次,每次三小时的时间,两个月下来,他其实认识她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每次的谈话,在她父母的坚持下,又都未做纪录,是以他还是掌握不了她的心思和真正的个性。

黎湘南看起来内向、安静、沉默;她不多话,有些自闭,正是临床研究上,父母离婚家庭破碎下的孩子容易产生的行为现象。

但那只是表面。

他有一种直觉,她不喜欢他,而以沉默寡言拒绝——也可以说是对她父母的一种抗议。

他明显感到她讨厌踏入他办公室的那种情绪,以及拒绝他的种种心态。

比如说,她从不肯躺在沙发上,放松情绪和他聊天,总是端坐在沙发边缘,以充满戒备的神情和他对谈;还有,她从不主动和他说话,总要他要求回答她才勉强开口。

他见过许多临床个案。

有些女孩乍到陌生的环境,一双眼大都不安的瞟来瞄去,显示内心极度的不安全感,经他委言婉语才会渐渐安下心来;有些则嘴巴不停,喋喋不休的、神经兮兮的说个不停,再再说明歇斯底里的倾向,而且敏感的,机灵的,以及神经质。

很少人像黎湘南这样,张着清澈的大眼睛以及冷静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也窥透不了任何心思。

但他知道她在排拒他,因为第一次见面,从她身上就嗅不到一丝友善的味道。

那时他心里就明白,他接下了一个麻烦。

从黎湘南父母那边,他了解到黎湘南一些事情。

基本上她不是活泼的女孩,她父母失和后就变得更阴沉,在家里成天也不说话。

学校的成绩则维持不好不坏,大抵上是中上程度,没有受到影响或改变;和同学的相处也如常没有异样,完全没有受到家变的影响;学了七八年的舞蹈也照样上课,生活上一切作息和平常没有两样。

看起来一切都还很正常;但就在她父母离婚后,她失踪了一个星期。

七天后她回家,绝口不提失踪的事,仿佛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仍照常过着日子;但就此不再去学校。

然后她父母就透过朋友辗转介绍,把她送到他这里了。

他本想拒绝,因为他不是开业医师,但禁不住她父母一再拜托以及朋友游说,只好接受委托。

一见到她后,他立刻了解到他接下了一个麻烦。

当然,他从不将黎湘南当作病人看待,也不用研究的眼光看她。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她像许多善感的少女一样,对即将发生的事有预知的敏感,进而可能采取强烈的排斥行为。

但出乎他意料的,黎湘南对他的排拒根本不是反射性的,而是根植于意识,从心里对他的反感。

简单说,她不信任他。

她从未对他说过她家里以及父母的事,他问她想不想说,她反问他有什么好说。

据她父母表示,当她知道他们离婚时,她的反应竟是点点头说离婚了?很好。

、多年的便秘一下子都泻出来了,不是很棒吗?说得她父母面面相觑,然后她就失踪了。

他还不了解黎湘南真正的个性,但他知道,她绝不是像他表面所看到的那样。

他觉得真正的她,藏了万种风貌。

她没有十七岁女孩的天真,却有二十七岁女人的世故。

有一次他叫了她的小名,她的反应竟是尖酸犀利多有讽刺。

她说:你可以叫我‘小姐’、‘黎小姐’,当然也可以连名带姓叫我‘黎湘南’;但,拜托,请不要倚老卖老,喊我什么‘小南’、‘湘湘’、‘妹妹’之类的,很恶心的。

再说,我看你没那么老嘛!而且这种怀有暗示的称呼,让人听见了,会怀疑我们的关系。

难道你的老婆或女朋友没有告诉过你吗?不要对女人说些有试探或暗示暧昧的话。

他不知道她说这些话,装腔作势的成份有多少;但这是她唯一对他说过最长,也是稍微暴露她真个性的话语。

她实在像一个谜,令人捉摸不定,而他真想知道谜底。

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好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高日安清清喉咙说。

