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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2025-03-29 11:10:50

第二天,太阳移照到中天时,我才起床。

打开窗子一看,那景象真是叫人惊心。

晴空蓝艳得像油彩,彷佛手一抹,就可沾上黏手的颜料;而烈日如聚光灯一般,孤悬在油彩当中,凝聚了所有的炙热与光亮,稍一探看就立刻头昏目眩起来。

周旁的日晕一环,染晕着虹的七彩,也是赤焰一般不可逼视。

空寂的巷道,静无人车马喧,远处人君移转,一切动作都像是慢格播放的影片,惊悚至极,却发不出一句声响。

整个感觉好像时空都静止了,所有的景观全被凝入一种静寂中,一丝风也没有,连空气都像是被凝住了。

所谓永恒——我开上窗,重新躺回床上,却怎麽也再睡不着。

随便洗把脸後,再套件衬衫,就往楼下冲出去。

还是户外的感觉好,人群在走动,车子在滑动,小水沟的水在流动,各种声响霹雳啪啦地在震动,处处充满生命力,让人感觉自己的确是在活着,在蠕动着。

刚刚那种永恒的感觉真可怕,什麽都是静止的,一点也没有流动的生命力,感觉上像人迹绝寰的废墟。

夏日午後是最多这种令人错愕起时光步调的景象。

总是这样,多情惹得多愁,多愁惹得多忧,到最後不快乐垫了底,日子又开朗不起来。

我甩甩头,在一处露天咖啡座坐下来,难得在台北街头看得到这种欧洲的景观。

还好,沿着店檐延搭出了一座顶篷,遮去了炙热的阳光,否则,这种浪漫也着实叫人吃不消。

Waiter在一旁等得不耐烦,我还是研究了老半天,才点了一杯冰咖啡和夹蛋三明治。

街头风景没什麽好看,咖啡既不香也不醇,三明治更是索然无味。

我喝了一口冰水,咬了一口三明治,就对着远处天空发呆。

发什麽呆?一双手在我眼前摇晃着。

我循着手往上看,那唇鼻、那眉眼,那笑容、那身影——沈浩!我叫出声来。

竟然是这样子的重逢!偶然——真是的!沈浩!我又叫了一声,他在我对面坐下来。

Waiter走过来,他点了一式的冰咖啡和夹蛋三明洽。

还是五年前的沈浩,也许更成熟更漂亮了。

我叫沈浩,你果然没忘记。

他含笑说。

往事如烟,恰似池畔波光粼粼,这时节,又到了下水的泳季——我幻想过无数次美丽心动的相逢啊!怎麽这重逢,一点惊心的震撼都没有?!什麽时候回来的?我问,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凄凉。

情到浓时反为薄,激动过後,再颠覆不出什麽更为沸腾的热情。

五年,叫我等得太久了。

虽然这当中,我的语音是抖颤的。

上星期。

他回答,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这些年——还好吧?还好,还好,还好!到底要怎麽样才算是还好?我没有辩法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麽?我问沈浩,这是我五年来最大的疑问,为什麽!为什麽?五年了,你竟然吝啬得一封信也不肯给我!苏惜!这熟悉的呼唤,仍是叫我心痛不已。

他看着我,好抱歉的眼神。

我没有忘记你,无时无刻不惦念着你,真的!可是我不敢——五年是一段太长的时光,那时我们都还那麽年轻,我不敢,不敢用承诺绑住你,牵绊着你。

我怕你遇到比我更好的,却为着对我的誓言苦恼。

五年!实在有太多的故事可以在这当中发生!这些年我多麽渴望回来,看看你,听听你,甚至抚触着你、可是我不敢,连思念都断绝,饱受着相思的煎熬。

原来彼此是同样的心肠,可是——你还是连一句承诺都不肯说!我神情黯然,五年的相思,那种苦涩啊——你来送我那一天,沈浩的声音低颤着,难过地低下头:在机场,你叫我等一下,再让你看一眼,我本来想说——他拾起头,迷人的黑眼眸中,有挚恋在里头。

