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莎莉缓缓起身,冷笑依然挂在嘴角,丝毫没有挫败的颓沉。
照刚刚的情形看来,纳西斯绝对不是普通的地球人类。
她要大胆做假设,也许她会押对了!她绝对要毁掉他们,让他们体无完肤!她拍拍衣服,调整好呼吸,然后以最高贵优雅的姿态走到他们面前。
别以为你们胜利了,事情还没结束呢!她抬高下巴,脸露酷容。
纳西斯在这里可以生存多久?你们妄想一辈子长相厮守吗?哈哈!秋梦天,你想过异星体之间,生命彼此的差异没有?还有,我相信科学家一定对外星体的存在感到非常有兴趣。
大概你也知道,某些狂热的科学份子,是怎么看待这些外星有机体的。
你知道,凭世纪集团的财力,结合那些科学家的脑力,想要使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是多么简单容易的一件事,再见了!两位,愿上帝保佑你们长期厮守?哈哈哈哈哈……纪莎莉这番没头绪的话,让秋梦天的心猛然一跳。
是这样吗?纳西斯会是……她不禁看了纳西斯一眼。
哈哈哈!纪莎莉又嚣笑个不停。
秋梦天,你在怀疑什么?难道纳西斯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身分吗?刚刚你也看到了,他是多么的‘不寻常’啊,恭喜你了,秋梦天,有着这么一个外星情郎。
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们的爱情结晶会长得什么样?你是会先生下一颗蛋,再孵化它呢?还是产下一条蛆虫,看它蠕动,吐丝结蛹?哈哈!很有趣是不是?还有呢!你们能长相厮守多久?一辈子吗?一辈子又是多久?二十年?!五十年?不!不会那么久,到时候你会变老变丑……嘿!纳西斯也会变得跟你一样老丑吗?如果纳西斯想家了,想念他的故乡怎么办?哦!我忘了!你可以移民星球,当个外星人……你……银光又起,纳西斯显然动了怒。
不可以!纳西斯!可恶!笑声扬长而去,秋梦天握住门把,碰一声,关上了门,两人静静凝视着。
她浮起了笑容,拉住纳西斯走向厨房,撒娇说:你吃过饭了吗?我刚好在准备晚餐,你就回来了!她浓缩了时空,抹掉刚刚发生的那一场不愉快。
纳西斯也浮上笑容,回应她的笑。
他看了看流理台,卷起袖子说:我也来帮忙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别问我!你知道的,对这些东西我根本生疏得很。
哈!那当然啦,你就只会吃!你怎么可以这样毁谤我?看招!秋梦天顺手搭起一掌叶片,贴在纳西斯的后颈上。
嘿,你!君子动口不动手!为防纳西斯报复,秋梦天赶紧跳开,找些冠冕堂皇的话,堵塞纳西斯的动作。
可惜纳西斯不吃这一套,他逮住她,也贴了一叶菜片在她的后颈。
笑声氾滥纠葛。
甜蜜而温馨的最后晚餐。
席罢,他们手牵手,齐上顶楼天台。
夕阳正要下山,火红一轮,燃烧也似地染遍了西天山头。
好美的世界!秋梦天忍不住感叹起来。
不!世界并不美,只是你的心觉得它美。
这有什么差别吗?当然有差别。
那是因为你的心在变化,而不是世界在变化;是你的心情在发酵,而不是这天地起波样。
‘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强词夺理!这世界本身即是变化美丽的奇景,而我们的心也因而感动,因而变化。
哦?是这样吗?纳西斯突然低低吟语: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梦天,你就是我唯一钟爱的烟景,我全部的世界。
听着纳西斯这样表露,秋梦天觉得幸福至极却反而低吐出一声轻叹。
我们,离幸福很近吧?她叹息说。
嗯,很近。
纳西斯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
那就好,这世界是那么的美丽……红红的太阳终于下山了。
余晖却仍眷恋大地不舍,百般风情卖弄。
两人倚着墙头,光自中间穿过,将他们棱角分明的轮廓偏射成一张感人心弦的印象派画作,却又泼墨出清寂、地老天荒的孤单,有种寂莫的冲动。
你爱我吗?纳西斯突然这样问。
你早知道答案的。
不!我不知道,我要听你亲口说。