没什么好说的,还不就是吃饭睡觉。

黎湘南耸耸肩,端坐的姿势稍为松颓。

没关系,说出来聊聊。

高日安微笑地鼓励。

黎湘南想了想,指指自己的鼻边说:对了,这几天鼻子附近长了颗好大的青春痘,又红又痛,又麻烦又讨厌。

真的吗?我看看……高日安倾倾身子探过脸看了看,笑说:别紧张,红肿已经消失了,看样子不会留下疤痕。

长痘子是青春的象征,不用太担心,放宽心就没事了。

是吗?你脸上也有那些‘青春的遗迹’吗?黎湘南面无表情地看看高日安。

以前有,但已经随时光淡淡而去。

高日安仍然笑着说:我不擅于处理‘古迹’,所以不敢将那些青春的痕迹保留太久。

哦?黎湘南眼神充满了讽刺的味道,但没有笑。

说的也是。

我看你对‘古迹’从来不屑一顾,倒是常见你小心呵护讨好一个超级后现代人造雕琢的艺术品。

是不是一个人老了之后,或者世故社会化深了以后,就不会再有初恋的心、赤子的情,欣赏喜欢自然古朴之美,而只迷恋人工化的精致制造品?这些话说得刻薄又尖酸,含沙射影,明讽暗喻,不该是十七岁单纯的脑袋说的话。

高日安很轻易就听出黎湘南话中的讽刺,也读出她眼里的那抹讥诮,知道她指的人造品是在说舒晴。

舒晴是高日安的未婚妻,长得相当艳丽。

她是舞蹈学苑的老师,不过她从没教过黎湘南。

黎湘南从小学的是古典芭蕾,后转学爵士和后现代舞;舒晴教的一直是社交舞,所以两人一直没有正式碰过面,仅偶尔在更衣室或廊上相遇。

自从黎湘南到高日安这里接受心理辅导后,她才和舒晴非正式地认识了。

舒晴人长得美,长得艳丽,但她的美丽和风情都是后现代科技的产物。

一头染过的褐里带金红的垂肩蓬松鬈发;一身迪奥或香奈儿名家设计质感剪裁均一流的名牌服饰;第凡内的珠宝饰品则衬得她通体闪闪发光;人造美品仔细雕琢过的脸粉白又柔嫩。

这种种后上帝的捏土技术把她造就得艳丽无比,直比埃及那个鼻子塌了一点的艳后。

高日安当然了解这些,但他是男人,男人就爱这些。

更何况女人的美,除了天生素颜美丑的优劣外,就在那身风情和韵味;而风情与韵味就表现在女人的打扮和雕琢上。

所以就现代的标准来看,舒晴完全是百分之百迷人的美女。

他知道黎湘南并不喜欢舒晴。

也难怪,她才十七岁,而十七岁的女孩总是很那个的:她们对象征成人世界的一切有种特有的敏感,不一定全是好奇的,有时可能是鄙夷和不屑,当然,也可能是憧憬和羡慕。

但由黎湘南的反应来看,她的感觉自是鄙夷多过羡慕,也排拒了好奇。

高日安了解地宽宥她。

尽管她有时会说出二十七岁女人的老练世故,但其实她还是一个尚未成熟的小女孩。

还有受她父母离婚的影响,也让她看待事物多有讽刺挑剔的偏颇态度。

因此,听见黎湘南这些尖酸刻薄的讽语,高日安并没有情绪上的波动。

他思及她的家庭状况,直觉认为她应该不是专为舒晴而语出讽刺。

果然,黎湘南接着又说:像我爸,贪的一直就是我妈的美貌;等她年老色衰,他得天天面对鸡皮黄脸婆,实在看不下去,就随便找个什么个性不合的理由搪塞,离婚了事。

我看过他那个后妻,的确年轻又美丽,还真与你那个后现代精制品有异曲同工之妙。

男人就是这点贱,标准的感官动物!高日安并不惊讶黎湘南会说这种鄙劣意识这么强的话,虽想引正她的偏颇观点,但她难得说这么多话,还主动提起她父母和家里的事,因此只是静静地听,并不打岔。

