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5-03-29 11:12:54

J还没把车开进车库,樊赢广就先问了门前的警卫:江小姐有出门吗?因为他一路上打了好几次手机,都没有人接听,不免感到有些慌张。

呃……她刚刚——警卫先是看到樊先生开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刚刚又看到茜仪低着头、提着行李出现,还在讨论是不是和樊先生吵架,这会儿樊先生就又跑了回来,这小两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刚刚有下楼是不是?樊赢广追问。

我看她拿着行李,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然后就走掉了。

你们没问她要去哪里?她就一直哭,也没有说啊!他们哪有可能真的去过问住户的去向呢?就算江小姐想去哪儿也是她的自由啊!完蛋了……樊赢广只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一时冲动就是会这样,没事两个人好好的,亏他还提前赶回家安慰她,结果把她给气跑的就是自己。

把车子倒回车道里,他沿路开始猛找,附近的地铁站他也找了,若是她在,或许也早就搭上车走了,而她以前的住处她早就已经退租,这时候还能去哪里?他紧急地打了几个电话,手机里还有她早先打来的来电显示,当时他还气得不想接她电话,现在反倒是他猛回呼,变成她未开机。

樊赢广只能告诉自己,也许她会去找她的朋友或同事,但是再回想……茜仪这半年根本没跟他提过什么朋友或同事的事情,她几乎每天就只为了自己一个人团团转,也断了跟朋友之间的联络了,那……她还能上哪儿去?连续一个星期没她的消息,樊赢广只觉得自己快发疯了,她只草草地收拾了几样东西就走了,最让他担心的是茜仪身上可能也没什么钱,她要再重新找地方安顿自己都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她……她除了待在自己身边以外,根本没再去过其他地方啊!难道她还能飞到美国去找爹娘诉苦吗?虽然他算准了茜仪不可能有钱出国去,可还是请人查过了出入境资料,确定她人还在本地,他才稍稍放了点心,问题是……就算她人还在本地,那人呢?怎么还是找不着?都怪自己当天说话太冲了,很多根本不该脱口而出的狠话都出笼,一定是把她给气坏了。

手机一响起,樊赢广马上接起,只怕自己漏掉任何一通茜仪打来的电话。

樊先生,我是周刊的记者,我想请问——我不接受采访!这时候这家周刊还打电话来是想找死吗?如果那天不是因为他们,之后根本不会衍生出这么多事件来。

平常他和茜仪甚至没什么理由好吵架的,如果当天不是出了那个导火线,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种局面。

我只占用樊先生一点时间,问您几个问题。

我没时间理你!记者也习惯了被拒绝采访,反正管他说什么,问就是了!江小姐怀孕多久了?什么?!樊赢广那头突然一阵静默。

我们今天拍到她上妇产科检查,院方也向我们证实她怀有身孕,我们只是想恭喜樊先生,顺便打听一下你们的婚期是——你们在哪里拍到她的?就在……你今天怎么了?阿潘看着茜仪那一脸的惨样,忍不住问道。

我还好。

茜仪惨兮兮地点头。

阿潘仍然在旅行社工作,而且她已经开始带团了,怎么说阿潘还是比她强硬,短短半年间就把阿发给扫地出门,不但接收了阿发熟悉的日本线,还帮公司找了新的合作饭店,即使一开始日文根本一窍不通,现在就算不流利也可以听个半懂。

反倒是她,根本禁不起考验,如果她强硬一点,也学阿潘一样和阿发硬碰硬,搞不好她也可以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而现在呢?她把自己搞成什么都不是……工作、爱情两头空,连肚子都大了。

反正我这几天都不在,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大不了小孩生下来我帮你一起照顾嘛!阿潘安慰着她,眼看时间也快到了,今天她还要带团去日本,得要五六天才能回来。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应付。

那我先走了喔!阿潘向她挥挥手,提着行李出门。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茜仪的眼泪也跟着掉下,她已经告诉自己好几次不许再哭了,刚离开樊赢广的那三天,她几乎是以泪洗面;好不容易眼泪才停了几天,一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她的眼泪又开始关不住。

原本她和樊赢广说好,只要有了孩子,他一定会陪她一起照顾孩子长大,而且她还在心里暗想着,有了孩子她一定会结婚的,现在呢?她要结,人家却不见得要娶她。

她都出来一个多星期了,连樊赢广的电话都不敢接,就怕接了会听见更难听的恶骂。

即使她明知道樊赢广那天说的可能只是气话而已,可是她真的找不出勇气爬回他身边去,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可是现在光是丧气又能有什么帮助?这几天阿潘不在,她就真的得自立自强了。

