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29 11:11:24

隔天近午,范修罗才从宿醉中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别馆客房的大床上,身上仅着一件底裤;胡未央则半趴在他身上,身上也仅穿了一件半透明的底衣,床下凌乱四散着两人的衣服。

这是怎么回事?范修罗心里一惊,宿醉的关系,头痛欲裂,眉头皱得很紧。

他闭上眼,静静躺着。

他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只知道自己喝了不少酒;但依他的酒量,不该会醉成这个样子。

他伸手稍稍搂抱住胡未央——这个触觉很陌生,应该没有……该死!他实在不记得他是否对这个女人做了什么!他慢慢起身,静静穿好衣服,出门前回头深深看了沉睡的胡未央一眼,剑眉疑惑不展。

客厅里范太太和李婶不知在聊什么,叽叽喳喳的,聊得很愉快;看见范修罗进来,李婶却像做贼一样,神色一阵惊慌,然后一溜烟地躲进厨房。

醒了?睡得好吧?范太太含笑问。

范修罗嗯了一声,然后叫李婶。

李婶从厨房出来,一双老眼不安地溜来溜去,心头犹如一头小鹿乱撞。

什么事?少爷。

她的声音也像作贼一样地心虚。

麻烦你倒一杯水给我,给我几颗阿斯匹林,我的头痛得像要裂开。

范修罗不疑有他,重重在沙发上坐下来。

李婶心头那头小鹿霎时安静下来。

她飞快照范修罗的要求做好。

范修罗吞了几颗阿斯匹林,揉揉太阳穴,一直不出声。

范太太和李婶面面相觑,沉不住气的试探问:修罗,你昨晚喝了不少,好像醉得挺厉害……范修罗抬头,双眼凌厉地照来,李婶吃惊,心虚地低下头;范太太则睁着探索而关爱的眼神,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无辜。

妈,你老实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睡在客房里?还有那个女人——提及胡未央,想到她全身上下仅穿了一件透明的底衣半卧在他身上的画面,范修罗才刚稍微清醒的头脑,又疼痛沉重起来。

昨晚你们都喝醉了,我和李婶两个人照顾不来,只好权宜将你们扶到客房歇息,反正客房很大,你们一人睡一边,不会妨碍到才对。

范太太眯着眼解释。

就这样?范修罗紧皱的剑眉充满怀疑。

当然!你在怀疑什么?范太太看着儿子疑惑的眼神,神情突然一动,压低了嗓子,神秘玩味地说:是否发生什么事了?你对未央做了什么?我——范修罗神色极坏,摇头说:我醉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有没有发生任何事!无法确定?范太太愣了一下。

那种事有没有做,你自己会无法确定?我自己有没有做那种事我怎么会无法确定!只是我醉得不省人事,根本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范修罗勉强压低咆哮的怒气,口气极坏极懊恼。

我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但——但我跟她几乎都没有穿什么衣服,肌肤相亲地贴在一块。

范太太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的微笑,但只是一刹那,短促而轻微地让人察觉不出来。

她焦虑地望着儿子说:那该怎么办才好?人家女孩子家的清白……范修罗脸色更坏了。

向来是女人自动对他投怀送抱,他觉得厌了,只要花钱解决就没事,但这件事却相当棘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打发得掉。

该死!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我想应该没发生什么事才对。

他甩甩头说:那女人还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妈和李婶不说,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范太太脸色全变了,铁青着脸,语气非常严厉:修罗,我有教你做人处事如此厚颜不知廉耻吗?你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负责?范修罗气急败坏的说:你要我怎么对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做的事负责!不管如何,你们肌肤相亲共处一夜总是事实!范太太逼着儿子说:未央可不像你身旁那些妖娆嗲气的女人,她是个好女孩,你一定要给人家一个交代!交代?怎么交代?趾高气扬这么多年,范修罗的心情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糟糕过。

