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些报导、简直岂有此理,乱七八糟!这些小报记者实在太乱来了,乱写一通!伊人影艺宽敞洁亮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孙秀荷手指着一张全开报纸,气急败坏的咒骂个不停。
还有你们两个,托斯卡,萧爱!她将话头指向安静坐在沙发上的秋田托斯卡和萧爱,责备说。
你们入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不懂得避嫌的道理,竟然让那些小报记者抓住一些辫毛,捕风捉影的胡写一通!尤其是你,萧爱,不是孙姐要责备你,你身为托斯卡的经纪人,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再说——‘她正在气头上,桌上的电话们偏偏不合作的嘟嘟干扰起来。
安玲,通通把电话档掉!随便你从什么借口,就是不要再让那些电话烦我!她抓起电话,几乎比平常的音量提高了三倍吼叫的说。
你们两个实在太不小心了!那些记者精得跟贼一样,这下子不知要费多大的功夫才能摆平他们!她将报纸往桌上一丢,作用力不够,报纸轻摇浮颤地垂回到萧爱的脚旁。
萧爱捡起报纸,只见全开的版面,连着两三页都刊登报导秋田托斯卡的消息。
标题极为冲动,内容则极其低毁之能事,连她也牵连进去了,图文并茂,而且多有影射,对秋田托斯卡多有负面评价,并贬至极地。
那些照片多是两人在高原工作时,于镜间外的活动,都被暗中摄入编成文章了。
报导中将秋田托斯卡和萧爱的关系抹上一层低俗的色彩,暗示两人有着暧昧,不纯洁的关系。
这种小报以猥亵手段制造新闻的作法行径虽然令人切齿,但的确达到它哗众取宠的目的。
新闻一见报,群情哗然。
本来演艺圈里大都默知秋田托斯卡和萧爱的关系,也认可他们;但公众人物毕竟要有公众人物必须矫矜的身度。
小报这么一炒作,各媒体虽不尽如小报刊载那般无品,但事情既然渲染开,本着本身利益,莫不臆测一番,抢着独家报导,内幕头条。
一个报指责秋田托斯卡隐瞒他的恋情,是欺骗观众,不负责任的行为,煽动观众反感的情绪;再将他和萧爱之间的关系又加油添励一番,挑起观众盲目的反动。
一时之内,风风雨雨,全是指责秋日托斯卡和萧爱的声浪。
而近日来,伊人影艺电话铃声更是此起彼落,全是要求秋田托斯卡出面说明的声音。
负责人孙秀荷气急败坏,除了全盘否认外,想不出任何解释困境的对策。
看看你们惹的这些麻烦!孙秀荷无头苍蝇似地着急的走来走去。
看现在该怎么解决才好!你们两个倒是说话啊!别像本头人一样坐在那里,我都快急死了!看看我,头发都被你们气白了!你不用着急,总经理,我们惹的事我们会解决。
秋田托斯卡起身离开沙发,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安抚孙秀荷的情绪。
怎么解决?说那些报导都是胡诌的?孙秀荷情绪得不到平稳,反而更气急败坏。
我告诉过你好几次,再多个人陪你,让萧爱也打理别的艺人,你就是不听。
现在可好了,两个通通上了报!没那么严重。
怎么会不严重?托斯卡,你把这圈子当小孩办家家酒玩玩啊?秋田托斯卡把水喝光,走到窗边阳光晒得到的地方,然后说:既然你这么担心,唯解决的办法,就是开记——托斯卡!一直坐在沙发上保持沉默、置身事外,闲闲地翻阅报纸的萧爱,突然双眼发直,盯着报纸,喊了秋田托斯卡一声。
她抬头看着秋田托斯卡,脸色有点发白;秋田托斯卡也朝她望来,丢下孙秀荷,走到她身旁。
怎么了?你看。
萧爱把报纸送给他。
那是某家比较关心环保生态的报社出的报刊,在地方新闻的小角落里,以极小、极不起眼的篇幅,刊登一则山林遭砍伐、生态受破坏的消息。
山老鼠猖撅百年林木受劫中部山脉某区域的原始山林带遭人盗伐滥垦破坏情形极严重标题夹在一群彩图兼粗黑的文稿里,一点也引不起人瞳孔的感光注意。
你想会是他们吗?萧爱低声地问。
光是这个报道,还不能确定。
秋田托斯卡脸色凝重。
我们快回去准备收拾,回山上看看。
嗯。
萧爱点头,对孙秀荷喊说:孙姐,我和托斯卡要离开几天,这件事等我们回来再说!话喊完,她和秋田托斯卡也已经冲出总经理办公室。
等等,你们两个!孙秀荷追出去。
你们别这样一走了之,丢下这烂摊子让我收拾!回来!托斯卡!萧爱!但萧爱和秋田托斯卡充耳未闻,很快就已经跑远。
总经理,一线、二线、四线…哎呀,这些电话全是来质问秋田先生和萧小姐她的事。
怎么办?助理们个个愁眉苦脸,听到电话声就怕。
孙秀荷瞪着那些愁眉苦脸的表情,一张一张地瞪过去,一言不发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用力地甩上门。
甩门声刚落,门外的助理们,就听见她发出一声如火山爆发的大叫,惊天动地。
吼叫声经过空气震荡,传接到了新艺文化,连接上侯路易的那声吼叫。
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侯路易吼叫一声,将手中的报纸丢在桌上。
这就是你的方法?毁了秋田托斯卡巨星的地位,用过些不入流的绯闻?唆使人盗伐原本予以收购?那区域那么大,要到那年那月才砍得到秋田托斯卡?你用过脑筋好好想一想没有?坐在桌边真皮沙发上的戴如玉,优雅的叠起腿,变换个姿势,微笑说:你先别发火!拉下秋田托斯卡,截断他的后路,让他无法再在演艺界立足,对我们没有坏处。
