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笨丫头!薰儿又忍不住还嘴了。
我也有名有姓,请你以后别再那样叫我!虽然平常她都自认自己是尽量保持在敢怒不敢言的阶段,但却常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你还敢顶嘴!他瞪着她道。
要我不叫你笨丫头也行,那你就别再这么笨手笨脚的。
说罢又戳了下她的额头。
其实世荣也不是时时都那么好说话的。
尤其是薰儿粗心手拙也就罢了,最糟糕的是她那难以控制的坏脾气,常将他气得火冒三丈。
偏偏薰儿也是任性惯了的,从不知反省,还老觉得世荣是存心找她麻烦,心里也是委屈。
于是两人就像一对冤家似的,没事儿就吵一阵、好一阵的。
今天正好遇上世荣因钱庄里事多,心情烦躁,而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却又没拿好碟子,手一滑那碟子里酱汁便全倒在他身上。
世荣气得跳起来,说话不免冲了些。
他吼道:我找个丫头是来服侍我,不是来惹我生气的。
你有没有算过,从进府到现在,总共毁了我几件衣裳了!他气得一项一项地数落她的罪状。
你啊,除了会写几个字,其他一样都不行!一下子要烧屋子,到现在也没让我好好吃顿饭过,所有的好菜好汤,都叫你给泼洒光了,还动不动就打破杯碗,再不就烫坏我的衣服,你还想怎么样啊!他说的句句有理,举证确凿。
可是薰儿一样也不承认,也不低声认错,她总有她的理由。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他冷笑。
你不是故意的就已经闹成这样了,要是再有一点故意,岂不是要了我的命!人有失神,马有乱蹄。
你干么生这么大的气嘛!薰儿辩道。
你把衣裳换下来,我再帮你洗干净不就得了。
世荣见她毫无悔意,冷冷道:你上回不是同情老爷没儿子吗?现在我倒是比较同情你爹呢!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她瞪眼问道。
看看你这个样子,成天只会惹是生非,叫人生气,谁生了像你这样的女儿,可不是倒了八辈子楣?有女若此,还不如没有的好--他又冷笑道。
喔,我现在知道了,你离乡背井出来,八成是被扫地出门的,对不对?是又怎么样!不受父亲疼爱,一直是薰儿心中的痛处。
她这会儿听了世荣的嘲讽。
强忍着泪,赌气说道:你既然这么嫌我,那你也撵我出去不就得了!反正她是豁出去了,故意顶撞他。
我是顾及夏妈的面子,才一直忍着你的。
世荣气极,扯着她的长辫子骂道。
你还不识好歹,跟我在这里大声小声的,你当我非要你不可吗?臭丫头!她吃痛,一把夺回她辫子,气道:好好好,我是丫头。
又指着世荣。
难道你又是少爷吗?薰儿冷笑道。
你就算地位比我高些又如何,难不成比我尊贵吗?你上次不也说吗?咱们俩在这雷家也不过都是奴才罢了!咱们奴才对奴才,你有什么好神气的!她话一说出口,就知该糟了!他登时气得变了脸色。
他蓦地扬起手来,眼看就要掴她一掌。
薰儿吓得退了一步。
半晌,世荣才缓缓地把手放下来。
他寒着脸瞥了她一眼,转身就出去了。
薰儿见他出去,颓然坐下,后悔莫及。
她也知道世荣一向自尊自傲,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实在很伤人,她忍不住懊悔。
这天晚上,她一直等到深夜,世荣都没有回来。
她不禁有些担忧,实在不安心,只得去找常兴想办法。
常兴睡眼惺忪地打开门。
薰儿,什么事啊?他打了个呵欠。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对不起吵醒你了。
薰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世荣会去哪儿,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很担心他。
什么,他又出门去了吗?他搔搔头,奇道。
他怎么没叫我陪他去呢?是……薰儿忽然觉得难以启口。
我跟世荣吵架了,他一气,就出去了。
你什么?常兴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你跟他吵架?一个丫头能跟主子吵架,还把主子给气走?常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他又嘴笨,即使想替世荣教训薰儿,又不知道该怎么骂起?只好插着腰,瞪着她。
