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松冈失败,陈朱夏等同被软禁。
莲井深另外又派了一个大块头的家伙看住她,不过,是个女的,像塑像一样,站在门外可以两三个钟头一动也不动。
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跟机器人一样。
她对陈朱夏相当不友善,至少看她的眼神十分的凶悍,觉得她是找麻烦的人,讨人厌的、无理取闹的只有面孔的女孩。
陈朱夏跟她说话时,回她的眼神总是轻蔑的。
一次两次,陈朱夏也不再自找没趣,干脆当对方是隐形人。
早纪的脾气就是那样,你不必放在心上。
布子送午饭进去,边摆碗筷边说。
早纪?布子朝门口抬抬下巴。
原来那木头女叫早纪。
陈朱夏扯扯嘴角,没吭声。
早纪全家都受先生的照顾。
她母亲身体不好,长期住院,医药费都是先生支付的。
一个妹妹心脏不好,也是先生替她张罗的;还将她另一个妹妹送到东京读书。
她爸爸多年前发生意外,行动不便,现下也是先生找人在照顾。
早纪自然是十分感激先生,对莲井家死心塌地。
奸诈狡猾的莲井深,如此的收买人心。
她好像对我有成见?布子抿抿嘴,顿一下,才说:你上回闹的事太欠考虑了,先生十分生气,交代要看紧你。
早纪那个性就是一板一眼,她对先生必恭必敬,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先生要她看牢你,所以即使你和先生的关系――我跟他没有关系!陈朱夏立刻打断她的话。
何必呢?朱夏小姐。
我听说你婆婆刚去世不久,你父亲及夏子小姐则在你很小时就过世了,先生是你惟一的亲人――他不是。
没有提高声调,反而平常冷静。
布子叹口气。
不管你怎么否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不必否认,布子。
她竟然笑了。
仔细看,眼里却没笑意,笑得冷,而且讽刺。
莲井家的人也不是死绝了,真要扳着手指算,莲井深绝不会是惟一一个。
唉!朱夏小姐,不是我多嘴,先生对你其实很好的。
这话不禁教她瞪大眼睛。
这叫好!将她软禁,控制她的行动,完全不尊重她的人格、意愿,将她当成东西一样,这叫做对她好?。
她重重哼一声,极其不屑。
我明白你的感受,朱夏小姐。
这件事,先生是做得超过了一些,不过,莲井家的小姐都是这样的命运。
当年夏子小姐也是――突然噤口,明白她说错话。
当年夏子怎么了?也是像我这样被逼婚?果然,陈朱夏抓着不放。
布子点点头。
她实在是说太多了,会为自己惹麻烦。
朱夏小姐,先生其实很护着你,只是你不知道。
不然她不可能会平静安稳的好好待在这院落里,不受到一丝骚扰。
你是指莲井大小姐吗?陈朱夏不笨,但她不领情。
哼,我当了他们莲井家的交换货品,正中她下,怀,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从没想到她自己会是这样不驯,讲得出这样尖酸的话的人。
她原有些害怕面对这一切,但事情到这一步,性格中不温美的成份都浮出来。
她有些恼的用力皱眉,皱掉那不愉快。
抬起筷子,又放下,说:布子,那是真的吗?那个人,帮助夏子的那个人,真的被……杀了?重复不出那些残忍的字眼。
布子默不作声,目光回避,不与她接触。
是真的!她抽口气,忽然食不下咽。
那个松冈呢?莲井深真的砍了他一只手?再次沉默。
一下子窒寂起来。
怎么会……哀叫一声,原本坐挺的背颓驼起来,充满不敢置信。
没想到莲井深真的会那么狠,那么残忍!她弯低身,手撑着榻榻米,干呕起来。
为什么?引诱松冈的人是她,莲井深要砍也应该先砍了她。
为什么?!哦,对了!她是货品,与武田家结盟的交换货品,还有用处,不能给砍坏。
唔!又干呕起来。