黄昏的明星,乍然颗颗冒上清空。
云淡风清,美丽的夜晚,已然垂吻着大地的每一寸肌肤。
而风中凝语的,是泄了心事的慌张。
我问过你这个问题吗?秋梦天问。
短暂的沉默后,纳西斯闷闷地回说:没有。
那就是了。
我们一直都在等待,等待对方主动作出那承诺。
梦天!你爱我吗?纳西斯。
爱。
我一直在等你这么问我,回答我,你爱我吗?梦天?是的,我爱你。
秋梦天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一句承诺。
誓言上入了天听,头顶的星光羞涩地眨动。
举目望去的这繁星点点,越过光年,传达而来星球温亮的白热。
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千言万语闪灿在彼此的眼波中。
然后,秋梦天轻轻低吟了一声说: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纳西斯神色微微一动,也低声问道:你呢?梦天,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秋梦天垂下脸,良久才缓缓吐气说:你说那个梦是真的,是你的意识在跟我交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因为我必须让你知道我真正的身分。
纳西斯走到她身旁。
那时你的意识明显地排斥我,潜意识却深刻记忆着我的存在。
我必须唤醒你的记忆,只好利用你意识沉睡的时刻,用精神波和你交流。
你以为是在作梦,事实上却是我透过你的脑神经组织,将一切输入你的记忆体。
那,梦中的一切……秋梦天脸红了,那个梦,那些逼真的有如真实的肤触……都是真的!纳西斯低下头看着秋梦天。
在梦中,我告诉你的一切都是真的,还有那些热情,也都是真的。
你怎么可以对我那样做!秋梦天不禁掩脸叫了起来,羞死人了!!因为我爱你。
纳西斯温柔低沉地回答:你对我热情的反应,证明了你心中对我的感觉,可是那还不够,你一直在犹豫着,我必须听你亲口说出来,确定你的心完全向着我。
为什么?别急,我会慢慢告诉你。
那你……你真的不是……不是……秋梦天又困难地吞吐着,纳西斯替她接续上:不是人。
啊!可是我跟你一样,他又说:是有生气的生物。
吸收日精月华,以求登仙之殿——这是你们的传说。
事实上,我的确仰赖吸收星球的能量光芒,加速再生的能力,并且因此产生生命的动力。
那么,你也跟我们一样,有生老病死吗?是的,我会死亡,也会受伤染病,也有繁殖后代的能力。
不过,由于宇宙动力磁场,能源差异的缘故,在这里,我的躯体并不会钙化,生存期也比你们的平均存活率高了五百倍。
你来这里多久了?二轮宇宙年。
纳西斯转换了方向,靠在秋梦天身旁。
以R-r 星系时间计算!大概相当于六十个地球年。
六十年?可是我遇到你至今,也不过才十三年!没错!我迫降到β-3行星才五分之一轮的宇宙年。
不过,在我的座船爆炸之前!我一直在R-r 星系间,从事探测侦察的工作。
等等!秋梦天连连摇头。
请你用一些我听得懂的名词。
什么是R-r 星系?β-3星球又是什么?R-r 是我们各星舰,对于在银河边境这颗小恒星的称呼,就是你们称的‘太阳’。
R-r星系指的就是你们的银河系。
β-3星球,则是指水蓝的地球。
我懂了。
秋梦天连连点头。
你们的科技发展已进步到足以让你们做这样的星际飞行?也不尽然。
纳西斯神色黯淡了下来。
我们座船的飞行,是利用宇宙震荡突破五度空间的磁带,可是宇宙磁场的改变,重力也就跟着变化,座船经常会被震到宇宙黑海。
一旦被震入宇宙黑海,那就永远回不去了,除非运气好,遇上流星群撞击,或者新星爆炸改变磁场重力。
基本上,星际飞行仍埋伏着危机重重。
你说你的座船爆炸了?我开启自毁装置让它爆炸的。
那时我在w-4 星球附近,正想利用宇宙震荡来结束飞程,却遇上了小流星群,我怕被震入宇宙黑海,只好毁掉座船,利用爆炸推力,乘坐宇宙小艇来到β-3星球。
你就是那时被我撞见的?不!我坠落在一处海域。
宇宙艇坠成残骸,沉入深洋中。
由于磁场重力的改变,我的身体可以浮在气流中,然后我发现陆地,发现支配这星球的生物。
利用精神波的探测,我约略知道这个星球的大概,又过了大概两次满月的时间,才遇见了你。
秋梦天抬头瞪着夜空思索。
