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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25-03-29 11:09:59

黄昏的太阳跌进黄沙的尽头去,吹着风沙的市井街巷,竟诡异的有种大凑荒烟的味道,说不出的一股荒凉。

夜才刚落,崔府的深宅大院,即使已经点上了灯,也显得堕气阴森,散发出一股霉腐味。

什么?从厨房中传出一阵碗盘跌落摔破的惊愕声。

姬宫艳一脸惊愕不相信的望着厨房管事的婆娘,喃喃摇头说:不——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答应——看你做的好事!竟敢把碗盘都摔破!夫人要是怪罪起来,看把你卖了都不值这个钱!婆娘望着满地的碗盘碎片,气急败坏,嚷嚷地催唤一旁的小丫头,叫说:小榴,你死人啊!还愣头愣脑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把地上收拾干净!婆娘一副盛气凌人,吊着三角眼,破口大骂后,恨恨地转向姬宫艳,指着她鼻子,恶毒的说:你敢说不答应?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是个奴才。

你这个身子,由里到外,哪一寸不是主子的?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这件事,三夫人说了就算,根本没有你说话的余地!三夫人?姬宫艳眼神阴阴的闪了一下,脸色苍白起来。

你是说这件事是三夫人决定的?——不要——我绝不答应——你还嘴硬!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婆娘一肚子气恼,使劲地拧着姬宫艳的脸庞,啐她一口说:哼!三夫人都已经说了,这件事你不要也得要。

她斜睨着脸色发白的姬宫艳,带几分嫌恶,阴声说:我告诉你,三夫人还说了,如果你敢说不答应,就将你卖到窑子里去,省得留你这骚蹄在府里风骚勾人。

你自己想,看是要乖乖地听三夫人的话,发配给兴旺当婆娘,还是被卖到窑子里合算,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又用力摔了姬宫艳一下,姬宫艳白嫩的脸庞立刻凝出紫瘀。

婆娘妒恼又嫌恶,夹杂几分酸溜溜的口吻,说:也不知道你究竟使了什么狐媚功,竟将兴旺那傻子迷得死死的,尽给三夫人送礼又包红包,千拜托万拜托,求三夫人将你这骚蹄子发配给他。

哼!你倒好,一下子就飞上了天。

兴旺好说也是账房的外甥,吃穿不愁。

真不知你这狐狸精是怎生对他灌迷汤的!姬宫艳咬着唇不说话,翻眼一瞪,使劲将婆娘逼近的恶毒嘴脸推开,掉头走开,不理婆娘在她身后哇哇大叫。

像婆娘这般鄙俗的人,眼界就是这么低下短浅。

这样就叫她对她嫉妒得眼红了!看看婆娘把个账房的外甥捧上了天!她才不肯嫁给赖兴旺那种猥琐的奴才呢!绝不!她绝对不从。

她要做她自己的主人!她要逃——逃?这念头蓦然一闪,她呆了一下。

天涯迢茫,她能跑到哪里去?但难道真的就要那般乖乖的嫁给赖兴旺那种猥琐俗鄙的男人?不行!她喃喃对自己摇头,蛰伏在狭窄幽层的房间里。

她要赶紧去找陀老头,然后看该怎么做,再想办法——啊!她目光一闪,清绪兴奋起来。

程七!他答应过要帮她,她怎么没想到!她兴奋的走来走去。

等夜深入睡后,她就溜出去找陀老头,再伺机找程七——她来回不停地走着,思绪千回百折;房中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

她连晚饭都没吃,却不觉饥饿,慢慢靠近桌子,摸黑点燃了一烛灯火。

火光袅弱;她推开窗,流进了一窗的春寒。

窗外碧天如水,夜云轻飘。

宅墙外,巡更的更夫敲锣而过;清脆的声响,惊飞了枝上的禽鸟。

起更了。

姬宫艳喃喃自语。

等夜再更深一些,她就可以行动。

她朝天色里一眼,正想关上窗,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暗中深处似乎有谁在窥探着。

谁?她探头出去。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宽心笑一下,怀疑自己太多心。

她约略将随身的衣物收拾好!正想剪暗了烛火,房门这时忽然喀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她反射地盯着房门,张大了眼睛戒备着。