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识过?偏偏栽在他自己的粗心大意上。

如果不是他醉得不省人事,他也不会像现在被他母亲逼得那么狼狈。

我不管你有没有做什么,人家的清白总是被你玷污了,你一定要对她负责。

范太太非常坚持。

玷污?范修罗情绪慢慢冷静了,脑袋越来越清醒,他挑挑眉,一贯轻视女人的高傲自负。

女人都是一个样的,只要我勾勾手,还不是对我自动投怀送抱。

昨晚发生的事算我倒楣,看她要多少,我照给就是了。

修罗!范太太气得发抖。

她知道她这个儿子向来刚愎自用,眼高过顶,瞧不起天下的女人,但万万没想到,这种话竟然会从她儿子的嘴巴说出。

我跟你说过了,未央跟你身旁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是不一样的!不是用钱就打发得掉。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要有担当,既然糟蹋了人家的清白,就要负起责任。

我没说我不负责,不过我到底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可还是一个问题!叫我对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做的事情负责,简直是天大笑话!告诉你,我办不到!太太……一旁的李婶突然嗫嚅不安的开口,似乎在担心什么,神情流露着不安。

范太太严厉地瞪着李婶一眼,似乎在警告她别多话。

李婶听话的闭上嘴,却暗自摇头。

服侍范太太那么多年,她深深了解她那种思想开明新颖,甚至可说带点顽皮的个性;可是李婶摇头嗟叹,她实在真不懂范太太心里在想什么,哪有人对自己的儿子下药,扯上人家清白的女孩,剥掉两人的衣服,莫名其妙地将人家和自己的儿子送作堆,乱点鸳鸯!太荒唐了!但是……她也是共犯,范太太说服了她。

她实在也不希望她一手带大、偏爱有加的少爷抱着对女人的轻蔑终其一生。

她希望他安定下来,感受到爱情真正极致的美和幸福。

而胡未央是个很好的对象,昨晚她默默观察过,只有胡未央能毫无畏色的和他针锋相对;她希望能由此慢慢改变范修罗轻视女人的盲点,真正了解女人的柔情和美。

你不想负责,又掩盖不了你和人家肌肤相亲的事实;那么你说,你究竟打算怎么办?范太太步步逼着范修罗。

别想用钱来打发,未央是个纯洁的女孩,不是你周遭那种用钱就买得到的女人!你若以为用钱就行得通,只怕换来她对你的轻视。

这样你大概会受不了吧?向来都是你瞧不起别人,从来没有人敢轻视你——别说我没事先警告你,有些女人天生傲骨,她就是那种女孩。

哼!范修罗青着脸,冷酷地说:别想用这些话激我,我不会上当的。

我什么都不打算做,如果你们要大声嚷嚷就随你们去,我不在乎。

她要钱,我可以给,但休想我会对那女人忏悔或道歉,我自认倒楣算了!修罗,你——范太太总算领教到她这个儿子超乎常人的冷血和无情,尤其是对女人的践踏和不知怜惜。

其实,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布下这个陷阱设计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的儿子样样优秀,但却骄傲刚愎自负极是轻蔑女人。

女人会主动对他投怀送抱,死心塌地,他却根本不屑爱情这种东西,也从未想过费心去追求。

对他来说,一切都到手的太容易了。

他把一切踩在脚底下而高高在上,一点都不懂得珍惜和感动,女人只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排遣无聊时的工具。

她担心儿子抱着这样的态度,一生会无法真正感受到真爱的情感和幸福。

范家资产不赀,范修罗从小接受英式的教育,加上本身相当优秀,养成一种凌人的气势,以胜负取决人生。

但在范太太看来,没有爱的人生是很悲惨的,她不希望她唯一的儿子遭受到这种悲惨。

她希望有人爱他,用全心去爱他;也希望他明白真情至爱的可贵,一生一世受这种珍贵的情感包围。

她明知道儿子对女人的轻蔑,明知道他不屑别人的爱,冷酷无情地践踏别人的感情;但她仍期望会有奇迹发生,有个无怨无尤的女人能用全心的爱心包容她冷血自私、无情狠酷的儿子。

