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律师推开门,侧过身子招呼卡门萧。
卡门萧略为迟疑,抬头撞上律师等待的眼光,不及再细想,抓起背袋走进去。
没想到路途会这么远。
奔驰车载着她离开偏僻的村子后,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到达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大都市。
但夜幕都降了,连他们身上都仿佛罩上了一层黑色的薄纱。
她站在客厅中,目光四处游移,打量周围的一切。
整个房子的布置极为现代化。
客厅中一套高级的的沙发组,衬着大理石巾的光洁地板;几何线条造型的茶几桌组,摆置在特地挑高的地板上,自成一个舒适优雅的空间。
透过光洁的玻璃墙,可以眺望整个都市的景致。
另外在一旁,有个弧形设计的酒吧间,侧对着那一大片落地的玻璃墙,视野所及,包括了大片无限似的天空,朝迎升阳暮送落日,织绘出一个彩色的天堂。
就是这里吗?委托你找我的那什么唐家?怎么都没有人?卡门萧回头问。
这地方有十几层高,附近都是一些高级的公寓大厦,地段昂贵,不是等闲人住得起。
卡门萧觉得有些奇怪。
这地方住的看起来都是些有钱人,但和她的想像有点不一样——这里并不是唐家。
律师看出她的疑惑,没多说什么。
他丢下公事包,脱掉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走到酒吧前斟了一杯酒,才回头算是解释说: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你是说,这是你的家?卡门萧有些意外,转身又四处看看,像在寻找什么。
别找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律师会意,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
说道:严格地说,这里只是我松懈精神休息的地方,我不常到这里。
我另有住处。
哦。
卡门萧似懂非懂,都不多问。
她不多问,一来是因为她没兴趣知道别人的事;二来这件事和她的利益不相关,她不需要去多事。
她对人一向是这样的态度,这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
她侧头看看窗外的夜色,想想说:你带我来到这里做什么?脸儿微抬,头发轻轻一甩,偏露出纳闷的神色。
律师丢下空了的酒杯,示意她跟着他进去。
他带她到里边一间卧室,推开门把开灯说道:累了吧?今晚你就先住在这里,明天我带你去唐家。
住在这里?卡门萧不经意皱眉。
她实在不喜欢事情这样拖拖拉拉。
为什么?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因为——律师倏然转身面对着她,双手按在她肩上,微微使力说:第一,天已经黑了,时间也不早了,这时候去打扰人家,不是太妥当的事。
第二,开了一天车,我委实累了,我想你也累了,我们都需要好好的休息,养足精神。
第三——他停顿了一下,卡门萧反射地抬头。
两人面面相对,靠得很近,近得使她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第三,他想先跟她单独在一起。
她没有脸红。
好吧!我就听你的。
卡门萧点头说:早一天晚一天也没有什么差别,对我来说都一样。
反正,只要不露宿街头就好了。
我本来还以为今晚得睡地下道或公园,结果出现了你——她反身跑向软柔的大床,斜身一躺,伸开双手拍床被。
我第一次睡这么软的床,的确舒服多了。
你觉得舒服,那就好。
律师倚着门,微带笑意地看着她。
我就在隔壁房间,你有什么事就喊我一声。
要梳洗的话,浴室在走道的右侧。
他等了一会,确定卡门萧听到他的话,才带上门离开。
卡门萧静静躺了一会,突然跳起来,赤足跑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整个幽暗灿烂的世界都在她的底下。
她默默注视着夜下光景璀璨的世界,而后缓缓转身回视房间里的一切。
目光所及,尽是华丽高贵。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这个世界,和她那个贫寒穷陋的世界多不一样啊!她慢慢踱开步子,绕了整个房间一圈,嘴角微微勾起,泛出难以捉摸的笑容。
她应该俯首感谢上帝的,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给她一个天使。
如果事情进行顺利的话,她就可以摆脱她穷迫的过去,进入这个华丽快乐的世界。
她拉上窗帘,关掉灯,静立在黑暗中。
即使在黑暗处,她依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四周柔和包围着的慵懒感,整个房间沉浸着一股温暖的情调。
她从没有经验过这种慵懒感,这跟她惯常的生活是不协调的;就连房间内舒适干燥的温暖感觉,也是她感到陌生的。
温暖柔软的大床……她瞪着它,慢慢躺了上去。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她没有怀疑她所经历的;虽然房间如此温暖舒适,她也觉得很疲累,但她的思考并没有麻痹。
