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29 11:11:57

半夜里醒来,时钟嘀嗒的,空气有些冷,有点陌生。

江曼光坐起来,望着黑暗怔忡,一时不清楚身在何处。

慢慢,她才想起来,这里是纽约曼哈顿,离家很遥远。

这个时候,杨照应该已经到了意大利。

她没再去见他。

他离开的那个下午,她一个人从下东区走到上西城,消磨了一天的青春。

他曾用温润的唇,给她定情的吻,但时移事往,威尼斯的夕阳早已缄默的沉落。

她拉开被子下床,在黑暗中摸索着,倒了一杯开水。

杯子没拿稳,掉落在地上,咚一声,破裂成碎片,水花四溅,那声音像裂开来,在黑暗中传出回音,十分惊心。

她连忙打开灯,收拾破碎玻璃,将地板擦干。

然后,她愣愣站着,突然不知该做什么。

这一夜,她就这样醒着,到阳光灿亮方又睡去。

但没多久,她就又醒了。

她迅速跳下床,穿上厚外套,匆匆搭了地铁到中国城,在一片嘈杂纷乱的街声中,吃了一个叉烧包。

却突然有一种渴望,试着去回想烧饼油条和豆浆的味道。

回公寓后不久,她收到从东京寄来的快递包裹。

包裹里除了一件米色长风衣,还附了一张美金三仟元的汇票及一双夹脚拖鞋。

看着那双夹脚拖鞋,她忽然笑起来,笑得出泪,泪水温温烫湿她冷冷的脸庞。

他父亲在附加的信说,天气冷了,叮咛她要多穿衣服。

纽约多风,风衣可以挡风;夹脚拖鞋可以当摆饰。

她脱掉鞋袜,光着脚穿上夹脚拖鞋,站起来轻轻踏一踏,又试着走几步,只觉得脚背凉凉的,有一种奇特的兴味。

她翻出了一件满是补钉的棉外套,和一条洗得发白、膝盖屁股和大腿缀几块七彩杂绘布、裤脚满是鬃鬃的牛仔裤,光着脚穿上那双夹脚拖鞋出门招摇。

她先在附近走一圈,果然招引了许多目光。

然后她转到美国人开的寿司屋,买了一盒现成的寿司。

回到公寓,意外地遇到西碧儿,她也刚回来。

最近过得怎么样?她好几天没看到西碧儿了。

她在楼阶上坐下来,空出身旁的位置给西碧儿。

还好。

西碧儿的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有光采,但也不至于太糟糕。

她一屁股坐下来,指指寿司说:可以吃吗?她把寿司递给她,自己也拿了一个。

看你好像不怎么快乐的样子。

工作不顺吗?你那个角色怎么样了?西碧儿参加演出的那个电视剧集刚在哥伦比亚电视台播出不久,收视率好像不怎么样。

出车祸死掉了。

西碧儿回答的口气有些悻悻的。

怎么回事?那个胖得跟肥猪似的制作人前阵子暗示我,如果我可以陪他去迈阿密度假的话,他可以给我更好的角色。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结果演了两集就被写死。

西碧儿的态度像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江曼光正张开嘴巴吃寿司,听见这话,吃到一半的动作停在半空中,转头看西碧儿。

啊,你别露出这种表情啦。

目光相对,西碧儿一派漫不在乎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这种事是很平常的。

哦。

出了这么一声,江曼光把吃到一半的寿司重新塞到嘴里,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放掉那个机会,机会不是很重要吗?话是没错。

可是我想了又想,就算要做,也得选择效益高的比较合算吧?明年春天福斯公司有部新片即将开拍,预算高达两亿元,演员导演都是一时之选,有可能成为卖座强片,如果能在这部片子里得到一个角色,只要自己本事不是太差,应该会引起注意。

