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5-03-29 11:09:55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一样是用电脑打字,七十二级的楷体字,除了一连串的爱你,没有其他文字或记号。

到底是谁在恶作剧?黎湘南才走进舞蹈学苑的更衣室,打开提袋,就发现那封信。

刚开始她以为只是偶发的玩笑事件,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而后她开始觉得有种异样感,仿佛背后有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她原以为自己神经过敏,结果这种陌生无聊的信出现的机率越来越频繁。

她怀疑会是谁干的。

舞蹈学苑里应该没有人会对她做这种恶作剧,也不可能是她父亲的后妻;她这两天才搬过去,而这种恶作剧远在之前就发生过。

那么,会是谁?黎湘南凝视着白纸上那些斗大看起来像是音符的爱意。

那些字,一笔一划一触看起来充满了生动的美感。

她最近好玩报名了电脑基础课程班。

在各种字体的变化中,她特别喜欢这种楷体的韵感和律动美,那是艺术的结晶,代情的精华。

但是这陌生的信来得诡异,她想不出有谁会做这种事。

她凝视着那些爱你,陷入沉思,然后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双手也剧烈发抖起来。

不——她大叫一声,冲出更衣室。

怎么了?廊上许多人都被她突然的叫声和举动吓到,有人试图拦住她,但都没有成功。

她冲向楼梯,手中紧捏着那封信,一路冲下十二搂。

出了大厦,有阳光;她却觉得浑身发冷,脸色苍白,嘴唇也苍白,轻轻打着颤。

她盲目地冲撞,撞到好些路人,直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那人抓住她,皱眉问:你怎么了?这样横冲直撞?黎湘南勉强抬头,看见是高日安,方才几近失控的情绪错乱,突然一下子冷静下来。

她挣回手,咬着唇不说话。

这是什么?高日安顺手抽走黎湘南手中那封信。

那封信被他捏皱,皱纹四处,字字都成了变体。

你怎么不告诉我?高日安皱眉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再有这种事发生就立刻通知我?告诉你做什么?让你分析研究我是不是发疯?黎湘南一把夺回信。

这是第几次了?高日安平静地看她把信撕成碎片。

黎湘南抬了抬懒懒的眼皮看了高日安一眼,不搭腔也不理他。

她拍拍手,一副轻松得意的样子,像拍走了麻烦似的。

不关你的事。

她搁下拒人千里的冷漠,转身走开。

这些片段,全被摄入高倍的望远镜头。

镜头是偷窥的,隐在对面某层大厦的落地窗里头。

黎湘南没注意到高日安跟在她身后。

她没有回舞蹈学苑,也没有回家,而到黎北潇的公司。

秘书小姐说他不在。

不在?黎湘南喃喃说。

总经理夫人也打了好几次电话找总经理,但总经理没交代说他去哪里,所以……总经理夫人?黎湘南一下子会意不过来,随即明了,嘴角撇了一撇。

她打电话来做什么?不知道,总经理夫人没有说;不过,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有点急。

——其实那通电话袁丹美的语气根本是气急败坏;不过,为人属下的都懂得怎么明哲保身,以轻描淡写置身事外。

她会有什么事?黎湘南皱眉地喃喃自语,离开公司。

没遇到黎北潇,她一下子不知道往何处去,茫然无措,时间显得难打发。

她不想回去和袁丹美瞪眼相看,虽然袁丹美很可能根本不在;回她自己的家,大门深锁,处处弥漫着阴暗荒凉的气息。

她踌躇一会,正想找个地方落脚,一辆眼熟的青鸟由路中央驶过,她不禁追上前去。

她追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又极突然地回头往反方向走,再次撞上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高日安。

你干什么?黎湘南脸色霎时发白,显然受到惊吓。

高日安不明白她为什么那样吃惊,疑惑地解释:我一直跟着你,你没发现——你还好吧?脸色好苍白!希望我没吓到你。

你‘已经’吓到我了!干嘛那么鬼鬼祟祟跟着我?黎湘南口气又冲又坏,非常不客气。

关心你啊,想跟你谈谈。

想跟我谈谈?黎湘南那双眼瞳缩成猫眼一样的畏光。

她怀疑地说:谈什么?你跟我有什么好谈的?别紧张,只是随便聊聊。

高日安微笑,试图松缓黎湘南的戒心。

黎湘南神经松缓下来,怀疑的神色敛去不少,那种要笑不笑的表情就露了出来。

她仰起头半睨着眼说:聊聊?高日安,你是想泡我是不是?用这种老土的手段!可以这么说。

高日安直认不讳,笑得高深莫测。

黎湘南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点了点头,伸手挽住他说:好吧!虽然你已经不是什么芳草,而是订过婚的污浊烂泥了;不过没关系,你比寻常人有见识多了。

