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抵达米兰的马尔奔萨机场。
着陆时,江曼光的心也跟着上下地跳,紧抓着椅臂,对不确知的旅程,感到一种奇异的忐忑却又矛盾的放心。
你没事吧?一直闭着眼的杨照睁开眼,寥带一点关心。
她摇了摇头。
时差的关系,她的脑袋昏沉沉的,杨照的样子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上他一直没说话。
虽然他一直闭着眼,但她知道,他一直都没睡。
偶尔她转头过去,总会不小心看到他沉默的神情下那抑止不住而流露出的落寞与感伤。
在天桥上,她第一次看到他时,他就是那样了——忧郁的眼神,哀伤的表情,一身等待的姿态。
那是她不能问的;他心情的缺口。
他还太年轻;但也因为年轻,那样的表情会教人感染他的哀愁。
七四七在机坪停稳了,机上旅客纷纷骚动起来。
他站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冲他一笑,突然抓住他,把脸埋在他臂弯,哼说:啊,我不行了……你怎么了?!他紧张起来,连忙扶住她。
她抬起脸,动也不动地专注看着他,不提防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说:我没事。
你……他知道被她耍了,又好气又好笑,沉落的表情渗出了一丝笑意,皱眉说:都多大了,还在玩这种‘狼来了’的游戏,你不怕鼻子变长吗?那是木偶。
她没头没脑的冒出奇怪的回答。
啊?什么?他一时没意会。
她笑起来,比手划脚说:鼻子会变长的是小木偶,我是‘狼来了’的小牧童,所以不怕鼻子会变长。
你……他没想到她会跟个小孩子似顽皮地挑他的语病,先是愣住,然后摇了摇头,放声笑出来。
你终于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她歪着头瞧着地。
看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杨照心一动,明白她的用心。
但他只是嗯一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走吧。
机上的旅客鱼贯出笼,他们尾随在后,脚步并不急。
入境的人很多,出关时,费了一点时间等待,不过,并不太波折。
放眼望去,红白黄黑各色的人种都有;各种陌生的语言此起彼落。
现在该怎么办?江曼光将背包丢在脚下,自在地眺看四周,回头询问杨照。
她是全然的信任他、跟随他,由他做决定。
他们没有太多太大太笨重的行李,一身的轻便,走到哪是哪,好像无需太烦恼。
你等等。
杨照比个手势走开。
他先到兑币处换了一笔钱,然后在服务台取了一些英文说明的旅游资料。
看他的态度那么从容,一点都不慌不忙,更不会那样盲目四顾四处找方向,好像对这地方很熟似。
江曼光不禁好奇问:你好像对这地方很熟似,你以前来过吗?杨照心里很快抽搐一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说:每个国家的机场都差不多,大概就那几种设施,随便一找就可以找到。
其实,他何止来过,在他心里,他早已来过千万回。
不止一次,柯倩妮和他在社团的夕阳窗下,在携手的小径,在某些洋溢着南欧风味的咖啡馆,漾着晶亮的眼眸对他说;他们要一起到意大利,一起到这充满艺术风采、文艺复兴资源的国度。
他们要一起作画、一起生活、一起走在异国的街头,参观那些风格独具的美术馆,徘徊流连在充满浪漫情调的他乡。
她跟他说好的;那是他们的约定。
他将那些话牢牢收藏在心底,在心中细细的计划着——罗马的假期、威尼斯的叹息桥、佛罗伦斯的落日——那一些的一些、一切的一切,早在他脑海中不知幻想、温习了多少遍,此情此景,他夜里梦里已不知驰骋过多少回,他怎么会陌生呢。
结果,他来了,来到他们编织过无数梦想的国度;而她对他说过的那些,却不可能会实现。
走吧。
他甩甩头,甩开那黏心的哀愁,大步往前走。
等等我!江曼光连忙捞起行囊,小跑步追赶他。
杨照停下来,望着她,伸出手,说:跟紧我,别跟丢了。
她顿一下,笑着将手放进他的手。
他将手一合,握住她的手,确认的说:要走了……嗯。
她如花笑开,重重地点头。
他乡异国,陌生的街头只有他们两心同。
她觉得他是可靠的,她可以放心地将自己交给他。
那走了。
杨照用力一握,牵着她走向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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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接近了中午,但阳光温温的,照得十分慵懒。
广场上成千的鸽子,悠闲地来回踱步着,不时低头在这边嗅嗅那边啄啄,被观光客喂得肥嘟嘟的身体胖得跟不倒翁似,短短的腿走不了多远的路,却偏不安分地与人争造枪位,就怕教人不小心踩了它们一脚。
真是……江曼光顶着阳光懒懒地倚着阶梯坐在台阶上,看得直摇头。