薰儿被他瞪得心虚。
好啦,算我错了嘛!最多下次任凭他怎么骂我,我都不跟他顶嘴就是了嘛!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认错。
那现在怎么办嘛?常兴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好我出去找了,还能怎么办?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别跟着。
常兴忙道。
我知道到哪儿去找他,你等着就是。
我不管,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
薰儿执意。
我去跟他道个歉,也许他就气消了,就会回来了。
常兴还待要劝阻她。
那种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别你呀我的了,咱们还是快出去找人吧!薰儿只一个劲儿地催道。
再迟天都亮了。
常兴无法,只得悄悄带了她一起出去找世荣。
你不是说知道他会去哪儿?一路上,薰儿一直问。
到底是哪里呢?用肚脐眼想也知道世荣这会儿会在哪里。
在这么三更半夜里,唯一可能的去处,当然只有那里。
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常兴含含糊糊地说道。
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他领着薰儿走了一段路,又穿过几条街,才道:我想总管应该在里面。
薰儿抬头望着眼前这栋华丽的楼宇,偌大的招牌上写着留香楼。
即使是深夜了,里头外头都是一片灯火通明,车马人轿,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她明白了。
那站在门口招呼来人的美艳妖娆妇人,一瞧见常兴忙就过来笑道:哟,常小哥,您也来了。
你们家世荣大总管也在里头乐着呢!平常瞧他不怎么喝酒的,怎么今晚兴致倒是好得不得了啊!常兴也陪笑道:金花娘娘,好久不见了,我正是来找我主子。
是么?金花笑道。
那你来得正好,我瞧他今儿个也喝得不少了,他的规矩又是不过夜的,我也正想着要找人送他回去呢!说着,招手唤来一个小厮,吩咐道:你带常小哥去找世荣大总管去。
常兴正要进去,金花却又拦了下来。
慢着,这位姑娘是谁?她朝常兴身后的薰儿努努嘴。
喔,她是世荣总管的贴身丫头,因为不放心,这才跟我一起出来找人的。
是这样么。
金花上下打量着薰儿,哪知薰儿也正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
她撇撇嘴角,冷冷道:那她可不能进去,咱们的规矩是不招待女客的,叫她就在这儿等好了。
平时薰儿连世荣的话都当耳边风了,此时此刻又怎会听那老鸨一句话!咄!谁说我是你们的女客,别臭美了,我是来找人的。
薰儿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就迳自拉着常兴往里头走,拚命催道。
我们快点进去找世荣吧!同她啰嗦地说什么!金花虽然生气,但见这个薰儿长得如此标致不说,说话气焰又高,心想这丫头八成和世荣大总管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才敢这么着!如果真是这样,她可就不好得罪世荣的人了。
死丫头片子!她气得瞪眼暗骂。
薰儿在这留香楼里穿梭寻人,看到这些莺莺燕燕和买醉寻欢的男客们的各种调笑丑态,也真算是大开眼界了。
她忍不住问道:我看那个什么金花娘娘的跟你们那么熟,可见你和世荣是常来这儿的了,是不是?是来过几回,也不是很常啦!常兴期期文艾地不肯承认。
来也是为了生意应酬嘛!应酬!说得倒好听。
薰儿不觉醋意大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看你们也挺乐在其中的吧,还什么金花娘娘、银花娘娘地叫得这样亲热,分明就是熟络得不得了嘛!她是这儿的老板娘。
常兴喊冤。
人人都这么称呼她金花娘娘,又不是只我一个这样叫她。
