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工作像打仗。
为了新案子的推出,杨耀马不停蹄,片刻都不松懈。
忙了一上午后,连中饭都没吃,一踏进办公室,便交代秘书说:叫张副理过来。
跟着公事包一甩,整个人便陷在办公桌前,埋入卷宗里。
张副理很快敲门进来。
他将文件一丢,靠着椅背问:跟地主交涉得怎么样了?都谈妥了。
张副理声音里有种搞定的得意,却又不敢太放肆。
每户追加百分之五的预算。
合计约比原来估算的多出一千六百万,在我们假定金额的下限之内。
很好。
杨耀表情没妥,又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动工?下个星期就可以开始拆除整地的工作。
张副理吞口口水,不等他再问,主动又报告说:关于案子的规划设计,我已经跟‘李景原’接治过,对方会安排时间过来一趟。
至于广告销售,原则上还是委托‘金城广告’……这不是几千万的小case,而是几十亿的大案子,‘金城’行吗?杨耀抬起如剑的眉,似乎对广告商有意见。
张副理处变不惊,解释说:我们跟‘金城’合作很久了,‘金城’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是房地产广告的老手,经验够,市场敏锐度也足。
和他们合作的案子,销售情况都十分理想,通常在预售时订购率就可达百分之七千以上。
我懂了。
杨耀像雕像的脸仍然如雕像没变化。
让企划部跟他们沟通,尽早提出企划来。
好了,没事了,你去做你的吧。
张副理恭敬鞠个躬,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杨耀拿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很累的样子。
总经理,总经理夫人电话找你。
秘书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他眉眼一锁,语调平板说:告诉她我不在。
可是,总经理夫人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我的话你听不懂吗?告诉她我不在。
他不耐烦地打断秘书的话。
秘书噤声了,不敢再啰唆,办公室又恢复一片死寂。
他往后一仰,重重靠在椅子上,一边松开领带。
结婚后他老是有种窒息的感觉——不,更早以前,从他得到他父亲第一次的称赞开始,他就老觉得呼吸不过来,像被什么掐住脖子似。
他转头望向窗外,霞光正从远处的天空溢来。
夕阳吗?他吁口气。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夕阳,看到那种澄紫色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暮色慢慢要变蓝。
大楼外,那低低矮矮的人间,亮起了一盏盏的明灯。
夜气如烟,透明得仿佛带一点寒沁。
他起身走到落地玻璃墙前。
眼目下的人间,起起伏伏,挺有夜归的人。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反反覆覆;人与人是那样的不相干,每个人注定都是孤独。
请遵守晋江文学城的各项规则,以支持晋江的维护!又不在了。
柯倩妮放下电话,美丽的容颜不禁有几分哀怨。
一星期以来,杨耀每天天一亮就出门,晚上则不过半夜不回家,夫妻间别说谈话连见个面都比登天还困难。
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到公司找他,不是外出就是开会中,她盼啊盼,就是盼不到他一通回电。
杨耀这么的冷淡,让她不禁想念起杨照的温柔。
以前,只要她感到寂寞,杨照随时都会放下他手边的事情,再忙再累,时间再晚也会赶到她身旁,细心呵护她柔弱的情感。
她是那样的娇嫩,理所当然需要小心的呵护。
但杨耀的态度,却像完成了件任务似,任务一完,就将她搁在一旁,再也不闻不问。
这让她受不了,觉得是那般地委屈。
女人像花朵,需要被小心地捧在手心上呵护,不断地嘘寒问暖。
杨耀太冷淡了,她每天独守空闺,感觉好无依。