布子轻拍她的背,她推开她,慢慢抬起头。
布子,请你告诉我,大概再多久,我就会被卖了?朱夏小姐……那眼眸空洞无神,教人不忍。
拜托你!快的话,两个月吧。
声音一低,不忍出口。
入籍的事比较麻烦,会拖上一些时间。
即使有冈本议员,花上这些时间是免不了的一、两个月,算快的了。
两个月,她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搁在地上的手,颤抖起来。
朱夏小姐,别再想那么多了。
先吃饭吧,别弄坏了身体,受折磨的还是你自己。
我吃不下。
陈朱夏摇头,一下子太多事挤撞冲击在一起,她实在受不住。
她知道她应该理智一点,好好思考计议,保持身体的状况。
但明白归明白,这时怎么也做不到,胃不断绞痛起来。
她推开布子递来的碗筷,胃部一翻搅,又干呕起来。
☆☆☆樱院在主屋东南,顾名思义,种满了樱花树。
最早是二房在用,那些人陆续离开后,尚子偶尔进来,春赏夜樱;日子久了,多半时间便耽搁在这里。
反正她日日守空门。
莲井深久不居本家,而待在出云。
大火烧原之前,莲井本家原就在出云,或许那才是真正本家吧。
这深山老宅,埋着她,一样的被废弃无用。
这些年从没在本家待过超出一星期的莲井深,这回居然待了这么久。
多久了!到目前快三个星期有了吧?那是够久了。
他这么有耐性,全是因为那叫朱夏的女孩。
夏子的女儿。
她没见过夏子,但明白夏子在莲井家的地位。
从她十八岁嫁给莲井家,十多年来,她也看明白莲井深对手足牵绊的冷淡。
他不可能是爱屋及乌,因为夏子而对待她的女儿好。
莲井深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就像他娶她,为的也是她娘家的势力。
他要将夏子的女儿当做贡物,用以与武田家联盟。
那么,他又因何为了她停留这么久!看守一条狗,一件东西,根本不需要他耽在这里;以他的性格,他也不可能在意,处理完一件货品,还浪费时间去嘘寒问暖的。
但他却亲自留下来了。
她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
也无所谓了。
没必要去懂。
她蹲身捡起一片樱花叶。
后头有脚步声,她头也不回说:武叔,昨晚风大,叶子落了一地,等会儿请你找个人清扫整理。
这里只有潮崎老总管和几名仆妇会出入,她理所当然以为是老总管。
背后的人不出声,她奇怪的回头,低讶出声。
是你!的确也是姓潮崎,但不是她以为的老总管。
夫人。
潮崎健恭敬的行个礼。
夫人?连你也这样叫我?唇角边泛起一丝苦笑。
潮崎是下人,自然不敢放肆。
必恭必敬但毫无温情的语调,避开尚子苦笑里隐含的一丝奇异意味。
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与我说话吗?尚子的声音凄苦,有些怨对。
潮崎默不作声,半晌才说:这里风大,夫人还是尽早回主房休息。
叫我尚子!我有名字的!夫人,请别为难潮崎。
这样算是为难吗?尚于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抹了―些幽怨,更是凄苦。
这么多年,我……我对你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意的。
明白我心中的盼望,为什么还如此无情,对我如此冷淡呢?!与莲井深的婚姻纯是在于家族联盟,她也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可是,她安分的接受她的命运,也曾打算用全心崇敬侍爱她的丈夫。
莲井深却自始便对她冷淡不已,甚至她小产时他也不闻不问。
她像被人凌迟一般,打算放弃一切时,却爱上潮崎健。
事实上,发现她小产,差人送她上医院,日后出入医院探视她的人,都是潮崎健。