听说她以前也是这儿的姑娘,后来自己当了老板娘,年纪也大了,总不能还叫她金花姑娘吧?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玩笑说干脆叫她娘娘好了,所以金花娘娘也就这么叫开了。
呸!好不要脸。
薰儿瞪他一眼,讽刺冷笑道。
她是娘娘,那这些姑娘就是公主了,哼!难怪那么多寻芳客喜欢来这里,可不是吗?能跟公主在一块儿,那眼前个个不都成了驸马?你们倒挺会自抬身价的嘛!常兴听了当下笑了出来,说道:薰儿,难怪总管老是说你牙尖嘴利的,真是一点不假。
薰儿听了,愈发嘟了嘴。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在背后说我坏话,真是小人!不像我,我就从来没有在人背后说人坏话。
常兴笑道:是是是,你不管好话、坏话、该说、不该说的,都是当着人家面前直截了当地说,所以才能把世荣给气跑。
两人正说着,只见带路的小厮指了指一间房,说道:世荣大总管在里面。
常兴和薰儿在门外听了听,只听见里头许多娇滴滴的声音,不是劝酒就是撒娇的。
常兴忙推门进去。
世荣总管!他唤。
只见三、四个年轻姑娘围着世荣饮酒作乐,而他整个人早已醉醉晃晃的,身子频频倒向身旁的女子,口里更是喃喃不清地不知说些什么?薰儿见了,心里登时也不知是什么滋昧?总之就很不是滋味!她只杵在原地怒视着这一幕,还是常兴赶到世荣身边去扶着他。
世荣总管!世荣总管!您醒醒啊!那几个陪酒的姑娘见了常兴,还玩笑道:哟,常哥哥,您也来了,正好,一块坐下来喝两杯吧!不成了,不成了,世荣总管喝多了,我得赶紧扶他回去才行。
常兴陪笑。
下回再喝吧!姑娘们笑道:哎,急着回去做什么呢?还早嘛,喝两杯再走也不迟啊!说着也缠住了他不放,硬要拉他坐下来喝酒。
薰儿一气,怒道:要喝你们到外面喝去!谁有功夫理你们,还这么拉拉扯扯的干么,我们可要走了。
哟,你又是谁啊?横眉竖眼地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一点女孩儿样都没有。
坐在世荣身边的一个姑娘冷笑道。
难不成你还是世荣总管的什么人吗?她瞥着薰儿。
如果真是,那就难怪世荣总管要躲到这里来了。
其他姑娘们听了,一个个都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
常兴见薰儿变了脸色,才要出言劝解,但已迟了一步,只见薰儿气极了,索性上前猛然把桌巾一拉,匡啷一声,将满桌碗盘杯碟全给扯落掉地。
登时那些姑娘吓得又问又叫,还免不了被泼得一身汤汁酒菜的。
就连常兴也看得目瞪口呆。
薰儿这才气定神闲地拍拍手道:我说了,要喝你们到外面找别人喝去,现在这里也没得喝了,你们可以出去了吧?那些莺莺燕燕碰到了冷面女煞星,登时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而常兴早已看傻掉。
你还发什么呆啊!薰儿推他一把。
难道你真想留在这里不成?你……你居然把人家的桌子给掀了!常兴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有什么了不起?薰儿哼一声。
叫那个金花的算算打碎了多少碗盘,全记在世荣帐上就是。
她又瞪着常兴。
喂,你到底走不走啊?常兴马上扶着世荣往外走,生怕走得慢一点,薰儿就会拿鞭子在那头甩他。
乖乖,这丫头这么凶!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他不由得开始同情世荣了。
好不容易,待两人将世荣扶进屋,又搬上床之后,常兴就回头对薰儿笑道:好了,回到这屋里,侍候他就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他拍了拍手往外走。
我不行了,我得赶快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明早还有事呢!边说边打呵欠。
那怎么行?你先得帮……薰儿正要抗议,却听见世荣作呕的声音。
她忙拿了手绢接着。
喂,常兴?你快来帮我--一面叫道,简直慌了手脚。
快拿个盆子过来接着!这四轮到常兴作了个鬼脸,笑道:我才不理你,你自个儿看着办吧!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现世报!薰儿只气得不住跺脚。