甚至,她有一丝后悔没有和杨照一起去意大利。
她多想浪漫地漫步在充满异国风味的街道上,确切感受意大利热情的阳光,优雅地坐在露天咖啡座上,慢慢地啜饮充满意大利风味的香醇咖啡。
她还想去威尼斯坐渡船,去佛罗伦斯看落日;还有米兰的时装,那不勒斯美丽湛蓝的地中海岸。
但她什么都无法做,每天都是孤单的一个人。
她多想有人陪伴,有人可以让她依偎。
倩妮,倩妮。
杨太太敲门进房,打扮得很整齐,像是准备出门。
你要出门吗?妈。
柯倩妮勉强打起精神。
欸,马太太她们邀我去打牌,不去不好意思。
杨太太态度显得很轻松。
丈夫和儿子们搬出去的搬出去、工作忙的工作忙。
没人有空理她;到她这个年纪,也只有自己找些事情做打发时间。
她交代说:我会晚一点才回来,不在家里吃饭了。
我知道了。
杨太太看看柯倩妮,似乎觉得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过意不去,体谅说:你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找个朋友一起逛逛街,别老是闷在家里。
停顿一下,按着说:阿耀这阵子工作比较忙,不能常陪你,你要体谅一些。
等过些时候,他工作比较不紧了,我会让他好好补偿你。
没关系的,妈,工作比较重要嘛。
柯倩妮勉强堆着笑。
婆婆都这么说了,她心里即使幽怨,也不能说。
那我走了。
杨太太看她那么懂事,称心地拍拍她的手。
妈慢走。
柯倩妮一脸心满意足,带着笑容,送杨太太出门。
可杨太太车子一跑远,她脸上的笑容和满足立刻碎成碎片哗啦的掉下来,幽怨的表情写满了寂寞孤单。
花容月貌为谁妍?没有人在她身旁陪伴她、呵护她的话,孤单一个人逛街有什么意义呢?她抱住双臂,落落寡欢地倚在门前。
http://www.jjwxc.com 晋江文学城 http://www.jjwxc.com据说,咖啡是始源于非洲的伊索匹亚。
十七世纪初叶,由伊斯而教徒带进欧洲以后,这种恶魔的饮料便以它独特的风味蚀虫着人心。
到了今天,咖啡成了一种都会的文化与一种抒情的滋味,那一口口侵入喉的酸中常苦、甜中常涩的咖啡,便也包含了一段段甜蜜或荒凉、或孤独悠闲的心情故事。
像这样,将滤纸沿着缝线部份叠且放入滴漏中,然后把适量的磨好的咖啡粉倒入滴漏里面,再将水煮开,倒入细嘴的水壶中,慢慢地,力道要平稳,把开水倒进去。
注意,一定要慢慢地倒入开水,别太急躁,像画圈子一样,每个部份都要顾及到……好了,你试试看。
这是最简单的冲泡法;如果只是你一个人喝的话,也很方便。
傍晚时下了一场雨,空气被洗过,感觉异常的清新,人群多半挤到街道上去,赶赴露天的活动,咖啡店里颇得有些冷清。
江曼光托着腮,有些无聊地看她母亲细心地教导程雪碧如何冲煮咖啡。
她从来不知道喝个咖啡竟要这么麻烦,看得直摇头,觉得程雪碧实在没事找事做。
曼光,来,这是我的‘处女作’。
请你品尝品尝。
程雪碧把冲煮好的第一杯咖啡端到她面前,期待她的鉴赏。
盛情难却。
尽管心里有一百个怀疑,提心又吊胆,她还是硬着头皮喝了。
怎么样?程雪碧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
好苦。
江曼光夸张地歪着嘴巴。
真的吗?那我再试试看好了。
程雪碧锲而不舍。
不用了,这一杯就已经够好了。
她急忙摇手,不敢再消受。
这时,杨耀正巧推门进来,听见她的嚷嚷,望了她一眼,走向那个僻静的角落。
温纯纯倒了一杯加了柠檬的开水,说:曼光,麻烦你帮我招呼一下。
江曼先端了开水走过去,将菜单递给杨耀。
他举手表示不必,用一样没有起伏的声音说:给我一杯咖啡。
跟着抬起头说:你回来了,玩得愉快吗?看她似乎有些愕然,解释说:听说你去旅行了,怎么样?好玩吗?语气像在对偶老朋友似般地寒暄。
欸,还好。
江曼光微微一笑。
这个奇怪的人,看起来好像很冷漠,却总会这么突然。
你应该也结婚了吧?杨先生。
恭喜你。
杨耀扯扯嘴角,算是回她的笑。
目光突然犀利地盯住她,仔细地对她打量,说:伤好了吧?你那么粗心。
我一直担心可能会留下疤痕。
啊?!江曼光反射地摸着脸颊,忽然有点慌了手脚。
不……我是说,好了,没事了。