事情实在是离奇又不可思议。
你有同伴吗?她问。
有。
纳西斯回答,跟着抬头对空,有份寂寞感伤。
不过他们可能都已被震入宇宙黑海了。
命运吗?秋梦天转头看着纳西斯。
否则宇宙浩瀚,相逢的机率这么渺茫,她却和这异星人在这宇宙的边界相遇了。
相对于宇宙的无限,生命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与神圣?有机体与无机物之间的消长,摆在大宇宙中比照,永恒最后会选择那一方?出谜的司芬克斯,他会有什么答案?秋梦天轻轻甩头,问纳西斯: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纳西斯转头面对她,黑眼眸对黑眼眸:纳西斯。
裴度拉米流。
克罗艾伊星斯帝洛。
秋梦天望着地,久久不能言语。
我找的,原来是你!她低下头微笑,笑得有点迷离。
这东西是你的吧?她取出颈中星坠,刹时银光四射。
果然就是他!和她命运交系的,她一直不解的那个谜,那谜底,果然就是他!纳西斯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凝视啊!是恋人最好的眼波。
秋梦天低声问:为什么会是我?你为什么选中了我?因为你收了我的信物。
信物?星坠?秋梦天由疑惑而恍悟。
信物上有我的印记,经过这些年,它已深入你的组织中,如果我不能得到你的心,那我……怎么样?秋梦天不解地问。
在我们的星球上,印记是生物体的组织记忆来源,可以说是生存之精。
所以,如果给了某个人印记,就代表两人之间最洁净亲爱的关注,那是生命之信。
事实上,印记是不能随便离体的。
一旦将印记给了对方,如果不能使对方的心向着自身,使彼此的精神波交流成一体,那么,失去印记的生命体,就面临被消灭的危境,他会因为丧失吸取星球能源的力量而枯化。
所以,我将印记给了你,代表我的决心;但如果不能使你的心向着我,让彼此精神交流成一体,在你成人后的第一个满月,我就会因气虚而枯化。
我不断想唤起你的记忆,你却将它封入潜意识层中,我只好趁你意识沉睡时,闯入你的意识层和你交流,而你却一直以为是梦。
什么?如果我的心不向着你,你就……可是这种事不能勉强的,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不爱你的话,那你岂不……唉!你太冒险了!纳西斯沉默地摇头。
我爱你,我不后悔!秋梦天看着他坚毅的神情,心中深深受着感动。
所以你一直不让别人接近我,对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缘故?纳西斯深情地看着她说:我用尽了一切的手段不让别人接近你!包括孤立你,冷淡你,威胁企图接近你的人。
甚至和别的女人交往,放浪形骸,想挑起你的妒意;又撩拨作弄你,为的都只是想系住你的心。
可是你真是个没心肝的人,我方法都用尽了,你还是无动于衷。
幸好‘夜梦’泄露了你的心事。
想起那个梦,又不禁让秋梦天脸红。
她避开纳西斯的嘲弄,尴尬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纳西斯却摇头说:怎么说?告诉你我就是你记忆中那个会吃人的鬼?是你梦中那个夜魔?还是,我是个异星人,但我想要你当我的新娘?不行!他又摇头。
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我不能冒险。
真相已然大白了。
纳西斯就是她梦中的那个银鬼,异星球来的银色夜魔。
秋梦天的心中又喜又忧。
命运的三女神,果然在跟她开玩笑。
他们是相爱了,然而,真相大白以后,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你怎么不回去?你们星球的人,难道没有人出来找寻你们?她顿了半晌,才开口说。
回去?纳西斯竟然笑了,比哭还难看。
我们是TP100 志愿先驱号的拓展前锋。
我们这一群全是你们所谓的科学家,专事星系的探测研究。
搜索舰也许会在星系间漫行寻找我们,但是宇宙浩瀚,他们并不知我们散落在那个星系中。
联络不上他们吗?纳西斯缓缓摇了头。
很难。
他说:我的座船已经炸毁,所有通讯设备都没有侥剩。