死常兴、臭常兴,看我赶明儿饶不饶得了你!一会儿他吐完了,薰儿忙着收拾,还喂了他喝几口茶。
又见世荣弄脏了衣服,只得帮他更衣擦洗一番。
撇去羞赧不讲,她一个人光是想搬动他还替他脱脱换换就够她累出一身汗。
几番折腾才全弄好,而薰儿几乎累垮。
她看世荣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安稳,又怕他一时醒来要些什么,也就不敢走开。
最后干脆就坐在床前的脚踏子上,头枕在他的床边休息一下。
但整夜都听他不着边际地说一些醉话。
……薰儿……你……你真是可恶……我对你这么……薰儿心想。
糟了,世荣连作梦也在骂我呢!一定是气我气极了。
她也一番胡思乱想,一时累了,就随便打了个吨。
天刚亮,薰儿醒来。
才一抬眼,竟发现世荣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两人头脸不过相距数寸。
她吓了一跳,猛然站了起来。
心想幸好世荣一直没醒!不然要是他看见她枕在他的床边,那岂不羞死人了!她拍拍胸,稍稍平复。
她看世荣还睡得很沉,似比昨晚安稳,心里也放心些,便拧了一条毛巾替他擦擦额上的汗。
擦着擦着,薰儿不自觉地细看起他的脸。
他的脸色不好,大概是因为喝醉的关系。
不过他的浓眉挺鼻依然使他的轮廓鲜明有力,再加上平素他所流露出那种果决又有智慧的气度,薰儿不能不承认,世荣是个非常具有男子气概的人。
薰儿忽然注意到他方正的下颚,一时好奇起来,她猜想那些青青的胡渣子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犹豫了一下子,忖度他应该不会马上醒来才对,所以她还是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脸庞。
痒痒的……她咬着下唇轻笑。
谁知世荣突然一睁眼,跟着攫住她的手。
就像人家说的--当场人赃俱获!他没开口,只是一双眼睛精光闪烁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透。
薰儿愣住。
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醒了?我醒了好一会儿。
好一会儿?薰儿又是一怔,傻愣愣地问道:比我还早吗?他点点头。
她的两颊蓦地涌上两片红云,羞得不知怎么才好;又赶紧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离他两步远。
那你干么都不吭声啊?她气道。
吓了人家一大跳!她想起早些两人头对头靠得这样近,一张脸更是红到耳根去了。
世荣却懒洋洋地一笑。
我头疼啊!不想说话。
其实天刚亮时,他曾稍稍清醒一次,也分不清身在何处,只觉头痛欲裂。
他一翻身,才要叫人,却见薰儿伏在他的床边,面朝着他正睡着,两人头脸相对。
薰儿沉睡时的雪白面容像个孩子似的单纯安详。
尤其她的睫毛好长,像两扇小帘子。
他想人家都说睫毛长的女孩儿凶,可不正印证在薰儿身上。
她也很凶的……此时光线尚不明朗,房里一片迷迷濛濛的。
世荣一时看痴了,也忘了头疼,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他好想抚摸她的脸庞,又怕惊醒了她,最后只轻轻拨了拨她的发。
他到底为什么会留她至今?他问着自己。
到目前为止,她什么事也做不好,性子又顽劣,还敢跟他顶嘴!若按他以前的脾气,老早就撵她出去了。
为什么现在却一再地容忍她?也许真的是太放纵她了?她成天只晓得惹麻烦……可是又不得不佩服她那机灵又率直的个性,还有那一颗天真透了的脑袋瓜子。
世荣看着她,还在想,为什么呢?登时又头痛起来。
一会儿,又觉昏昏欲睡。
才刚合上眼没多久,谁知薰儿醒了来。
而且这回,轮到她来拨弄他。
他故意逮着她,好看看她发窘的样子。
薰儿去倒了茶过来给他,又到柜子里拿一小碟腌梅子,让他含着,去去酒气。
虽然胃是舒服了些,但还是头疼。
他一面揉着太阳穴,叹道:昨晚真的喝得太多了。
你知道就好!薰儿没好气地说道。
昨儿个你在留香楼,简直醉得像一摊泥,站都站不住。
你知道我和常兴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给弄回来;这还不止,回来又不停闹酒吐,害得人家一个晚上都没法睡。
一个治你的好办法了,下回你要再敢惹我生气,我就再喝醉了回来整整你。