那些鸽子一点都不怕人,大摇大摆的踱着步,只有人让它的分。
要不要喂喂看?杨照撕了一小块面包递给他。
她摇头,身体往后一仰,仰高了头注视身后那巍矗在蓝空下的主座大教堂。
这座哥德式建筑的主座大教堂堪称是米兰的中心地标,棱角复杂的外观,加上教堂屋顶那无数如石笋般耸立的尖塔,乍看之下简直像刺猬一般,可是却极富视觉的美感,充满磅礴宏伟的气势。
它高高耸立在蓝天下,睥睨着一切,看起来是那样地不可一世。
即使没有宗教上的情感,光是它的建筑,就足以使人倾心倾倒。
江曼光仰高着头,痴痴地望着,甘心地臣服在它的底下。
你在看什么?杨照蓦然俯身,遮蔽住她和天堂之间。
他的脸靠得好近,又忽现得那么突然;她吓一跳,差点跳了起来。
我在看教堂。
可是她连动也没动。
肚子饿不饿?他把喂鸽子吃了一半的面包递给她。
她顺手接过,想也没想就往嘴巴里塞。
吃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把面包再撕了一半递给杨照,他很自然的接过去,张口就吃,没有一点迟疑。
她打开背包,捞出了两瓶矿泉水,分给他一瓶。
两人就那样,一口面包一口矿泉水,顶礼膜拜着慵懒祥和的人间。
第一次,她深深觉得人生是可以这样地无所事事,什么都不做,只是慵懒的晒着太阳。
她满足的叹口气,举起了矿泉水,跟天空干杯。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看是要去圣玛利亚教堂,还是去逛街。
杨照解决了午餐,拍拍手站起来。
米兰是世界有名的时装之都,旁的先不说,广场北边的艾曼纷二世拱廊就是有名的商店街,商店、酒吧和餐馆林立。
街道有个拱形天花板,以玻璃为饰、是极特殊的城市景观。
而不远的拿破仑大道,更是名牌商店的集中处,流行的最顶尖在这里都可以看得到。
光是浏览橱窗,就是一种享受。
至于圣玛利亚教堂;存放着达文西传世的名画最后的晚餐,只要是艺术或宗教的门徒,都不会想错过。
她想了想,笑说:还是你决定吧。
反正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那好。
他伸手拉她起来,往广场北边走去。
反正我们多的是时间,就先去逛街吧。
一开始,他们就没有计划,所以也没有时间的限制。
他们没有那些一观光客的匆忙与制约、不特地什么非去不可、非看不行,也不完全照着观光指南走。
岁月悠长得很,长得可以让他们无所事事,在异国的街道只是徘徊流连。
一下午,他们就那样无所事事地闲逛,直走到脚酸。
第二天,参观过圣玛利亚教堂以后,他们就离开米兰,来到了维罗纳。
这个城市充斥着一种玫瑰红的色调,罗密欧与茱丽叶的爱情悲剧,就发生在这里。
在莎翁的剧作里,茱丽叶与罗密欧定情私会的阳台是那般的充满浪漫凄艳的色彩,亲眼目睹了那满布在窗台上方下垂的藤草,那般低低在唏嘘,说不尽那一段悲人的沧桑。
站在楼下往上望,几百年前某个闺暗的夜晚上演的那一幕悲剧,仿佛历历在眼前。
江曼光默默站着,没有说话;沉默的杨照,更是沉默。
倩姊……他喃喃的,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
江曼光默默走到一旁,不想打扰他。
来到了维罗纳以后,杨照又开始变得沉默,她常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心中淌裂着什么样的缺口。
过了许久,杨照还站在那里没动。
她走过去,默默站在他身旁。
他察觉了,刚一过来,她对他开满一脸的笑,勾住他的手臂说:走吧。
他点头。
她挽着地的手臂走了几步,猛不防放开他,在他身边大喝了一声。
他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突然被她那么一喊,有些恼怒,皱眉说:你这个人怎么搞的?神经兮兮的……她没有反驳,只是对着地傻笑。
明知道他生气,她却还那样傻笑,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瞪着她,摇摇头说:真拿你没办法。
她噙着笑,走过去,伸手挽住他说:我看你老是在发呆,叫也叫不醒,只好大声的喝一下。
看,你这不是醒了。
你……他又瞪眼了。
拿她没办法,只好摇头。
他不知道她看出了什么,总会恰巧地在他心情低落时,有意无意地激发他。
而且,他不说,她便不问,一点都不好奇或窥伺他心底的感情。
走喽,走喽。
她扬起手臂,左右摆动,像扬帆要出航。
他笑起来,遗落了一些塞满他心腔的落寞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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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纯纯狐疑地望望话筒,呢喃说:这孩子,该不会是真的……她摇摇头,放下电话。
任性的曼光说要去旅行,她还以为她只是说说,没想到她真的跑得不见人影。
真是,也不怕她担心。
时间有些晚了,店里除了角落那个人,已没有其他客人。