再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只,何乐而不为?那么,原木的事呢?侯路易怒气稍歇。
反正转手可卖,利润不小,如果被查到了,我们也绝对不会有事的。
你那么有把握?当然又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冒险的。
戴如玉先是柔和可人的微笑,然后阴毒的沉下脸来说:我要一棵一棵的砍,总会让我砍到秋田托斯卡那个妖怪!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又怎么知道砍到的是不是他?侯路易不以为然。
你这个方法行不通!既然线索有限,那区域又大辽阔,我看我们还是沿着当年他们登山的那条路线,实际走一趟,搞不好真能发现什么!不用那么麻烦!戴如玉摆摆手。
只要继续的砍,一定能引鬼入瓮,这才是我的目的!你当真以为我那么笨,只知盲目的砍代原本?我要引他们入山,亲自带我们找到秋田托斯卡的妖身,挖了他的根,放一把火烧死他!从戴如玉艳红的嘴唇、美丽的脸庞,以及燃着阴狠火簇的眼光,发散着一抹抹邪恶的味道。
这时候的她,与其说她是上帝精心订造的完美人种,倒更像是撒旦下种的巫女魔艳。
听你这样说,你大杨连跟踪的侦探都雇请好了吧?侯路易口气极是平淡地问。
你变聪明了嘛!戴如玉咯咯笑说。
不是我要泼你冷水,但是,这件事恐怕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侯路易脸上在微笑,讽讽刺刺。
我以为我们是同一阵线的。
你不是想得到萧爱吗?戴如玉双目流光,盯着侯路易脸上讽刺的笑。
我是想得到萧爱没错,但我对挖秋田托斯卡的根没兴趣。
你这么大费周折,不觉得太费事吗?你以为他会那样乖乖等着你去挖他的根?他是不会乖乖等着我去挖他的根!戴如玉撇撇嘴道:不过,萧爱也不会乖乖等你去掳获她。
想要萧爱,就要用强横的手段!她半撑起身子,将脸凑近侯路易。
我说这么多,你懂我的意思吧?侯路易就势往戴如玉红艳的嘴上一亲,笑说:懂。
非常人成非常事。
如玉,你实在是又狠又坏。
谢谢你的赞美!戴如玉狠狠瞪了侯路易一眼。
她用了最狠的手段对付秋田托斯卡和萧爱。
然而跟踪的手段毕竟太古老,跟踪调查报告书上的资料交代秋田托斯卡和萧爱的行踪成谜。
另一方面,小报继续炒作秋田托斯卡和萧爱的暧昧新闻。
面对媒体的渲染,伊人影艺一概予以否认,不作正面回应,采低调处理方式及拖延战术。
但各媒体仍穷追不舍,紧咬不放,搞得孙秀行焦头烂额。
正当伊人影艺穷于应付之际,小报又爆出秋田托斯卡和萧爱失踪的消息。
小报以巨幅的报导,自作文章,将两人的失踪,描述成低级的私奔文艺剧,再一次丑化秋田托斯卡的形象。
伊人影艺不得不出面澄清,严重抗议否认;各方要求秋田托斯卡本人出面澄清的压力则有增无减。
在满城肃杀之气,各方全是强烈怀疑、不谅解秋田托斯卡的不满气氛弥漫之际,与秋田托斯卡远在中部山脉区的萧爱,连夜悄悄地赶下了山。
然而,她赶下山的目的不是为了报端那些不负责任的报道揣测,而是为了找柯寄澎。
那时已是深夜,柯寄澎才开着红色喜美回来。
萧爱在屋子前黝暗的道路旁拦住了他,他看见她,急忙丢下车,冲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攀放在她肩膀上,确定是她后才放心地叹口气。
引擎和车灯忘了关,吵杂的声音显得夜更静寂沉默。
真的是你,萧爱!柯寄澎的神情很疲倦,但释放着安心的松懈。
这些天你到底到那里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报上满纸荒唐言,你又不跟我联络,我——我以为你真的又失踪了!说着,真情流露,埋下了脸,双手依旧攀搭在萧爱肩上。
我和托斯卡回去山上。
对不起,因为事情太紧迫了,来不及通知你。
萧爱伸手至肩处,轻轻握住柯寄澎的手。
那一握,有感激,有愧疚,有谢情。
隔了好一会儿,柯寄澎才稳住情绪,抬起头说:你找我一定有事,走,进屋子里再说!柯寄澎的住屋在郊区邻海的公路旁,公路外有堤防,堤防过去是一大片的石砾海滩,以缓斜的坡度连接着海。
不!在这里谈就好。
萧爱上了车,要他将引擎和车灯熄掉。
柯寄澎将车子开上堤防,熄掉引擎和车灯。
黑暗立刻笼罩。
他手搁在方向盘上,头搁在手臂上,望着前方的黑暗。
那些报导你都看到了吧?他静静地问。
萧爱沉默的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到山上做什么?托斯卡现在人呢?他为什么迟迟不出面澄清,任由那些小报胡写瞎猜?柯寄澎连串的疑问随萧爱的沉默兜来。
他会出面澄清的,不过不是现在。
托斯卡现在人还在山上。
萧爱抬头看着柯寄澎,双眸在暗中流盼,清亮晶晶。
现在先不谈那些。
寄澎,我来找你,是有事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事?你说。
萧爱将视线掉往车窗外,没有路灯的黝暗,窗里窗外,尽收眼底的黑黑亮亮。
她轻轻开口,嗓音很低,但清润如珠圆玉滑:不知是谁在幕后操纵,以低价收购原木,诱骗穷困的山民深入荒山盗伐林木;山里生活贫苦,很多人上当。
现在中部山脉区某地带的原始山林,遭人盗砍滥伐的情形非常严重,长此以往,生态环境将遭受无法弥补的破坏,后果将不可收拾。
这和你要我帮忙的事有什么关系?柯寄澎不解地问。
我和托斯卡劝阻无效,所以希望你能随我深入山里一趟,把实际情况为文报道,运用你在传播界的影响力,唤起媒体、社会意见、领袖、以及一般大众对此事的注意与重视。