他在她心最脆弱处空的时候闯了进来,由不得她不攀附上他,爱上他。
但这个男人和莲井深一样,并不爱她。
他为她做的一切,是基于职责义务,并不是爱。
但她的心却收不回来了,而且遗失的更多。
夫人,请回主屋吧。
少爷在等您。
尚子摇头。
他不可能会找我的。
他只是意在掌控她的行踪罢了。
他不要她,对她不闻不问,可不表示她可以为所欲为。
这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帮佣妇人跌撞的跑过来,气喘不已,上气不接下气。
潮……崎总管!太好了,您在这里!什么事?潮崎健面色不动,总能以不变应万变。
好像现在就算是天塌下来或发生大地震,他也总维持那个表情。
那个朱……朱夏小姐在房里大吵大闹,吵着不要布子伺候,要赶走布子。
潮崎健脸皮动了一下,倒不是吃惊,像是没预想到。
先生知道了吗?女妇摇头。
我们没敢惊动先生,但朱夏小姐那么大吵大闹,实在闹得太厉害了……我知道了。
你下去忙你的吧。
打发掉帮佣的仆妇,转向尚子说:对不起,夫人,恕潮崎失陪了。
尚子忽然说:为什么不放了她?她还那么年轻,你们真忍心就这样毁掉她的人生?潮崎,你还要助纣为虐到什么时候?她知道潮崎健不可能会回答。
他那面具一样的表情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凭她,根本挽救不了什么。
一旦入了莲井家的门之后,谁都别想轻易走出去。
☆☆☆整个屋子简直像空袭过乱七八糟。
碟盘碎片散落四处、饭菜洒落一地不说,柜上的一些水晶、墙上挂饰的图画,都被砸在地上破碎或半毁。
甚至棉被、衣服等也丢了一地,只要是能被扫落到地上的,都被摔丢在地上了。
潮崎健见那光景,终于也皱眉了。
怎么回事?神由布子一脸铁青的站在散了碎碟破盘中,脸颊偶尔抽动着,似是不敢置信,极力容忍着。
喔,是你,你来得正好。
陈朱夏用力踢开碍到她的图画,颐指气使,一副骄态。
说:我正要找你呢!你叫她给我滚远一点,我不要她伺候。
伸手指着布子。
布子忍不住。
潮崎总管,请您换人来伺候朱夏小姐。
朱夏小姐娇贵,布子伺候不起。
她自认待陈朱夏不错,但陈朱夏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骄蛮起来,百般挑剔,还大声责骂她,数落她的不是,一副莲井家小姐的派头。
然后,这个莲井家小姐就砸盘摔碗筷的,大声对她叫骂,指着她鼻子要她滚开。
她简直寒心。
这个女孩太可怕了,说翻脸就翻脸。
你听到没有?她说这是什么活!一个下人也敢这么猖狂。
我好歹也是莲井家的小姐吧,她那是什么态度!叫她走开,换一个人过来,要伶俐一点的,别像她,笨手笨脚的!陈朱夏简直一副骄慢的大小姐模样。
这变化太快也太突然,而且不在他们预期之内,潮崎健内心微异,审视了她两三秒。
怎么!潮崎总管,你哑了吗!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陈朱夏不耐烦的提高声调。
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去找莲井深过来!找我做什么?没显情绪的男子声音回应她穿进来。
看见屋子残乱的景象,他只是眯了眯眼,跟在他身后的早纪不掩饰对陈朱夏的鄙夷。
看来莲井深已经从早纪那里得知是怎么回事,想来细节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你发了不小的脾气。
怎么了?他根本一清二楚,居然没有生气,还问得这么平静。
下人们面面相觑。
莲井深的反应令人意外。
就连陈朱夏也不防愣了一下。
他不会那么好瞒的。
她迟疑一下,指着潮崎健说:你问他吧,他是你的走――几乎脱口说出走狗两个字,理智的压制住。