她端起水壶走过去,替他加满水,微笑说:先生,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喔。
这个礼拜他几乎天天出现,总是独自一个人,好几次坐到打烊。
没有必要,她不会打扰他,留给他最静谧的空间。
对不起,要打烊了吗?我马上离开。
不是的,你别急,我不是在赶你。
她微微又一笑,体贴地说:只是,你才刚结婚,太晚回去的话不太好吧。
看他一脸疑惑及讶异,她连忙笑着解释说:上回听你说你过几天就要结婚,所以我想大概就是前几天吧。
你忘记了吗?我女儿还不小心撞到你,使你的结婚戒指掉落地上……真是不好意思。
啊……那人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想起来了,那个女孩……他下意识望望店里。
好像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她的踪影。
他站起来,说:请不必放在心上,那一天是我自己不小心。
顿一下,缩短了一些距离说:你好,我叫杨耀,时常来打扰贵店,让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我欢迎还来不及呢。
我先生姓席,不过,我叫温纯纯。
温纯纯礼貌的伸出手,亲切的笑容显得那么由衷。
杨耀也礼貌地伸手回握。
温纯纯瞥一眼他无名指上的指环,诚恳地说:杨先生,我或许太冒昧,不过,你才新婚,这么晚还没回家,这样好吗?杨耀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转开话题说:对了,席小姐脸上的伤好一点了没有?医生说伤口别碰到水,我看她有点粗心,如果留下疤就不好。
什么席小姐?温纯纯有些莫名其妙,随即恍悟,说:啊,你是说曼光?她怎么了?什么伤口……你不知道吗?她没告诉你?杨耀有些意外,很快将事情简要的说明,抱歉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连累席小姐的脸颊受伤。
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在意。
曼光那孩子就是那么莽撞。
温纯纯微笑摇手,跟着说:曼光并不跟我先生姓席,她姓江。
啊,对不起。
杨耀礼貌地道歉,表情却不动声色。
没关系。
温纯纯并不以为意。
曼光是我跟前夫生的孩子。
那孩子一直很懂事,我对她也一直很放心。
但就像你说的,曼光就是粗心了一些,莽莽撞撞的,有时还挺任性。
像她本来在一家杂志社工作得好好的,突然把工作辞了,说是什么因为外头天气太好,她在办公室坐不住。
上回来店里,只跟我说要去旅行,就不见人影了。
像这样,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有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情多少浮动一点,等过一段时间,性格成熟一些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
也许吧。
温纯纯说: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让我担心。
她越说越不自觉,瞥眼遇到杨耀含笑的目光,猛然察觉,不好意思说:啊,对不起,让你听我说这些无聊的事,担误你的时间。
没关系。
实在真抱歉。
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真的没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杨耀微笑要她不必介意。
他看看时间,说:打烊的时间也快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小心地维持着一种既客气又生疏的距离。
你请慢走,再见。
再见。
杨耀点个头,推开门走出香堤。
夜浓得十分地稠,闇暗又深重。
他深呼吸一口,慢慢走向路边的天蝎星。
没想到那个女孩和香堤的老板是母女。
他有点担心她脸颊上的伤,她那么粗心不在意。
不过……算了,那也不完全是他的责任。
他摸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手表上的数字。
究竟还是结婚了,依照着他原计划的程序。
他并不后悔,对于结婚这件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是他该做的事,重点在于结婚本身,其余什么的,都只是细节,并不重要,他的生活也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前方黄灯亮了。
他加快速度,悄无声息地滑过黑夜的街头。
马路很宽敞,几乎没什么车流量,天蝎星如在波浪上滑行,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到家。
他将车子驶进庭院中,煞车、熄火、开门、关门,如常的一切步骤。