不过,她不愿意多想;那是明天的事,明天再去烦恼。
而天晓得,还会不会有明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好像静止,空气的流动变得缓慢下来,真空似的寂静。
卡门萧颓然地张开眼睛,她一直辗转反侧,处在半寐半醒的模糊中,没有真正的入睡,只有昏沉的感觉。
她干脆拥被坐起来,漫视着黑暗,睡意更消。
算了!她放弃入梦的打算,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没光,玻璃墙的窗帘全都拉上。
她摸索着走到厅间,好一会才适应黑暗。
怎么了?睡不着?黑暗中蓦然响起低沉的声音。
律师坐在沙发上,手里端了一杯酒,跟前的桌上则摆着一瓶白兰地。
他倒了一杯递给她,自己又倒了一杯。
如此像答又未答地回了她的问题。
卡门萧背抵着沙发,放松身体坐着,头一偏,笑了起来。
她有天生的自然鬈,未经整理而显得有些凌乱;散乱的发丝野气地随意遮掩,撩乱出几分邪媚与神秘。
笑什么?律师问道。
伸出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手指沿着发鬓落在她脸庞,停了一会儿才移开。
没什么。
卡门萧啜了一口白兰地,将脚踝缩到沙发上。
重又问道:一直没睡吗?你不是很累了,想好好地休息?你呢?为什么睡不着?律师不答,反问她辗转难眠的原因。
明亮的眼神仿佛能将人透视,足以让人无所遁形。
我只是起来喝杯水。
卡门萧轻声挡了回去。
这算是理由,她不会傻到把心绪坦白出来。
她把白兰地一口喝光。
酒气芳香,又甜又苦的滋味那么容易将人麻醉。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尝到这种令人麻醉的滋味。
律师又替她倒了一杯酒,她摇头,两手抱住膝盖,下巴抵着手臂,说:律师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那个什么唐夫人的,为什么要找我?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她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律师不说话,沉默地喝着酒。
夜暗里,卡门萧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揣测不出任何讯息。
等不到回答,她也不心急,沉住气,耐心地等到着。
端起桌上那杯白兰地,一口一口地啜着。
你不会喝酒,就别这样猛喝,会醉的。
律师突然侧身靠近她,取走她的酒杯;就着她喝过的地方,将杯内剩余的酒一仰而尽。
这突然的举动,让卡门萧吓了一跳。
她喝过的酒杯,沾了她唾液的酒液,他怎么……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律师的话,随即吸引去她的注意。
唐夫人只告诉我,她有个关系疏远的亲戚,拜托她照顾她的孙女。
她给了我一张照片和地址,委托我找到照片中的人,将她带回唐家,如此布局。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亲戚,她是指阿婆吗?大概吧!不然还有谁?如果不是她拜托唐夫人,唐夫人怎么可能会有你们的消息?!这么说,阿婆是那个什么唐夫人的远房亲戚喽?!她生病了好久,担心她若有什么不测,剩下我一个人,所以拜托唐夫人照顾我——卡门萧喃喃自语,试图解构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是,不对啊!阿婆怎么会有这么有钱的亲戚?!一定弄错了!不会错的。
律师摇头说:这不是小事,唐夫人不可能不明不白收容一个没有关系的人;而且,虽说是亲戚,她也不会轻易地答应对方这种请求。
所以,你阿婆和唐夫人之间,一定有某些特殊的关系。
听说唐夫人父母早逝,年轻时也吃了一些苦,可能你阿婆曾经救过她或照顾过她什么吧,对唐夫人有些恩惠,她才会答应你阿婆的请求照顾你。
毕竟你是阿婆唯一的孙女……卡门萧微微动了一下,心虚地避开律师投来的眼光。
脱口说道:不,她弄错了,我不是——她猛然住口,把话吞回去。
不——她不能说,不能让他们知道她不是阿婆的孙女——她微微又动了一下。
无声一笑,挡住律师询问的眼神。
就让他们以为她是阿婆的孙女好了,她不需要太多话。
以后就算他们发现她不是阿婆的孙女,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因为那是他们自己没弄清楚,主动来找她的,可不是她自己找上门要求收容的,他们不能诬赖她冒充。
反正过一天是一天,有好机会她就不能放手让它溜走。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律师先生。
她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说:我该去睡了,你也早点歇息吧——等等!律师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由下望着她;隔着夜色的纱幕,吐息着几丝凝重诡谲的气氛。