心腹不是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莲井深平时蘸了武士刀森光的眼瞳缩了缩,开始有可疑的光点。
但不像平素对付算计的阴险森毒,却耐人寻味的。
他根本没看潮崎健,盯着她,闲闲的说:健,你说吧。
潮崎健简要报告方才陈朱夏的要求。
莲井深没有特别反应,只是问:布子有什么不好?话说出来又会伤了布子一次,但陈朱夏没有迟疑,皱眉说:我不要她,笨手笨脚的!果然,布子脸色惨然起来。
先生――她张嘴,莲井深举手要她稍安勿躁。
你们都出去。
布子,你也下去。
撤走了下人,仅剩下潮崎健在场。
他才说:朱夏,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她心一跳,被看穿了吗?我能玩什么把戏?她反诘他,笔直看进他眼睛。
我只是想开了。
反正你们绝不会放了我的是不是?既然如此,我要讨回我该有的东西。
牺牲总要有代价吧?故意用一种很讽刺的口气。
既然我也是莲井家的小姐,给我这种待遇算什么?她那态度,明显是报复的心情――既然那样对她,那她就要得到她该得的。
虽教他意外,但那反应也算合理。
有种人,如夏子,面对困难只会哭哭啼啼或逆来顺受;另一种人,如朱夏,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那么,她也要享受她该享受的。
是豁出去,也是自暴自弃。
但,她像那样吗?他盯着她没放,看不出什么,勾勾嘴角说:你既然想通了那最好。
你想怎么样?暗暗松口气。
她刻意抬抬下巴,才说:第一,我不要布子伺候我,换个伶俐的人过来。
再来,既然我是莲井家的小姐,别想我要继续吃那种粗糙的食物,吩咐厨房每天做些精致的东西送过来。
我不喜欢生鱼片,也不喜欢炸的东西,叫他们注意。
还有,我要一台电视,大一点的,天天关在屋子里,闷死我了。
我还要书,我要中文的,我不要看你们那没什么深度的鬼画符似的日本文。
另外,我要买一些新衣服,可不要那种杂牌不入流的货色,我要名家设计的。
还有,把那个看守我的早纪揽开,我讨厌她,看了我就有气!语气态度完全是骄蛮任性的小姐姿态。
莲井深却又盯着她几秒,才点头说:除了早纪不能离开以外,其他的都依你。
我会另外找人来服侍你,要厨房煮你喜欢吃的东西,派人送书、电视过来,还有请服饰店的人送衣服过来让你挑选。
这样,你满意了吧?她哼一声,算是勉强接受的样子。
又不满咕哝说:我不是条狗,你一定要派人监视看牢我吗?在事情底定之前,我不想节外生枝。
言下之意,他得防着她有任何企图,不相信她的转变。
陈朱夏又重重哼一声。
还有,我每天关在屋子里,运动不足,身体都懒了,很不舒服。
我需要出去活动。
翻翻浓密的睫毛瞅瞅他。
他棕健的肌肤,坚实有力,充份吸收了日晒气息的偾张紧密。
没有经过长期锻链,不可能有那样强实、充满力感的体魄。
所以她都算好,他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以此反驳他。
哪知他仅只是又多看她一眼,便点头。
我会让人安排。
你还有什么要求?暂时没有了。
想到了我再让人通知你。
他看看四下。
说:这里这么乱,不能住人,你先搬到主屋吧。
不必了。
这里空房多的是,我随便挑一间就是了。
搬到主屋,只怕看守得更严。
他该提防她一不小心刺杀了他吧。
车钥匙在主屋,她会找机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没错,但总得等大老虎不在洞穴里才好冒险。
搬到主屋,虽然机会增多,但时时跟凶残的强大老虎同在一窟,只怕还没摸到虎子,就先被老虎一口咬了干净。
莲井深又点点头,没再多说。
出去前,怪异的看她一眼,似乎要穿过她衣服,望进她身骨里头。