那晚他一定要送她去急诊,耗到深更半夜,害她第二天早上差点赶不及到机场。
医生叮嘱她伤口不能碰水,她哪受得了。
结果到底留了一痕淡淡的疤,很淡,不仔细看的话看下出来。
那一天真谢谢你了。
虽然嫌他鸡婆,但基于礼貌,她还是本分地道谢。
不用道谢,我也有一半的责任。
不,是我自己太粗心大意,还让你费心。
她又说了两句场面话,随即说:那么,请你稍等,咖啡马上就来。
回到柜台,交代好杨耀要的东西,程雪碧立刻逮住她,问道:认识的吗?看你跟他叽哩咕噜谈那么久。
她尚不及回答,温纯纯便笑说:杨先生算是常客了。
上回曼光还冒失地撞到人家。
哦?程雪碧觉得有趣,回头看看杨耀。
说:伯母,让我试试看好吗?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温纯纯也不好拒绝。
程雪碧就照温纯纯她教的,冲煮出一杯看起来还很像样的咖啡。
先生也是咖啡的爱好者吧?本店特别免费招待。
甚至亲自把咖啡端给杨耀。
杨耀平淡的抬头,并没有立刻去碰那杯咖啡。
程雪碧不以为意,笑得好大方且自如又大言不惭地说:我喝咖啡喝上了瘾,最香醇的咖啡,还是要用手工细细的磨,才能品尝出那香味和风味。
天啊!这个雪碧!江曼光差点没昏倒。
程雪碧这个行动派一向勇于把握机会,心动马上行动。
问题是,连对象的底细都还没探听好,未免太冲动。
雪碧……她上前拉开程雪碧,将她拉得远远的,才说:拜托你,动作别那么快好吗?程雪碧耸个肩,颇不以为然。
有什么关系,只是交个朋友。
如果自己不制造机会、把握机会的话,白马王子可不会乎空从天上掉下来。
如果你真的只是想交个朋友。
那也无妨。
江曼光学她耸个肩。
不过,你看到他手上的戒指了吧?戒指?什么戒指?程雪碧皱皱眉,她没注意。
江曼光硬着心肠,破坏她的机会,说:人家已经结婚了,而且是才刚结婚的。
真的?程雪碧有些惊讶又惋惜。
虽然她不忌讳那些,但白马被套上了马鞍,有了看管的人,追起来实在很花力气。
当然是真的。
江曼光加重语气。
程雪碧回头又望望杨耀。
他桌上那一杯咖啡仍然没有动。
她转回身,很看得开,说:对有妇之夫下工夫,事倍却未必有功,太划不来了。
我放弃了,我劝你也少跟他搅和,对你没有好处。
拜托,你干嘛把事情扯到我身上来。
江曼光莫名被拉下水,听得啼笑皆非。
没有吗?那最好。
程雪碧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江曼光不想跟她争辩,走回柜台,对温纯纯说:妈,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席茂文每天都会来接温纯纯,她多半避开那个时间,提早离开。
好,路上小心一点。
温纯纯一成不变的叮咛。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程雪碧叫住她,匆匆说:伯母,今天谢谢你。
我跟曼光先走了。
下次有空再来。
我会的。
程雪碧嘴巴很甜。
我最喜欢喝伯母煮的咖啡了,一定会再来叨扰。
随时欢迎。
温纯纯温柔地回笑。
就算不欢迎,她也会自己跑来。
江曼北半开玩笑,目光下意识扫过角落。
杨耀正抬头看着她,眼神相接,她匆匆对他点个头,推开门离开。
跟在她身后的程雪碧注意到了,走出香堤后,说:曼光,你对那个杨先生真的没什么吗?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江曼光惊讶说。
因为我看到了。
看到了?……啊。
她有些糊涂,随即恍然。
我只是不小心目光和他接触。
礼貌上总得打个招呼吧?拜托你,不要胡思乱想,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人家有没有把我当一回事还是个问题呢。
这种事要防微杜渐,不然等你发觉不对劲就来不及了。
程雪碧煞有其事地说:你不否认你对他有好感吧?你想到哪里去了。
她又笑又皱眉。
雪碧,你别替我‘杞人忧天’行吗?看江曼光那么坦然,程雪碧也不再多心。
过了十字路口,江曼光说:雪碧。
你跟我不是不同方向吗?程雪碧说:太晚了,今天就住你那里。
我是无所谓。
不过,还不到十点……明天不是假期,还是早点回去睡比较好。
等周末再好好疯个够。