卡门萧凝视着他,并不害怕。
刀子心里知道这黑纱中有些微妙的情绪在滋生,并且逐渐凝固,包围着她;这是她与生俱有的本能,她知道这暗夜中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律师的声音更低沉了。
我是倪日升,‘唐门’企业的法律顾问。
‘扬升’法律事务所的合伙律师。
此外,我还有另一个身份——我是‘立日’倪家的继——他蓦然住口,只是一迳地盯着卡门萧。
她让他读不懂;从她脸上那种既若沧桑又显得没有邪气的两相悖离的表情,他搜索不出任何骚乱的痕迹。
好,我知道了,律师先生。
晚安。
卡门萧似笑非笑。
她的警戒心像野猫,但对倪日升,她没有防备的必要。
相反地,那反而是她的筹码,让她攀住他。
她安静地等他松手。
倪日升却加重抓住她手臂的力量,微微将她往前带,似乎想将她拉进怀抱。
但他终究没有这样做,不发一语地放开了手。
卡门萧没有立即走开,反而靠近他,拿起他喝过的酒,就着他喝过的地方把剩余的酒喝掉。
然后倾身靠向他,朱唇微贴着他的脸庞,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晚安,律师先生。
希望你有个好梦。
倪日升慢慢转过脸来,眼神被浓暗的黑纱所包围。
卡门萧对着他的眼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滑开,嘴角漾着一抹狡猾的勾纹。
律师,听起来挺不错的,收入应该也很丰富,日子大概可以过得很舒服——如果唐家那边情况不顺的话,至少还有个倪日升……她丢下一个饵,就等着鱼上钩。
http://www.jjwxc.com 晋江文学城 http://www.jjwxc.com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倪日升已经穿戴整齐在客厅中等着她。
她草草梳洗完毕,换了一件紫色的短洋装,式样简单大方,不下名家的设计,是阿婆省吃俭用买来送她的生日礼物,是她唯一一件最好的衣服。
她一直没有机会穿,因为在她们日常的生活不需要穿那么好的衣裳,她不想弄脏它,遭蹋阿婆辛苦赚的血汗钱。
只有一次,阿婆的病已经很重了,希望她穿上此洋装让她瞧一瞧。
紫色洋装衬映出她眸底海洋的蓝意,散发着无以名状的魅力。
阿婆一直看着她,欣慰地点头,说她像一颗清湛的蓝钻石,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辉,令人不可抗拒,也无法忽视。
想来阿婆早就对她做了安排,而事先未雨绸缪。
她不让她到唐家后,显得太寒伧,所以不顾生活的拮据,省吃俭用买了这件紫色洋装给她——想到此,卡门萧不禁有些黯然。
阿婆是她内心深处唯一软弱的角落,不过她不会让人碰触。
阿婆死了,她已经天涯孤独,太过慈悲软弱会无法生存。
当一个可怜虫,并不是什么好事;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那种无能的可怜虫注定要被淘汰灭种。
她对着镜子挺了挺胸,抓起背袋快步走出房间。
听见脚步声,倪日升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迎向她;他眼神激出某种光采,流露出赞赏的表情。
早!他的神情告诉她,他被她吸引了。
早!卡门萧嘴角微噙着笑。
阿婆的未雨绸缪也许是对的,这件衣服让她看起来不会显得太寒酸,而且能衬托出她神秘的气质,吸引人的目光注意。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美?倪日升不掩饰他对她的欣赏,打量着她。
没有。
卡门萧正色地回答,收起嘴角的笑意,略略打量他。
倪日升换了一套西装,内着银灰色的衬衫,搭配一条深灰色的领带,剪裁和设计极富现代感。
光从衣着,就表现出他知性的魅力与感性的吸引力。
这样的穿着,让他原先附着的一种幕僚和权势型菁英的干练精明的气质消殆无遗,倒像一个电影明星似的,浮出相对的魅力。
卡门萧稍退一步,学他的口吻问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她发觉他是个很讲究的人,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讲求品味,要求质感,甚至过于精致。
倪日升也学她收敛起微笑,正色回道:有,而且很多。
这本在她的意料中;卡门萧笑了笑,不说话了。
不说话是她的手段;这个时候,废话不需要太多。
我已经准备妥当,如果你也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倪日升也不再多话。
卡门萧的反应始终让他摸不清;他不做没把握的事。
我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走吧!卡门萧提起背袋晃了晃,那是她所有的行李。
倪日升接过她的背袋,替她提着。
他打开门,极自然地揽着她的腰进电梯,坐进车子的时候,轻轻拥她、扶着她坐进车内,又为她拂开鬈乱的发丝,淡淡又深深地注视她;还为她系妥安全带,体贴地对她微笑。