宇宙磁场又不断在改变,加上地球重力的影响,精神波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这么说,你永远回不去了?秋梦天的声音颤抖了,为纳西斯的遭遇感到遗憾难过。
也不一定,纳西斯即安慰她,温和地笑说:也许还有机会也说不定。
座船爆炸前,我发出了求救信号,念波会在宇宙频中摆荡,也许搜索舰会截收到,那样,我就有回去的可能了。
知道纳西斯是为安慰她才说这番话,秋梦天因而越是为他感伤。
真要等到那时候,多少年过去了?他一个人孤寂地流浪在这处宇宙的尽头,毫不清楚同伴的下落,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故乡?每当夜幕垂临,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眺望这片片星空?秋梦天觉得有种复杂的心情在翻搅拨弄。
是脆弱?她的心,为纳西斯升起一股暖流。
纳西斯。
裴度拉米流。
克罗艾伊星斯帝洛。
她不自觉地,喃喃地念着。
纳西斯激动地看着她,心口也缓缓升起了一股暖潮。
镜头渐渐拉高拉远,异星相逢的两个人,倚着墙,望着星空;夜墨颗粒粗大,渲染晕黑,加框成山水;两帕身影,糊拓成泛着浓浓旧日情怀的风景。
你的星球在哪里?从这里看得到吗?很遗憾,以肉眼是看不到的。
我们的星系远在银河系外,距离地球三百万光年。
事实上,我们最先的计划是探测L-a 星系,离R-r 星系最近的一个星系,也就是你们说的大麦哲伦星云,结果撞上流星群,我们只好改变航道,进入银河系。
看到没?那颗星,在西天那边对!就是那颗!那颗星很像我们的母星体,我称它作‘克罗艾伊星斯帝洛梦’,距离地球七十六万光年。
纳……你已经知道我真正的身分了。
你,还会爱我吗?秋梦天欺身攀墙,半个身子挂在墙头外。
你还打算吃我吗?她没头没脑的问,眼睛晶亮,看不出是在开玩笑。
纳西斯微微一笑,却问道:你答应当恶魔的新娘吗?秋梦天身子一震,慢慢挺直了起来。
她轻声说:你给了我印记,不是吗?纳西斯贴身近秋梦天,伸手触在她的脖颈上。
秋梦天颈上的印记闪闪浮现发出了银光。
那光,由脖颈扩展成圈,廓圈住秋梦天的全身,呼应着纳西斯周身的银光,两股光交融,融合成一颗星球。
四下悄然,他们之间,爱意静静地传着,情话悄悄地谈着,满天瑰丽的星光作见证,一地灿烂的灯火为盟人。
然而,这个夜,却是他们幸福最终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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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进来。
在世纪集团总部的一处特别会议里,纪莉莎一脸寒霜坐在高背旋转椅上,背对着门口,临窗注视昏空的云朵。
五年了,他们失踪整整五年了。
这五年来,入骨的恨,不断地啃食着她的细胞。
她运用世纪的财力,组成了一个秘密的搜捕小组,誓必毁掉他们方肯罢休,可是经过五年的搜索,仍然是一场空,他们就像是隐形的生物,凭空消失在这世界中。
莎莉小姐。
叫马唐的人走进来。
纪莎莉旋转着高背椅,回身面对着马唐。
她冷冷地说:马唐,有消息了吗?是的,莎莉小姐,找到他们的下落了。
马唐恭敬的回笞。
纪莎莉霍然起身,脸孔因兴奋而潮红。
找到他们了?在那里?太好了!快!快说!在一处荒僻的小村庄。
是我一个手下踩到这条线的。
马唐说。
很好!纪莎莉回复了冷静,重新坐回高背椅。
召集你的手下,我们今晚就出发。
记得把武器准备好,尤其是麻醉枪,我要抓活的。
可是,莎莉小姐,才对付那么一个小角色而已,何必动用那么多的……住口!纪莎莉喝了他一声。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快去准备!是!马唐不敢再顶抗,恭敬地退下。
纪莎莉阴沉地盯着重新被带上的门,阴毒的微笑,慢慢由嘴角扩散到整个脸庞。
太好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纳西斯,秋梦天,我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爱情若是得不到成全,最是容易让人因此生恨。