两人慢慢走着,倒像在散步。
走了半个钟头,才看到江曼光住的公寓,楼前有个人影在等待。
还未走近,江曼光便已经认出来,高兴的挥手大声明说:阿照!杨照回过身。
看见她高兴的跑过来,也泛起笑来。
你在等我吗?怎么突然来了?江曼光连气也不喘,一口气问着。
你的朋友?程雪碧赶上来,有些好奇。
杨照的年轻让她有些意外。
嗯。
江曼光点头。
我来介绍,这位是杨照;阿照,这是我朋友雪碧。
你好。
程雪碧主动大方的伸出手。
你好。
杨照似乎有些不习惯,他手上还提着东西。
等他们寒暄完,江曼光问:阿照,你找我有事?杨照这才拿高了手上提的东西向着她,笑说:我是要拿这个给你。
前两天和朋友聚在一起时,吃了这种蛋糕小点心,满好吃的。
我买了一些,刚好来这附近,所以就顺便送一点给你。
你试试看,味道还不错。
谢谢。
江曼光笑着接过,心头暖暖的。
那就这样……东西顺利送出去了,杨照给江曼光一个窝心的笑,就这样打算离开。
啊……等等。
江曼光叫住他,留他:要不要上来喝杯茶?改天吧,时间不早了。
再见。
杨照回头笑着挥手。
夜影很快将他的身影吞没。
程雪碧望着几乎已看不到他身影的街道,狐疑的问: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小朋友’?我看他挺年轻的。
认识不久,碰巧认识的。
江曼光避重就轻。
碰巧?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偶然’?程雪碧紧盯着她,想看出什么,口气酸酸的:什么顺便,我看他不知道都在这里等多久了,根本就是特地过来的。
你口气别那么酸,等会我们一起吃点心,这样行了吧?你舍得?人家可是特地送来给你的,只送你一个人耶,我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跟你抢着吃。
程雪碧嘴巴硬是不饶人。
江曼光翻个白眼,说:你在嫉妒是不是?程雪碧回她一个白眼。
说:你少声东击西。
我问你,你突然辞掉工作,莫名其妙地跑去意大利,是不是跟这个杨照有关?又来了。
江曼光摇头说:我辞职跟阿照没有关系;我们结伴去意大利也是凑巧的。
你不要疑神疑鬼。
我哪有疑神疑鬼,说句玩笑都不行吗?程雪碧摆个很无辜的表情。
只不过你认识这样一个朋友,觉得很新鲜。
哦?江曼光没对她话里的玄机感兴趣,开门进了公寓。
楼梯有点长,爬得教人脚酸。
进了屋子,江曼光泡了两杯茶,拿出杨照给的小点心,类似千层糕般的小蛋糕,有好几种口味,色香味俱全。
程雪碧抢先吃了下一块,添添嘴唇说:还不错。
不过,挺甜的,吃多了会发胖。
嘴巴这么说,伸手又拿了一块。
不管吃什么,你都这样说。
江曼光只是听听,对她说的话并不认真。
程雪碧说怕胖,却一块一块接着吃,一盒点心倒有一大半都被她吃掉。
她越说越有味,吃掉最后一块后,忽然说:欸,曼光,你跟他没什么吧?根本不等江曼光回答,就兴味盎然地接着说:他虽然年轻,可是很有型。
我喜欢像他这种有棱有角的男孩。
毫不掩饰她对杨照有意思。
江曼光心中小小一惊。
正想开口,程雪碧又抢着放话说:嘿,曼光,我们先说好,虽然是你先认识他的,可是是我先喜欢他的,你可不许跟我抢。
程雪碧这么一放话,江曼光简直哑口无言,原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感情不是专利的东西,更何况,她和杨照又没有承诺,而且杨照也不是属于谁的东西,她不能阻止程雪碧喜欢他。
只是,程雪碧抢着这么一放话,明白宣示她的主权,她心底那一点什么,反倒爱得偷偷摸摸,那么不光明正大。
她勉强扯扯嘴角,笑得有些牵强。
如果我也不小心喜欢上他,那该怎么办?她小心地试探。
你会吗?程雪碧挑挑眉,语气相当挑兴。
她笑了笑,喝着茶,没有正面回答,避开程雪碧锋利的目光。
茶冷了,味道有些苦,像那变调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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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孤单寂寞的日子。