没问题,我立刻回去整理一下随你上山。
柯寄澎满口答应,但仍有不解,问道:但是,我不明白,托斯卡为什么不亲自出面说明,忽略自己的影响?以他巨星的身份,如果好好利用,一定可以引起广大的注意。
这我们倒没想到,只是直觉的想到你。
萧爱回说:我们需要你以自然的角度,写出生命的文章。
只有真正有感情的文章,才引发得起群众的注意重视。
这不只是关于生态问题,也是关于生命。
生命?嗯,难道你不认为,那一棵棵的林本也是生命的存在?萧爱的态度很认真庄严。
柯寄澎受她的态度影响,认真地思考后回答说:不,我赞同你的想法,动植物那是生命的存在。
只不过,你不能忽略‘动物有情生,植物无情生’的事实。
不!你错了!萧爱摇头说:万物皆是有情生,只是有情无情,在于你懂不懂得他的情。
懂不懂得他的情?柯寄澎又迷惑了。
萧爱这些话象是在打揭语。
不懂没关系。
也许有一天你会懂的。
萧爱微微一笑。
快回去收拾准备吧!我们好早点赶上山。
柯寄澎稍事收拾,便和萧爱一起上山。
一路的黑暗,车行颠颠簸簸,到最后必须弃车而行。
终于到得目的地时,太阳已升得好高好高。
你们来了!秋田托斯卡从林木间突然出现,形容相当憔悴。
托斯卡!萧爱和柯寄澎同时出声喊他,一声是心疼,一声是惊诧。
是他们的阴谋,爱。
这一切都是他们在主谋。
秋田托斯卡因心神劳累,所以形容憔悴,但他的神情并不沮丧。
我好不容易才劝退那些山民,没想到又来了一批人。
那些人相当凶戾剽悍,也精明,看来是有集团组织在运作。
那两人很聪明,让人抓不到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是他们!果然是他们两人。
可恶,我绝不原谅他们!萧爱的声音全是憎厌。
现在不是气愤的时候,先解决事情要紧。
秋田托斯卡轻轻摇头。
然后对柯寄澎说:柯先生,请你跟我们来吧!柯寄澎心中有太多的疑问。
听秋田托斯卡刚才和萧爱的对话,好像知道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等等!他追问道:你们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对不对?是谁?秋田托斯卡避开问题,转身向前走说:柯先生,还是请你先跟我们来吧!柯寄澎转眼询问萧爱,但萧爱避开他的眼神,沉默地跟在秋田托斯卡身后。
柯寄澎只好先压下疑问,跟随他们的脚步走。
山里的空气,山色的青翠,山风的吹拂,都在使人心旷神情。
但青山妩媚,是因为林树以他们美丽的身影招展;而此时映入柯寄澎眼里的,却是一棵棵被砍得七零八落,满目疮瘪的秃地。
那情形就象是这边被拔秃了一块,那边被理光了一处的癫痢头,不但丑陋,而且长脓发臭。
这……究竟是谁干的?太过份了!柯寄澎心头的震惊愤怒远超过萧爱和秋田托斯卡。
秋田托斯卡弯下身来抚摸那些被砍得面目全非,甚至连根都被挖得尸身不全的残树,沉痛的说:一切都拜托你了,柯先生。
你放心!我一定尽我一切的力量。
柯寄澎重重地点头,义愤填膺。
不过,这种事必定需要政府出面干预才能收喝阻之效。
最好是能促请当局将这片山区规划为国家公园保护区——不!不要国家公园!柯寄澎的话尚未说完,萧爱便突然大声叫出来。
为什么?柯寄澎极为诧异地看萧爱,不但疑惑,而且不以为然。
设立国家公园,才能借由政府的力量维护自然景观,以达到保育生态环境的目的。
不!你不了解!一旦设立国家公园,随着各项游客中心自然中心、解说服务站与解说步道的建立规划设施,人类也就会跟着一波波侵入宁静的山林了。
我不同意你这种说法!柯寄澎大为摇头。
只有透过那种种方法,对群众阐释大自然的奥秘,让他们经由认知、了解、欣赏以至保护的过程,了解到自己与周遭自然之间密切的关系,才能真正使他们爱护大自然。
萧爱仍不断摇头说不,以一种清澈的眼神,清明的声音说:你所说的,都只是以人类为便利的自私心态。
人类以万物之灵自居,狂妄地认为天地造化皆为他们而设,凡事只考虑到自身的利益便利,而从未有与其它生物共容的胸襟。
你所说的一切,美其名是保护,事实上,只是为人类文明对自然以及其他生物的迫害寻作借口。
柯寄澎睁大眼睛,频频摇头,呢喃说。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不可理喻?为什么?……不是我不可理喻,我只是……不能冒险……萧爱说,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爱,柯先生说得对,唯有如此,才能真正保护得了这片山林。
秋田托斯卡走向前,温语劝慰萧爱。
不!萧爱仍然因执摇头。
这样一来,人类势必侵入这片山林。
虽说游人有利。
但对你处身之境还是充满了威胁。
我明白。
但是我不能只考虑自己,我必须为山林的大家着想。
可是——萧爱说不出有力的反驳,只是一味地摇头。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柯寄澎对他们之间的对话感到莫名其妙,也隐隐有点难过他们对他有所隐瞒,是以有些暴躁的说:我实在不懂,萧爱,你为何那般排斥设立国家公园保护区以保护自然环境的作法?想阻止这些不法份子,舆论压力只是耳边风,最现实的还是需要当局形文成法的制裁约束力!是的,爱,这是最好的办法。
秋田托斯卡再度温语劝慰萧爱说:再说,我们不就是希望大家重视自然环境保护问题吗?不!我绝不答应,你不要再劝我了!听我说,爱,秋田托斯卡不放弃,仍柔声说:我知道你全是为了我着想,但你不能忽视人类主宰的事实,更不能忽视人类的力量。