她冷不防打个寒颤。
听见他说:非常的好,朱夏。
你终于承认你是莲井朱夏。
不!她想大喊起来。
她不是!但她一言不发,沉默等他离远。
☆☆☆隔天,一台大电视搬进了陈朱夏房间里。
换了一个十八、九岁模样沉默伶俐的女孩伺候她起居。
厨房会差人问过她想吃些什么,特别为她张罗准备。
服饰店的人带来一衣橱的衣服供她试穿挑选,她没兴趣,却表现得关注,又故意挑剔。
她要的书籍也送来了,但连一本中文书也没有。
可恶的莲井深,傲慢的家伙,她生气的拿起本书砸向墙壁。
门外的早纪冷冷看着。
她怒瞪她一眼。
这个早纪比松冈还难对付,老是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监视她一切。
愈想愈气,她又抓起本书,一阵冲动就要摔丢出去,蓦然顿一下。
她看看手上的书,心里颓然叹口气,坐了下来。
算了!跟书生气有什么用,索性翻了起来。
坐得有点累,她干脆躺下来,丢开书。
边吃着零食边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笑着。
接下来几天,她都像这样,让人铺了被,侧躺着,边吃东西边看电视,偶尔翻翻书刊杂志,甚至看起漫画,边看边笑,过得好不悠闲。
然后,潮崎健通知她,她可以到健身房运动了。
莲井深将主屋一间房间改装成健身房,各种健身器材一应俱全,够她流汗的了。
莲井深每天下午某个特定时间会在道场,她就挑那个时间过去健身房。
刚上跑步机,跑不到五分钟,弓子走进去,长睫毛眨呀眨,不怎么有善意。
你也来运动?弓子穿了一件低胸洋装,不像来运动的。
我这样像吗?那你来干什么?她睨睨弓子,不怎么客气。
有一个早纪当门神已经够了,她实在不欢迎任何打扰。
我随时想来就来,你别忘了,我可是这里的女主人!弓子有些恼,傲慢的抬高下巴。
这里的女主人,我看不只一个吧。
小小刺激弓子一下。
你――果然,弓子气垮下脸皮,狠狠瞪她,指着她阴声说:你当真以为你是莲井家的小姐啊?!别做梦了!不过给你点甜头,你就抖起来了!莲井深为什么会看上弓子?看上她的青春美貌,这是自然的。
因为是她被带进莲井家,所以跋扈了起来,她是弓子夫人,不是外头其中的一个女人。
我怎么敢。
我身上又没有你那么多毛,怎么抖得起来。
弓子不是好坏的人,她也想过也许能利用她,但松冈的事想了就教她寒颤。
她摇摇头,希望弓子赶快走开。
你――弓子涨紫脸,我告诉你,得罪了我,你别想有好日子过!跟弓子逞什么嘴皮呢?陈朱夏蓦然沉默下来。
弓子以为她怕了,得意说:你别以为莲井深特地为你装修这间健身房,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
却忍不住哼一声,莲井深对她也没那么在意,却对这个身份卑下的女孩的要求照单至收。
实在真烦,陈朱夏一言不发,掉头走出去。
站住!弓子气急败坏,无法忍受如此被漠视。
陈朱夏不理她的叫嚷,一直往道场走去。
她身后的早纪,居然开了金口,说:你要去哪里?你不会看吗?她冷哼一声。
你又要去打扰先生?早纪挡住她,语气甚为不满。
道场禁止任何人进去,先生不准任何人打扰他的。
」我偏要去!她推开早纪。
我知道你想去告弓子夫人的状,对不对?眼色一抹鄙夷。
陈朱夏猛刹住脚步,一阵怒气生,反笑起来。
对!我高兴!怎么样!握紧了双拳朝道场冲过去。
你不可以――干什么?早纪呼喝声还未止,道场外即有人拦住陈朱夏。
莲井深在里面对吧?我要进去。
那人大约四十出头,一身精悍,怀疑的睨睨她。
不知道莲井家养了多少这样的人。
陈朱夏下意识皱眉。
什么时候了,他们还在搞家臣这种把戏。
少爷正在练武,不得打扰。
像是知道她是谁,态度并没有太倨傲。
练武有什么了不起!你让开!她硬要闯进去。
要闹,就闹得像一点。