然后如常的自己打开门走进屋里。
妈?屋内的灯亮着,杨太太在客厅中等着。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等你啊。
杨太太起身走向他。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杨耀转身走向沙发,避开她的质问。
前些日子请假,积了一些工作,所以时间稍微拖晚一点。
晚一点?都快十二点了,还叫晚一点?杨太太不禁皱眉。
你明天立刻请假,好好陪倩妮,我会跟你爸说去!要他把你的工作交给别人处理。
这怎么行……怎么不行?公司少你一人不会马上倒的。
有什么工作那么重要,要你这么迫不及待,结婚第三天就马上回去工作?妈,这次计划推出的是几十亿的大案子,我必须亲自督导,交给其他的人我不放心。
我不管你放不放心,反正你明天就是非请假不可。
杨太太很坚持。
你也不想想,你这样做对吗?妈。
杨耀显得很为难。
杨太太沉下脸,生气说:阿耀,你不要太过分。
你才刚结婚不到一个礼拜,就把倩妮丢在家里不管,每天不忙到三更半夜不回来。
你替倩妮想过没有?倩妮不说,我都替她觉得委屈。
我知道让倩妮委屈了一点,可是……你知道让她受委屈就好。
明天立刻请假,带倩妮出国散心。
你们还没去蜜月旅行不是吗?就这两天准备准备去渡蜜月。
妈,你听我说。
杨耀耐着性子说:我知道我工作忙了一点,委屈了倩妮,以后我会注意,早一点回来的。
至于旅行,我跟倩妮说好了,等这个案子顺利的推出,销售情况理想,我们再好好计划,到时看她想去哪里,我都没有异议。
阿耀!听杨耀那讨价还价的语气,杨太太简直气急败坏。
这不是菜市场在做买卖,先怎么样再怎么样,可以打折再去零头。
这是婚姻,需要你主动去体贴关爱疼惜你的妻子,把她放在心上。
你听了没有?我明白。
可是……既然明白,就不必再可是了,明天你立刻请假。
杨太太绷紧了脸,态度很坚决。
杨耀沉默下来,像是屈服了。
杨太太追着说: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你那个脑袋里满脑子只有工作。
可是,阿耀,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只想着工作!更何况你才刚结婚,就每天早出晚归的,实在说不过去。
我明白,妈。
明白的话就听妈的。
把工作放一旁,好好陪陪倩妮。
我知道了,妈。
我会照你的话去做。
杨耀表情平淡,声音平板,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晚安。
边说边松开领带,往楼上走去。
阿耀!杨太太追喊了一声。
她知道杨耀虽然屈服了,心里到底是不舒坦,看他背影那么的不情愿。
但她毕竟不能只护着儿子的立场,否则会让人说闲话。
杨耀脚步没停,对杨太太的叫喊实若罔闻,头也不回的走上楼去。
他是觉得真的累了,通往房间的路显得格外的漫长,如同经过一番长途的跋涉。
怎么还没睡?门一开,柯倩妮就迎向他。
快一点了,他没意料到。
反正还不是很困,就想等你回来。
柯倩妮露出最甜美的笑,温柔地伺候他脱下外套。
以后如果时间晚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杨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的笑容。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觉得累。
态度那么包容,那么贤淑温柔,让人对她的冷落觉得过意不去。
倒是你,别工作得太累了,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去帮你放热水……不忙。
杨耀平板的声音多了一点柔软的温度。
倩妮,谢谢你这么体谅我。
才刚结婚,我就忙于工作,疏忽了你,你不但没有抱怨,还这么体贴,我真的很感谢你。
别这么说,这是应该的。
不,妈说得对,我应该好好反省。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柯倩妮若水般的双瞳如波浪漾动着。
她靠向杨耀,偎进他的怀里,笑恬恬的,惹人爱又意人心荡的,带着甜美的风情说:你是我的丈夫,我体贴你是应该的。
再说,我并不觉得我受了委屈。
妈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妈只是心疼我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杨耀笑笑的,没有直接回应。
转开话题说:明天我会向公司请半个月的休假,你好好计划,看你想去哪里,我们马上出发。
柯倩妮猛然抬头,心中又惊又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轻呼说:不是说好等你手上在忙的案子完成,再去的吗?怎么……啊,是不是妈说了什么?妈一定误会了,我明天就跟妈解释……不必了,还是照妈的话去做好了。