鱼开始在吃饵了吗?卡门萧静默地望着前方,目不斜视。
她知道倪日升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时而感到一股热线似的注视,但她没有回望,这不是说话的时候。
奔驰车稳健地奔驰,感觉不出丝毫颠簸,它往郊区驶去,穿过一石墙围砌的园地,进入一处私人的宅邸,停在车库前的旷地。
屋里头有人闻声迎出来。
一个管家模样的妇人,年纪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皮肤微暗,表情明显带着一些刻板严肃。
倪日升扶着卡门萧下车,对她比个手势,要她跟着他。
詹嫂,夫人在吗?管家带他们进入客厅,倪日升随口似的问道。
他的语气和态度,显得和这家非常熟悉,超出了委托人与律师的关系。
在,夫人在楼上休息。
倪少爷,请在客厅稍坐一会,我马上去请夫人下来。
管家詹嫂竟称倪日升少爷,态度毕恭毕敬,谨守下人的礼数。
那就麻烦你了,詹嫂。
请你告诉夫人,我将萧小姐带来了,——这件事,你应该听说了吧?卡门萧听见倪日升提到自己,不禁绷紧神经,朝詹嫂望去。
对方也正将视线扫向她,面无表情地打量她,迥异于对倪日升的恭敬。
她发现,这个叫詹嫂的管家,有一双鹰一样的细小、锐利而挑剔的眼睛,而且带着审视,喜怒不形于色。
詹嫂收回视线,表情平板,说话的语调也没有起伏。
请坐,卡门小姐。
我现在马上去请夫人出来。
卡门萧点个头表示回礼。
直觉告诉她,这个叫詹嫂的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物。
尤其倪日升对她的态度,显得有些过度的客气;看样子她虽然只是个管家,在唐家的地位却似乎不低。
前景似乎不如想像的乐观。
卡门萧悄悄吐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背后有股奇怪的感觉,有人在窥视——她转过身,四处察看,抬头疑惑地瞪着楼梯口。
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倪日升会意似的对她咧嘴一笑。
轻松一些,别紧张。
来,过来这里坐。
卡门萧也解嘲地对自己一笑。
她大概神经绷得太紧了,才会产生过敏的错觉。
但——她正想走过去,背后像是有一股无形的暗流朝向她流动。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躲在楼上的某个角落,偷偷地,不让人察觉地在窥视着她。
她蓦然再转身,抬头搜寻,楼上有个人一闪而逝。
怎么了?卡门?倪日升从沙发上站起来,关心地询问;很自然地唤着她的名字——亲近地靠向她。
没什么。
大概是我太紧张了,神经过敏。
卡门萧找个理由搪塞,不打算说出来。
那不是她神经过敏,的确有人躲在楼上偷窥。
但此刻她对唐家的情形完全不了解,不宜轻举妄动。
所以我说轻松一些,不必给自己压力。
倪日升稍稍将她拉到身前,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现在将她送到了唐家,完成了唐夫人的委托;过后,他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虽然他抢先唐门三兄弟一步,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唐门三兄弟,最小的唐藕西应该不是问题;老大唐荷西已经快订婚了,也不是问题;棘手的是那个唐莲西——那个大众情人、花花公子的唐莲西……倪少爷,夫人来了。
詹嫂出来报信。
卡门萧和倪日升都站了起来。
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穿着大红色的套装,衬托白皙的皮肤更具有透明感;神情略带点冷艳,眼尾处略为勾起的小山眉将皎美的鸡蛋脸修妆得更有立体感。
仔细看,在她的眉眼间,竟隐约有着和卡门萧相似的神韵。
卡门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个唐夫人未免太年轻了,出乎她的想像。
她原本以为,她会见到一个五十岁上下、皱纹都跑出来的富家中年太太。
夫人!倪日升欠身打个招呼。
请坐,别客气。
唐夫人优雅地回个笑脸。
她看来不超过三十岁。
但以她的成熟美艳,以及妖娆的身段,卡门萧暗暗里算了算,保守的估计,唐夫人的年纪起码应该也有三十五、六岁之间。
只是,她实在保养得当,使她看起来有成熟女人的美艳,却没有那种程度的老气。
夫人。
倪日升说:这位就是萧卡门小姐,您委托我寻找的女孩。
我总算不负所托,将她带回来。
唐夫人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卡门萧的身上。
您好,夫人。
我是萧卡门。
卡门萧微微地鞠躬,拘谨有礼,像个有教养的好女孩。
不必客气,请坐。
唐夫人注视她一会,转向倪日升说:谢谢你,日升,辛苦你了。
哪里,我只是做好分内的工作。
两人的对话与态度,一点也不像是寻常的律师与委托人的关系。
卡门萧有些狐疑。
听见唐夫人又说道:你什么时候才打算结束那个事务所,接掌你父亲的事业?唐夫人声音带笑。
自在了这些年,也该够了,该好好收心,替你父亲想想。
语气态度,都像是长辈在说教晚辈。
不急。