没有少爷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那人跟堵铜墙铁壁一样,任她怎么推也推不动。
早纪在一旁冷眼瞧着,满是嗤笑。
你给我让开!陈朱夏大声吼起来。
手脚全被制住。
让她进来,仲村。
里面传出低沉、十分有力量的声音。
是的,少爷。
仲村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或讶奇,表情文风不动。
早纪满脸愕然,随即敛去,保持沉默。
道场里,莲井深与潮崎健持剑相对。
剑身泛着青冷的森光,一碰就会割伤似,不必太费心也看得出两人用的竟然都是真的剑。
两人都穿着深色的剑道服,对峙着,挺立不动如山。
然后,潮崎健才慢慢收回剑。
仔细看,他的额前有着细小的汗珠。
看样子,方才经过一段激烈的对试。
剑收挂在墙上后,莲井深才回头。
尽管身穿着剑道服,但他全身泛扬的张力感却遮掩不住。
随手一个动作,都显出经过长年锻练后的坚实挺拔充满存在感,不可忽视,而且具有强烈的体魄美感。
陈朱夏一时失神,待他锐利的精光射向她,她才猛然回神。
痛恨自己那样的失态,她冷嘲说:我是不是要跪拜叩头感谢你的接见?莲井深不动如山,气势深沉,忽视她的嘲讽。
有什么事?直接的,要把她吸敛进他沾满剑气的黑潭里。
你应该知道什么事。
我看那个早纪不顺眼,把她从我身边赶走!不行。
还有呢?为什么不行?你不是高高在上的莲井家主人吗?你一句话不就可以办到?!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不要天天对着那张讨厌的脸!你换一个人过来!好让你像诱惑松冈一样再去诱惑他吗?他突然逼近她。
你是否要我再砍断多少个松冈的手呢?朱夏。
她脸色蓦然发白,不自觉的用力咬住唇,咬渗出血。
怎么将自己咬出血。
他抚拭她的嘴唇,拭去血,送到自己嘴旁舔净了。
她睁大眼,似乎混乱,无法意会他的举动。
他的手指又抚上她的唇,那上头渗出新的血迹。
这一次,他俯下脸,舔舐她鲜红的嘴唇。
啊!他!她踉跄一下,被他紧抓住肩头。
他在干什么?她用力撑开自己,双手抵住他胸膛。
那心跳十分的平稳,仿佛他在做一件再自然平常不过的事罢了。
原以为可以当废物利用的,反正只不过是夏子的女儿,他却发掘出她。
那个她,有一双蛮横不驯的眼睛!有教他意外的火簇生气。
她骂他恶魔,她没有像那一些知道自己命运的莲井家的女儿们那般,唉叹哭泣,逆来顺受;她居然对他提出要求,而且,不但没有食不下咽,反而悠游自在,吃睡如常。
她自然不会那么甘心接受安排,嫁给武田。
他知道她不会甘心的。
她的表现让他不由得不怀疑。
如果她正常一点,愁眉深锁,食睡不能,他还比较不会意外。
但反过来说,那样一来,他也不会注意到她且在意起来。
这原不是他的打算。
但那种感觉袭来了,笔直没犹豫的袭向他。
他也不闪躲,正面接下袭击。
在他眼中的她,除了女人,只是女人。
是夏子的女儿又如何?她是莲井朱夏。
莲井家的,都是他的。
直到她二十岁之前,他都不曾见过她。
当然也没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这原是他没预期的,结果那异样的感觉正面袭击他,抓住了他,他也就接下它。
她。
此刻她的手抵在他胸膛上,眼神诧讶,却没有惊慌,似乎还在分析判断他的举动。
他将她的手捉住,用力一带,带靠住他胸膛。
她仰高脸,像小兽一样紧盯着他,毛发一根根竖立起来。
不要像只小野猫一样。
他的手搁在她应该柔软的身子上,感觉到她紧弓般僵硬。
你――只张口喷出个字,她就说不下去。
胀了一脸气,用力挣开,急步掉头奔出去。
他没阻拦。
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