虽然厌恶了人类种种自私自利己的行径,但我相信,人类之中,还是有许多像你和柯先生这种高贵纯净的灵魂存在。
如果你真的有心为这片山林着想,就不该再固执拒绝。
我明白了……萧爱黯然低叹,一声极长极深的叹息,锁眉中有淡淡哀伤。
你们究竟在担心什么?托斯卡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言谈之间充满异端的意识型态?游人侵入这片山林,对托斯卡又能有什么威胁?柯寄澎疑问连连。
光秃秃的山影,对照秋田托斯卡和萧爱之间语意模调的话语,让他无端心浮气躁起来。
秋田托斯卡与萧爱对视一眼。
两人无语甚久,仰望长空流云一脉在远处树影间晃来荡去,然后有声息轻轻一叹。
山间传有回音,流水似的清清。
寄澎——叹息的是萧爱。
她说:记不记得我昨晚说过的话,万物皆是有情生?当然。
因为你不同意我所说的动物有情生,植物无情生的观点。
柯寄澎很快地回答。
那么你相信草木之属,能形精成灵,修炼为人形的故事传奇吗?萧爱再问。
这……柯寄澎回答有疑,却敏感的看了秋田托斯卡一眼。
萧爱走到秋田托斯卡身畔,与他并肩而立。
对柯寄澎不再多作隐瞒保留地说道:托斯卡并不是人类,而是精灵之属,本体是一棵白花树。
而他的本体就在这片山林地带。
萧爱说得太直接了;欠缺婉转缓和冲击,柯寄澎一时之间虽有心相信,却无法强迫自己的脑波接应。
他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是真的。
萧爱重申事情的真实性。
戴如玉和侯路易两人知道托斯卡的真实身份,以此要胁我们加入‘新艺’的计谋不得逞,而出此毒计想毁掉托斯卡。
但是他们寻僻求远,仍无法找到托斯卡的本体,便滥伐林树,恣意破坏山林。
这种行为根本是谋杀,我们却无法制裁真正的罪魁祸首,只能消极的阻碍他们的破坏行为,我们实在无力对付他们。
她寻着秋田托斯卡的手,紧紧握住,接着说:让此山脉区规划为国家公园保护区,实在不是我心所愿。
因为那样一来,人类势必会侵入这片山林地带,托斯卡的处境将备受威胁。
但尽管我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无可奈何。
托斯卡说得对,我们不能只考虑到自己,毕竟这是自私的人类,在一切利己便己的心态下所能做的保护自然环境生态的最大地步。
所以,寄澎,一切都拜托你了。
你的文章,你所作的一切,都将对我们有极大的帮助。
爱说的全是真的。
秋田托斯卡证实萧爱所言的一切。
柯先生,一切拜托了。
柯寄澎瞪着携手并肩的秋田托斯卡和萧爱,脑中准确快速在组织分析他们所说的话,而没有理由的,他全盘相信他们所说的一切,且心头热血澎湃,激荡感动。
谢谢你们对我的坦诚及信任与看重。
我相信你们。
也—定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他说:我回去立刻撰写文稿,不挑起大众的注意势不罢休。
大恩不言谢。
秋田托斯卡只是看着柯寄澎,露出淡淡的笑容。
不过有一点我实在是不明白。
柯寄澎皱眉说:托斯卡既能修炼成灵,为何不以特别的力量对付那些人?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树精,并没有那种特殊的能力。
秋田托斯卡说:风、火、土、水等特殊的自然力,虽是精灵保身的武器,但那种能力只能在生命受到直接威胁的非常时刻时出现使用,而且只能自卫保身,无法产生攻击的力。
原来如此。
柯寄澎点了点头。
对了,我们该下山了。
托斯卡,你也该出面好好向媒体大众解释‘失踪’的误会。
那些小报,实在炒新闻炒得不像话,满纸胡说八道,就唯恐天下不乱!随他们说去,反正我原就打算离开那个是非圈了。
秋田托斯卡对此事的态度相当不在意。
我现在只关心,只想着,要怎么做才能免于山林再遭蹂躏。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该尽快出面解释这一切!柯寄澎低头看看被刨了根的残树说。
出面澄清流言并不需急在这一时——不!你们听我说!柯寄澎思考着,思路越来越清晰。
如果想绝对引起大众普遍的注意,引起当局重视,那就该好好利用托斯卡的知名度与影响力。
利用托斯卡的知名度与影响力?那该怎么做?那些小报不可能无的放矢,冲着托斯卡攻击不断,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那双黑手,想必就是如玉和侯路易了。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破坏托斯卡的形象,打击他的知名度,毁掉他巨星的地位。
他们越这么做,托斯卡就更应该面对舆论,尽早澄清这一切。
柯寄澎侃侃而谈,分析事情的原由。
在他心里其实从未比较过萧爱与戴如玉存在的份量,但他却那样毫无道理的相信萧爱,偏袒萧爱。
他略为整理思绪,替他们出主意说:下山后,托斯卡立刻召开记者招待会说明一切。
我假设大众对你们的质疑不外乎你们之间的感情与失踪疑云。
就第一点,你们无妨大方承认,不过姿态要低。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关于‘失踪’的问题。
强调‘失踪’的问题?秋田托斯卡与萧爱对看了一眼,不明白柯寄澎的用意。
是的。
柯寄澎微微一笑,说明道:把大众对你们的注意力全引到这上头。