杨耀显得很无所谓。
你仔细想想,看有什么地方是想去的,我马上叫人预订机票和饭店。
好了,我去冲个澡。
说完便起身走向浴室,那般的不恋眷。
柯倩妮俏脸上甜美的笑容褪淡下来。
杨耀总是那么冷静冷淡,喜怒鲜形于色,很难讨好。
不过,也因为如此,他才显得特别优秀。
这一点,结婚之前,她就很明白,也相信她的选择不会错。
只是,有时,她会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对他无法捉摸。
她知道他并不是完全因为爱才娶她,而是因为对他来说,她是适合且理想的对象,符合种种主客观的条件。
不过她相信他多少还是喜欢她、倾心于她的,不然他不会选择她。
算了,别想那么多……她微摇了摇头,心里琢磨着。
去哪里好呢?巴黎?伦敦?夏威夷?还是……电话声刺耳的响起来,吓了她一跳,打断她的思绪。
都这么晚了,不知是哪个冒失的家伙来讨人嫌。
她皱着眉,接起电话。
喂?对方迟迟没有出声。
她催促了两声,有些不耐烦。
又催促了一声,正想挂断电话,一个极熟悉的低哑嗓音闯进她心田里。
倩姊吗?喔,不,我现在该叫你大嫂。
那声音还是那样哀沉而伤痛,似乎极力在克制着颤抖。
阿照?!柯倩妮轻叫起来,连忙放低了声音,说:阿照!你现在人在哪里?你不说一声就跑出去,大家都非常担心。
是吗?那么,你呢?我当然也是很担心你。
阿照!你别再小孩子气!赶快回来。
不!倩姊,我不是小孩了,我是认真的……阿照,你别这样。
快告诉我,你现在人在哪里。
你应该知道我在哪里才对。
我怎么会知道。
柯倩妮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阿照,别再闹脾气了,赶快回来,别让大家担心你。
你应该知道的,倩姊。
你对我说过的那些你都忘了吗?这么快就都忘了吗?你说我们要一起去体会罗马的假期,去看佛罗伦斯的落日,去……阿照!柯倩妮急躁地打断他的话,觉得更烦躁了。
我没忘,我知道我曾经跟你说了一些我的梦想。
但那些都过去了,我没想到你会那么认真,那么……死心眼。
阿照,听我说,我已经跟你哥哥结婚了,是你的大嫂,你别再钻牛角尖。
不过,虽然我和阿耀结婚了,我还是很担心你,也还是你的倩姊。
你懂我的意思吗?听她那么急躁,那么急着否认他们过去的一切,电话那头的杨照沉默了很久,久得教人不安窒息。
喂,喂!阿照……柯倩妮又急躁起来。
隐约听到那头似乎有女孩的声音。
谁打来的电话?杨耀从浴室出来,看她一脸不安对着话筒不断喂叫,觉得奇怪。
柯倩妮没提防,表情有些不自然。
唔,是阿照……阿照?电话给我。
杨耀连忙接过电话,顾不得发梢还滴着湿洒的水珠。
阿照,是我。
大哥……话筒那端沉寂一会,才蹦出一声极低的呼唤。
你现在人在哪里?你什么都没说就跑出去,也没跟家里联络,爸妈很担心。
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你们不必担心,我很好,没事。
顿一下,说:我应该恭喜你,你跟倩姊结婚了。
很抱歉,没有参加你们的婚礼。
那不重要……但那对我很重要。
杨照打断他的话。
大哥,你跟倩姊过得还好吧?幸福吗?快乐吗?阿照……杨耀皱皱眉,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大哥!倩姊是你千挑百选才挑到的新娘,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好好爱护她……阿照,杨耀不等他说完,打断他说:你马上回来,别再让爸妈担心。
或者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接我?不可能的。
杨照轻笑起来。
爸根本不会担心的,有我没我对他来说都一样。
我不在,他更高兴,终于不会再有人丢他的脸。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我刚刚说了,我很好,不必担心。
暂时,我还不打算回去。
话筒嗤嗤地掺进一些杂音,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电话那头似乎有其他的人在,正叫着杨照。
杨耀不禁又皱眉,追问:阿照,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跟什么人在一起?听他忽然这么问,柯倩妮敏感的动了一下,一丝丝的不是滋味,有些在意。
我跟朋友在一起,所以你不必担心。
我现在人在很远的地方,暂时无法回去。
阿照,你别这么任性。
我不是任性。
大哥,我只是……杨照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算了,那都不重要了。
大哥,我可以跟倩姊说句话吗?杨耀知道再多费口舌也没有用,只说:你等等。
不发一语地将话筒交给柯倩妮。
喂?因为担心杨照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柯倩妮不免有些提心吊胆。
即使隔了千里远,电话那头的杨照还是敏感的察觉了。