谁?她喝问,有点惊煌。

嘘!是我……房门被推开,贼挤进来一墩肥胖的人影。

烛火微弱掩映下,崔大户涎着满脸的肥肉,两顿腻着鄙琐贪婪的狎笑,老鼠小的眼睛色迷迷地盯着姬宫艳,在她身子上下溜转。

老爷?这么晚了,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姬宫艳一颗心绷紧起来,悄悄退了一步,声音却漾箸如钩的笑意。

嘘……崔大户连忙伸出手指比住嘴唇,示意她噤声,朝门外察望,窥听暗里的动静,再小心地掩上门。

然后转过肥胖的身体,搓着手,一步一步贴近姬宫艳,发出淫秽的腻笑声。

我来看你啊!我的心肝小宝贝……细小多肉凸的小眼睛。

贼溜溜地瞄着姬宫艳,贪涎地想咬她一口似,边发出哦哦的呻吟似的不堪入耳的喘叫声。

来!过来我这里,我的心肝小宝贝……我想死你了!早也想,晚也想……崔大户一步步逼近,从浮肿的眼泡里射出多欲的色光。

老爷,你——姬宫艳被逼得一直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屋角,再无退路,心中焦躁着。

怎么这么不巧!崔大户竟在这当口跑来,让她穷于应付。

她心里急透了,表情却一派冷静,不动声色,使着绥兵之计,娇声说:你好大的胆子哦,老爷。

你这时候偷跑来这里,难道不怕三夫人知道吗?嘘!别提她!崔大户停下肥胖的身体,脸上挂奢淫秽的笑容,盯着姬宫艳,像盯着已到嘴的猎物。

来!我的心肝,过来啊!崔大户满嘴淫秽,猛不防扑向姬宫艳。

让我亲一个吧!心肝,你可真把我给想死了!姬宫艳心里暗暗惊叫一声,连忙伸手抵住崔大户倾迫过来的肥胖身体,撇开脸躲避他凑近的肥肉大嘴。

却风情的横他一眼,佯嗔说:哎呀,讨厌!老爷你别这样嘛!我不这样,那你要我怎么样?崔大户长得似一团肥墩的肉堆,身手却意外地十分敏捷。

他看准标的,又一扑,攫住了姬宫艳。

我想做什么,你心里还会不清楚吗?嗯?我的亲亲小姬儿!我对你早也想,晚也想,可偏偏三娘看得紧,教我对你一腔的火热没处收拾。

现在可好,她居然要我答应将你发配给兴旺那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哦!姬宫艳略嘟了嘟嘴,撒娇不依。

却悄悄用手肘顶着,不让崔大户再靠近,且暗中使劲摆脱崔大户那不断侵略向她的肥厚多肉的嘴脸。

我当然不答应!兴旺那家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吗?这可是你说的。

可别到时候让三夫人把我发配给兴旺!不会的!你放心!我的心肝姬儿宝贝——崔大户哦哦的叫着,发春一般淫浪又下流。

我看你就跟着我,我把你收进房中。

你说好不好?姬宫艳眨动限,似笑非笑。

你没骗我吧,老爷?你不怕三夫人吃醋,把这整座宅子拆了。

不会!不会!来,我香一个!崔大户肥肉般的嘴又要凑向姬宫艳。

姬宫艳脸庞一低,避开这个纠缠,说:你好讨厌哦!老爷,就只想敷衍人家。

你真要有心收我进房,就做给我看,光是嘴巴说说有什么用呢!我怎么会敷衍你!我保证,我一定收你进房。

来,让我亲一个!我的心肝姬儿宝贝。

你不知道,我每夜、每夜都想着你,把我给想死了!讨厌啦!老爷。

你这样要是让三夫人撞见,可就糟——她不会知道的。

崔大户涎着脸,挟搂住姬宫艳,一直企图亲吻她的嘴。

我的心肝小姬儿,听我说,我保证我一定收你进房。

今晚就让我们先乐一乐,等生米煮成熟饭,三娘她想反对也太迟了!别这么急嘛!姬宫艳百般闪躲,却又欲拒还迎地,暗中使力将崔大户往门口推。

娇低着声说:我本来就是老爷的人,只要老爷肯将我收进房,一切当然没问题。

嗯……她低低嗯了一声,给崔大户一个媚眼。

不过,今晚不是时候,被三夫人撞见了就不好。

再等等,找一天你再来……嗯……又一声低嗯,低得荡人心弦。

我等不及了……崔大户猴急地又要扑上去。

突然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截针细般大小的枯枝,打在他脸上。

哎哟,谁打我?他捂住肥脸,猪嚷般叫起来。

怕引来门外的注意,连忙压住声音。

姬宫艳觉得奇怪,四下望了一眼。

独烟袅袅,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清清如水的夜空中,星子密殿。

斗柄西倾,夜在流逝。

时间不多,黎明已不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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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版本*夜鹰咕咕的叫,似乎在奇怪深夜中这忽然出现的陌生人影。