向大众强调,你们为了维护山林,重视林树受盗伐的问题,不惜放下一切工作,甚至来不及出面澄清语言,置自己的名利于度外,而深入深山,全心为了自然环境保护问题而努力。
如此一来,不但能反击小报刻意低毁托斯卡形象的恶劣行径,扭转大众对托斯卡的误解,更能借此引发群众关心自然环境保护问题。
这时就是托斯卡好好利用他高知名度的时候了。
目前全世界趋势使然,环保意识概念已普遍在人们心中成立成形,生态保育成为极热门的科学。
托斯卡正好可借此一趋势,利用媒体的影响力,配合运用自己的知名度,结合环保团体,在记者会上大力疾呼,促请政府当局重视这一问题。
环保问题是百年课题,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要落实解决山林受盗伐的问题。
那又该如何做?萧爱和秋田托斯卡同声问出,都不禁对柯寄澎感到深深佩服。
很简单。
柯寄澎流目四盼,环顾一眼山林说:借用托斯卡的知名度与魅力影响力,呼吁大众签名支持,推动山脉区规划为国家公园的设立。
同时我在报端发表文章报道,结合艺文界人士对此的重视,造成全国上下一股热潮,相信一定能说服多数社会意见领袖为此请命,而达到最后的目的。
他转向萧爱,低着头,踢踢一旁的山石说:萧爱,希望你了解,这样的结果对这片山脉是最好的。
与其任由不法之徒任意破坏山林,倒不如让人类势力介入,有组织计划的保护这片山林。
这是很无奈的,唯有如此,人类才能与山林共生共容。
我们实在不能忽视人类主宰的这一事实。
这些我都明白了,你无须再解释。
萧爱握住柯寄澎的双手,激动的说:寄澎,你真了不起,我们没想到的事,你不但都想到了,而且考虑精辟,面面具到。
的确。
面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我是太过被动消极了,我应该主动积极反击才对!秋田托斯卡双眸发出翡翠碧绿的光辉,多日来的憔悴被光彩所取代。
柯寄澎轻轻抽出被萧爱握住的双手,攒入口袋,抬头看看天空说;我们快下山吧。
三天后,柯寄澎的文章在一家销路极广、极庞大、且执传播界之牛耳的报刊刊出了。
他在文中沉痛的指出中部山脉大片原始山林遭人盗砍滥伐破坏的事实,极力呼吁大众注重生态保育、维护自然生态环境;并且寻求大众的行动支持,促请当局正视这个问题,规划山脉地带为自然环境保护区。
配合柯寄澎的文章报道,秋田托斯卡会同环保团体召开记者招待会,低调处理他和萧爱的绯闻问题,将记者会的重心完全牵摆在他失踪的原因上头,并且重申柯寄澎文章中所提对政府当局的要求。
情形果然如柯寄澎所预料,引起大众广泛的注意,并且造成热潮。
各媒体不仅对盗伐的行为一片诛杀之声,并且审慎严肃地以一系列专题报道,深入研究、探讨这个问题。
于是,在艺文界、学术界以及媒体三方面推波助澜的情况下,环保热潮不断加温沸腾。
各种签名、支持活动不断;来自各方,要求在中部山脉区设立国家公园的声浪也不断。
当局在各方压力下,只好举行座谈,听取学者专家的意见,经上报后,报请上层主管裁示。
最后的结果是,当局聘请专家评估考量,评定该处山脉绵延,奇峰秀丽的原始山林地带为一级自然景观区,而决议列为保护区,设立国家公园。
你自己看吧!侯路易将一份刊载着政府决议在中部山脉区设立国家公园的醒目新闻的报纸丢在戴如玉的桌上说: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非但没有砍死他,挖掉他的根,结果搞得满城风雨,反倒便宜了他!你别光是对着我吼!戴如玉嫌恶的把报纸扫落到地上。
这回算他们运气好,下次就没有这么便宜他们了。
哦?你还有什么办法?我还当你黔驴技穷了!办法多得是,看你会不会运用而已!戴如玉用力踩了摊翻在地上的报纸一脚。
说来听听。
侯路易眯起了眼睛。
戴如玉神秘地一笑,取出一只打火机在侯路易面前晃了晃,然后再取出一根烟,将火点燃。
########################第十六章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总是这样凭窗而立,忘记我的存在?柯寄澎负手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的海滩和海洋。
天灰灰的,屋子外的世界渐渐向晚。
记得,萧爱走到他身旁,开窗迎风说:但我并不是忘记你的存在,我是怕吵到了你。
我也不敢出声向你催稿,只好在一旁安静的等候。
你总是不多话。
柯寄澎抬眼望天,眼神很远,极突然的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当时你每次采取稿,我总是还未将应该审理的文稿完成,而烦累你等候?你工作忙的缘故吧?萧爱没有多疑,想当然地回答。
是啊!工作忙……柯寄澎答得怅怅的,若有所失。
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汽车喇叭声响。
萧爱将窗子关上,对柯寄澎微笑说:我该告辞了,打扰了你一下午。
别这么说,我求之不得呢!你总是出现匆匆,让我担心你会随时消失不见。
柯寄澎一听萧爱要走,神色出现几分黯然。
非得回去山上不可吗?事情已经获得解决,你们为何不留下来?回去山上是我的愿望。
萧爱强迫自己忽略柯寄澎脸上那抹黯然的神色,说道:好不容易等到托斯卡和‘伊人’的合约期满,发表引退的声明,所有的事情也都有所解决,已至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柯寄澎神色更见黯淡,强颜欢笑说:我明白。