所以喽,下个周末我不回家,我要陪片子的选角指导去长岛度周末。

是吗?你都想好了。

江曼光点点头。

西碧儿忽然转过头看她,说:你不给我一点意见,或说点什么吗?江曼光想想,然后问,这是个好机会对吧?没错。

你不想错过是吧?嗯。

那么,你还要我说什么?你希望我阻止你吗?不,我并不希望。

西碧儿摇头。

这一次我是下定决心,决定赌一赌。

呃,再吃一个吧。

江曼光把寿司递给她,说:不过,你所处的这个世界也真严格,除了努力和实力之外,想成功还必须懂得运用许许多多手段,更要懂得抓住倏然从眼前闪过的一切,未免大辛苦了。

你们不是有一句话——‘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吗,很有道理。

不管每件事都是这样,就连爱情也是。

说到最后,西碧儿似乎意有所指。

爱情啊……江曼光喃喃。

忽然说:唉,西碧儿,你觉不觉得我性格自我冷淡,又情绪性?怎么突然这么问?这很正常啊。

是吗?我还在想,我是不是该找一个性伴侣,免得荷尔蒙失调。

西碧儿忍俊不住,噗哧笑起来。

我说曼光,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幽默。

我是说真的,我也许该找个性伴侣——我都听到了哦。

突然落下一个人影,打断她的话。

江曼光愕然抬头,看见东堂光一明晃晃的笑脸和站在稍后的杨耀与洪嘉嘉。

洪嘉嘉温甜的脸庞微微僵硬,脸部的线条不自然地扯动,尴尬红着脸;杨耀则面无表情,深棕色的眼睛很沉默。

你们一起回来的?西碧儿问。

东堂光一摇头,我们是在街口遇到的。

So。

西碧儿意味深长地看看洪嘉嘉,起身站起来。

洪嘉嘉转头对杨耀说:今天真谢谢你,杨大哥。

那我就先进去了。

对江曼光微微弯个身,慢慢走上楼阶,推门进去。

你怎么光着脚?不冷吗?东堂光一发现江曼光光脚上穿的夹脚拖鞋,走到她身前。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西碧儿也注意到了,惊呼起来。

仔细看了几眼,笑说:你从哪里弄来这东西的?曼光。

好看吗?江曼光问。

好像挺有意思的。

你这身打扮也颇为壮观,引起很多人注意吧?嗯。

下次也让你试试。

当心把脚冻僵。

东堂光一打量几眼江曼光的装扮。

蹲下去,双手握住她的脚踝说:哇,你的脚好冰。

真的很冰吗?江曼光低头问。

很冰。

东堂光一抬起头,两个人脸对着脸。

你没感觉吗?麻木了还是迟钝?可是我不怎么觉得……她摸摸脚背。

好像有一点冰。

我就说吧。

好吧,是有一点。

她耸肩。

你要找Coco吧?她好像不在。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喏——他拿了一张照片给她。

好丑!是那天晚上照的那张。

照的时候距离太近了,照出来的头部比例过大不说,影像也模糊。

还说,你就长那个样子。

两个人语气平常地拌拌嘴,气氛也平常,但总有点微妙的奇异感。

曼光——一直站在一旁默默不发一语的杨耀突然开口,我可以跟你谈谈吗?有事吗?江曼光仰头问。

有事。

杨耀决断有力地回答。

西碧儿见状,不想打扰,那我先上去了。

东堂光一站起身,也无意搅和,说:我也该走了,你们慢慢谈吧。

他取过照片,放进贴身口袋。

这我收着。

弯身亲亲她脸颊。

气氛有些沉落。

江曼光望着东堂光一的身影,说:如果是那件事,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必再说了。

我想向你道歉,那一天我不该说那些话。

你不必道歉,反正你说得也没错,我是变了,变得不会温和地笑,自私又自我。

别这样,曼光。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别再说了,杨耀。

她断他的话。

不管你是不是那个意思,你说的都没错,都是事实。

她停一下,脸上突然浮出荒谬的神情,看着他。

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向你解释什么?曼光,就不能回到以前吗?江曼光沉默一会,才说:你听过时间能倒流吗?她伸长腿,忽然转移话题,问:你们今天是不是去了中城?杨耀愣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才点头。