柯倩妮懒懒地躺在床上,望着化妆台上那个还崭新的囍字发呆。
即使是星期假日,杨耀也成天在外头不知忙些什么,遗忘了她的存在。
太太,太太。
外籍女备玛丽亚在门外敲门。
她嫌恶地蹙着眉,不耐烦地提高声调说:敲什么敲!吵死人了!有什么事?!玛丽亚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还是硬着头皮在门外问:太太,先生和老爷老太太他们要回来吃饭吗?要准备晚饭吗?还准备什么!她更加不耐烦,火气也更大。
这个笨女佣,也不会察言观色,没看她心情不好,还跑来惹她生气。
她大声说:你没看屋子里半个人也没有吗?准备给谁吃啊,去去去!别再来烦我!这个家空洞洞的,杨照搬出去后,她更觉得失落,寂寥至极。
偶尔她不免会想,如果当时她和杨照一同去了意大利,结果会变成怎样了?因为是假设性的问题,答案也已无法验证,她只能想着又想,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
窗外猛传来汽车的声响,她立刻奔到窗前,是杨耀的车子!她心中一喜,急忙梳妆打扮,飞快地奔下楼,冲到客厅打开了大门。
回来了。
极力地展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是你。
杨耀没提防,愣了一下。
吃过了吗?我马上让玛丽亚准……不必了。
杨耀打断她的话,迳往书房走去。
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吃吧。
可是……柯倩妮脸上的笑容立刻枯萎下来。
我有些事情要思考,不想受干扰,所以没事别来打扰我。
杨耀简单交代。
从进门到现在,始终没有正眼瞧她。
阿耀。
她叫住他,爸妈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你陪我吃个饭、说说话好吗?杨耀这才停下脚步,正眼看着她,对她的要求似乎很为难,说:别孩子气了。
不是我不陪你,我真的很忙。
等改天吧,改天我再好好陪你。
他摸摸她的脸颊,给她一个微笑,便掉头走进书房。
柯倩妮呆呆站在那里,像是被抛弃,被一种哀怨的情绪啃噬着。
她要求的不多啊!她只要他没事时陪陪她,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她,她就很满足了。
为什么他就是不懂她的心呢?连陪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这样哪像夫妻呢。
她不免有一丝后悔,不免有一些想念。
满山满谷的失望,排山倒海地朝她袭来。
她呆了一会,匆匆地抓起皮包。
盲目地跑了出去。
绣芙蓉2005年1月12日重新整理制作*晋江版本*据说,意大利面是由马可波罗从中国带回意大利,演变到今天成为广受大众喜爱的食物。
不过,这个说法仍有相当大的争议,没有一个定论。
其实,东西只要好吃就好,渊源并不重要。
面包就是面包,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对正在煮意大利面的杨照来说,也是这么简单。
书上说,要煮好吃的意大利面很简单,只要把握两个原则:水要多、要滚。
问题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状况却一堆。
他煮了几次,面条不是煮得太烂就是太硬。
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吃面食,只是在意大利时,他和江曼光一起煮过几次意大利面,喜欢上那种感觉。
回国后,搬出来一个人住,他没事便煮着意大利面,想起两个人在意大利时的那些时光。
水凉了,他把面条丢下去,盖上锅盖。
隔一会,他拿开盖子,搅动面条。
每次失败的关键都在时间的掌握不对。
到底要煮多久,才能煮得刚好,煮出那种软中带劲的面条呢?他一边搅动面条,一边注意时间。
电话声惊天动地的响起来。
他心中一喜,丢下汤匙,快步跑了过去。
喂,曼光吗?我正在煮意大利面,你快过来。