托斯卡是属于山林的,你们的灵魂相叠,自然见当相追随。
他将目光又调向窗外,望着遥远的海,心里动念着李义山那首离愁盈腔的夜雨寄北。
你会再回来吗?我们能再相见吗?他低低又问。
会的,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
萧爱诚心说道:等我到了山上,会立刻跟你联络,你有空也可以来山上看我们。
我一定会去,你一定要捎信给我。
一定。
萧爱许下承诺。
门外喇叭声又响,催声殷殷。
我该走了!萧爱走到门边,打开门。
萧爱——柯寄澎急急喊住她,象是有心情要诉说,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
萧爱回过头看他,神情在等待。
柯寄澎追到门口,藏住真正的心情,看着地上说:我送你。
不用了!萧爱轻轻摇头。
走出了两步,突然回头,定定地望着柯寄澎,眸里隐然有银闪的泪光。
谢谢你,柯先生,你使我重新又相信了人类还是有真情真义的存在。
柯寄澎呆了一呆。
萧爱这声重新对他认生的称呼,有什么涵义存在?他慌乱地看着她,心中隐隐有种离分不安的预感,深觉萧爱这一去,将是千山万水;眼底蒙蒙全是她微笑生花的身影,但听她如流水清清的声音在耳边又起。
柯先生——你觉得奇怪吧?我又这样称呼你。
萧爱又是一笑,在柯寄澎朦胧的眼里,荡起了一阵涟漪。
我只是想起了我们最初的相见。
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但我一直很感激你,你是第一个不曾取笑过我、给我羞辱的人。
本来这件事,我打算一直放在心底,但——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萧爱说完这些话,便笔直走向向晚的暮色。
路边早停靠一辆计程车,黄澄澄的颜色恰在诉说它在扮演离别这种角色。
黄得是那么鲜艳,柯寄澎心上突然一阵悸动,追了出去,一边高声叫着:萧爱——他喊叫的声音充满了恐慌。
已然走到计程车旁,开了车门正要坐过去的萧爱,听到他的叫声,回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闭眼一笑,弯身坐入计程车中。
那一眼让柯寄澎真正的愣住了。
他呆呆地停下连跑的脚步,愣愣地站在那里,目送进入计程车中的萧爱,随着黄色鲜艳的车影,远渺成一粒尘埃。
萧爱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意,它预示了山长水阔,预说了别离分隔。
他在那一眼里,看见了万水千山,看见了海角天涯。
它在说一种感情在澎湃,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青石的路道向晚,伊人已远,寂寞的心如死寂的城,柳絮,不再飞扬。
柯寄澎痴痴地独立在昏暗的暮色中。
有一辆蓝色宝马,悄悄的,顽执地跟着那辆黄艳的计程车。
数日后,已被划为国家公园自然生态保护区的中部山脉地带突然发生森林大火。
大火燎原,火势熊烈不可控制,连烧了五日才总算在消防人员的抢救下开出一条防火道,将火势控制住,但森林受创已深,本来青翠苍郁的山林,被火烧摧残成满地疮痍的焦土。
起火的原因不明,但根据林务专家的研判,人为纵火的可能成份极大。
人祸过后不久,三个星期后,同一地区竟又发生了成因不明的植物病虫害。
林木相继枯死萎黄,漫延的范围相当广,并且以惊人的速度感染附近的林带。
各大媒体、报章杂志莫不以显著版面报导这一消息,顷刻之间,那片原始山林带挤满了一波波的人潮:专家、学者、植物病虫害专家、环保人士、达官贵胃、有关单位人员、关心自然生态的人士——等等。
生态保育再度成了新显学,再度跃上报纸头条新闻,再度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一切一切,嘈杂得象闹剧,自有看戏的人愉快地在偷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新艺企业美轮美矣的大楼顶层总经理办公室里,侯路易甩着一张报纸,对嘴角扬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报纸的戴如玉咆哮说:你要怎么挖他的根、刨他的坟、怎么烧死他、怎么毒死他、放虫咬死他,我都不管!但是我警告过你,不准碰萧爱的——现在她人在哪里?她在哪里?我又不是她,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戴如玉当作没瞧见侯路易青筋暴起的凶戾模样,笑得好开心。
我说过,不准你伤害萧爱的!侯路易又咆哮道,神情恨的象是要吃人。
戴如玉仍然笑得好开心,悠闲的看着报纸说:自从她失踪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怎么可能有那种本事伤害她!你少装蒜!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全是你干的?你别血口喷火,我那有那种能耐!你没有,谁才有?侯路易突然弯下了身子,眯着眼,收起瞳孔,凑近戴如玉的脸庞说:我以为萧爱是你的朋友。
他这句话说得余音回荡,裹满了暗示和弦外之意。