看不到他的人,但那多愁低哑的声音听来那么沧凉。
你放心,倩姊!我不会再让你为难。
我会……他停一下,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努力把你忘了。
再见了,倩姊。
说完了那声再见,他便轻轻挂上电话。
柯倩妮心中一宽,又一阵无从,但觉又放心又失落。
她放下电话,抬头对杨耀堆起满脸笑,像是解释。
阿照说,他会照顾自己,叫我们不必担心。
杨耀若有所思,并不很认真在听她的解释。
她试探地,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随口提及似,问说:阿照有没有说什么?他有说他人在哪里吗?杨耀摇头。
他什么都不肯说,不过……不过什么?他好像跟朋友在一起,我听电话中有女孩子的声音。
原来不是她敏感或听错了,杨照真的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柯倩妮觉得心头一阵乱纷纷的,一时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
她应该放心的,她就怕杨照太死心眼,他真要能忘了她,这样也好。
知道他没事那就好了。
她说:要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看情况再说吧。
杨耀不置可否。
他想杨照已经不是小孩了,有能力担负自己的决定。
不,就算他是小孩,他也一样有勇气有能力选择他自己的路。
这一点,他其实从以前就很明白了。
尽管不受他父亲认同肯定,弟弟杨照还是那样勇敢去追求自己的路,是那般的有决心;他其实很羡慕他。
他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累,低着头,显得很沉默。
怎么了?柯倩妮体贴关心地靠近他。
没什么。
他显得没表情,避开她的靠近,转身背对她。
时间不早了,赶快睡吧。
屋外潺潺的雨,竟不知是何时开始下的。
燠热的夏夜里,吹着一丝微寒的空气。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林如是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下午五点了,阳光仍然懒懒缓缓,照着粼粼的水波,好像永远不会下山。
广场上一群不怕死的鸽子,吃得肥嘟嘟的,迈着短短的腿,昂首阔步着,争先恐后的抢着杨照撒在地上的面包屑。
江曼光看得直摇头,实在忍不住有股恶作剧的冲动想抓一只来烤乳鸽。
唉,看它们吃得那么肥,实在教人忍不住,不抓它一只烤烤,好像很对不起它们。
她半叹气半玩笑的说着,一边撒了一些面包屑给脚旁那几只贪吃的鸽子。
你不要老是那么调皮。
这些鸽子这样胖嘟嘟的,又不怕人,不是很可爱?杨照瞥她一眼,有些好气又好笑。
话是没错,可是……唉。
她就是有那种冲动。
连日下来,她老有种感觉,看来看去总有有四多:教堂多、广场多、鸽子多、粪便也多。
杨照微微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沉郁凝重的表情有些化开。
江曼光看在眼里,没说什么,站起身,举起双手伸向天空,伸了一个大懒腰。
他们在威尼斯已经待了几天,每天都是这么无所事事,只是散步、看人,前两天他在打电话时,她不小心闯入,虽然她很快就退出去,但他脸上那深沉哀愁凄凉的表情,完全让她窥见。
他原是刻意避开她的,却没想到会那么不凑巧。
那一天晚上,他背对着她,蒙住被,无声地颤抖。
她假装睡了。
半夜睁开眼,却见他倚着窗,看着异国的夜,凝视了一晚的沉默。
那天以后,他脸上就再也没有笑容过。
我们到前面去看看吧。
她拉起他,牵着地的手走向圣马可小广场。
威尼斯像是个浮在海洋上的城市,水道纵横,沟渠交错,大运河呈相反的S形贯穿市区,整座城市处处是水的包围,处处反射着潋滟的水光。
在这里,车子无用武之地,他们也就每天走来走去,闲闲的游晃。
小广场连着海,海连着天,陆与天仿佛没界限,一不小心就会走进海里似。
据说每到冬天,广场便常淹水,海水整个漫淹到广场上,侵袭这个原就被水包围的水乡。
广场上来来往往穿梭着一堆观光客。
阳光很懒了,斜斜地照,照得远处亚得里亚海泛起微微金黄的波光,浮光掠影,闪着寂寞的颜色。
杨照静静坐在雕着飞狮雕像的圆柱台阶上,沉默地望着海;江曼光默默坐在他身旁,抱着膝盖,同样无言地望着海。
著名的圣马可教堂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沐浴在静谧的余晖中;大钟楼也以同样静谧的姿态,注视着他们沉默的背影。
天地都无言,只斜光慵懒悠悠地照。
许久许久,亚得里亚海柔滟的水波轻轻抽搐起来。
那是一片寂寞的海,寂寞地在等待它的传说。
风吹来,浪痕又深又波折,像煞一颗心受伤起了皱折,激烈在抽搐;而那风,更像是在呜咽;有谁在暗地里掩着脸哭泣。
杨照突然抱起双臂,将脸埋在膝盖上。
江曼光看着难过,想给他一丝安慰,却依旧无言,只是沉默地陪在他身旁。
她不知该如何做——或者说,不知她能为他做什么。