高日安心里却是一动,上次黎湘南也是如此般自然地挽住他,好像那是她的一种习惯。

他想想,接着问她:你也都像这样挽着你父亲吗?黎湘南淡淡看高日安一眼,摇摇头。

没有。

你问这个干嘛?又想研究什么了?她的口气也很淡,但防备的意味仍很浓。

你别像只小刺猬似的。

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高日安刻意把口气表情都淡化。

还有,你别老是对我敌意这么深。

我是个学者,不是医生,也没有研究你的意思,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有什么居心。

更何况,你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他试探地看着黎湘南,但见她低了头。

他接着又说:我们都这样手挽手散步了,应该算是朋友了吧?勉强算作是吧!黎湘南不自觉笑起来。

那是出自真心的笑,漾着黎湘南皎好的脸一种异常柔美的感觉。

高日安原是不经意的一瞥,却不自禁地深深被吸引,看呆了。

又是个从没见过的表情。

相对于黎湘南另一张忧郁的脸,这种柔美叫他怦然心动。

那忧郁惹人怜,可是这柔美叫人爱,直叫他不可自拔。

怎么了?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吗?黎湘南被高日安看得莫名其妙,讷闷地问。

高日安回过神,暗暗吃了一惊,他竟然那样失态——你长得像你父亲吧?他极力掩饰尴尬。

是吗?黎湘南浓眉一扬,千万心思在其中。

她又用很淡的口气说:气质是可以改造的,气韵由心而生。

你听我说过我长得酷似我爸,就先入为主地有了成见,以为我必定如是。

其实我长得跟他一点也不像,也不像我妈。

那天跟你说的话,都是胡诌的。

胡诌的?那——你到底想探查什么?为什么对我的事那么感兴趣?黎湘南眼底的怀疑又浮了上来。

我……高日安一时语塞,而后他像是经过一番心理挣扎交战,下定很大的决心说:我想,我是被你吸引了。

说这话时,他停下脚步专注地看着黎湘南的眼睛。

黎湘南缩回挽着他的手,面无表情说:你在勾引我吗?你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没错!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被你吸引了!高日安坦承自己的感情。

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这感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在他眼中,黎湘南应该还是个未长大成熟的女孩才对;但他竟然对她产生了感情,不自觉地被她吸引。

他自己是研究行为心理的,却剖析不了自己这种不可言喻的心情。

然而,黎湘南的反应既没有一般女孩那种脸红羞涩、似宠若惊,或欲羞还遮,也没有扭捏不安成不知所措。

她冷静地说:好吧,你被我吸引了。

但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要抛弃你的未婚妻追求我?还是只希望我陪你玩一段?你爱上我了吗?渴望和我厮守吗?高日安知道他说出那些话显得太过轻率,欠缺考虑;但他更明白那不是一时冲动的情绪,而是他经过一番心理交战挣扎后的抉择。

当然,他应该是喜欢舒晴,否则他不会跟她订婚;但他的心却为黎湘南痴狂,乃至不顾一切说出那种不顾身分的话,他并不是见异思迁的男人。

他一直明白,舒晴是因为某种理由才跟他订婚;而他是正常的男人,他的感官无法不受舒晴艳丽的美貌和性感的身材吸引。

这是他动物性的本能,他并不想抵赖,但他却深深受到黎湘南感官以外的吸引——对!从她踏上他办公室那时起就发生了,而那忧郁,只是个触发点。

他并不想替自己找理由解释自己的变心,只是试图回溯自己的感情,想找出他心情狂野的原发点。

现在他明白,他会被黎湘南吸引是因为她使他心动;而心动是因为触发了感情;而他的感情被触发是因为——也许应该用那个字眼——他爱上了她。

天啊!他真的爱上了黎湘南!他浸淫心理学多年,知道人的思想和潜意识是种奇妙的东西;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竟那样莫名其妙毫无征兆地爱上黎湘南!他觉得有一些懊恼,尤其黎湘南又那样冷漠无情地质问了他那些话。

他当然不会对她剖析他爱上她的历程,更不会告诉她他之所以和舒晴订婚,只是基于一种感官的吸引。

她批评他是污浊烂泥,大概也是在讽刺他这种受感官诱惑的动物性本能。

告诉你这些话的确没什么意义,你就当我没说过。

高日安低下头,踢踢地上的碎石头。

他现在无法理直气壮说述他内心的感情——就是说了,黎湘南也不会接受——可是他那种踢碎石的无意识举动,隐约显出他内心的不安和他在意黎湘南对他的感受。

你打算怎么做?跟她离婚吗?黎湘南突然显得有点焦躁。

高日安有些意外地抬头。

离婚?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跟她结婚。

他皱皱眉。

不过也差不多,势必要跟她解除婚约。

别说了!我不要听!黎湘南边摇头边后退,情绪有些不稳。

湘南!高日安急忙抓住她,安抚她说: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你别激动!黎湘南的情绪激动得太突然。

高日安内心闪过一丝模糊的感觉,但无法连缀成印象,只是有种莫名的忐忑不安,像隐忧,却没有具体的线索方向。

六十米宽的马路对面路边上,静静停着一辆火红的火鸟。

漆艳的车身反射太阳光,刺眼逼人,隔着马路望过去,像火一样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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