这是她做为母亲的一种自私。

纸牌的占卜告诉她,胡未央是修罗的人选——她不是屡屡摸到鬼牌吗?鬼牌上出现的死神,象征着非人的神道精怪,象征着群鬼之王阿修罗。

阿修罗性情暴躁而执拗,多疑善妒,刚愎又好强,无一不和她儿子的情性吻合,而她儿子又名为修罗,根本是承袭鬼王阿修罗而降世。

她的占卜从来没有出错过,纸牌明示了胡未央是修罗的人选,显示着他们之间一场天地人的宿缘纠缠。

为了儿子的幸福,她也顾不得刘森雄和胡未央之间的感情;而修罗的人选既是胡未央,那也是她的命运;她命定卷入这场纷乱的情团之中,身受鬼之情挑。

修罗,范太太静下心来,平心静气的说:你这样说,难道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愧疚?范修罗居然阴阴地笑出来,好像她母亲讲的是天大的笑话。

妈,你别想用你那套道德观丈量我的人生,老是拿那套真情至爱的东西烦人。

告诉你,我没耐性听那些,男人的人生和一切取决于天下,那些小情小爱根本不值得一顾。

好,我不跟你谈那些,但你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份了。

就拿未央的事来说……等等!范修罗摆个手势,岔掉范太太的话。

他用冷酷的语调说:我说过了,我绝不会为了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做的事负责!再说,昨晚大家都喝醉了,谁该对谁负责,说起来还是一个问题呢!想要我为此道歉,免谈!修罗,你——范太太说不出话了。

聪明的范修罗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反咬了胡未央一口。

这时客房传来匆匆的声响,胡未央衣衫凌乱、匆忙慌乱的跑进客厅,也没看清楚客厅里的人,对着范太太劈头就焦急的说:怎么回事?范太太,我怎么会睡在客房?我身上的衣服怎么会……她瞥见范修罗,顿时住口,而望着范太太,一脸情急。

范太太朝范修罗看了一眼,范修罗耸耸肩,一副你们看着办好了的无所谓与不在乎。

未央……一手导演设计这场陷阱的范太太,此时脸上不由得浮出几丝尴尬。

她犹豫不决,事情走到这地步了,她却突然怀疑自己是否太过贸然莽撞了。

纸牌的占卜绝对不会有错,胡未央是修罗选定的人选;但事有轻重缓急,再加上胡未央那副情急担心的模样,儿子的反应又是那么不在乎不关己事似的,一时之间,她突然不知如何开口。

未央——这是——她吞吞吐吐地。

还是让我来说吧!范修罗靠在沙发上,斜着下巴,口气毫不在乎地说:昨晚我们喝醉了,我母亲自作主张将我们两人扶到客房休息,我们就那样同床共枕了一夜。

现在我母亲逼着我要对你负责——笑话!要我对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做的事负责,等太阳从西边出来再说!修罗!范太太生气地制止儿子。

他说得太过份了。

胡未央呆住了。

范修罗那些话宛如晴天霹雳,她掉了魂似地愣愣望着范太太,全身充满死人气息,声音无力地喃喃问说:真的吗?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唔——那个——范太太不敢接触胡未央的眼光,转过头支支吾吾地回答。

那宛如宣判了胡未央的死刑,她呆站在那里,脑袋像被五雷劈过一样轰隆隆。

哼!女人就是女人,遇到一点小事,就摆出一张失魂落魄的脸,想藉此博得别人的同情。

范修罗冷酷无情地说。

胡未央像机器人般,转动着生锈的关节回头看范修罗,然后以僵尸的脚步走到他面前,阴郁得没有活人的气息。

干嘛!范修罗被她的举动吓一跳。

看她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悲伤或惊慌,就是阴沉得令人讨厌,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真不可爱!我问你,胡未央站在范修罗面前,眼光毫不退缩地笔直盯着他。