下回?薰儿撒撇嘴角。
我才不理你呢!让你醉倒在水沟里也罢了!好啊,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世荣探起身来,想抓她。
但才一动,就一阵头昏,他忍不住呻吟一声又倒回去。
薰儿幸灾乐祸,掩着嘴,嘲笑他道:看看你这样子,也不知道是整到谁了。
世荣只气得干瞪眼,却也无法。
不过两人之前的不愉快,也就这样说说笑笑、连打带消地化解了,从此不提。
过一会儿,薰儿侍候世荣喝粥,只见常兴进来探视。
总管您还好吗?他问,一脸没睡足的样子。
我没事的,不过多喝了两杯。
倒是昨晚麻烦你了。
世荣苦笑。
我到现在还宿醉头痛的,待会儿,你就替我去跟老爷说一声,告个假,就说我人不舒服,要休息一天,今儿个不能去铺里了。
你回头到了店,有什么事就请杜掌柜的拿主意好了,若真有急事就过来回我。
常兴答应着去了。
告假?薰儿笑道。
那你今儿个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是啊,还不是托你的福。
世荣睨她一眼,随便喝了点粥,又躺下休息。
但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周身似有一股清香,缭绕不去。
像……像薰儿的味道。
可是这会儿薰儿在后头洗衣裳,怎么这味道这么近?他顺手拉拉被子,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被子不是平常盖的那一件。
他闻了闻,原来这香气是从被子里发出来的。
这是薰儿的被子吧?大概是他吐酒把被子弄脏了,所以薰儿就拿她的来给他盖。
嗯,好香,像她的名字……薰儿。
世荣顿时只觉得心满意足,很快地又睡着了。
隔日,常兴趁着和世荣在仓库点货时,便将昨天晚上薰儿在留香楼里和金花娘娘针锋相对以及后来掀桌子赶人的事,又说又比地形容给世荣听。
她当真掀人家桌子?世荣一惊,嘴里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可不是吗!常兴笑不可抑地说道。
她真是够凶的了,您没瞧见她那一股子狠劲,三两下就把那些难缠的姑娘们给吓跑,连我都吓呆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倒是不禁要佩服她了。
他哈哈笑道。
世荣听了倒吸一口气,一个劲儿地猛摇头。
你还笑!这个丫头真是泼辣得可以了!两人正说着,恰好雷老爷进来找世荣。
他坐下笑问:你们俩在谈什么,这么高兴?是哪个丫头泼辣?也没什么。
世荣忙站起来回话,说道:是我房里的那个丫头。
她初来乍到,有时候不太懂事。
雷老爷想了想。
喔,对了,就是老夫人新派到你房里的那个丫头是吗?怎么,她不听话吗?嗯,我好像也曾听谁这么跟我说过?世荣忙道:不是的。
薰儿她……她只是脾气比较直些,也没什么。
嗯,若真是这样也罢了。
雷老爷心想世荣八成是为了省事,一向又维护下人,才想这么三言两语地带过。
便又道:她若真的太野,你也不必浪费精神去管她,干脆叫管事把她撵出去,再找个好的来就是。
老夫人也是看你成天在外头忙,才派个人过去给你使唤,若是你回到房里还要花时间去管教人,教你烦心,倒不如不要还来得清净,是不是?是。
世荣只得垂首应道。
你也别老替那些丫头、小子遮掩,宽厚是一回事,但赶明儿闹出什么事来,你岂不也要担责任?是,我会小心的。
稍后常兴对世荣悄声笑道:幸亏薰儿没在老爷跟前当差,否则像她那么任性、对上了咱们老爷这一板一眼的脾气,不出两天准就会给他撵出去。
世荣叹道:薰儿就是这点不好,虽然人是聪明绝顶,可是脾气太硬,一点也不知道转圜。
虽说最近她也安份了些,还能帮我一些忙,不过那脾气始终没改,我真担心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要吃大亏的。
就是说啊!常兴也有同感。
看样子,最妥当的方法就是别让她出现在老爷跟前才好。
而且我也听说费大婶有事没事也总要挑她些不是,好在老太太和夫人面前嚼舌根呢!那姓费的哪里是找薰儿麻烦,她是冲着我来的呢!她这么千方百计的要抓薰儿的小辫子,还不是想让我做这个主子难堪。
世荣一想到此,倒不由得开始替薰儿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