而恨,便宛如蛇般地盘旋蛰居在人心头最软弱、最易受煽动的那处角落,时时磨亮着它的撩牙,狠狠张口地咬下,给原本无菌的心肠,注入一剂最剧烈的毒液。
纪莎莉的心,此刻已完全被仇恨的那毒蛇给盘据支配了。
五年来她日夜所想的,就是怎么才能抓到纳西斯和秋梦天,报复他们两人所带她的羞辱和痛苦。
她发誓要毁了他们,现在,这一刻终于即将来临……她要将纳西斯一寸一寸的刨开,就像是实验的动物那样,活活的解剖他,研究他他是个异形,不是吗?她绝不会对他同情的。
至于秋梦天!她要一刀一刀地划花她的脸,让她生不如死,备受折磨之后,再丢到海里喂鱼。
她要让他们两个死了也不能同在一个椁。
哈哈!她又阴毒地笑了起来……夜色渐渐地沉默,公平地笼罩每个角落。
在纳西斯和秋梦天初相遇,小村荒芜的溪边,秋梦天正依偎在纳西斯的怀里。
野草仍长着,一样是月明,一样有清风,唯有满天的寂寞不相同。
秋梦天倚着纳西斯,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声。
如果能让她选择,她宁愿选择两个人温馨的天地;生活在桃花源里,顶外洞天,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欢喜无忧地过完千年万年。
可是,命运总是爱跟他们开玩笑,为了躲开纪莎莉疯狂的威胁,她内心的忧虑与日俱增。
她会老。
纪莎莉那席话并不是单纯的危言耸听。
她的确会老。
然而,流年自疏指间漏成记忆,青春在尘埃中老去,纳西斯总也不老,依旧闪着两人初相见时,耀眼的光采。
而她,在纳西斯细心呵护下,美丽娇艳的如同一朵玫瑰,明显地展露出成熟美丰的风采。
只是,当她的美艳亮丽盛开过了以后呢?她势必要渐渐花残老去。
这是两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假装遗忘了,并不代表真正就消失。
有一天,她总是会老的……看!流星!啊!满天的流星雨!还记得吗?我们最初相见的那个夜!秋梦天低低地问。
嗯。
那时我才七岁,那么小!而现在我已经长这么大了。
但是你依然如同当初那身的耀人……别再说了!梦天。
纳西斯知道秋梦天想说什么,阻止了她。
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唉!秋梦天叹了一声。
我们抵抗不了事实的,不是吗?肉体会老,当我与草木同朽时,你仍然一如往常,在我坟上献上一束玫……梦天!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秋梦天再深深叹息一声。
纳西斯并不真切了解她内心的恐惧。
红颜怕老,不许人间见白头,她只怕到最后,两厢厮守的甜蜜,变成了残酷的讽刺。
有时她会怀疑,当她的躯体幻化成骨灰以后,消失在时间空间的涛流以后,上天诸神啊,怎么来替他们解释那曾互许过的两颗真心?生固然可喜,死也未足可悲。
堪不破的是,那丝丝情意,那缕缕痴迷,他朝遗忘落化成墙头上青石的苔痕,孤寂地对着攀岩而上的爬藤唏嘘地呢喃。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还算好,最不堪的是,情人的眼,睁睁地看着花残老去,凋零谢亡。
这对秋梦天来说,是非常残酷的。
唉!她轻轻又叹了一声,更加紧偎在纳西斯怀里。
纳西斯身形却突然一动。
纳!秋梦天不解地抬头。
嘘!纳西斯示意她别出声。
静夜中,隐约传来人声的吆喝。
是她吗?秋梦天的声音微夹着一丝无奈。
纳西斯神色凝重,牵起秋梦天低声道:别出声!走,跟我来!蓦地一声枪响,从他们身旁啸贴飞过。
啊!秋梦天不禁低呼一声。
她的呼声,引来了许多条暗影的围包。
在那里,别让他们逃了!砰!砰!砰!枪声又连响了数声,惊动了许多正在沉睡的鸟,纷纷展翅朝林梢圆月的方向飞去。
快!别让他们逃了!纪莎莉激动地抓住马唐,恨恨地说着。
前方突然起了骚动,有人回头大叫:老大!快来!纪莎莉奔过去,兴奋的大叫:抓到了吗?她用脚踢了踢在地下捧着心脏痛苦呻吟翻滚的两人,却发现是自己的手下。
怎么是他们?猎物呢?莎莉小姐,那家伙真的很邪门,跟个怪物一样,通身发散出银光,头发还是银色的……老大!底下一人叫唤着马唐。