你不急,你父亲可急得不得了,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你替他分担。
倪日升轻声一笑,促狭说:不会的,别忘了还有荷西。
等荷西跟雅晴订了婚,我爸他就多了一个儿子,到时候就不怕没人替他分担公司的事。
荷西得盯着‘唐门’的事呢,哪管得了‘立日’的业务!你还是早点觉悟吧!卡门萧垂着眼,努力保持端庄的仪态。
她几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似乎,倪日升是个了不得的富家少爷,且还是个大企业的继承人,而且他和唐家,似乎有着密切的关系。
两人继续又聊了一会。
倪日升很懂得掌握分寸,在恰当的时候站起来说:那我就告辞了,改天再专程登门拜访。
留下吃过饭再走吧!芙蓉应该快回来了。
唐夫人挽留他,特别加重那个芙蓉的名字。
改天吧!倪日升委婉拒绝,似乎不想和那个名字扯上关系,他转向卡门萧,背着唐夫人射出灼热的眼光,说道:我先离开了,卡门小姐。
改天见!鱼儿在吃饵了。
卡门萧点头,目送他离开。
如果倪日升真是什么大企业的少爷,她算是丢对了一个饵。
卡门……唐夫人冷然的声音,引得她回头。
愈看唐夫人,她愈是有一种奇怪且不可思议的感觉。
她真的是阿婆的远房亲戚吗?为什么阿婆从来没有提过?唐夫人……不等对方开口,卡门萧抢先说道:我实在不明白——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是说,您跟我们——阿婆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让我到这里来?她一定得弄清楚,心里先有个底,以后待在这里,才比较好盘算。
她在这地方,都只是十足彻底的外人。
我问你,除了这里,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唐夫人冷不防问道,问得卡门萧愣然摇头。
这就是了。
唐夫人优雅地叠腿换了坐姿,收着笑容。
萧婆婆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关系并不亲,平常也根本没有来往,也不知她是怎么找上我的——她停顿了一下,有些刻意。
既然她都找上我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她把你交给我,拜托我照顾你,我不答应也不行。
言下之意,她并不是很情愿地由衷欢迎她,而是迫于无奈才收留她。
卡门萧但觉脸庞一团羞热,涌起一股屈辱感,几乎有股冲动掉头离开。
不过,她没有这么做,只是垂下了眼,露出有点可怜的神色。
唐夫人脸上没表情地注视她,神色生冷,不热络,连带地使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像凝固了,冻住任何的温情。
萧婆婆还好吧?那没有起伏,不急不徐的平板语调,也仿佛凝固了。
死了。
卡门萧抬起头,回音一样空洞洞地回答。
她还以为,唐夫人对他们的事都了若指掌。
唐夫人怔了一下,只一会儿立刻恢复,表情重新凝固。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
等会儿我会叫人带你到你的房间,顺便了解一下,既然住在这里,有些事就要注意;这些待会儿詹嫂会告诉你——说到这里,口气一转:你还未成年,所以我就等于是你的监护人。
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事,希望你先考虑一下我的立场。
我明白,夫人。
那就这样了。
你长途远来我想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过两天,看看情况,我再找人帮你办理转学的事。
这倒不必了,夫人。
我并没有上学。
怎么会?你还是就学的年纪……唐夫人边说边皱眉,突然瞪着卡门萧问:你以前和萧婆婆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问得太突兀,卡门萧几乎起反感,下意识抿紧嘴巴。
算了!我再安排。
唐夫人没意思追根究底,起身叫喊:詹嫂!詹嫂应声出来。
唐夫人比个手势说:詹嫂,麻烦你带卡门上去休息;顺便告诉她一些该注意的事。
我有事要出去,叫老张备车。
是,夫人。
詹嫂的态度和她的表情一样,不多废话。
卡门小姐,请跟我来。
随即转身背对着卡门萧。
她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和善,甚至还有点排斥的味道。
卡门萧敏感多疑,本能告诉她,这个管家詹嫂,并不怎么欢迎她。
她微微斜了斜眉,撇撇嘴角,在心底无声的冷笑。
詹嫂先带着卡门萧到后头通知司机老张备车,然后领着她到厨房。
里面有个妇人正在忙,看见她们,安静地停下工作。
我想你应该还不急着休息,先带你四处看看,了解房子各处的环境,以后希望你随时注意,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该接近,别擅自闯到不该去的地方。
不然的话,那样会使我们很为难的。
詹嫂说道。