我想也是。

好看吗?那些摩天大楼漂亮吗?江曼光这种态度实在有些奇怪,虽然她的语气神情都很平常。

杨耀有些不解,难道她会在意?他走过去,说:你想知道什么,你说,我都告诉你。

……江曼光站起来,避开他的视线,说: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以前跟杨照之间的关系立场,她是没有资格干涉的。

她深呼口气,说:那天很抱歉,对你发了脾气。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

哦。

她哦一声,然后就不知该再说什么。

她将手插进口袋,碰到了一些纸张铜板;她掏出来一看,是她今天在中国城吃了叉烧包、又买了一盒寿司,花剩下来的三块五角二分。

她看看那些钱,想起房间里还有一张三仟块的美金汇票。

她决定了,明天再去一次中国城,好好吃一顿丰盛的料理。

绣芙蓉2005年1月15日重新整理制作*晋江版本*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先通知我?东堂光一漫不经心地开门走进客厅,将钥匙丢在桌上。

转身却看见他母亲坐在沙发上时,吓了一跳。

刚到一会。

东堂裕子说。

她穿着一套剪裁合宜的套装,举手投足充满传统日本女性的温婉。

我打了几次电话给你,都没能联络到你。

呃,我最近比较忙,所以……你不必解释了,妈了解。

东堂裕子走过去,看看放在他身后柜子上的一张照片,说:这照片照得好奇怪,是你的朋友?照片中江曼光上下两端窄小中间膨胀的大头,像极了凸透镜映出来的效果。

啊,那个只是照着好玩。

东堂光一连忙解释。

东堂裕子没追问,走回沙发,说:光一,你应该知道妈为什么来的吧?东堂光一跟着坐在他母亲面前,却答非所问,说:爸还好吧?还是那么忙吗?你爸爸很好,你不必担心。

倒是你,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让我们很担心。

回去吧,光一。

东堂光一沉默不语。

东堂裕子放轻声音,声音里有一种母亲的焦虑。

你已经很久没回去了,你爸爸跟我都很希望你能回去,一家能团圆在一……那你就跟爸过来啊,像以前一样。

以前我们一家三口不是在纽约过得好好的?不行呀,你爸爸是东堂家的长子,他对东堂家有责任。

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

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能自己替自己做决定,都要扯到家族?东堂光一说得有些气愤,音量不禁提高。

他母亲默不作声,等他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对你吼。

过一会,他低头道歉。

东堂裕子拍拍他,脸上有做母亲的挂心。

妈明白。

我知道你对那个家有些地方不能接受,但那毕竟还是你的家。

光一,回去吧。

妈不希望你一个人再待在这里。

只要忍耐一些,我想应该没问题的,妈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怎么可能。

东堂光一摇头。

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那个硬梆梆的家水土不服。

对我来说,那根本不是家,而是束缚。

但你不能永远不回去啊,你到底是东堂家的长孙。

东堂裕子拚命想说服。

虽然你祖父一直没表示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很在意,毕竟你是东堂家的继承人。

什么继承人?那老头只是想塑造一个没有思想主见的傀儡罢了。

什么家训、什么庭规,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只是为了束缚而束缚。

我走了,他还有玩弄的对象,应该不会无聊才对。

晴海那个笨蛋,我真替他觉得可怜。

晴海是很认真跟着你祖父学习的,你别这么说。

有了,妈,你就跟爸一起回来纽约吧。

公司的事就交给叔叔他们去管理,我们一家人重新过以前那种自在快乐的生活。

不行,你爸爸他放不下身为长子的责任,否则他当初就不会回去了。

东堂裕子说:光一,跟妈妈回去。

新年就快到,你爸爸很希望能看到你,一家人热热闹闹过新年。

再说吧。

东堂光一不置可否。

光一——你别再劝我了,妈。

他制止想要再开口的母亲。

起身说:你搭了十多小时的飞机过来,应该已经很累了。

早点休息吧,我去帮你放热水。

光一——东堂裕子又叫了一声,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她知道她说不动儿子改变心意,随她回去。