至于我妈,黎湘南继续说道:她也算挺有骨气的。

我爸像丢垃圾一样甩掉她,她也不吭声,反正她有事业可倚靠,也可以再找第二春。

女人如果有钱有地位有成就,男人就会像蜜蜂一样黏过来。

她跟我说了一大堆废话,总之她恍然大悟,她也要学学那些蛇腰女郎的烟视媚行状——当然,没有那么糟,我只是打比方。

她跟我说,她重新再自修,懂得修饰自己,肯定自我,看男人的眼光逐渐在改变,了解到如何和男人相处成为朋友。

我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时,安慰自己的成份有多少。

她就是不服输。

但是再怎么坚强的人,一旦遭受否定,难免会自暴自弃自寻堕落。

你就没看到她在酒吧、餐厅中找男人的那种惨状。

她也是年轻美丽过;向来养尊处优的女人,我不懂,她怎么会不顾羞耻到那种地步!可是我一点也不同情她。

黎湘南说到这里,甩了一下头发,背脊渐渐放松,靠在沙发上。

她没有认清我爸那种男人的本质,只贪图他的多情温柔,那是她瞎了眼。

他们离婚时,她一个子儿也没跟我爸拿。

她说她不要我爸的施舍,那是最起码的尊严。

她还说那是她的自尊骄傲,但我却认为那叫笨。

我跟她说她应该跟我爸拿一大笔赡养费,然后用那些钱去养一个小白脸。

她不肯听我的,我就找我爸要了那笔赡养费。

我爸倒是很大方,不过我想他一定不会让他后妻知道。

现在我跟我妈住在一起;我爸一直叫我去他那里。

我妈怕他将我拐走,成天到晚担心。

他们两是管不住我的,什么监护权,只是狗屎,那是法律上的事;不过,我是他们的女儿,当然会一直跟着他们,尽管他们离婚了。

我爸当然知道这点,他知道我并没有比较偏向哪一个,他一直渴望我搬去跟他住;但你知道,我不能丢下我妈。

我妈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我即使不同情她也必须陪着她。

可笑的是我爸那个后妻;我还没有踏进我爸家那个门,她就紧张兮兮,怕我抢走我爸对她的爱。

难怪她担心,我爸很爱我,因为我是这世上和他唯一有血缘的人,我的身上流有一半和他相同的血,甚至是相同的温度。

黎湘南说到这里,已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像是躺在棺材里一样的安静。

她轻轻启齿,说得很慢:从小我爸就是钟爱我,甚至超越了我妈。

我记得我小时,我妈还为此跟我爸吵架,骂他不正常。

不管怎样,我爸爱我宠我是不争的事实。

以前还住在一起时,他回家一定先抱我亲我,然后再亲我妈。

很多人都以为我爸对我的爱是不正常、乱伦的感情;只有我知道,他爱我,其实只是他自恋的缩影,因为他最爱他自己,而我体内拥有一半的‘他’。

他那个后妻也了解我爸对我超乎寻常的爱,对我非常惊恐,深怕我分了她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财富,是的,她担心的就是这个。

她一心以为只要她为我爸生个孩子,我爸就会将他对我的宠爱转移到她和她孩子的身上。

那个白痴!她不知道我爸除了我,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孩子。

他精液里精虫的数目和活动力异常的低,我是亿万分中的奇迹;除此之外,我酷似我爸,也不是轻易制造得出的偶然。

那个女人就是想不透。

美丽的女人通常都没有大脑,蠢得要命!我爸对她大概也厌了,没事就叫我去找他,撇下她带我去吃饭看电影到处逛。

我当然更不可能同情她,一个连自己结婚对象都认识不清的人,除了蠢,还能说什么?她贪的就是他的钱。

黎湘南说到此就住口不再说话。

她闭着眼,均匀的呼吸,像是睡了过去。

高日安注视着她像睡着的容颜,一边仔细思考着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怎么听,都不该也不像是会由一个十七岁少女口中说出;但他一点也不惊讶,好似早料到她会用这种揶揄讽刺的态度表达她的想法。