我本来想对你说,如果五年後我回来,你仍然没有深情的朋友,二个人,我们两个人,可不可以在一起。

可是我怕问了,让你为难。

当我告诉你,我要去国五年时,你并没有什麽特别的反应,只是笑笑的,不在意。

我一再强调,要你别忘了我,在我眼中,你比什麽花朵都美丽,你也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我始终不明白你的心意,五年那麽漫长,我没有信心说出要你等待、辜负青春这种自私的话。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怕你把我给忘了,一直卑鄙地祈求着上苍,希望你不要忘了我,等着我——沈浩!我眼眶湿了。

一开始,如果彼此能够坦白就不会有那麽多磨人的痛苦和无奈。

明明二个人两情相投,却互相从彼此爱恋的心情逃离,这五年漫长的空白,难道是上苍在跟我们开玩笑?我们约好五年,沈浩又说:五年了,我回来,就是想看看你。

当时不敢说的,现在总算能把所有的心事都说出来。

苏惜!五年过後,我的心意会让你为难了吗?沈浩!我用手捂住脸,眼泪不断地从指缝中渗透出来。

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比谁都喜欢你!就这麽一句就够了。

沈浩走到我身边,轻轻摸着我的头。

晴天还是蓝艳的像泛着油光的墨彩,白云却不知打那儿飘出来。

散铺着,像丝絮,又像是薄纱一片,裂撕了浮贴入油彩里。

走!他拉起我,去吃‘好料’的,庆祝我们重逢。

还是那招他最爱玩的,这次骗到了两粒芭乐,刚好一人一粒。

你还是这麽坏!我边吃边笑,老是欺负人家老实。

你还敢说!你不也是同谋!他往我额上一敲,手中的芭乐不小心滚落到地上。

啊!都是你!赔我!他耍赖,跟着抢起我手中的芭乐,我不肯分他,又闪又躲,一边大口大口地忙着把芭乐吃下肚里。

苏惜!硬抢不成,来软的了:不要这样嘛!分我一口就好!我咯咯大笑,戒备放松,什麽时候变得这麽贪吃?他逮到机会,突然抓住我。

你给不给?哈!还是被我逮到了!我惊呼一声,手一松,芭乐就掉下去了。

他连忙将我拦腰一抱,芭乐恰好落在我们身体相拥的空间中。

他小心地把芭乐拿到手中,张嘴先咬了一口,才哈哈大笑说:哈!最後还是落在我手里了吧!我在一旁,心跳个不停、沈浩的臂膀强而有力,肌肤相触,如触电般地惊心。

怎麽了?他伸手开玩笑地在我眼前摇晃着。

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没什麽!我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厉害。