这些话听起来像警告,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卡门萧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我懂,我会随时注意自己的行为的。
她尽可能轻声回答,让自己听起来很有良好的教养。
这里是厨房。
詹嫂面无表情。
这是司机老张的太太,你称呼她张嫂就可以了。
厨房和屋里的工作,由我和张嫂负责,我是唐家的管家。
她边说边走出去。
卡门萧匆匆跟着出去;匆忙中草草地对张嫂点个头。
这里就是餐厅——离客厅不远的一个开放式独立隔间。
老爷很重视和家人一起用餐的时间,特别是晚餐,所以如果没有必要,他都会在家里吃晚饭。
这个时间也是全家人聚会的时间,每天晚上准时七点到餐厅,希望你特别注意。
至于早午餐,则视情况而定。
一般老爷和少爷都只是随意喝杯牛奶和吃颗煎蛋等;夫人则在房里用早餐;莲西少爷和芙蓉小姐习惯不吃早餐;至于藕西少爷,除了晚餐时间,他都是在房里不出来的。
所以,你如果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可以直接到厨房,请张嫂为你准备。
总之,除了晚餐时间,想吃饭的话,就自己到厨房解决——这一大篇话的意思,就是如此吧?卡门萧冷冷瞪着詹嫂的背影,对她感到憎厌起来。
房子是三层楼建筑,面积不小,有一片很大的庭园,四周有石墙围拱着,感觉像欧式庄园。
一楼除了餐厅、客厅和厨房外,还有三间房间,管家和佣人就住在这里;厨房旁边还有个小偏厅,有个门可以直接通向后院。
二楼是主卧室所在,连接的房间被辟成唐夫人的衣帽间;大小姐唐芙蓉的房间,则在对侧。
二楼另一头则是客房,依傍着设了隔音设备的运动室;主要是唐夫人和唐芙蓉用来跳舞的。
三楼也有五间房间。
和主卧室同向的三间大房间,分别由三兄弟占据;靠近厨房这头的,则是图书室。
里角一间小储藏室,放着一些不用的杂物。
这就是你的房间,卡门小姐。
詹嫂带卡门萧上了三楼,打开储藏室,里面的杂物已经消除掉。
房间很小,还不到十平方公尺。
伸腿一跨,只要两大步就可从门口跨到对头。
幸好,有个窗户,住在里面才不至于窒息。
但因为在里角的关系,几乎看不到什么好风景,好风景被图书室突出的落地阳台遮住了。
卡门萧走到窗边看了一看,没表示什么。
卡门小姐。
詹嫂用让卡门觉得不愉快的暗示口吻,提醒她的身份,说:老爷在家的时候,喜欢安静,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我想先提醒你,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别随便打扰他,最好是别靠近他的卧室。
事实上,佣人们是不便随便上楼的。
她似乎是在暗示她,她和佣人的身份差不多,根本不配在这里,也藉机向她示威,暗示她是例外,和一般佣人的身份不一样。
至于少爷他们,也都和老爷一样,喜欢安静;卡门小姐最好注意一下,别做出让人为难的举止。
你放心,詹嫂,我会很自爱的。
卡门萧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透着海洋蓝的双眸在结冻。
等着吧!她会让她知道她的厉害!唷呵——门口传来一声爽朗有劲的叫唤,敞开的门扉被更使劲地往墙壁拍击贴去,门板和墙壁之间成了妥贴的零角度。
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男子,咧开一口白牙,靠着门板上对着她们殷勤的笑。
浓浓的眉,亮晶晶的眼,古铜色的皮肤,一点粗犷野气的帅味,不下明星的风采魅力。
他穿着一件起皱的衬衫,袖口随便似的卷到手肘,领口敞开着,领带像盐菜似的松挂在上头。
看样子像在外头放浪了一夜,直到现在才回来。
莲西少爷!詹嫂的眉头皱得比酸菜还皱。
唐莲西不理她,朝卡门萧抬抬下巴,算是招呼,说:听说今天会有个吃白食的住进来,就是你吗?他收起斜搁的长腿,走向卡门萧。
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来个很教人抱歉的丑八怪,没想到是个大美女——脚步停在她面前满脸洋溢着笑意。
叫什么名字?卡门。
很奇怪的,唐莲西戏谑不正经的态度,卡门萧竟然是一点也不觉得反感,反而对他有莫名的好感。
卡门?!真的?不骗我?唐莲西夸张地吹声口哨,笑容更浓,故意用怪腔怪调的声音说:‘卡门’是个热情的美女,她的热,足以融化一个男人的意志。
但你好像不够热情——他看卡门萧倒像野生动物,有一股野性的气息。
唐莲西,就是我。
他指指自己,坏坏地一笑,张臂抱住卡门萧,亲吻她的脸颊说:欢迎你到‘唐门’来!卡门,以后你最好多跟我亲近些,因为只有我是‘唐门’唯一正常的人——莲西少爷!詹嫂皱眉地又叫一声。
好好好!唐莲西比个手势,表示妥协。
他退到门外,加减对卡门挤挤眼,存心气詹嫂似的,又说:晚上等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算是为你接风,欢迎你到‘唐门’来。
卡门萧忍不住笑了,这算是她进唐家里,最热情的欢迎了。
她觉得她开始喜欢上唐莲西了。
卡门小姐,詹嫂冷冷地瞅住卡门萧,阻止她继续发笑。
希望你明白,唐家不是普通的人家,你的一言一行必须随时注意,别忘了保持端庄教养。