戴如玉只是挑了挑后,无所谓的看着侯路易说:你以为?你以为的事还多着呢!我错估了你,如玉,我不该以为你会那样轻易的放过萧爱!侯路易平静的摇头晃脑,说一句,晃一次。
省省吧!路易。
戴如玉将报纸丢下,用比侯路易还锐利凌厉的眼神盯着他说:你心里根本不在乎萧爱那个丑八怪;你想要她,只是因为得不到手。
弱水三千,如果你只取饮一瓢,未免也太笨太傻,连我都觉得不正常。
她顿了顿,对他甜甜一笑,又说:但我相信你不是这种人,是吧?‘新艺企业’的继承人,对女人不该只有这等能耐!侯路易不发一语,静静地看着戴如玉,静静的将被他动怒甩散一地的报纸收齐摆放在桌上。
他走向门口,临出去时,回头对戴如玉说了一句话。
他说:如玉,你让我再度觉得你跟我——我们两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绝配啊!戴如玉回他这句话一朵微笑和一个无所谓的耸肩。
萧爱已经不在了,侯路易想怎么讽刺也无所谓。
呆子!她低低对着侯路易的背影骂了一声。
看候路易那种黯然销魂的样子,还似当真有几分恋上萧爱。
男人就是这种下贱的动物,得不到手的东西越是宝贝。
戴如玉高傲地昂了昂头,冷冷一笑。
角落的光影在挪移,死角布满了尘埃。
办公室的天地是一式的灰,恶魔的尾锥扫暗了日光灯惨惨的白。
这时候,萧爱和秋田托斯卡上的该是地狱或天堂?戴如玉艳红的嘴唇边角,笑纹起了一条又一条。
########################第十七章大火延烧过来了,火舌从东翼的林带一路吞噬向小木屋这个方向。
四面八方都是火,整个山林几乎完全笼罩在熊烈的火光中。
火光映天,燃亮着凄黑的夜空一片通红,整个宇宙仿佛只剩下地球在发光。
火声哗剥,是山林哭泣的回响,亿万年里的婆裟飞舞,都化入那声声的悲凄。
托斯卡!萧爱对着满天的火光,凄切哀叫一声。
回音荡来,夹着火焰毁灭的舞步。
托斯卡!萧爱又凄叫一声,不顾身上的灼痕烫伤,跌撞地冲往小溪流的方向。
这场大火来得太离奇,叫她害怕;但她怕的不是被烧死的可能,而是火舌对秋田托斯卡存活的威胁。
火焰变幻的身姿非常的绮丽,轻触虚探,舞姿曼妙,舞步空灵。
远望明亮而温暖,近看却充满了曲调和律动感,盈溢着一种激烈的情感,注满了生命力,仿佛与天地交融拥抱。
可是那种种绮丽的姿态,却是种毁灭性的燃烧。
萧爱的心也跟着在病狂的燃烧,连着这一片激烈的火焰,仿佛整个身体也跟这山林一样,着了火。
托斯卡!烈火冲上了天。
火吻轻轻,在萧爱的身、手各处,烙上了印。
爱,你在那里?秋田托斯卡踏着火光而现。
托斯卡!萧爱惊喜万分,忘情的扑向他。
太好了!你没事!你受伤了。
秋田托斯卡怜惜地抚摸着她的伤处。
只是些小伤,没什么大碍。
萧爱冲他一笑,甩着手臂活动,证明她所说的不假。
真的!你看!只是些红肿烫伤而已,很快就会没事,你不必为我担心。
秋田托斯卡微微一笑,携住萧爱的手,看看狂烧的烈焰说:我们快离开这里。
四面八方都是火,火的精灵炎翼四煽,通天都被染红,整个世界全是红红的明亮、红红的光。
只有被烧残的林树成焦。
小心!爱!秋田托斯卡急忙拥住萧爱,躲避开倾岌的焦木。
山林的世界,举目所望,已完全陷入一片火海。
秋田托斯卡紧紧牵系着萧爱,勉强避到小溪流边,让萧爱依偎着他,躲荫在他本体下。
小溪水流浅浅。
火焰由四方呈轮状包围遍来,眼目所见,所有的宇宙全在火精灵的炎翼覆盖下。
萧爱依偎在秋田托斯卡的怀里,静静望着那激烈燃烧着她生命的炎丽、火焰燃烧的姿态很美,以生命的激动感在跃动,释放出最热烈的狂潮。
看看那火燃烧的姿态——真美,却是以生命的光亮在燃烧,律动美丽的影姿充满了毁灭的威胁。
萧爱静看着火舞说。
是啊,那是撒旦的美。
秋田托斯卡拥紧着萧爱说:不管是创造或毁灭,大自然的神奇都赋予他们这种摄魂的美。
魂摄会魄散。
萧爱凝视连天的火光,心里很平静。
这场火起得太离奇突然。
她平淡地说。
一颗星灭亡了,自有另一颗新星诞生,一代传递一代的轮回。
秋田托斯卡看着火,喃喃说着萧爱曾经说过的话。
萧爱转望凝视着秋田托斯卡,不再理会包围来的火光。
凝望里有泪,她笑了一笑,用尽生命的力量搂抱住了他。
是生或是死,什么该与不该,如果能共——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用生命作承诺。
是啊!我也是那么幸福。
秋田托斯卡语声低低的,碧绿的双眸流露出炽焰的明辉,将所有的情感传送予萧爱。
火焰烧舞得那么热情,一寸一寸地朝他们膜拜而来。
天光、水光、山光,全是炎烧的红,拜火的精灵,振动着羽翼,鼓噪着狂焰的歌。
如果有永恒,这一刻便是所有的天长地久。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好爱、好爱你?萧爱举手轻抚秋田托斯卡拂肩的乱发,少年似的脸庞,没有叹息。
她知道秋田托斯卡有自卫保身的能力,心里不再有牵挂,深深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眼底全是未语的情意。
不——爱,你不会有事的。
我会保护你,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秋田托斯卡紧紧地拥着萧爱。
你说什么!萧爱大受震惊。
不!我不要你用生命保护我!我要你好好活着!既然此生无法与共,她希望秋田托斯卡能情释天地,痛快淋漓地与天地共久。
她挣扎着想脱开秋田托斯卡以身体相护的拥抱与保护。
放开我!她大叫。
不!我不放!秋田托斯卡将萧爱拥得更紧,完全将她护卫在舍身的拥抱里。