反正迟早都得跨出这一步,这是她以前过了二十几年的生活啊!那对现在的她来说又有什么难?可是跨出第一步真的很难,她甚至吐了两个小时才有办法走出大门帮自己买一份迟来的午餐,真当提着午餐要躲回安全的小窝休息时,她又发现自己已经没了胃口。

付账时,她发现荷包里的钱已经不够用了,她根本没有收入,所有的支出都靠樊赢广放在屋子客厅抽屉里头的钱,她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没有人可以为她撑腰,她总不能赖着阿潘不走,阿潘也有她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养她啊!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小孩,如果孩子生出来,连住院的钱都付不出来,那对阿潘来说会是多大的压力,她怎么可以到处找人依赖?不行……她还是得找份工作才行!但是谁会想请一个孕妇?加上她已经开始进入怀孕狂吐期,害喜的情况比人家严重,人家怀孕都是体重增加,她却一开始就瘦了两公斤,要是生出来的小孩营养不良又该怎么办?最糟的是她的情绪一直处于超级低落的状态,尤其一想到自己的前途茫茫,管它置身何处,就连走在大马路上她都可以掉眼泪。

红着眼睛,她快步地走向阿潘的公寓,在路边等红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叫唤——茜仪!她低着头假装没听见,可是心却跟着发慌,那天他脱口而出的难听话还烙印在她心里,她还没做好见他的心理准备,他怎么可以现在就出现?还好眼前的红绿灯救了她,一等绿灯亮起,她就快步地走过斑马线,但是后头传来的脚步声吓到她了,她愈走愈快,却还是摆脱不了他的追赶,茜仪索性拔腿开始跑了起来。

可惜她就算用跑也跑得比樊赢广要慢。

一见她直接用跑的,樊赢广也顾不得其他拔腿追了上去,抓住了她的手,总算把她拦住。

你疯了是不是?你现在是什么状况还在路上跑!她居然为了躲自己在大马路上狂奔,她现在情况不比以往,肚子里还有了孩子,就不怕动了胎气吗?你要干吗……她抬起眼,一脸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樊赢广看她整个下巴都尖了,脸色也很糟,人来人往的街上不是她该在的地方,先回车上去再说。

不要,我要回家了。

她拨开他的手,只觉得自己很不舒服,甚至不想跟他说话;要是她又哭了,只怕樊赢广又要说她闹脾气。

茜仪,我们应该要好好谈谈,你不能这样说走就走。

不要,我要回家。

她又重新声明一次,她是真的不舒服,而且刚刚跑了几步,她快吐了。

那我们回我们的家去。

我家在——她手还没指出去,一阵酸意升起就已经吐了。

这大概就是报应,谁叫他没事把茜仪给气跑了,因为他挡在茜仪身前,她想转开身子避开自己,可是樊赢广以为她要跑,又跟上去,结果她这一吐,就把东西全吐到他身上了。

呜……她不是故意的,她本来已经转开身子了,是他自己又跟着转过来才会吐到他啊!来不及解释,茜仪眼泪开始不听使唤地猛掉。

我……糟!他身上都是酸水,也没办法抱着她安慰,没关系,我们先回车上去。

樊赢广也急,只好拉着她的手走回停车的地方。

还好她一哭也顾不得别的,加上路人纷纷对他们俩投以怪异的眼神,难道还要留在原地演戏?一上车,他除了把面纸递给她,也顾不得自己,除了先把车开回去以外,也没别的选择。

沿路,他只怕茜仪会突然跳车,连车门都得先锁着,现在他什么险都不能冒!车子一停,她也没办法下车,一路上她还是不时地在呕吐,他一边急着想把车开回去,又怕开得太快茜仪会更不舒服。

他很清楚接下来到孩子生出来之前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但是至少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总比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来得好。

你能走吗?车子停了,她还是一边哭一边吐。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断断续续地只听见她一直说要回家,樊赢广也只能放轻声音,努力地先把她骗回家再说,我们先回去,让我把衣服换掉,你休息一下再说好不好?茜仪看了他一身的惨样,也不忍心让他和自己僵持在这里,只好乖乖地下车。