是,我会注意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忙。
还是平板没有起伏的语调,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温暖的欢迎。
确定詹嫂下楼走远后,卡门萧甩上门,但力道不够,没有完全掩上。
她懒得白费力气,走到床边,仰身将自己重重地丢到床上。
以管家的身份来说,这个詹嫂不喜欢她,对她怀有成见。
什么嘛!她霍然坐起来,横手扫了床垫一掌。
现在才刚刚开始,有些事务必忍耐。
当然,她不会一直乖乖听话的,她有她的方法和手段。
门外长廊似乎有人走动,隐约传来细微的声音,且不知由何处起风,飘渗进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卡门萧下意识停止呼吸,侧耳倾听;野生动物为求生存的关系,对声音和味道都很敏感。
她打开门,探身出去看个究竟。
廊外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背影,正走向另一头,消失在一扇门后。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香味,似乎是他留下的味道,和她刚才闻到的一样。
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卡门萧极突然地莫名心跳与烦躁起来,不假思索地追出去,追到那扇门外,不加考虑地推开门闯进去。
房间里果然有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
见她贸然闯进,皱着眉,十分不客气地瞪着她,显然不高兴被如此冒犯。
你是谁?!卡门萧低着嗓子盯着他。
赤裸裸的视线,毫不保留地注视着对方,完全不矜持与礼貌。
那个幻像,在那昏眩背后躲在幽黯中冷冷注视她身影的那个影像……她描绘不出那轮廓,隐约只记得那双有着野兽般无情冷酷的森锐狂风的眼睛,和吞噬人的光芒……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眸中就有那种相似的光芒。
他是一个出色的男人,五官立体有个性,身材高大挺拔,一双剑眉蹙展着冷峻的气宇,暗黑的眼睛射出新星般吞噬人的光芒。
他穿着剪裁合宜,质感一流的灰色西装,外套线条流畅的黑色风衣,全身上下流露着上流阶级菁英的气息。
但他的表情是目中无人的冷淡,发酵着与俊美潇洒异常的阴沉与高傲狂妄的魅力,释出宝石般的光辉,灿烂夺目,让人一眼就看到他,而给人强烈的印象与震撼。
他看起来不容易亲近,冷漠挑剔。
冷漠的表情,适合优秀的男人,然而充斥在这个男人身上的,不如说是冷酷。
冷漠是一种表情;冷酷是一种个性。
她感觉他是那种优秀冷酷的人种,为了达成既定的目标,可以利用一切、牺牲无关的事,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
这种人,只有成功对他有意义,其他的一切完全没有价值。
他以这个角度来看待所有的事情,以这个标准来肯定自己。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的才对。
不管你是谁,现在马上给我出去。
他发出如原石粗硬冷锐的声音,毫不留情地驱逐卡门萧,冷峻不啰唆。
这间房间是他的城堡,他从不让别人踏越一步,没想到却被卡门萧这样突兀地闯进来。
我会出去的,但你先回答我,你是谁?卡门萧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她其实并不是想知道他是谁,或他的身份,但她又不知道能怎么询问。
难道她能问他,你是出现在我昏眩里的那个幻像吗?她内心一片混乱,这种混乱是她前所未有的。
那男人始终无动于衷,眼中闪着野兽冷酷无情的光辉,再度下命令——出去。
简短的两个字,两道无情的光束,深具着让人屈服的迫力。
他连她是谁都不想知道,以独裁者的姿态将她驱逐。
卡门萧依然站着没动。
她自尊存在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
一般女孩遇如此的对待,或许会掩面逃避,然而这种小小的屈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通常她会和现实妥协,挑寻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
但这时候,显然的,内心的混乱让她失去迅速的判断,使她依感觉而行动,无法预料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是福是祸,也不知如此一来将招致怎样的后果。
她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想确定什么。
只是因为一件黑色的风衣,引起了她近似失常的举动。
要我再说一次吗?没听到我的话吗?出去——随着语气愈来愈冰冷,他的表情也变得渐渐阴沉。
他向前跨了一步,逼近卡门萧。
映在他眼中的,是略带些海洋蓝意的眼眸,盛着凝结了似的冰度洋流。
清瘦的身材,在紫色洋装的迷罩下突显出一种疏离的美感,神态中浮现街头流浪儿冷漠的境味。