没有就好!他很自然地将手搭在我肩上。

走!刚刚看到一家花店,玫瑰花开得真好!庆祝我们重逢,这次你要送我几朵?你美哦!一朵也不送!他这举动,又让我心跳个不停。

好吧!不送花。

他自顾说着,好像一点也没注意到我的心跳。

那麽接风洗尘总是要吧——突然他把头转向我,将我更围近他的胸膛,俯下头,在我耳旁低声说:你的心脏跳得好厉害,也传染到我的。

听——我听着他的心跳,果然跟我的跳得一样厉害。

我躲在他怀里,羞杠了脸。

沈浩一直是我最美的憧憬。

这情景,我曾偷偷幻想过,没想到今日竟然成真。

他的拥抱,掺和柔情无限。

然悠而,经过那麽久的思念,真实的触感,体觉以後,却仍如梦般地不真实。

暮色初落,天际仍犹有余晖,沈浩送我到酒吧的门口。

霞光照映在马路对面,大楼的玻璃帷幕,反射出绚烂的光芒,金碧辉煌,在沈浩身後罗织出一幅缤纷梦幻的绮丽色彩。

像阳光普照,太阳的周边金芒,一道首自四面八方射入九垓八荒,整个世界全是色彩。

说好送到门口,我推门进入酒吧,沈浩却跟着进来了。

这样好吗?你没别的事吗?我问沈浩。

从中午相逢,一直到暮色黄昏,我们一直在一起。

没关系!沈浩笑笑说:我回来就是为了看你!木木迎上来,阿宝!怎麽现在才来?这是谁?她看沈浩一眼。

他叫沈浩。

我笑着说。

我带沈浩到靠近琴抬的角落桌位。

你坐这里,我一有空就过来陪你。

好好欣赏钢琴演奏,那女孩弹得真好,声声扣人心弦!长发女孩已经来了,正在试音。

我跟她挥手打招呼,她微笑点头。

阿彩!沈浩突然叫说,不知道是在叫谁。

沈浩走到钢琴旁,我跟在他身边。

阿彩!他又叫。

长发女孩闻声抬头,看着沈浩,神情先是迷惑,复转为明朗。

阿浩!她也叫出来,停止弹琴的动作,站起来,面对沈浩。

什麽时候回来的?怎麽都没听说?你们认识?我在一旁看得迷糊。

嗯!沈浩点头。

何止认识,还同居过呢!阿浩!被沈浩唤作阿彩的女孩斥喝他一声,转向我。

别听阿浩胡说。

阿浩父母长年在国外,生下他以後,将他送回国,他就一直跟着祖父母住。

高二那年,他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他父母要接他过去,他不肯,我父亲跟他父亲是好朋友,又是老邻居,所以他就借住在我们家——真巧!没想到你们也认识!是啊!真巧!我笑得有点不自然。

沈浩的过去,我一点也不知道。

怎麽会想回来的?她转头又对沈浩说:我还以为你就此去当外国人了!现在住哪?我表姨家!沈浩说,同时看我一眼。

你怎麽会在这里弹琴?阿健呢?阿彩乍见到沈浩时那种兴奋快乐的表情,顿时黯淡下来。

他去巴黎了。

那小子,倒真朝着梦想走了!沈浩说着,皱一下眉头:他怎麽搁下你,自己一个人去?我们分手了。

阿彩的神情更黯淡了。

分手?怎麽会?沈浩诧异不巳。

我要走的时候,在你家阳台,他还喝醉了,抱着酒瓶说,将来要带你一块去巴黎,怎麽——这样说又有什麽用?阿彩凄楚一笑:算得上是承诺吗?他一心响往着巴黎,可是,总有太多现实的问题要考虑,我只会成为他的牵绊!你不要这麽说,阿健绝对不会这麽想的!阿彩又落寞地笑了笑,说:他怎麽想,都无所谓了,反正,一切都太迟了——随即撩开长发,又说:别尽说这些,我还不知道你朋友叫什麽名字!沈浩将我拉到身边,指着我笑说:我还以为你们早认识了呢!这家伙,就是会虚张声势!跟着敲一下我的头。