爱,我爱你,我只能如此表达我对你的爱,这是我最后所能为你做的。
不!我不要!萧爱满目是泪,湿了秋田托斯卡的胸膛。
我不要你以这样的方式爱我!我要你好好的活着,不要为我牺牲宝贵的生命!傻瓜!这怎么叫牺牲?我们的灵魂相叠,即使我的本体不在了,魂魄飞散,我依然活在你的灵魂里。
不——心绪微动与火焰狂热的环衬下,萧爱呈半昏厥的状态。
听我说,爱!秋田托斯卡柔语轻轻。
你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轮回转世吗?我对你的爱生生世世。
相信有来生,我们依然会再邂逅。
他将额轻轻贴触萧爱的额,沾了她一唇咸湿的泪。
这是我们的约定和盟誓。
他定限凝视萧爱,用生命紧紧将她拥抱。
火炎踏着轮舞的脚步逼来了,将秋田托斯卡以生命拥护萧爱的身姿,燃烧成永恒的暗影。
星辉为烟雾所渺,满天只有血红的情热,照映黑暗下的世界,残影成灰烬。
########################第十八章柯寄澎独坐黑暗,对着窗外的黑暗,在黑暗无声的世界里,只有隔天隔地隔窗传来的潮声骚动隐隐。
他以冥想的姿态对着黑暗一晚。
是生?是死?伊人的踪影何方?黑暗却不曾有回答。
许多的日日夜夜过去,萧爱依然踪影缥缈。
此刻他才明白,那一眼,那一笑,多情总似无情的萧爱是在向他道别,说千山万水,说死生契约,说获白秋瑟,说相隔茫茫。
那一眼,那一笑,成为他内心深处情海波涛的绝响。
黑暗仍然笼罩,潮骚也还在轻唱。
互古不语的夜啊!何时会私语轻轻说相逢?他走向黑暗,仍然对着黑暗,开窗迎风,流风枪进,吹卷起了黑暗的桌面上,一张薄薄的文稿。
他关上窗,走出屋外,走向公路。
走上海堤,走下石砾的海滩。
整个世界全是没有光亮的黑暗,夜空不语,星辉不闪,坦向暗室的心情,溢满了独饮苦茗的黯然神伤。
黑暗不会有回答。
他穿过黑暗,背对着海暗,踱向笼罩在暗色的屋子。
开了门,迎接他的,仍是一室的黑暗。
他伸手在墙上摸索,燃亮了微微的五烛光,弯身捡起飘落在地上的文稿,眼光轻轻从文稿上掠过——情喟柯寄澎第一次与她见面,是在两年前的夏天,那时我怎么也没想到,她那畏缩、怯生、自卑的身影,会成为我今生内心深处情海波涛的一道绝响。
夏天的记忆,总是金光漠烂和白花耀眼,连着阳光、蓝天,和海滩。
对她的印象,也就是那样一色的白,白得没有色彩,完全不属于这个人间的绚烂。
她总是不多话,安静地等在一旁。
那时窗外总是吹着冷冷的风,她会开窗迎风。
凭窗站立,忘记我的存在。
月升的日子,如果她在,我们会并肩偷看廊外的月光。
青石的街道向晓,她总是一个人独走海堤,倾听潮骚。
她有一身的诗人气质,而我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
她的笑容幽幽淡淡,纯白的身影,在我记忆里,却便那般幽幽淡淡。
那时的记忆那么淡,我如何想到,那淡,会淡成了我心中一声声的幽叹。
再见面时,她背着一只背包,准备去流浪。
我以为流浪是件顶浪漫的事,也许需要一把吉它和顶低垂的宽幅,但她有的,只是一只扁扁的背包。
我不知道她是否浪迹到了天涯与海角,她从来也没有说,而我,也不曾问过她。
又再见到她时,一百八十个月升星移的日子已然回转过。
还是青石的街道向晚,依然背着一只背包。
一身未经改变的气质,以及轻愁淡扫的容颜。
她静静伫立在街旁,抬头仰望着天空,夕阳西照,并没有给她一点艳丽。
对她的印象,依旧是那样一色的白。
我第一次急切抓住她的手,她隐走象风,留给我夜色如墨。
她并不知道,我那样情愿为她,交心交情。
她的心中一直没有我,但是我,一直不敢说寂寞。
她的记忆对我认生。
她的情感也对我紧锁。
她一直不知道,我是那样情愿,为她交心交情。
然后她就从我眼瞳底消逝了行踪。
她来向我道别,而我不懂,她笑,又笑,在风中,在青石的路道向晚,深深地看我一眼。
那时我不知道,看了一眼,就要老了;呆立在暮色中,痴痴地望着有她在其中的艳黄色计程车,在风尘中远渺成了一粒灰埃。
我一直记得,那鲜艳得让我心悸的,黄颜色。
隔山隔水,隔不去我心头的黄颜色。
那是我对她最后的记忆,夜暮风中深深的那一眼,成为我今生内心深处情海波涛最终的绝响。
我一直没有告诉她,我是那样情愿为她,交心交情。
那是一张泛黄的剪报,被展读在一名气质空灵的女郎手上。
女郎短发清丽,背着一只背袋,神色里有种天涯飘泊的孤单。
她静静站着,面向落日的方向。
这里是宁静的海边小镇,依海的公路客车站牌下,躺着两只懒懒的狗。
红红的太阳已完全没入大海,余晖也残,幕色缓缓地在偷降。
小镇有户人家传来吆喝的声响。
炊烟早起,放牛吃草的孩童也丢下铁罐消失在暮色里。
站牌下懒睡的狗,好眠觉起,伸个长长大大的懒腰,摇甩着尾巴,慢慢地朝小镇人家迈去。
一阵风吹过,吹来路旁被任置丢弃,早经风吹日晒雨淋,泛黄残旧的报纸。
它在风中打个圈,卷着尘沙,随着继生的风起,逐渐远扬,越飘越远。
女郎将手放松,让手上的剪报随风飘扬而逝。
她走向百步之遥的小店人家,掏出一块铜板,拿起那疑似装饰用的,残漆班剥的酱绿色话筒。
寄澎,是我,萧爱——她顿了顿,回身朝公路一望。
突然丢下话筒、高声大叫:啊——公车,等等我!被丢下的话筒那端,犹传荡着柯寄澎激动的喂叫声。
向海的公路,老旧的客车叭叭在咱。
前方笔直伸展,依旧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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