在纽约自由奔放的环境下长大的他,无法忍受东堂家规范严厉、条条束缚的禁忌;也无法接受那些不合道理的要求,无法扭曲自己的意志默默顺服,但他毕竟是东堂家的继承人……想到此,她不由得忧虑地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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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站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由布鲁克林的方向朝曼哈顿走,太阳会从自由女神的身后沉没入海中,盏盏的灯火点燃了曼哈顿的夜色。

犹带淡紫色的天空与昏黄暮色,常常引人勾起思念的情愁。

异乡的黄昏多风。

多美丽的世界……江曼光喃喃自语着。

这样的景色教人看了心底有点痛。

不管到了哪里,思念永远在黄昏的那头,而她在这一头,飘飘荡荡,望眼欲穿。

西碧儿看她一眼,显得安静。

看到这样的景色,她不再那么感动或伤感了,或许偶尔会有一点愁,但都会沉淀的。

我拿到那个角色了。

平淡的语气说:演男主角所爱的女人,帮他度过低潮、克服难关,最后还为他牺牲了生命。

戏分不多,但角色很讨好。

恭喜你了。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江曼光侧过脸,面对着残黄的暮色,微微一笑。

那个周末,西碧儿果然没有回公寓,赌出了她的一切。

谢谢。

在余晖的照耀下,西碧儿如琥珀的淡棕色脸庞,映出水晶的光泽。

你知道吗,曼光,你能了解我很高兴。

我希望成功,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成功。

我知道。

每个人都在追求一些什么吧,虽然所有的追求都是飞蛾扑火,都是一种祭奠的仪式。

在追求的同时,也出卖了一些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吧?她看看时间。

和比尔他们约好了在洛克斐勒中心广场碰面。

广场中央的圣诞树点灯仪式在七点半开始。

等候地铁时,西碧儿说:唉,曼光,我可以问吗?你是不是跟杨耀吵架了?你怎么会这么问?我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

还有,你怎么跟东堂变得那么好?那小子很坏的,你是认真的吗?地铁进站了。

江曼光随着人群走进地铁,站稳了才说:我跟东堂,就和跟大家一样,没有特别的关系。

他是有点差劲没错,可是我觉得他蛮坦白的,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你喜欢他吗?西碧儿问。

江曼光想想,说:应该是吧。

他不会令人讨厌。

那么,杨耀呢?你不喜欢他吗?这个问题让江兰光沉默很久,她不曾将杨耀和喜欢这个代表情愫的心绪意象明白地联络在一起。

她和杨耀的来往,是那样不知不觉中,察觉时她跟他之间就存在一种奇特的关系了,在暧昧的情海中摆荡。

你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她无法回答。

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西碧儿像是很了解这种当局者迷的状况。

说:可是这样好吗?JJ洪千方百计接近他,像今天,他们两个也会结伴去洛克斐勒中心,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被JJ洪抢走。

西碧儿,杨耀他不是东西,不可能会被人抢走。

他若跟嘉嘉在一起,也是他自己有那个意愿。

话虽这么说,江曼光也不禁在内心问自己,存有疑惑。

杨耀已经跟柯倩妮离婚,当然有再追求婚姻的权利。

经过转车、步行,虽然觉得时间应该很充裕,她们却还是迟到了。

到的时候,装饰在圣诞树上的灯已经点亮。

曼光,西碧儿,这里——广场上都是人,比尔挥着手喊她们。

她一眼就看到身材修长的杨耀和挨靠在他身旁、只在他肩膀高的洪嘉嘉。

比尔拥住她,在她脸颊各亲了一下,然后对西碧儿也是如此表示亲切。

这是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和礼节,她现在已经习惯这种身体相触的感觉;抱着某种东西在怀里,仿佛可以令人心安。

嗨,大卫。

大卫也来了,江曼光朝他挥个手。

他的表情臭臭的,故意挖苦她说:原来是你,我还以为从哪里跑来一只矮猴子。

大卫,你今天嘴巴很臭。

你是不是吃到屎了又没刷牙?她立刻回嘴,尖酸刻薄。

说得好!西碧儿拍手笑说,对付大卫这家伙就是要这样,不然他以为你好欺负,骑到你头上来。

大卫沉着脸,抿嘴不说话。

他不跟她说话,江曼光觉得无所谓。

她抬头望着璀璨的圣诞树,有些被迷惑。

曼光。

杨耀轻唤了她一声。

她转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她。

好几天没见过面了,她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最近都没见到你,还好吧?杨耀态度仍旧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嗯。