仲村进来说:少爷,是弓子夫人。
仲村,他沉下脸。
我是怎么交代的?不准任何人到道场来,我不准任何人打扰。
可是,他却让陈朱夏进去。
仲村不语。
他冷冷说:不见。
赶她走开。
仲村依照吩咐,任凭弓子怎么软硬兼攻也不为所动。
弓子夫人,仲村说:你应该知道,少爷在练武时是不准任何人打扰他的。
就是老总管,倘若没什么重要的事,也绝不会走近道场一步的。
言下之意,暗示她为什么那么不聪明。
弓子面子撑不住,长眉狠狠狞了一狞,扭着身走开。
要不是听说陈朱夏那丫头闹到道场来,她也不会沉不住气。
她气鼓鼓回到主屋。
等莲井深也回到主屋,她先好好修饰一会儿,又补妆,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直到满意了,才赶紧亲自端一杯茶过去。
深,喝茶。
小心翼翼的。
搁着吧。
莲井深坐在窗子旁。
沐浴过后的他换了一身黑衣黑裤,配上宅子的阴森气息,让人透不过气,承受强大的压力。
弓子小心将茶搁在茶几上,小心挂着甜笑,又赶紧收住,低脸四十五度,轻微咬咬唇,流出妩媚却无辜的神情,让人不忍苛责的那种。
她细声细气,先自我忏悔。
刚才……对不起!我不应该到道场去。
莲井深瞟她一眼。
你找我有什么事?当初他看上的是弓子的青春胴体,不只弓子,他还看上其他很多女人的性感或风情或听话。
现在看着弓子,她也不过才二十四,还相当年轻,但也跟其他女人一样,也只是许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
没什么。
我只是听说朱夏她……嗯,跑到道场去,我想她不明白规矩,想去劝她回来。
弓子小心翼翼抬头。
有仲村在。
莲井深深沉的眼眨也不眨,并不揭穿什么。
我知道我太多事了。
弓子偎过去。
他顺势搂住她。
仗着莲井深搂抱,她试探:嗯,深,朱夏她没闹得太厉害吧?她需要受一点教训。
你没对她怎么样吧?你以为我会怎么做?莲井深皮笑肉不笑。
嗯,她年纪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对她太严苛。
陈朱夏是惹她火冒三丈没错,但她心地并不那么坏,觉得不该落井下石。
莲井深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酒。
背向她说: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意思很明显,她可以走了。
弓子过去,由后抱住他,撒娇说:深,你这次在本家待了好久,我们什么时候才离开这里?上回他带她来,也不超过一星期;这一次够久了,她都快生锈。
你想离开吗?莲井深回身过去。
嗯。
弓子仰脸,半闭着眼,红唇微张。
人家都快闷死了!这里什么也没有。
我们回东京去好不好,深。
嗯?她原是待在东京的。
近两年,莲井深多半时间待在出云,有要事才大阪及东京往返,她才跟在他身边。
你想回东京去?嗯。
不过,我当然是跟着你的。
既然你想回东京的话,我明天就派人送你去。
莲井深朝她笑了笑,笑意没达到眼睛里,只使脸颊的疤显得更狰狞。
派人?弓子愣一下,望着他。
他拿开她的手,又是一种没暖度的笑容。
你不是想离开吗?我就派人送你走。
去收拾行李吧。
他赶她走!弓子总算回过神来。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碰到莲井深邪狞的眼神,心里一懔,将话咽回去。
机械的服从,说:你叫我走,我走就是。
莲井深要她离开,她就得离开。
她根本没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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