我跟你同床共枕到了怎么样的程度?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一件几乎是半透明的底衣。

她那种冷静逼人的态度让范修罗厌恶的皱紧眉头。

这女人气焰太嚣张了!就是有她这种女人,天下才会一团乱!女人只要乖乖待在家里,听男人的命令行事就可以了,她却居然敢这么无耻不要脸的质问他!像她这种毫不知廉耻、四处抛头露面,和男人争长争短的女人正是他所最讨厌的!范修罗神情嫌恶,眼里充满了鄙视。

他决定彻底地打击她、击垮她;凡是敢如此反抗他的人,他都不会让他好过。

他嘴角一撇,露出鄙夷和嫌弃,同时带着邪气,阴险地说:你认为呢?你是成年人了,如果和男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你难道会毫无感觉?请你不要闪烁言词,回答我想知道的。

我跟你到底同床共枕到了怎么样的程度?胡未央态度更冷静,一点也不受范修罗的挑衅影响。

范修罗眼孔结成冰,发出冷酷的寒气。

这女人这种态度叫他痛恨不已。

从没有女人敢这样对他——看着好了!他要不惜一切、不择手段击垮她,得罪他、杵逆他的人就是这种下场!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范修罗剑眉锁成山形,横竖着流氓的嘴脸,用下流的口吻说:我身上除了一件底裤,什么也没穿;至于你呢,全身上下就那么一件薄得半透明,有穿跟没穿一样的底衣。

你趴在我身上,紧紧地黏着我,肌肤紧紧地贴着我的身体……修罗!范太太大声地制止范修罗。

儿子用这种下流的口吻说话,她简直无法再听下去。

但她知道他是故意的,目的是要激怒胡未央,看她哭泣,看她沮丧,彻底地击垮她。

这就是她的儿子,出色优秀但却恶劣得像魔鬼的人——那个独尊自大,执拗任性刚愎的鬼王阿修罗!范修罗淡淡地扫他母亲一眼,得意阴险又狡猾地对胡未央笑说:你还想知道得更多吗?如果是,我可以详尽奉告。

哈哈!这还是我清醒的时候,理智主宰下的结果;至于理智沉睡以外的时候,我就不敢保证到底发生了什么!哈哈!范修罗仰头大笑,非常得意。

胡未央心里却是一动,本来死灰毫无生气的表情突然起了变化。

就这样吗?她带着微笑。

你说你‘清醒的时候’——这么说,连你自己其实也不晓得跟我同床,这一夜是否确实发生过什么?原来是这样,我懂了,谢谢你。

她微笑看着范修罗,坚定无惧,完全和范修罗预期的情况相反。

他期待看到一个哭泣沮丧、充满悲怜的女人,没想到胡未央的反应完全异于一般女人。

范太太和李婶相视而笑。

终于有人能制住她这个骄傲自负的儿子了!纸牌的显示果然没错,胡未央果然是修罗的人选!范修罗心中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

他紧握着双拳,愤怒的双眼闪着一股彻底报复的决心。

从来没有女人敢这样对他!从来没有!愤怒的血液在他身体里沸腾,不断地窜升高涨,爆发为一团怒火,在他身周燃烧成一股气焰。

胡未央无视于他怒焰的投射,转身离开,背着他一身的无动于衷。

站住!范修罗暴跳起来,沉不住气的说: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在意我跟你之间可能发生过任何肉体亲密的关系?我想,在意的人是你吧?胡未央停在楼梯间,扶着扶手,侧头淡然地说:你过于夸张的也许是事实,但也许什么都没发生,我何必自寻烦恼。

你——范修罗铁青着脸站在客厅中央,怒目锁眉,平素神气全被高涨的怒火取代。

这个女人……等着瞧吧!敢这样驳逆他的人——尤其是女人,他要让她尝尝后悔的滋味,匍匐在他脚下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