人影就站在姬宫艳房窗外不远的阴暗处,一动也不动,英俊的脸孔不知因为何故,痛苦的忸曲着;一双碧绿的眸子发出幽绿的荧光。

怎么会这样?他不相信!但……听到的一切,让他痛心极了。

不该是那样的!有看沙漠炽焰一般炙热眼神的姬宫艳,不应该如那般,不应该是那种无耻低贱的女人。

现在,你都亲眼看到了吧,流火?这种不惜一切逢迎攀附的女人,值得你为她心软吗?这种女人太低贱了,你不要再迷惑了。

他身后更深的黑暗中,传来冷酷如冰的声音。

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只有鬼王闇才会有的、不具任何感情刻度的冰冷阴森。

闇王?煌流火怔怔看着鬼堂闇走近。

流火,鬼堂闇伸手搁在他肩膀,阴邪的眼神竟一反常态地露出一些感情的温度,想收服什么似的带企图。

你我就像兄弟一般的长大,你心理在想什么,我很清楚。

你对姬宫艳放不下,被她所迷惑。

不过,现在既然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不过是个低贱无耻的女人,你应该不会再感到迷惑,清醒了吧?不!不是这样的!煌流火绝望无声的呐喊。

那种痛苦大怪异了。

不仅将他的心撕裂,更将他整个人扭曲——他不懂!是因为不知不觉中,对她滋生的情愫吗?他怎么会爱上这么寡廉鲜耻的女人?但为什么?他就是爱她——他对她的不忍、关心,就是因受爱她——流火,鬼堂闇逼近一步,要逼煌流火无退路,你别忘记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一向很理智,懂得进退分寸,别让我对你失望。

我明白,闇王。

煌流火抑住发抖的声音。

他的心就算是被撕成碎碎片片,对他来说,鬼堂闇的命令还是最绝对的。

很好,我已经派人投帖,邀请信和神巫女到堂院作客,届时,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怎么做。

鬼堂闇一步一步,无情的将煌流火推入另一重更深的痛苦中。

他硬生阻断煌流火对姬宫艳的情意,无情的将感情视作一种手段与诱饵。

煌流火面无表情,感觉好似僵化了。

鬼堂闇靠向他,深深盯着地,低沉而缓慢地说:我要神巫女,流火。

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一定都要得到神巫女。

你不会让我失望吧!流火?煌流火抬起双眼,如常平板无起伏的语调,看不出内心的表情。

你放心,闇王,我一定会将神巫文弄到手。

鬼堂闇唇嘴一咧,一霎时整张脸似乎裂成两半,无声的笑开。

因为无声,那笑容感觉更加的诡异阴森。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折断一截树枝,捏在掌中搓碎成一丝一丝的细屑。

去吧!流火。

别辜负了我对你的寄望。

煌流火背对着锁着姬宫艳在内的那扇小轩窗,头也不回的走了。

鬼堂闇却反而像雕像一般,凝住不动。

他慢慢摊开手,跟着又用力握住,看也不看——连头都没抬——随手一扬,将手中被搓成针般细小的枯枝朝窗子射去。

姬、宫、艳!缓慢而低沉的从心田深处吐出这三个字,再一字一字揪入心口。

然后,他越过一座假山,消失在黑夜中。

请遵守晋江文学城的各项规则,以支持晋江的维护!哎哟!谁打我?崔大户捂着那张肥脸,嘎嘎的叫痛。

半边脸竟肿得像猪蹄,嘴巴也歪斜。

这个突然帮了姬宫艳的忙,她趁机将崔大户住外推,压低声音,说:我看你还是赶快走吧,老爷,可别让三夫人发现才好。

她急着摆脱崔大户,这场小混乱,来得正是时候。

你别急着赶我走,我的心肝小姬儿——崔大户刚刚莫名被打了一脸痛,色心还是未改,两只肥手一攫,又扶擒住姬宫艳,一脸垂涎。

张大着嘴,吐着一些喘息,夹杂着不清不楚的淫声秽语。

嗯……我的心肝小宝贝儿……我想死你了……我只要想到你嫩嫩白白的……嗯……你别害羞……我会对你很温柔的……唔……聪……他一双手不停在姬宫艳身上游移,硬将她压在床上,扯开她的衣襟,肥嘴直往她白嫩的颈子侵凑过去。