她叫苏宝惜!长发女孩对我柔柔一笑,你好!我叫董柔彩,你可以叫我阿彩。

我微笑说:你们既然认识,那再好不过了,我还担心沈浩一个人在这里会太无聊。

麻烦你参照顾他了,我得到吧枱去了,待会见!走了两步,我还是又回头把阿彩拉到一旁。

我们算是初相识,我也不好多说什麽,只是,你听听就好,希望你不会认为我太多事。

我顿了一顿,阿彩张大眼睛看着我。

我觉得,你不应该考虑太多。

那个阿健,阿健追寻他的梦想,固然勇往直前,甚至连你都割舍,可是我相信,失去你,他的心里一定很难过。

我觉得——我腼腆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呆呆的,有点噜嗦。

我只是觉得,如果可以,你应该去看看他,或者打个电话、写封信也好,确定一下彼此的心情。

这麽多年的感情了,付诸东流,将来老了,会憾恨太多!我尴尬地站在那边。

阿彩握住我的手,低声激动地说:谢谢!我走到吧枱,小陈看见我,下巴往沈浩的方向一扬。

男朋友?我还没开口,木木就走过来,瞪他一眼,说:关你什麽事?小陈耸耸眉,接着问:他们好像很熟!眼光往钢琴的方向瞟过去。

钢琴一旁,沈浩和阿彩不知正聊什麽,彼此的神情看起来很开朗。

啊!老朋友了!我说。

小心哦!小陈暧昧地笑:太大方,掉以轻心,男朋友可是很容易就会被抢走的哟!陈克维!木木又瞪他一眼。

你以为每个男的都跟你一样的腐败,看到了女人,就跟苍蝇一样!小姐,拜托你留点口德好不好!我到底又是什麽地方得罪你了?!小陈无辜地瞧着术木,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诱惑。

不愧是调情圣手,就这麽一眼,术木竟被他瞧得红了睑,啐他一口,拉著我离开吧枱。

我回头,犹看到小陈自满得意邪恶的笑着。

你斡嘛那麽在意他?我问木木:你喜欢他?木木惊愕地拾起头,什麽?你说什麽?你喜欢他吧!我再说一遍。

每次你一遇上他,那眼光、那神情,呆子才会看不出来。

可是他真是一枚呆瓜,木木,听我说,小陈不是什麽好东西,你惹他不过的。

我没有。

木木垂下了头。

没有最好。

我也不想再令她太难堪。

黄大维坐在角落,还是跷着腿,青春肆放张扬。

黄大维真是帅得没话说,我开玩笑说:你可要看好他,否则我魔手一伸,可不管什麽交情不交情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

木木风马牛不相干,冒出这麽一句。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抬头,认真地看着我:我承认,我的确被他迷惑,他举手投足,甚至连脸上那种邪恶的笑,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奇魅力。

我怦然心动,忍不住想接近他,又怕他看穿我的心思——而且,他女朋友那麽多,怎麽说,他也不会注意到我。

我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成小毛头,我也告诉自己,不要被他迷惑了。

可是——木木垂下头,滴出了几颗晶莹的泪珠。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多看他几眼。

阿宝,我喜欢大维、可是,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会被陈克维吸引住——这就是爱情的难处,两情相悦以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着一些无可奈何地迷惘。

我拍拍木木的肩膀,安慰她:别傻了!何止是你,我也险些被他迷住。

凭良心讲,他真的是不错!当然,我是指皮相魅力而言。

他又坏又邪恶,却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

你别自责了,我们会迷惘,那只表示我们还是太单纯。

可是我宁愿这样,还保有一颗乾净的心。

基本上,我们和小陈是不同生态的生物,就算是一时迷惑,也无损我们的天真。

老实说,也许他也不是什麽多恶劣的人,起码,他一直没有碰过你——你必须承认,他要碰你是易如反掌,说不定他早知道你在意着他,可是他却装作什麽都不知道,还故意在你面前和女朋友调情,破坏自己的形象——天知道是不是这样!不过,木木,换个角度看,不管小陈心里怎麽想,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的感情,否则,谈什麽都难!嗯!木木还是微有哽咽。

唉!真难!青春这回事,怎麽会有这麽多令人无力的为难地方。

我和木木走到黄大维坐着的角落,我对他说:黄大维,你怎麽搞的?把木木弄哭了!他站起来,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完全不像是球场上,那种威风凛凛、凶气腾腾的杀手角色。

我不管,我心里偷笑:你把她弄哭了,自己收拾!说着,把木木推向他。

木木扑向他,伏在他胸膛上哽咽啜泣,他先是微愣,继而释然而笑,拥着木木,柔声安慰亲吻。

什麽时候我竟变成这种桥梁的角色?我回到吧枱,小陈递给我一杯酱红色的饮料。

别怕!是苏打。

他说,微微一笑:小俩口恩爱和好了?原来你都知道!我叹口气。

他给自己倒了杯啤酒。

说:你以为我这情圣是干假的?小毛头肚里的蛔虫有几条,我一清二楚,逃得过我的法眼!这麽说,你还不坏嘛!我还以为你这个人天生坏胚于—个。

我可从来没说自己好!他瞧着我,眼光令人发毛。

怎麽样?今晚下班後送你回家?我微微一笑,说: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你说呢?他魅笑着。