当他们走进熟悉的电梯里,竟然还遇上了王太太,王太太一看到他们两个的模样,下巴都差点掉了。

樊少,你……一向穿着干净潇洒的樊少身上竟然沾了一堆秽物,而一旁的茜仪肩膀一抖一抖地分明就是在哭,茜仪,脸色怎么这么差?怎么了?没……没事。

茜仪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她最近在害喜。

樊赢广给了个最好的解释。

喔!那你要好好照顾她啊!茜仪,有事打电话给我,不舒服还是什么的就跟我说一声啊!小两口八成是在吵架,不过看到樊少灰头土脸的模样,王太太心想等会儿这家伙一定是会道歉的,也不好多介入。

嗯。

茜仪点点头,只觉得自己现在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好不容易撑到了樊赢广的住处,她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洗手间。

樊赢广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随便一扔就跟了上去,只见她一脸虚弱地趴在洗手台上吐。

老天……他实在没碰过这种阵仗,平常茜仪也不曾有什么身体不适,可是看她突然变得如此虚弱苍白,不禁都要担心起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走开啦……又吐又累的,她只觉得自己快瘫了,最让茜仪难过的是樊赢广全都看到了,她甚至还吐在他身上,她怎么会这样呢?你不会以为我看到你这样还走得掉吧?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刚才跑了一段路才这样?你走开!不管她怎么推,樊赢广就是还待在她旁边看着她的惨样,这让她很难过。

如果她可以一走了之,然后过得快乐自在也就算了,偏偏她一离开他的羽翼,就不争气地惨事连连。

樊赢广揉了条毛巾给她,蹲在她身边看着她近乎发白的脸色,着急全写在脸上。

医生怎么说?你还是很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不要。

她连拒绝的声音都弱了十倍。

茜仪,你不能一直哭又什么都不肯让我帮你,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照顾孩子的不是吗?看她这么难过,他也不好过啊!虽然她是吐得太明显了,但是他似乎是先知道她已经怀孕的。

茜仪用毛巾擦了擦脸,试着稳住情绪。

你……你怎么会知道?记者去跟拍其他的女艺人,结果拍到你去妇产科。

樊赢广把实话告诉她,而那些记者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茜仪叹了口气,打开水龙头漱了漱口,再用水拍了拍脸,擦掉脸上的水,感觉总算清爽了些。

医生怎么说?茜仪眼看瞒不住,只能简短地回答:现在两个月了。

还有呢?预产期是六月。

那你呢?我没事。

她咬着唇,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那种冷淡的刻意忽视让樊赢广很不好受。

他将她转向自己,该道歉他可以道歉啊!宝贝,你怎么会没事?你还在生我的气,甚至不肯给我机会跟你道歉。

我没有要你道歉啊……她才不要又被说成是在闹脾气,马上又加了一句:我不能自己跟自己难过吗?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算了!连吵架都没劲儿,她要是想从这儿离开也不太可能,现在她的脚又软趴趴的,而且肚子好饿,阿潘又不在……眼看她眼睛里又盛了一堆眼泪,威胁着要溃堤,樊赢广也只有举双手投降的份了,连忙开口:有什么事跟我说,不要这样……找到她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她的眼泪没停过一分钟以上,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好累。

委屈又难堪的眼泪又落下,她实在是不想向他求援的,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我抱你回房间休息好不好?见她点头,樊赢广立刻把她抱起来走回卧房去,让她躺在床上休息,马上又去倒了杯水给她,饿不饿?你想吃什么?我要先躺一下。

抓起棉被抹了抹眼泪,她真的累到不行,明知道他就在旁边担心地看着自己,她也没力气去阻挡他的视线,只能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地慢慢喝。

他轻轻触碰着她的下巴、摸着她的脸颊,不舍地说:怎么才一个星期就这样了?一星期前她一切都还好好的,才一星期她竟然又病又累的。

都是——她才一开口,樊赢广竟然就接了下去。

我害的。

果然被他料中,茜仪总是只会说这句。

茜仪泪汪汪地看着他,樊赢广也拿她没辙,倾着身子抱住她。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突然对你发脾气。