他想当然应该是江曼光,没等对方开口便兴奋地噼哩啪啦讲了一堆。
呵呵,我是雪碧啦,你在煮意大利面啊。
对方呵呵笑着,语气很亲腻。
雪碧!他愣一下,想不起这个人。
程雪碧啊,你忘了?那天我跟曼光在公寓楼下碰见了你,你还请我们吃了一盒小点心,你不记得了啊?啊。
杨照这才想起来。
他记得那天晚上江曼光身旁站了一个女孩,打扮很现代,时髦健美。
我记得,你好。
对不起,刚刚我以为是曼光……没关系。
程雪碧说:只要你记得我就好。
程小姐找我有事吗?别这么客气,叫我雪碧就可以。
程雪碧的语气态度,好像认识了杨照几千年。
是这样的,我有两张电影首映会的票,就在今天。
曼光刚好有事不能去,所以我就想到你了,你有空吧?这个……我……是有空没错,可是并不表示他有那个意愿。
他委婉地想拒绝,程雪碧却抢着说:那就这样说定。
电影七点开始,我现在就过去接你,待会见。
根本不让他有拒绝的余地。
喂!喂!你等等……电话断了。
杨照瞪着发出鸣声的话筒,愣一脸的莫名其妙。
糟了!他想起他的意大利面,连忙丢下话筒,飞奔到厨房,手忙脚乱的将面条捞出来。
煮太久了,面条又糊又烂,他呼了一口气,挺无奈的,认命地淋上酱料。
在意大利那时也是像这样。
常常,他和江曼光手忙脚乱地拌酱料,计算时间,结果煮出来的面条还是一样,不是太硬就是太拦。
但那种感觉真好。
往往两人相视而笑,囫囵吞着或嚼着太烂或太硬的面条。
他把面条和酱料拌匀,尝了一口。
果然难吃,少了一种他说不出是什么的滋味。
奇怪,在意大利时,即使煮出来的面再烂,他都觉得很好吃,甚至和江曼光抢着吃,怎么自己煮时,会这么难吃?他放下筷子,把面端到厨房。
然后,门铃响了。
这时候会是谁?他觉得奇怪。
心中有小小的期待,加快脚步开了门。
嗨!门外站的是时髦又明亮的程雪碧,正风情灿烂的对他笑。
没想到我这快就来了吧?其实我刚刚就在你楼下打电话。
她比比手中的行动电话。
杨照暗暗皱皱眉,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你不请我进去吗?程雪碧眨眨水水亮亮的大眼睛,很主动。
他只得侧身让她进去。
程雪碧进了门便很自动地把屋子从里到外看了一遍。
笑说:收拾得很整齐嘛,我还以为会像一般男孩子的房间那般乱七八槽的。
角落画架上有一帧似乎尚未完成的画。
用白布覆着,地上散置着一些未收妥的颜料。
她好奇地走过去,说:你在画画啊,我可以看看吗?不等杨照同意,便自作主张,随便地掀开白布。
你……杨照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未完成的江曼光的画像,以亚得里亚海为背景。
画中的她笑得很灿烂,笑得发丝飞扬,飞舞在圣马可广场;阳光斜斜洒在她身上,仿佛她身上也长了翅膀,沾染了一片潋滟的波光。
原来是曼光啊。
程雪碧撇撇嘴,心头分泌着一种酸。
杨照没说话,重新把白布覆上。
程雪碧靠到他身侧,热切说:没想到你画得这么好。
哪天你也帮我画张像好吗?对不起,我最近比较忙,恐怕没那么多时间。
杨照婉转的拒绝。
没关系,我可以等。
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一切都配合你的时间。
还是请你找别人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空。
我会一直等到你有空的。
程雪碧扫了覆着白布的画一眼。
如果不是你画的,那就没有意义。
杨照平淡地看她一眼,并不作承诺。
程雪碧利用杨照的沉默,狡黠的换一种攻势说:那就这么说定。
走吧,电影快开始了。
对不起,我还有事……这个女人怎么老是这样自说自话、自作主张决定!什么事?我们刚刚不是在电话中说好了的吗?程雪碧既积极又锲而不舍,不由分说地伸手挽住他,不仅主动还充满侵略性。
走吧,走吧,陪我看场电影担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
一边说一边强拉着他出门。
你别这样一直拉着我,我去就是。
杨照拗不过,不得已妥协,表情有些无奈。
程雪碧满意地笑开,仍然不放手。
紧紧挽着他,态度黏答答的,好像他们已经相识不知多久。
杨照暗暗又皱眉。