他心中那处缺口不对她展露,不给她替他缝合的入口。
我……他抬起头,看着前方,面容微微扭曲着,对她展露了他心中的缺口。
我们说好的,没想到语言却是那样不可靠的东西。
江曼光还是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杨照望着远处的海,那忧郁的眼神,伤痛带点凄凉的表情,是天桥上与她初遇的那个少年了。
她默默地聆听,聆听他终于愿意对她展露的那处感情的缺口。
他说得很慢,声音低哑,很深的落寞在语言里头。
我跟倩姊认识很久了。
她是我社团的学姊。
虽然她大我四岁,可是这一点却不影响我对她的感情。
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被她温柔亲切又大方的态度所吸引,就喜欢上她了。
我想成为一个艺术家,这在我父亲眼里是很没出息的一件事,但因为她的鼓励,我才有勇气追求我的梦想。
倩姊跟我一样喜欢艺术;我们说好的,有一天我们要一起到这艺术发源的国度来看看,我们要一起去看佛罗伦斯的落日,去看茱丽叶与罗密欧订情的窗台;要一起在叹息桥下听圣马可教堂传来那远荡的钟声!一起徘徊流连在罗马假期的街头。
我们说好的,可是没想到……他抱着头,有些哽咽。
那一切都不可能会实现了。
他是那么相信,但她对他说过的那些,全只是她对他的敷衍。
他重新抬头,吞下一些泪。
她选择了我大哥,变成了我的大嫂。
啊!江曼光的心猛烈抽搐了一下,为他觉得难受。
她会选择我大哥,是理所当然的。
我大哥从小就很优秀,不管我父亲怎么要求,他从不会让我父亲失望,现在更成为我父亲的左右手,经营管理我父亲的建筑事业。
我父亲是建筑商,拥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建设公司,在他眼中,所谓的成功是要像他与我大哥那样。
像我这样,只会画画和雕塑,根本就是不务正业,没出息。
他对我简直失望透了。
我总是那么没出息,达不到他的期望。
而倩姊会选择我大哥,也是必然的。
比起我,我大哥不知优秀了多少。
可是,我是那么的爱她……他背对着她,肩膀微微抖动,抽搐着,无声在哭泣。
江曼光不住地为他感到心痛,心疼地抱住他。
虽然是因人而异,但爱情这回事,通常男人比较薄幸,女人比较现实。
她心疼地的痴傻,人类是不适合太痴情的;痴情的人,注定要满心的伤。
既然她不能爱你,那么,我代替她来爱你吧。
她知道那种需要爱的滋味,对他更心疼。
杨照愕然抬头,愣愣地看着她。
什么?不行吗?我不够格吗?还是你嫌我不够漂亮……杨照还是呆愣得说不出话,好一会才从错愕中恢复过来,摇头说:你别跟我开玩笑,我从来没有遇过像你这样的女孩,挺奇怪的。
不过,你本来就不像平常人。
平常人是不会这样就跟人到国外的,不是吗?我明白你的好意,不过,别开这种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她轻轻地板住他的脸,将它扳向她,轻轻地吻着他。
我来代替她爱你吧。
你……他呆呆看着她,说不出话,有些动容。
好半天才低低地问:真的吗?可是,为什么……不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需要有理由吗?她轻声反问。
潮浪掀来,整座域市水粼粼的。
爱情在流动,哗哗地唱着歌,流向那一片潋滟的情海,将他们包围在当中。
走,我们去搭船。
她轻快站起来,同时将他拉起来。
你不是想在叹息桥下听钟声?我们一起去吧。
你……他又说不出话。
她冲着他灿烂的笑开,使劲地拖着他,兴致勃勃的。
看她那么高兴,他不知不觉也感染了她的心情,微笑起来。
甚至微笑地看着她语言不通、比手划脚、鸡同鸭讲的努力和船夫杀价。
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觉得那么有兴味。
阿照,快来。
成交了。
她回头高兴地对他招手,大声叫他的名字。
他心悸了一下,咀嚼着她的叫喊。
那名字,那么自然地从她嘴里喊出来,好像她早已叫了千遍万遍。
他快步走上去。
她挽住他的手,小心的坐上贡都拉,那是一种尖尾的狭长轻舟,漆黑的船身;英俊的船夫撑着长篙对他们唱着情歌,既热情又浪漫,恁添许多甜蜜的滋味。
桥到了,船夫收起长篙,对江曼光讥哩咕噜比手划脚讲些她听也听不懂的什么。
杨照望望她,看她笑得好美的脸庞,被夕晖染得酸红,像喝醉了酒。
他望着她——不,简直是凝视慢慢地靠向她,轻轻地吻住她的唇。
钟声响了没有,她没注意,但落日那般多情地斜映在他们身上。
传说如果有情的人,在叹息桥下接吻,爱情将会永恒。
这一刻。
情定了,情定日落桥。
她几乎是屏息,以最虔诚的心回应他的吻。
而唇间的亲触,甜蜜如星雨。
真想就这样留在这里,不要回去。
太甜蜜了,她感动得竟要叹息。
那就留下来吧。
他低低在她耳畔吐着温热的气息。
可是,你不是想去看看罗马的街道、那不勒斯的海岸?还有,佛罗伦斯的落日……那些该怎么办?他将她拉得更近,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领头,声音仍然低沉,也仍然带着温热。
没关系,都无所谓了。