大丈夫本来就该能屈能伸,再说看她为了怀孕受苦至此,本来就是他的错,他也没什么好撑的!道歉就是了。

你本来就是,我都还没解释,你骂完就走掉了。

你也跑得很快啊!我不到三小时就回来了,你竟然就跑掉了,害我在街上找了你一整晚。

是你说你不回来的……一想到那一晚的情况,她又难过了。

你等我一下不就好了?你……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要我等你?!他怎么这样!我只是绕回来前先去买了戒指,你要是多等一下不就好了?樊赢广打开她那头的床头柜,从方方正正的木柜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绒盒。

拿出里头的钻石线戒,直接就套在看傻眼的茜仪手上。

即使已经戴上自己的手了,茜仪还是不免要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你喜欢吗?他不认为茜仪适合老气的大颗钻戒,而这类型的线戒她戴起来很好看。

即使之前的不愉快还是让她不太开心,但是既然他连钻戒都拿出来了,那她还有什么好生气的?茜仪也只能点点头,再多看手上的钻戒几眼。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戴这种东西。

她有点不太敢相信。

既然戒指都戴了,那我们明天去公证好不好?打铁就要趁热,看她现在心情比较好了,不趁现在更待何时?这么快啊?你不会是还想再拖吧?唉!樊赢广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都还没有跟我求婚啊!她讲得很小声,那天他们吵架前,他也是什么也没讲就要拉着她去买戒指,她并不计较婚礼的排场是大是小,但是两人之间的求婚过程应该要有才对啊!你不是认真的吧?他求了这么多次,难道都是因为他没有拿着戒指出来、单膝着地,所以她才觉得不算数?我很认真啊!你都只是讲讲而已……果然是!她怎么不早讲?!樊赢广立刻单膝着地,捧着她的手问:我爱你,嫁给我吧?茜仪总算露出了笑颜,对他点了点头。

其实她从来没想过要为难樊赢广,她是很爱他的啊!只是爱上一个人的同时,她的胆子也变小了。

樊赢广坐回床边,吻了她的唇,过去这一星期以来的折磨总算告一段落,这下子他的老婆跟孩子可以留在他身边了。

不过这样你会很辛苦。

茜仪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啊!反正只要她继续待在他身边就好。

是他误会了爱情的定义,以为见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就可以安全地和对方度过一世;哪知道感情连带给予的不只是幸福而已,通常爱情都会夹杂着更多的莫名情绪,会紧紧地把双方扣在一块,让他跟着浮浮沉沉。

不过习惯就好,如果感情一定会遇上这些风雨,那他还是决定去接受这样的试炼。

我现在很惨,而且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一直哭,又很容易难过,肚子又容易饿,可是吃了又一直吐。

她诉说着最近的情绪反应,连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一开始不都会这样吗?虽然嘴里这么说,樊赢广心里已经开始发毛了。

我爸这几天回来了,所以我可以多点时间陪你。

我已经跟他说你怀孕的事了,他下了班也会来看你。

可是没有人煮饭……怎么办?她不能做菜给公公吃了。

我会请人来做饭。

但是我现在肚子好饿。

她本来是要去买东西吃的,哪知道半路就被他给拦劫了,买好的饭也不知跑哪儿去了,现在她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我去买!这有什么问题,你想吃什么?牛肉面……她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只因为她想吃一碗牛肉面。

樊赢广跟着松了一口气,他到底还担心什么?茜仪要的只不过就是一碗牛肉面而已,他连帮她买碗牛肉面的能力都没有吗?其实爱情的给予也没有想象中的麻烦,对方要的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还要什么?拉起她的手,吻了她手上的戒指。

你啊!茜仪只想要他早点回来陪自己,我最需要的只有你而已。

樊赢广望着她那充满幸福的小脸,发现他跟爱情之间的误会已经获得了澄清,这误会不大,只要没有找错爱的对象,任何误会都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解释。

就像他爱上了眼前这个女子,尽管做了一大堆他不认为自己会实行的事,他还是心甘情愿。

我也爱你。

忍不住又抱紧了她,他是真的很爱怀里的女子。

那……可不可以再多帮我买一包酸梅?畏缩的声音悄悄地响起。

养乐多呢?也买两罐好了……她说得有点尴尬。

我把一家超市都搬回来好了。

反正他看到什么就买便是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

可以吗?为了你……当然什么都可以。

显然有些事情不是只有一碗牛肉面可以抵过的,但是只要能让心爱的人快乐,樊赢广倒是相信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谁让他一开始就误会了爱情之于自己,不会有多大的威力。

不过他相信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努力证明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完—*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