我假装认真地研究他,然後笑着指着自己:小毛头一个,连杯伏特加调蕃茄汁都品尝不了,你的法眼看不透吗?他笑了,全身上下打量我,玩味地说:你不一样。

哦!有什麽不一样?我回视他,毫不畏惧。

就是这点不一样!他双臂交抱在胸前,靠着吧枱,目光炯炯,侵略性十足的双眸深邃如黑洞,有种野兽、原始的张力不断地侵袭着它注视的猎物。

还没几个女人接收得了我这样的凝视,你算是例外。

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好对付。

我有那魔糟吗我笑笑地。

刚好相反。

他说,野气十足的双眸仍然紧盯着我:你叫人惊艳,却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反倒是客客气气的,偏又有种生疏冷漠的距离,叫人不敢轻易造次。

按照我的经验,像你这种的女孩最棘手。

如果你一副高傲不可攀,那倒好对付。

这种女人其实最纯最蠢,最容易上手。

偏偏你有礼又客气,那种礼貌的距离和冷淡,最是糟糕,搅得人恨得牙痒痒的!跟我说这些做什麽?我还是客客气气的。

他放开手,倾着身子,对付你这种人,最好是直截了当,拐弯抹角是行不通的,感动不了你的,你这种人,没什麽心肠,除非是自己心动的人,否则。

对方再怎麽痴迷,你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是吗?我看他一眼,他的话让我觉得不舒服。

你凭什麽说得这麽肯定?他哈哈大笑。

让我说中了?!你还真单纯!其实想也知道,你对每个人客气又冷淡,无非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如此,就是不肯轻易付出情感,对方再怎麽痴迷,除非是真心喜欢,否则你当然不会付出回报,你一心只想倾付一次真情,难免寡情,那些被你拒绝的,只有埋怨你铁石心肠!啧啧!小毛头还真纯情!我有点狼狈,他句句说中我的心坎。

我说的没错吧!他得意地把啤酒一仰而尽。

那又怎麽样?不怎麽样!他说:如何!今晚下班送你回家?我微微一笑。

你那个蛇腰女郎呢?今晚不来吗?蛇腰……你说Mary?他恍然大悟。

玛莉,名字还真俗气:来是会来,不过没送系。

有关系的!我说:她一来你就忙得不可开交了。

两双手和嘴巴一刻都不得闲。

我怎麽还好意思劳动你费神送我回家?小陈眯起眼,像是听到什麽新鲜事。

哇!他说:你比小林还要厉害!她充其量只不过骂骂我妨碍观瞻和腐败,你可句句都毒到骨子里头。

算了吧!陈克维!我看着他,明白地说:我承认你很有魅力,很吸引人,不小心就被你迷惑住。

可是请你没事别拿我寻开心,不要说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就是你的诚意,我也怀疑到底有几分?小陈看看我,又看看吧枱上的酒杯,复又再看着我。

唉!小毛头,真是的!不过说的也是,如果跟你在一起,没事撩拨一些什麽柏拉图、精种恋爱的,那多累啊!我可受不了!我还是舍不得肉体的感觉——陈克维!我叫道。

怎麽?他邪恶一笑,又恢复先前那种浪子的吊儿郎当样。

不必不好意思!食色性也!不然你以为你是怎麽来到这世上的!拜托!不要把可耻的话说得这麽理直气壮。

我说。

你错了!他伸出食指,随着话声左右摇晃三下。

这不是什麽可耻的事,这是每个生理发育正常的男女必定的需要。

你会这麽想,表示你还不成熟,根本不懂什麽是真正的爱情——还是那句‘灵肉兰一’你懂不懂?不要老是空谈什麽柏拉图,肉体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陈克维!我又叫道。