想抽回手,但她挽得紧,只好随她了。
他心中惦记着那盘意大利面。
想不透,究竟是缺少了哪一种滋味,教他吃不回在意大利时那种甜蜜温心的感觉。
是酱料放大多了吗?还是因为面条的关系?他想了又想,满心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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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行!水还没有开!要等它冒泡了才可以把面条放进去!在厨房里,江曼光连声惊叫,手忙脚乱着,一连用好几个惊叹号,俨然大厨般指挥着杨照如何煮意大利面条。
杨照连连点头说是,恭敬的服从她的指挥,却是一边说一边笑,两个人乱成一团。
但他看她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心中甜甜的,说不出一种奇异滋味。
好了!可以了!江曼光回头比个手势。
杨照赶忙将面条丢进水中,加上少许的盐巴。
要煮多久的时间呢?他问。
我也不知道,只要不要太烂就可以吧。
江曼光傻傻的笑着,根本是外强中干的假大厨。
在意大利时,他们没有一次煮得刚好,不是太硬就是太烂。
过了几分钟,杨照请示说:可以了吧?不行。
江曼光摇头。
又过了几分钟,她突然大叫起来说:快!快!快捞上来!盘子呢?酱料呢?杨照被她喊得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厨房太窄了,两人不时撞成一团,瞪眼傻笑。
好不容易,一切就绪,两盘红通通的意大利面,论色泽、论形状,看起来都很像样。
江曼光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杨照专心地看着她,以眼神询问她味道如何。
怎么样?江曼光只是傻笑,表情挺古怪。
杨照抓起筷子,夹了一大撮面条住嘴里塞,边嚼边点头说:还不错,挺好吃的。
你是在安慰我吗?江曼光觉得很安慰又很不好意思。
她像大厨一样指挥这指挥那,结果还是把面条煮得太烂,像在吃浆糊一样。
是真的满好吃的。
杨照连吃了好几口,越吃越爽口似。
面条的确煮得有些烂,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好吃,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全涌到心头。
他一口接一口,想不通那道理,说:奇怪,好几次我自己煮意大利面,总是觉得少了什么滋味似,很难吃。
可是,这回面条也是煮得太烂,为什么我就觉得很好吃?会不会你拌酱料的时候忘了加什么?没有啊,该加的我都加了。
奇怪?还是和你一起煮的比较好吃。
江曼光停下筷子,心中漾起一丝甜蜜,说:那以后你想吃的时候,就找我,我们一起煮意大利面好吗?好啊。
杨照抬起头,一盘意大利面已吃得精光。
我只是怕你没那么多时间。
每次我在煮面时,总会想起在意大利时和你一起煮面的情景,真想再回去那样的日子。
江曼光红红脸,没说话。
他的煮意大利面就像她的喝卡布奇诺吧?令人那样想念的季节。
在想什么?他问。
她看看他,笑笑地摇头。
他的侧脸有时看起来很冷漠,可是时常他的神情却会那么落寞。
这种奇异的感觉,她仿佛似曾相识过……啊!是那个人!她不禁叫出来。
那个奇怪的人,杨耀。
他给她的感觉和杨照正好诡异的相左。
他的表情是那么冷漠,但他侧脸的神情有时却那么落寞。
怎么了?杨照又问。
没什么。
她不该胡思乱想的,她笑笑的又摇头。
跟杨照在一起时,她感觉很温柔,她喜欢那种感觉,那就够了。
曼光,杨照注视着她,认真说:我们再一起去意大利好吗?离开意大利之前,他曾对她这样问过。
那时她忘了问他下次是什么时候。
没想到他真的惦记在心。
江曼光觉得心海暖暖的,如被暖流淹没过。
她看着他,正想回答,门铃忽地响起来。
我去看看。
杨照脸上闪了个无可奈何,起身去应门。
门开了,外头却没有人,他觉得奇怪,探身出去……倩姊?!大门旁,柯倩妮楚楚可怜地、幽幽地低头靠着墙。
他抽口气,全然不提防,措手不及地。
一见着她,旧情往事全涌上了心田。