英俊的船夫拍手笑起来,大声的吹着口哨。
江曼光腼腆地低了低头,和杨照相视而笑。
那斜阳,慵慵懒懒,就在他们后头,狡黠无言地,好像见证了什么。
天地间最神秘的波动,正起了开头。
请购买正版书籍,台湾万盛出版有限公司的经营运作需要你的支持!撇开流行服饰和皮件业不说,意大利的三大名产:披萨、意大利面和奶油泡沫咖啡是世界有名的。
此外,另外三大名产也是很有名的,那就是扒手、疯子和风度翩翩的意大利情人。
尤其是意大利情人,举世皆知。
意大利疯子和意大利情人其实是互为表里,可以结合为一体的。
全世界实在找不到哪一个国家的男人,会像意大利男人那样,认识不到三分钟,就可以向你求婚。
当然,爱情只是他们生活的一种方式,对他们那些甜得发馊的耳边细语实在可以不必太认真。
不过,话虽如此,当那个叫皮耶的高大英俊意大利男孩拉住她的手捧到他的心窝,一双深邃的大眼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用破破的英语热烈的对她诉情时,江曼光还是不禁觉得有些难为情,绯红了脸。
她不曾遇过这么直接的热情,除了不习惯,还是不习惯。
请你放开我。
她不断想抽回手。
她在路旁的露天咖啡座等杨照,才刚坐定,这个皮耶就走过来了,用着热烈的语气,一直称赞她美丽、有着神秘的东方情调。
她听得啼笑皆非,实在消受不了这种热情。
在威尼斯的时候虽然也遇过几次,不过,还没有这么离谱,没想到到了罗马,艳情便四处翻腾。
她有些怀疑,意大利男人好似全是一些低燃点、低沸度的爱情生物,以爱情为粮食,不管对象生张熟魏,只要他看得对眼,热情一下子就燃烧沸腾。
不,请你听我说,皮耶将她握得更紧。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神秘、气质这么典雅的东方女孩。
你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吸引我。
求求你,让我带你去参观罗马,我帮你说明介绍……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时间。
她从头开始一直摇头。
我在等朋友。
我的朋友快来了,请你放开我;不要骚扰我。
没关系,我可以带你朋友一起参观。
皮耶不死心。
要不然,你给我地址,我可以去找你。
你住在哪家旅馆?不行。
我没有时间,我要离开了,请你放开我。
这个意大利疯子,实在教人又好气又好笑。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天啊!江曼光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皮耶纠缠不休,却又不会有那种涎着脸讨人嫌的流气,实在让人拉不下脸。
怎么了?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杨照终于出现。
江曼光大大松口气。
皮耶看到杨照出现,识趣的放开她的手,风度翩翩地离开,还不忘给她一个飞吻。
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
杨照弄清楚怎么回事后,玩笑地打趣。
她笑笑地耸个肩,没有对他的玩笑认真,也半开玩笑说:这种艳福我可消受不起,不小心的话,只怕就会被融化,太划不来了。
杨照又笑,看看她。
那个叫皮耶的意大利男孩说的其实也没多夸张,她坐在那里,就像风景,背后罗马城淡青的天空柔静的将她入了画,有一种遥远,像东方的某个早晨,弥漫着悠远神秘的情调。
江曼光回他一个笑,眯着眼,顶着阳光懒懒地靠在座位上。
在罗马待了两天,多半时候她都像这样悠闲慵懒的坐在街头的露天咖啡座,没有特别去赶集。
罗马处处是古迹,处处是废墟。
圆形竞技场就是一个大废墟。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杨照提着背包站起来。
她拎起行囊,跟着他的步调。
下午就要搭机回去了,他们的行程已走到一个终点。
走了?杨照牵着她,语调在确认着,是要离开了。
她点头。
在威尼斯,他们每天过着悠游的日子,闲闲散散的,没事就到广场喂鸽子。
她是想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下去的,每天煮意大利面,喝卡布其诺咖啡。
可是,她知道,他们是无法一直像这样在这里天长地久下去的。
这是旅行;现在,他们要回去柴米油盐的生活。
你知道吗?我真的想就这样一直待下去。
杨照突然说。
我知道。
她何尝不是如此。
但她只是笑笑的,握着他,很平常的说:走吧。
走吧,走吧,让他们摆摆手,向这座永恒之城说一声珍重。
等下次,我们再一起来。
杨照对着她,做了承诺。
她仍然笑着,认真的点头。
却忘了问他:下次是什么时候。
走喽。
他们手牵着手,由旅程走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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