你别过来!放开我——姬宫艳顽强抵抗,百般挣扎。

你不必害羞!崔大户满脸油光,嘿嘿淫笑着。

你是第一次是不是?别害怕,我会很温柔的,绝不会弄痛你……别紧张,放轻松!这种事尝过了一次以后,你就知道它的美好。

我保证,一定会让你觉得很爽、很舒服的,让你爱死它!等你尝到了那种舒服的滋味以后。

就会反过来求着我要了……不要!放开我!姬宫艳大叫起来。

她拚命挣扎,双手朝四处胡乱摸索,摸到了一把剪刀,握紧了,毫不犹豫地往崔大户肩头刺下去。

啊——崔大户叫痛,放开了她,低头察看伤势。

跟着抬起头,狰狞地逼向她,叫说:你这个贱婢!竟敢伤害你主子,看我怎么整治你!他猛地又扑向姬宫艳,将她扑倒在地,狠狠撕裂她的衣襟,表情淫狎狰狞。

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你们这些奴才就是贱!看大爷怎么收拾你!啪啪赏了姬宫艳两耳光,跟着用力又是一撕,撕掉她大半的外衣,露出里头的亵衣。

住手!姬宫艳眼光发狠,狠狠盯住崔大户,眼里充满忿愤与说不出的后悔。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开始她就应该伺机逃走,根本不该跟他虚与委蛇。

挺泼辣的嘛!崔大户一双肥泡眼热起来,跨骑在她身上,双手使劲不休地撕碎她的衣衫,嘴里一边发出淫邪污秽的笑声,从喉咙深处里呻吟荡出来。

越辣越好!我就是喜欢泼辣货,像三娘那样!你现在拚命反抗,等会尝了那滋味……嘿嘿,你可就会倒过来求我——呸!姬宫艳狠狠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崔大户狠地又甩了她一耳光,打得她嘴角渗出血,跟着用力又是一撕——这是在干什么?赫然一声愤怒的斥喝爆裂开来。

三夫人带着一干丫环和婆娘,满脸怒容地出现在门口。

崔大户惊吓住,呆了一呆。

姬宫艳趁机逃出他的掌握,差愤的抓拢住衣襟。

夫人!你怎么还没安歇?崔大户讪讪的,延着笑脸,小心地讨好他的三房妾,面色却不无可惜的偷瞄了姬宫艳一眼,到嘴的肥肉硬生生给飞了。

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看姬宫艳衣衫不整的模样,三夫人丹凤眼几乎喷出火。

夫人,你先息怒,听我解释。

崔大户矮低了肥胖的身子,一副无辜的模样。

这贱人说有事要找我商量,要我到她房里来,我不疑有诈,就过来了。

谁知道这贱人竟然撕裂了自己的衣裳,引诱我,要我将她收进房里;我不答允,她便——我没有!姬宫艳激愤的大叫。

三夫人看那光景,其实心里早明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但见崔大户对姬宫艳那垂涎的模样,先就满腔怒气,而姬宫艳虽衣衫不整,却更显出楚楚可怜的风姿,连额上那丑陋的黥印看起来都不那么碍眼了,心里不禁涌出一股嫉忿,妒恨填膺。

她上前猛刮了姬宫艳两耳光,抓住她头发,一阵踢打叫骂说:你这个贱人、狐狸精!竟敢背着我勾引主子,还妄想爬上高枝——哼!别作梦!奴才就是奴才!夫人,请息怒,不必跟这种下贱的奴才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多划不来。

我看,就将她发配给兴旺那厮便罢。

哼!这贱人胆敢诱惑主子,哪能那么轻易就便宜了她!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趁机彻底把姬宫艳这杂草拔掉,难保哪天崔大户不又打她的主意。

三夫人向来视姬宫艳如眼中钉!正好籍机拔除。

只见她怒气冲天,大声喊说: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我拖下去好好打一顿,吊在柴房。