江曼光淡淡回一声。

你呢?还好。

很久没有过过这么轻松悠闲的日子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别担心,很快就会习惯的。

她边说边望了洪嘉嘉一眼,顿一下,问:你陪她去看芭蕾舞了吗?又来了。

杨耀目光紧锁着她,说:嗯。

好看吗?很好看。

是吗?又是那种奇怪的态度语气。

杨耀深深注视她,突然问:你在意吗?江曼光猛然抬头,有些错愕。

不……我怎么会……她找不到话可说。

嗨!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一看,是东堂光一。

心头一宽,从困境中被解放出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刚没看到你。

Coco呢?她没跟你一起来吗?我才刚到,所以你问的问题我统统不知道。

东堂光一很自然搂住她,亲吻她的脸颊。

她看他神色匆忙的样子,说:你是不是很忙?最近这些天,她也都没看见他。

嗯,有点。

他点头。

我也许会离开纽约一阵子。

去哪里?东堂光一笑笑,没回答。

反问:你会想我吗?大概吧。

语气却不确定。

你这个冷血的动物,我想我一离开,没两天你大概就会把我忘了。

虽然是开玩笑,却似有某种试探。

也许。

反正记着你也没什么好处。

江曼光也说了句玩笑。

虽然脸上没有笑容,眼神却有笑意。

刻意不去看杨耀。

所以说,女人才是见异思迁的动物。

东堂光一伸手捏捏她的脸庞。

晚风吹过他稍长的发,拂上他脸颊,他一身风意,很有浪子的味道。

啊,我得走了。

我只是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说着,又亲了她一下,对杨耀挥个手,扬着风走了。

他一离开,江曼光又得面对杨耀。

杨耀沉默地把一切看在眼里。

说:看得出来,他似乎很喜欢你。

有吗?他的态度一向如此,我看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我不会看错。

杨耀黑棕色的眼睛掩了一层深重。

那么,你呢?曼光。

江曼光沉默着,没有承诺没有否认。

洪嘉嘉频频望向他们,一脸担心的神色。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但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告诉我,你在意吗?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杨耀似乎耿耿于怀,他想知道。

我……江曼光嗫嚅着。

杨大哥!洪嘉嘉终于忍不住跑过来了。

江曼光心头突然涌出一股不是滋咪,没来由的。

她心惊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舒服。

她不喜欢洪嘉嘉对杨耀那种形同霸占的姿态,讨厌看到她那种故作的笑容,而杨耀对洪嘉嘉的亲切,她也有一种无法解释的奇怪感觉。

她在意吗?她问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要在意?这没道理的——她越想思绪越混乱。

西碧儿抓住她说:你怎么了?脸色很糟糕。

没什么。

我们去吃大餐好吗?我请客。

好啊!不过……太突然了,西碧儿觉得奇怪。

你不要一副多疑的表情。

偶尔奢侈一下是很必要的,不然你容易因为心态不平衡而产生反社会倾向。

她说句玩笑,挽住西碧儿。

走吧。

曼光——杨耀叫住她,大步走过来。

对不起,西碧儿,曼光借我一下。

他将江曼光拉到人群外,说:为什么要躲着我?我以为我们可以无话不谈。

我不是躲着你。

只是我总不能永远把你当成我的守护天使吧。

当然可以。

我说过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不管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会在你身边。

听起来真像绵绵的情话,江曼光不禁呆望着他。

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她说。

杨耀仰叹起来,露出一种寂寞的神情,这神情,她已很久没有看过。

你还是那么爱阿照吗?我就真的不行吗?江曼光微微嚅动嘴唇。

这句话她并不陌主,许久以前,他也曾这样对她叹息过。

我好想再去一次威尼斯……她抬起头,又低下来。

可是……她没把话说完,留下一截未完的情感。

就算旧地重游,心头已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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