在她周身,扩围了一圈迷离的氛围,释散满野性的气息,成为一处禁带,阻挡着生人的接近。
这种气质倒跟你很相配……他愈逼愈近,近到碰靠到她的发前。
像个街头流浪儿,沾染一身野生动物的气息,粗俗、野蛮、没有教养……他故意刺伤她,不屑慈悲。
这算是恭维吗?谢谢。
卡门萧冷讽地回答。
优秀的人都知道自己很优秀,不同于一般的人。
才高必傲,这个男人,看样子也非常清楚自己是个完美无懈可击的人;逻辑里没有对妨碍忤逆他的人的怜悯慈悲。
他不废话,惯于孤独沉默,遇上必须使用的手段,却绝不会留情。
一开始,他对卡门萧就没有留情。
你是萧卡门吧?他眸中射出寒光。
倪日升的动作倒是挺快的,这么快就将你找来了。
你到底是谁?!卡门萧蹙紧眉。
不消说,他一定是唐家的人。
这种跋扈嚣张的气焰,只有唐家的人才会有;而这个人,更有着迫人窒息的力量。
倪日升没有告诉你吗?那双像豹类的眼睛,愈发的森亮触摸她的脸颊,由她的脸颊慢慢滑到她的咽喉。
她还是没有动,抿紧着嘴,冷淡地看着他。
他的眼中有她,她的眼中有他。
他缓缓移开手,眼光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那似颦非颦的浓眉,和她脸上并悖的表情有点不协调,少了一种柔性的线条;每当抿紧嘴唇,便写满倔强的气质。
你还在等什么?出去——类似豹般的低吼,由喉咙蹦裂出去。
卡门萧微动一下,稍稍倾头说:我知道,你是唐家的人。
很遗憾,冒犯了你。
心里大概明白对方的身份,后知后觉。
她知道她做了一件鲁莽糟糕的事,却不感到担忧。
至少她可以放心地确定,她先前所看到的应该真的是幻像,而且这种错觉以后她不会再犯。
在这时,背后的门突然被人拍开,传来挑衅的声音说:唐荷西。
他就是那个优秀不凡的唐荷西!唐家的大少爷,唐、荷、西——唐莲西半个身子歪倚在门板上,存心挑衅地挑着眉。
果然。
卡门萧没有任何悸动,并不意外。
唐荷西更冷静,对唐莲西的挑衅充耳不闻。
怎么?大少爷现在高升了,又攀上倪家的大小姐,身份变得不一样,所以不屑跟我们这种没用的人一般见识?!唐莲西似乎跟唐荷西有什么仇,水火不容,连番的挑衅。
唐荷西似乎真像唐莲西所说的,不屑与他一般见识,对他的挑衅一直充耳不闻。
卡门萧夹在他们之间,自觉受波及,她不愿被牵连,抽身往外头走,不料在门口却被唐莲西阻挡住。
你干什么?!她对着那双挡住她的手臂皱眉说道。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是我不该来的地方!主人对我下了好几道逐客令,所以我识趣地赶快离开。
请问,这样有什么不对吗?就是不对,你别想逃。
唐莲西的态度看起来不像玩笑,口气也蛮不讲理;卡门萧暗起一点恼,倒反笑了。
你们兄弟不和,关我什么事?别把我拖下水!说这什么话?唐莲西假正经的面具摘掉了,一副被冤枉的表情。
我就是怕你被污水缠上了,才挺身拉你一把的。
你以为我那么爱管闲事吗?你们说够了没有?唐荷西似乎不愿再忍耐,蓦然冷冷地开口,道:都给我出去——等我把话说清楚,自然会出去。
唐莲西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对卡门萧说:为了你自己好,你最好不要接近我们了不起的唐大少爷,别被他的假象给迷惑了。
招惹他对你没有好处,只会带给你麻烦和屈辱,因为他是那种为了自己利益而可以将别人踩在脚下的人。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记住。
卡门萧正色的回道。
你最好也别喜欢他,以免浪费自己的感情,又可怜了一颗破碎的心。
唐莲西句句冲着唐荷西而来,但似乎又很认真地在警告卡门萧,怕她受伤害。
在你还未被他的假象迷惑之前,最好先认清楚他的真面目,别学飞蛾扑火,傻傻地以身试炼,盲目地送死。
我会记住你的话,这一点请你不必为我担心。
她的感情早就风化了,根本不被爱情那种东西迷惑。
恋爱那种廉价的关系,对她来说是不必要的;必要时,她甚至可以出卖感情这种东西。
爱情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引诱的姿态,她用来撒饵的工具。
所以,她当然不会喜欢上唐荷西,她不会傻到去学飞蛾扑火,为爱燃烧,而葬身在黑暗。
不过,你可以喜欢我——唐莲西戏谑又认真地说:我既高大又英俊,条件也不错,是你最好的选择!是吗?卡门萧忍住笑,对他有着奇怪的好感,微扬着嘴角说:我会考虑的,二少。
叫我莲西就可以!我跟某人不一样,受不了那种别扭的称呼。
重又带着敌意的挑衅。
唐莲西明显地处处跟唐荷西作对,语多讽刺。
话都说完了吧?说完了就给我出去。
唐荷西始终挂着一张没表情的脸,机器一般冷硬的线条,丝毫不为所动。
卡门萧猛然回身,不言不笑看着他没表情的脸——她知道她将会记住唐莲西的忠告,离开这个人远一点,一步也不去接近。
卡门?唐莲西看她似乎在发怔,叫了她一声。
唐荷西森冷的双眼,泛闪出一丝豹般的兽类锐杀的野光。
这道光盯住卡门萧。
卡门萧慢慢转开脸,闭上了眼。
她绝对不会傻到去学飞蛾扑火,盲目地受迷惑,染上爱情的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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