马唐趋前上去,地下两个人已经没气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那小子用什么伤了他们的?马唐咆哮道。
先前那人搔头,表情有种惊恐。
马唐沉吟了一会,看看四下弟兄,沉声说:既然如此!家伙带了没有?带了!好!干掉他!为小黑和阿麻报仇!众人纷纷拿出实弹手枪,抛下了麻醉枪。
纪莎莉见状大声喝斥:你们在干什么!我要抓活的!莎莉小姐!马唐摇头。
那家伙太邪门了,麻醉枪对付不了,我必须为我的弟兄着想。
你看,小黑和阿麻被他做掉了,我不能冒险。
……好吧!抓到他们,死活不计,一律犒赏一千万。
纪莎莉阴狠的说。
听到没?弟兄们!大家注意了!干掉那对狗男女!草野里,纳西斯拉着秋梦天,快速地朝溪边另一头的野林奔去,银发在月光下闪耀,天人一般地传奇。
秋梦天咬着牙,尽力配合纳西斯的速度。
她知道她成了纳西斯的的负担,可是她也知道纳西斯绝不会抛下她,便不肯说什么你赶快逃,别管我之类的瞎话。
她只是尽全力地奔跑,尽量减少纳西斯的负担。
可是,枪声却始终在他们身后不远的距离咆哮。
那些人拿他们当猎物在追杀,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啊!秋梦天突然觉得脚踝一凉,尖刺痛触的辣烧,钻磨着她的脚。
怎么了?纳西斯停下脚步问。
没什么!秋梦天摇头。
我们快走吧!纳西斯知道她在隐瞒,俯身察看,发现她的脚被树枝刺伤了。
很痛吧?来!我背你。
纳西斯担心地说。
快!在那里!后面追赶的脚步又接近了。
秋梦天不再思索,攀着纳西斯的颈背,让他背住奔跑。
纳西斯如御风而奔,可是背负秋梦天在身上,毕竟是一种负担。
追赶的人和他们渐渐拉近了距离。
在那里!马唐大叫:快!李柱,你带着拐王从旁边包抄过去,阿坤和黑狗从右边围堵他们其他的跟我来!枪声又砰砰地响,子弹从秋梦天的身旁、头上贴发而过。
这些人完全像是疯狂的野兽,嗜血的屠夫!突然,秋梦天觉得背身一凉,有颗细小的东西穿入她的体内。
很痛,那感觉又像是有无数的炸弹在她的体内爆炸成碎片,片片嵌入她的血肉里。
她觉得身上的血似乎都要从背身的那阵冰凉处流泄而光,吸走她全部的力气。
她突然觉得好累,紧掌着纳西斯脖颈的双手,慢慢地失去了附着的力量,软软一松,身子从纳西斯的背上倒了下来。
梦天!纳西斯大吃一惊,搂抱起秋梦天,却发现她满身的血。
梦天!他又叫一声。
纳……我好冷……秋梦天试着露出一朵微笑,却只开了半朵,便僵在她失血的脸庞上。
梦天……在那里!马唐大喝,紧接着,砰然的枪声不绝于耳。
纳西斯不假思索,将秋梦天抱入怀里,跃身飞向天空。
老天!那是什么怪物!那些人全部看呆了,发什么呆!还不赶快开枪!马唐大吼。
几十把枪朝向纳西斯开火不停。
子弹像带翼的毒铅,颗颗嵌入纳西斯银光耀天的身躯,殷红的血,滴滴延落成一条血色的河,连搭着夜空中天那一道迷蒙有如薄雾的光带。
妈的!让他们给逃了!马唐抬头看着渐远的身影,遗恨未消地狠声说:不过,老大,还是让他们挂彩了。
看!黑狗狞笑地说。
走吧,向莎莉小姐禀报去!满月依然安静地挂林梢,并未为刚才人间的这一场厮杀有着什么变动,只是静静地,将她的光华传洒到每个角落——溪边,草原,野林中。
梦天!你振作点!纳西斯全身血迹斑斑,他自己的血,由秋梦天身上染传过来的血混溶交黏成一处处血污。
秋梦天睁开眼,看见纳西斯周身银光逐渐在消弱,又看见他满身的血,忍不住流下泪说:你受伤了?纳西斯费力地将她搂进怀中,靠着树干,深情地看着她。
这一刻,终于完全是属于他们的了,在这深山野林中,绝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们了。
梦天,我爱你!秋梦天的眼中,又滴落无数的泪珠。
我也爱你,纳!她深情地回答。
血花像落红,从他们身上伤处不停地汨流出来,滴滴成河。
意识逐断在远离他们而去,可是这一刻,他们心里却觉得无比的幸福与祥谧。
看!流星呢!来不及许愿了。
可是满天的流星雨作见证,为他们灿烂美丽的生命,深情动人的爱情,留住了永恒的清丽。
来吧!再看一眼最后的流星雨。
满天的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