什麽?他说,笑谑地看着我。

我靠近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我诅咒你阳——萎——就是这样!他抓住我。

我就喜欢你这样,我也知道你就是这样。

你并不无知,又不故作清纯,一点都不理什麽狗屎大家闰秀,小家碧玉,淑女的造作!那两个字,普通女孩还真讲不出来——够了!你!我挣脱着,倒楣这时蛇腰美女刚好推门进来了。

拉拉扯扯地做什麽?又是涂得一口妖怪般的血红大口,她睨了我一眼说:Kevin ,你实在越混越回去了,这种货色,瘦巴巴的,又浑身的病态,你也要!小陈放开我,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瞧着我。

我当然没自作贱到跟这种女人一般见识的地步。

我只是笑笑的,对小陈说:陈克维,原先我还当你眼光有多高,怎麽说你也长得人模人样的!难不成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饥渴刭这种地步,下三流的货色你也当宝贝捧着。

小陈哈哈大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神态。

蛇腰女郎脸色大变,气得把叨在嘴里尚未点燃的烟丢在地上。

我若无其事地离开吧枱,原是想到沈浩那边,稍犹豫,脚步还是转向木木的角落。

木木,我身子一歪,仰头—靠,瘫坐在椅子上。

明天起,我就不来了。

为什麽?不是说好的?是不是又因为小陈的关系?她纳闷地看着我。

那家伙邪恶得要命,光是看他和那个蛇腰女人的亲热样,我就受不了,更别提他那些个什麽狗屎的肉体的感觉。

还有这一屋子的堕落颓唐的气氛,我也很讨厌。

苏宝惜!排球校队说:你把它当作是一种难得的经验不就得了!说实在的,这辈子要找个像这麽堕落的夜晚还真困难!我笑了,黄大维这话还真有意思。

黄大维,我说:你别光用嘴巴说。

你老是窝在这个角落,当然好过!你到吧枱去站站看,就会知道人类活得有多可耻!还跟人类活着又扯得上什麽关系?木木说。

是没什麽大不了的关系。

我说:可是地球上,你找得出那种动物,活得像人类道样堕落沉沦的?嘿!苏宝惜,你还真有意思!那天大家找个时间好好聊聊!排球校队竟跑过来,耠我一个不折不扣的拥抱。

我把他推得远远的,木木坐在一边看着发笑。

拜托!嘴巴说就好,不要这麽热情,我消受不了。

我说。

他最疯了!颠起来什麽都不管。

木木还在笑。

我如果是你,有这种男朋友,怕不打翻一坛子醋才怪!黄大雄咧开嘴,亲密地拥着木木说:小林不会的,她知道她在我心里是最特别的。

花言巧语!我开玩笑,双腿笔直搁在对面椅子上。

啊!我得走了。

黄大维看一下表,拿起桌上的外套,低头亲吻一下木木。

赖皮他们在小哈家等我,我得过去了。

赖皮和小哈都是排球校队的人,我跟他们不熟,只见过一两次面。

苏宝惜,保持一点女人态!黄大维拍一下我伸得笔直的腿,笑着走开了。

他跟你在一起时,都是这样?我问木木。

嗯。

木木点头,散发着幸福欢乐的神釆。

我想,不管幸或不幸,爱情还是值得憧憬的美梦。

纵使每天只是无言的凝望,如果是自己真心挚恋的人,光是看着,也会觉得很幸福。

即便是背影——我将眼光调向沈浩,角落里沈浩的背影,宽广的像无边的风景。

木木也转头看了好一会,问说:那个男的到底是谁?我收回目光,无力地垂下头。

好吧!我不问。

她说:看你这样子,好像多凄惨似的。

不说我也猜得出来。

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男朋友你打算怎麽办?男明友?谁?沈自扬吗?我一惊!沈浩回来了,我惊喜得冲昏了头,完全没想到沈自扬。