等几日,叫外头的人进来,把这贱人领去卖到窑子去!是!几名婆娘立刻将姬宫艳拖了出去。

将姬宫艳关在柴房里,吊起来毒打了一顿。

婆娘下手毫不留情,一鞭接一鞭,姬宫艳被打得皮绽肉开,清丽白净的脸庞全是一条一条的血痕。

三夫人且吩咐将她吊上一夜,不准任何人给她东西吃或水喝。

如此骚动了半夜,姬宫艳几乎被打得奄奄一息。

等一干人散去后,柴房的门突然被偷偷掩掩地打开,闪进来一个人影。

宫艳!那人轻声叫唤。

姬宫艳勉强睁开眼,看清楚竟是努安。

她咬咬唇没开口。

她被打个半死都没吭一声,满心是仇恨的火。

宫艳——努安正想向前,有脚步声接近,他赶紧找个掩蔽躲藏起来。

一个人影在柴房窗口前探了一探,竟是那赖兴旺。

随即有另一个脚步声接近,厨房管事的婆娘声音悻悻地响起,说: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死心吗?这骚蹄子连老爷都敢勾引,倘若你真娶了她,只怕也只是娶进一摊祸水。

这下可好,惹恼三天人,将她卖到窑子里去,看她再去勾引谁!可惜哪!赖兴旺贪图色欲,念念不忘姬宫艳清冷绝人的美。

纵然被打得血痕斑斑,他看她还是散发着动人的风韵。

可惜什么!婆娘压低了声音。

你那点心思还不简单。

等她被卖到窑子里,有钱的就是爷,你大摇大摆的进去,还怕她不温顺的跪在你脚边,舔你的脚,对你好生伺候,任由你摆怖!赖兴旺像是突然给点醒,淫邪的笑说: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聪明。

嘿嘿……不过,现在先让你好生伺候我吧——他又淫笑两声,然后声音低了下来。

四下只听得婆娘吃吃笑着,嗯哼地哼着,然后声音越远,终至被寂静吞噬。

这两个家伙!看哪天我好好整整他们!柴房外突然传来崔宝钗刻意压低的啐声,怕吵人注意。

她推开柴房门,脸上挂着笑容,心情似乎很愉快。

看着被打得皮绽肉开的姬宫艳,啧啧摇头,好像很同情,说:真可怜!被打成这样,我娘也实在太狠了些。

不过,这也要怪你自己不好,谁叫你要引诱我爹呢!你应该知道,我娘最忌讳这个了!姬宫艳闭着眼,不理她。

崔宝钗撇撇嘴,又笑说:你假装没听到也没关系,我是来告诉你,听说澄堂院要为澄王选妃,殷方邦境里只要家有未婚的女儿,不管身份高低,婢奴也不忌,都可缴报生辰八字,看谁能和澄王合婚配。

可惜,你是没机会了,你就要被卖到窑子里去了!崔宝钗越说越得意,掩嘴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了幸灾乐祸。

姬宫艳突然睁开眼,跟着轻笑起来,虚弱的关系,笑声很无力,但仍听得出夹在笑里的嘲弄讽刺。

你笑什么?崔宝钗沉下脸。

姬宫艳睨睨她,腮旁仍挂着极为讽刺的笑。

说:你以为你就有指望吗?大小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不过,就算你比起殷方中一些普通平凡人家的女儿条件要好上百倍,但比尊贵、比容貌,你比得上神巫女香郡主吗?而且……而且什么?崔宝钗俏脸一阵青一阵白。

而且,我听程大人说过,澄王其实并不喜欢你这种成天只能待在房里、见不得一点风霜的大家闺秀。

你想澄王是何等人物,见识自然不同于贩夫之辈。

我看澄王对偶然与他邂逅的女子的印象,恐怕都会深过你这种大家闺秀。

我原本是打算——说到这里,姬宫艳一副说溜了嘴的猛然打住。

你原来打算如何?崔宝钗不满的追问。

打算偷溜到澄王别院,来一个‘不期而遇’和‘邂逅’是不是?姬宫艳没有直接回答,不知是不是有意地,语藏玄机,说:我相信以澄王的见识,一定不会嫌弃我的出身,而且,还会对我多一分可怜也说不定。