她的措辞多少也反映了这种心态。

父母离异的小孩多半敏感、多疑,对周遭一切充满不安和不信任。

有些内向寡言的人就有封闭自己、忧郁的倾向;有些则躁郁不安,神经兮兮的,仿佛举止都失常了;当然也有以逃家、旷学等所谓叛逆的行为表达不满或报复的。

而黎湘南究竟类属哪一种,就费人思量了。

她用的那些字眼,像是养小白脸、蛇腰女郎、烟视媚行、找男人、白痴、蠢,甚至精液、精虫、乱伦等,都充满了强烈的骇俗性,可是她却说得那么不在乎。

最让人惊讶的是她整个思维方式,那种成熟度,真令人怀疑她其实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

他怀疑她为什么突然告诉他这些。

他坚信她不会没有目的地让他了解这么多;不过,她既然说了这么多,他就会试着想挖掘更多。

湘南,他声音很低沉,相当有催眠的效果。

照你这么说,你很能理解你父母离婚的原因,也能体谅他们,那么你为什么会在此后突然失踪?谁说我失踪了?黎湘南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不是吗?或许我该说,你离开家一段时间。

为什么?呵呵,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黎湘南双手枕在脑后,瞟一瞟高日安,呵呵笑起来。

高日安,我爸妈要我来这里,要你盘问的,就是这个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你不是心理学专家吗?那你自己去猜啊!你总得先给我个提示吧?高日安笑笑的,并未被黎湘南的态度激怒。

他知道她有意挑他生气,但他不会上当。

专家也要人提示?黎湘南声音冷冷的,眼光如冰。

你犯不着那么尽忠职守。

他们在找上你之前早就找过好几个专治精神病的,都比你有名气。

你把我推开,他们顶多再将我塞给一个精神医师,不会对你有任何微词。

不过,老实告诉你,摆脱你我会很高兴,你比那些呆子难应付多了。

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高日安答得啼笑皆非;不过他当然不会让黎湘南知道他这种感受。

黎湘南冷笑一声,突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么多吗?正想洗耳恭听。

下星期我就不会再来了,从此我们不会再见面;为了报答你这两个月来的辛劳,索性就告诉你一些满足你。

黎湘南重新躺回沙发,双腿跷得高高的。

你比那些人还讨厌。

那些呆子的心里拿我当神经病看,至少眼神会泄露出那种观感;但你不是,你故意不用研究的眼光看我,还装得很了解我似的。

你比他们更狡猾。

你跟那些呆子都是一样的,偷窥别人的心理,然后告诉对方他是不是一个疯子。

这就是你对我的观感?高日安冷静地说:很有趣。

不过,你不觉得我们两也差不多?在我试着想了解你的同时,你也在暗地研究我。

你错了,我不研究任何人,那是你们这种人才会做的事。

黎湘南猛然翻身站起来。

我要离开了,以后我们没有再见的必要。

等等,我要跟你父母谈谈。

高日安边说边拿起电话。

你谈破嘴也是一样的。

黎湘南悠闲地倚在门边说:我爸想要我见他就必须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妈如果不希望我离开她也得答应这个条件。

不过你放心,他们会寄给你一张丰厚的支票,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慢慢和他们谈吧,我先走了!大门轻轻喀一声,开了又关,黎湘南的身影随着声响消逝在门外。

高日安那通电话迟迟没有打通。

他放下电话,朝窗外瞄一眼,耸耸肩,抓起椅子上的外衣,边穿边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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