只是觉得内心隐隐有种沉重的情绪烦扰着,原来是沈自扬!老天!我茫然地看着木木。

我就知道!木木毫无道理地生气起来。

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肝啊?你男朋友对你那麽好,你这样算什麽?我沉默着。

别以为不吭声就能了事!她继续说:倘若事情真的就能这麽简单,那些个有情人干嘛为爱情伤心掉眼泪!我看着地上,口气软弱得自己都不相信:你不知道,他一直是我最美的憧憬——憧憬?!木木冷笑说:既然这样,一开始你又为什麽要接受沈自扬给你的温暖?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我被刺了一下,说话也就没有考虑太多了。

木木依旧冷笑着。

我是管不着,你把自己锁得那麽紧,我即使想管,也叩动不了你冷漠的心窗。

我是谁啊?我哪配!我叹了一口气,看来她是生气了。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我的声音更低了:我——我的心好乱!这就是上天给你的惩罚,辜负你男朋友对你的一片深情。

惩罚?我呆了好一会,地毯上的花纹凝视久了,好似坠入另一个空间,感觉像穿入镜中。

你怎么一直替沈自扬说话?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纠葛的关系。

木木也是一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不希望看到他失望消沉的模样。

直觉上就站在他这一边,觉得你很残忍,一点都不珍惜他对你的好,没心没肺,觉得上天真不公平!可是——我张口,还是软弱下来。

可是什么?我甩了甩头,伏在桌上,两手插入鬓发中。

我是先认识沈浩的。

我喜欢他,一直喜欢他,他去了美国,我也一直没忘记他。

沈自扬对我好,我也知道。

我告诉过他,我会伤害他,他偏偏就是不听!我不理他,甚至什么无理、任性、难听的话者出口了,他还是在一旁死守着,我能狠下心不理他吗?你说,那我到底要怎麽办?我如果真的能像你说的,没心没肝,那就好了——阿宝——算了!什么都别说了!大概真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惩罚我不忠又不坚!阿宝——木木又叫。

我手轻轻一挥,趴在桌上,什么都不想再听或说。

早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纷乱,让人这么痛苦难断,一开始我什么都别憧憬,什么都不理睬就好了——然而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我是深深牵涉入这烦恼苦痛中了——打烊後,我、沈浩、阿彩,一起走入静谧的街道中,沈浩先送阿彩回家,然後我们两个人沿着一路洒泄下来的星光,踩着薄凉的夜色,缓步在漫天璀灿的银河里。

苏惜!沈浩低声唤我,我抬头,两人相视而笑。

对不起!把你一个人丢在角落里,一直没去陪你。

我说。

没关系。

沈浩还是柔柔温煦的微笑——啊!犹是那年春水粼粼中……沈浩!苏惜!我们同时叫着对方,不禁又相顾笑了起来。

你先说。

不!今晚不说,今晚什麽都不说,把一切留到明天,什麽事,明天再说!没什麽。

我微笑摇头。

你呢?什麽事?他的神情刹时又跟五年前在MTV 里,东京假期落幕後,那等相同的落寞,但随即一晃而过,换作满脸的笑。

他说:你到底跟阿彩说了什麽?她说要写信给阿健,还说要到巴黎去找他。

希望是我敏感,沈浩那神情——对的!一定是我敏感,沈浩不是回来了吗?没理由担心太多。

也没什麽,我说:只是告诉她不管是好是坏,总要确定一下彼此真正的心情,何必空留遗憾,让离别後的日子悔恨不休。

苏惜!沈浩突然柔情无限地将我围在他的外套中,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想,想得心都痛了——夸张!他小力捶我一下,我叫痛,回打他,他笑着抓住我的手,许多深情在眼眸。

我的心跳一下子凝结起来,这情景,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沈浩俯下脸,将外套覆盖住两个人的头。

清夜一片静寂,我们沉浸在只有两人的星河。

两唇之间的甜蜜酸楚,像流星雨,漫天洒落,我的心,微泛着说不出的亲爱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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