躲在暗处的努安,听得暗暗皱眉,不明白姬宫艳故意挑衅崔宝钗到底有什么用意。

而且,澄王哪有什么别院。

什么不期而遇、邂逅——他简直搞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你别作梦!崔宝钗冷笑一声,狠狠瞪着姬宫艳。

你现在被吊在这里,哪儿也去不成,能做什么?而且,我也绝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

你等着吧!最后一句话,重重地咬出来,似乎含着什么决心或意图。

姬宫艳望着崔宝钗盛气离开的背影,在暗里冷笑,笑得很诡异。

宫艳……努安走出躲藏的角落。

姬宫艳没有回答,像是昏死了一般垂着头。

宫艳——努安着急地奔过去。

姬宫艳蓦然张开眼,冷冷地看着地。

你也是跟他们一样,来羞辱我的吗?不!我是——努安急着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别误会,我不是——我只是……你没事?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担心?姬宫艳扯扯嘴角,心里又冷笑。

努安对她不错,她一直是知道的。

但谁为了谁——她是不相信这种话的。

她深信,人都是自私的;口口声声说为了谁如何如何,说这句话的前提其实都只是为了自己。

死不了的,多谢你的好意。

她心中快速盘算,收起一点冷漠,留了一些余地。

努安沉默一会,抬头说: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宫艳。

老爷一直对你有非分之想,三夫人也不是不明白,却——他叹口气。

我真没用!眼见你受这种罪,却没有力量帮助你——姬宫艳眼神亮起来,睁大眼睛俯视着努安,目光紧紧攫住他。

努大哥,如果你真的有心帮我,那就请你帮助我逃开这里吧!这——努安退缩起来。

怎么?你不敢?你也是跟那些人一样罢——不——努安低叫一声,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好,我帮你——他上前解下姬宫艳,费了好一些力气和工夫,才除开她身上绑着的棍子般粗大的绳索。

