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里如果再加点粉蓝,这地方留白的话,感觉会更生动一些。
你看好不好?一整个下午,我一直待在沈自扬的画室里,听他说话,看他作画。
他画的当然还是我,形态是很像,可是那种神韵,老是让人觉得很凄凉,雾梦般的不真实,女孩深邃空洞的双眼,好像看着很远的地方,烙着很深的寂寞。
随便你啦!你觉得好就好,我又不懂。
我微微一笑,空洞洞的。
我是真的不懂,出现在沈自扬画室中的我,为什麽总是染着一股落寞忧伤的神态;眼神也总是看着很远的地方,却又不知道是在凝望什麽。
远方,有着什麽让画中的我眷念依恋的?宝,他放下彩笔,把画架推到一旁。
说吧!什麽事?我心中不由一跳。
沈自扬他——我低着头,还是让空气静默了好久,才说:沈浩回来了。
哦?他一点也不惊讶,平静得让我害怕。
接下来又是一段可怕的沉默,画室里静得彷若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沈自扬背对着我,走到窗口,琉璃窗承受着夕阳的金辉,闪耀出不可思议的光采。
他回过身,面向我,身後挡住了大部分的夕阳,霞光遂自他背後澈射出无数规则紊乱的光丝,芒一样裹住他全身。
他一动,周身的芒挥就流光一样跟着乱窜,金光点点,又游丝灿灿,一刹时,堪若天人下凡,亮得我眼睛发痛,不敢逼视。
很好,他回来了。
长长的沉默过去後,他只说了这麽一句。
我抬头看他,他正侧着脸看着窗外夕日落照,脸上偏受着霞光的照射,光影分明,线条立体而深刻,彷佛不是现世的人,而像是我无数次在夜梦中看到想像过的,那些天仙神祗的幻像。
他为什麽不仔细地盘问我,大声地斥责我,甚至生气地怒骂我。
这样,我也许会好过一点。
可是,他什麽也不说,就那样一句,要我背负多少深切的愧疚。
他回来了,所以,你来告诉我,不要再去纠缠你,让你为难?是不是?他又说,还是那麽平静。
拜托你不要这麽说!你可以骂我吼我,甚至鄙视我,但求你,求你不要这样说!我大叫。
不然,你要我怎麽说?他的声音跟着高昂起来,先前的冷漠平静全都崩溃了。
要我笑着说没关系,恭喜、祝福你?——可恶!他用力击向玻璃窗,窗户碎裂,天光挤着流泄进来,混着他殷红的血滴。
我跑过去,笨拙地察看,止扎他的伤口。
他粗鲁地把我推倒在地,跟着一张张地将墙上各式艳蓝的图彩全都撕落在地。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你是个没心没肝的人!我也知道,你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里!每次你跟我在一起,总是恍惚不定,眼光也总是迷惑游移,透过我,看着很遥远的地方,好像你完全的眷恋都在那里。
可笑我自不量力,以为能用深情感动你,博得你一点垂怜,放弃所有的自尊,纠缠着你。
我等着、守着,我是那样地相信,你会回头看我一眼。
甚至,当你说怕有一天会辜负我时,我也暗暗认了,只求你多看我一眼,多爱我一点。
现在,这一天终於来了,是不是?你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一天来了,是不是——哈!我那样地小心翼翼,那样地看着守着你,全都没有用,对不对?这一天还是要来的,对不对?——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感动,什麽叫情伤,对不对?我知道自己很可笑,从开始就扮演着滑稽的角色——走!你走!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可恶!他捶着墙,声音沙哑而哽咽起来,凝固的伤,因着用力的捶打,鲜红的血又汨汨地流滴出来,暮光中,别上着一层惊心动魄的凄艳。
我走到门边,然後停在门口。
我没有回头,背对着一室的狼藉说:我无意伤害你,真的。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做才好。
然後我缓缓带上门,隔着门,犹听到沈自扬呜咽啜泣闷痛垂泪的落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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