你找我有事?他极力压抑心头突然翻涌的波潮,声音很冷淡。
柯倩妮沉默未语,只望着他的眼神显得那么哀怨,神情那憔悴。
杨照避开她的目光,侧背着她说:如果没什么,请你回去吧。
阿照,我……柯倩妮急切地靠向他,不知情的江曼光这时莽莽撞撞的跑出来,叫:阿照……乍见到柯倩妮,奔到嘴边的话给卡住,觉得自己似乎打扰到了什么。
弥漫在他们之间,有种沉滞诡昧的气氛。
她讪讪地对柯倩妮点个头,说:对不起,我太冒失了。
你是阿照的朋友吧?你好,我叫江曼光。
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头长长的秀发、大大的眼睛,是那么的女人。
明艳照人中带着温柔的细致感,看起来现代独立却又需要人呵护;既成熟又妩媚,但不经意又流露出一丝惹人怜的怯生哀怨的表情,让人倾心又想保护,我见犹怜。
这女人的种种特质,她一项也没有。
相较之下,这女人是那么的让人放心不下。
我姓柯。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看见江曼光从杨照屋里出来,柯倩妮脸色微变,更教人可怜。
没关系,请进来吧,站在这里不好说话……不必了。
杨照冷淡的插嘴。
她马上要走了。
阿照……柯倩妮轻柔的声音微微的发颤。
杨照对她这么冷淡,表示他仍然在意她。
江曼光说:阿照,你别这样。
就算马上要离开,你至少要请人家喝杯茶吧。
她不晓得该怎么评判一个女人的美,但眼前这个女人是那么典型的男人意想中的女人象征、再世的特洛伊美女、男人甘心为她赴汤蹈火的美丽女子。
她心中了然,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杨照心中那个缺口。
她记得那个名字。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倩姊。
杨照仍然站着不动。
柯倩妮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走,有意无意地扫了江曼光一眼。
江曼光看看杨照,看他沉默不语,突然啊了一声。
两人都把目光转向她。
她不好意思的笑说: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谈吧,我先走了。
等等,曼光。
杨照喊她。
她对他挥挥手,笑着跑开。
等她离开了,柯倩妮才说: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样一个朋友。
你有好多的事我都不知道……倩姊,不等地说完,杨照便打断她说:如果你没什么事,请你马上走吧。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非要有什么不可?我很好,你们不需要担心。
杨照背对着她,语气很僵硬。
我知道,你还在怨我对吧?柯倩妮的表情是那可怜软弱。
那些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杨照转身过来,走向屋里,似乎就想这么放下她。
阿照。
柯倩妮底底叫住他,低着头,幽幽说:你哥哥他每天都很忙,忙到连跟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我一个人很……寂寞……不要说了!杨照大声吼着。
我很寂寞,阿照。
求求你,看着我,不要连你都不理睬我了。
那幽柔的声音那么哀愁、那么恳求,一句一句侵入杨照防卫的心窝不要再说了!你走!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杨照抱着头,背对着她,不肯回答。
阿照……回去!不要再来了!每一声的拒绝都那么的挣扎。
柯倩妮咬了咬唇,泪光闪闪的。
杨照一直背对着她,直到她离开,始终没有回头。
可恶!为什么?!他捶着墙,低吼出来。
墙壁受了伤,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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