努大哥……姬宫艳有些不相信,看看自己自由的手腕。

嘘,别出声,跟我来。

努安带着她,蹑手蹑脚的,穿经后院,往后门走去。

等等!经过厨房时,她找了一些灯油,引了一把火,延着贮藏库的方向洒油点火,火舌极快窜烧起来。

走吧。

她对目瞪口呆的努安一笑,转身朝后门快步走去。

崔家这般对待她,她只不过还他们小小的一把火,算是很客气了。

失火了!穿过后园时,前头巡夜的家丁发现火光,大声嚷嚷起来。

姬宫艳血污斑斑的脸噙着丝丝的笑,显得既快意又诡异。

什么人!站住!突然一声暴喝,他们的形迹被发现了。

宫艳,你快走!我帮你挡着——努安慌忙地推着姬宫艳,叫说:快!再往前朝左转个弯,就是后门了。

快!快走!站住!不许逃!吆喝声很快由四下包围过来。

来人!有个丫鬓放火逃走了!顿时,崔府的灯火纷纷燃起。

匆匆乱乱的一群人忙着救火,又忙着追赶逃奴。

努安奋身挡住那些家丁,一边回头不断喊说:快!宫艳!快走!家丁乱棍殴打抵挡的努安,狠狠将他打倒在地上。

姬宫艳迟疑了一下,只那么一下,狠狠咬牙,转身逃了出去。

崔大户赶来了,气急败坏的大声嘎叫说:给我打!狠狠的打!这死奴才,竟敢帮那贱婢放火私逃!来人!快给我追!将那贱婢给我追回来!没有时间再犹豫不忍了。

姬宫艳狠狠又咬牙,忍住浑身的伤痛,迤逦着脚步在黑夜中拚命奔逃。

她原是满怀希望的,但现在,她怕她等不到希望了。

她踉跄地回头——追赶的家丁,就在她身后不远,紧追不舍;个个手持棍棒,不断吆喝,就像在追一只狗。

她没想到努安那么好利用。

如今,她也顾不了他,彼此都只能自求多福了。

快!就在前面!快追!追喝声近在耳边了。

姬宫艳心慌起来,看不清前头的方向,盲目碰撞,眼前蓦然一黑,跌倒在地上。

什么人?竟敢大胆冒犯——一个充满力量、威势的声音,沉稳地响起来。

姬宫艳抬起头,这才看清楚,她慌乱间似是冲犯了一护驾的行列。

那轿子红漆金顶,前后左右各有两名佩刀的护卫随行,气势极不同于平常。

她眨眨眼,看清楚了站在她身前喝问的那武将,赫然竟是程七。

程大人!她紧绷的心一宽,如在黑暗中乍见光亮,紧抓住程七的衣摆不放。

你是?……程七纳闷着。

姬宫艳浑身是伤,脸上又血迹斑斑,青一条紫一块,他竟认不出是她。

但看她伤成那个样子,本能的蹙紧双眉。

我是姬宫艳,程大人,你不记得了吗?姬姑娘?程七大吃一惊,连忙蹲下身扶着她。

你怎么浑身都是伤?是谁将你——话没说完,崔府那些家丁已吆喝着追上来。

在那里!别让她逃了!一伙人围簇上来。

大胆!程七大喝一声。

你们是哪家的奴才,竟敢如此放肆!那些家丁被他大声一喝,又看他的仪态非凡,全都吓得退开,不敢去碰姬宫艳。

发生了什么事?轿中传出一声温和有力的询问。

信王,这一群不知打何处冒出的奴才,恶形恶状、仗势追赶着一名弱女子——轿廉被掀开,澄堂信从轿中走下来。

头戴着澄金冠,身穿一袭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鞋带。

他淡淡扫了众人一眼,温和中带着魄力,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崔府众家丁的领头,壮起胆子。

回答说:澄王,小的们是崔大富崔老爷府中的家丁,奉主人的命令,追拿放火私逃的婢女回府。

他指着姬宫艳。

就是她。

她放火烧了贮藏库,趁机脱逃了出来。

澄堂信随着将目光掉向姬宫艳,见她衣衫破烂、浑身是伤,一张脸满是血污,眉头不禁就皱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走近她,态度温和。

姬宫艳……姬宫艳怯怯地抬头,声音很柔弱无力。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遇见澄王,崔大户还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但不巧,却偏偏在这种时候遇见;她黥形未除,且又满脸血污和瘀肿扭曲,内心不禁觉得有些懊恼。

姬姑娘,你不必害怕,澄王会秉公处理。

程七扶起姬宫艳,不敢放开手,怕一放开她,她就栽倒下去。

程七,你认识这位姑娘?看着姬宫艳那受伤动物般惊恐慌乱害怕的眼神,澄堂信不禁又蹙起眉,目光锐利地扫向那群家丁。

那群家丁慑吓住,不敢出声。

程七扶着姬宫艳上前,说:我和姬姑娘曾有过一面之缘。

这些人说得没错,姬姑娘的确是崔府中的婢女,不过……他蹙蹙眉,倏然转向那群家丁,语气严厉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姬姑娘怎么会全身都是伤?家丁领头壮胆回说:这不关我们的事。

她身上的伤,是因为她勾引老爷被三夫人发现,又用利剪刺伤了老爷,才受的惩罚。

她不但不服主人的惩罚,反而怂恿一名家仆努安一起放火私逃。

小的句句实言,请澄王和大人明察。

姬姑娘?程七冷静明理,并不急着袒护娘宫艳或下断论。

转向姬宫艳,似乎在询问她的辩解。

他们说的没错,我是从崔府中逃出来。

也的确用剪刀伤了崔大户。

但是我没有——没有什么?没有放火?没有引诱崔大户?她咬咬唇,聪明的留一截玄虚。

她不喊冤,也不叫屈,可怜中透着无奈,反而教人动容。

澄堂信默默凝视她片刻,看清看仔细了,辨视出她前额被血污污盖住的黥痕,剑眉不禁又是一蹙。

看样子,这个姬宫艳吃了很多苦。

这黥痕,默默说明了女主人对她的妒恨,什么勾引之说,许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脱下蟒袍,亲自为姬宫艳披上,引起了众人的意外。

姬宫艳一脸受宠若惊,似乎很不安,他对她微微一笑,回身说: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得很清楚。

就说姬姑娘澄堂院要了,不能随你们回府。

有什么不满的话,到澄堂院来说吧!崔府那些家丁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开口阻拦。

程七。

澄堂信将姬宫艳交由程七照料,不再理会那群家丁,矮身坐回轿中。

姬宫艳微低下头,藏在血污的表情背后,突地诡异地那么一笑。

暗夜的气息温热,她胸口忽然一紧,有股温暖、潮湿的味道,猛袭向她,逼得她几乎不能喘息。

她心中一惊,看看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无尽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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