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湄第一次到尚恩的软体设计公司。
她在大厅等了一下子,就见乔伊笑着迎出来,热情地与她招呼。
嗨,湄,你难得来这里,我先带你参观一下吧!乔伊带着她往陆尚恩的办公室走去,一面向她介绍公司的情形。
这一区是负责创意的,你看他们桌上乱七八糟的就知道,听说全世界搞创意的都是这副德行;那边是业务工程,那间门关得紧紧的是财务室……乔伊带着沈湄走了一圈,就弄得那些成天死守着电脑的工程师们一个个魂不守舍,幸好总算到了陆尚恩的办公室。
这是尚恩的办公室。
他说。
谢谢你。
她一笑,转身正要敲门时,门正好打开,陆尚恩站在门口。
欢迎光临!他笑,然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进来吧!沈湄一进去就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简单整洁,可是他的陈设清一色是黑色大办公桌、黑色档案柜、黑色皮沙发、连咖啡桌的玻璃都是黑的。
她忍不住摇头。
陆尚恩看她的神情就能猜到几分。
他谨慎地说:布置得不好?惨不忍睹。
她直截了当地说。
他倒了一杯水给她。
多谢批评。
沈湄虽然早就料到尚恩的个性保守,绝对不会注意这些细节,但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色盲。
从她的眼光看来,即使是全办公室最乱的创意区都比他这间乌漆抹黑的办公室要好多了,至少还有些人味。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男友的品味如此之差,连带的她也觉得丢脸。
陆尚恩笑着安慰她。
别失望,你正好可以来解救我的灵魂,不是吗?他四下看看,耸耸肩。
而且我觉得还好嘛,办公室本来就应该简单俐落些,而且我喜欢黑色。
可是你的办公室简直太冷硬了。
问题不在于黑色,我也看过别人将黑色用得很好的。
可是你这里却显得很……她索性直截了当地批评。
僵硬。
我真怀疑你天天关在这里,怎么不会疯掉?正说着,乔伊就进来了。
陆尚恩则示意她在一旁等一下。
乔伊抱了一堆资料进来,两人坐在沙发上,将资料摊在面前,开始讨论起来。
你来我往,手语比得流利而快速。
沈湄完全看不懂,只好支着头想想怎么解救他的灵魂好了。
可怜的尚恩,不知道他已经在这么丑陋的办公室待了多少年?人家杰生在这点上可就比他高明多了。
杰生是那种可以不怕麻烦,从国外一路搭机转机,千里迢迢捧回一盏琉璃灯的人。
不过她一点也不怀念他。
唉!沈湄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人真是没有十全十美的。
那天晚上在餐厅时,沈湄忽然说:你教我一些手语吧!你为什么突然想学?有什么问题吗?她摇摇头。
没有问题。
只是……为什么呢?沈湄歪着头想了半天。
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跟陆尚恩之间的沟通一点问题也没有,她会不会手语其实一点都无所谓,只是她今天在他的办公室里,看陆尚恩和乔伊几乎都用手语交谈,而她完全不明白,坐在那儿完全像个外星人。
一时之间,沈湄竟觉得无法忍受。
我看不懂你跟乔伊在说什么。
她说。
他一扬眉。
都是一些公事而已,你不会有兴趣的。
这不是重点。
她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有点……嫉妒。
嫉妒?陆尚思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嫉妒乔伊?要不是看她一脸正经,又有点沮丧的神色,他真的会笑出来。
沈湄没再吭声。
事实上,她对自己这样莫名其妙的心情也搞不大清楚。
陆尚恩凝视着她。
想弄清楚眼前这个可爱的情人到底在想什么?你说嫉妒乔伊?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嫉妒!为什么?陆尚思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庞。
是不是我忽略你了?最近比较忙……不,不是为这个。
沈湄忙摇头。
一会儿她又握着拳头,呕气似地说:我是嫉妒他能用另一种他会,而我却不会的方法跟你交谈;还有亚伦也会手语,只有我不会,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可是我们这么亲密,我是你的……你的……我的什么?他故意追问。
朋友啦!沈湄胀红了脸,生气道。
我不跟你说了。
陆尚恩格格笑了起来,倾身吻了吻她气鼓鼓的脸颊。
我知道了,我亲爱的‘朋友’。
就这样沈湄开始跟陆尚思学~些简单的手语。
他总是夸她学得很快。
为什么听不见?沈湄忍不住要问。
尚恩答得自然。
我五岁的时候出麻疹,发烧……后来就听不到了。
五岁?她伸手抚着尚恩的耳鬓。
你记得一些声音吗?像音乐、电视节目、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不记得了。
尚恩摇摇头。
我知道有人戴助听器、还是装电子耳什么的,这些对你没有帮助吗?以前试过,但帮助不大。
而且它让我不舒服,很多人看见我戴助听器,跟我讲话时就刻意提高音量,想让我能听得更清楚一点。
尚恩微笑。
我知道他们都是好意,不过反而让我头痛。
头痛?沈湄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反效果。
助听器会收进所有的声音,包括很多杂音和噪音,结果不一定能听清楚别人在说什么,所以我就不戴了。
他指着沈湄的唇,笑笑。
用看的比较快。
可是……沈湄想了想,忽然傻气地比了一个拥抱的手语。
如果我抱着你,头和脸埋在你的胸前,你就看不到了,那也听不到我说的话了。
陆尚恩一愣,笑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呢?我怎么知道?我是说如果……沈湄睨着他。
也许说……我讨厌你、你好丑、又笨……是吗?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爱你呢!他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不要听到好了。
沈湄抄起身旁的抱枕丢向他,叫道:讨厌你、你丑死了、你是大笨蛋……陆尚恩笑着将她一把拉到怀里、按在胸前。
她还在吵:大笨蛋、讨厌鬼……然后她听见他说:我爱你。
对,就是这句话,也只有这句话,再没有别的好说了。
我也爱你。
沈湄贴着他的心跳,轻轻地说。
她相信他也听得见。
怎么了?陆尚恩一面翻着简报,一面坐在车里等沈湄下课,一会儿待她进了车,见她鼻头红红的,又精神不佳,便伸手摸摸她的额脸,看着她问道:生病了吗?沈湄还来不及应,便狠狠地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这算是回答吧!她只得状似无辜可怜地看着陆尚思。
陆尚思果然心软得很。
可怜的小家伙!他搂近了她,在她额上印了一吻。
这么轻易地就博取到同情,令沈湄心情大好。
正打算再继续装得更病弱一点、再点缀两声咳嗽,那就更可怜了,最后她索性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我带你去看医生。
看,这就是爱装模作样的下场!沈湄立刻又挺直了背坐正,坚定地摇头。
不要!陆尚恩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目视前方,继续开他的车。
我讨厌看医生!沈湄比着手语。
我不要去,我要回家睡觉,只要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没想到,正比着又是一声。
哈瞅!陆尚恩嘲笑似又看了她一眼,然后顺手抽了一张面纸递到她面前。
沈湄只得悻悻地接过来。
回到了沈湄家里,她打开医生开的药包,数了数,六颗,果然。
本来只要一颗阿斯匹灵就可以解决的感冒,为什么一经医生的手之后,就会变成那么麻烦?六颗!沈湄忍不住向陆尚恩抱怨道:我以前只需要吃一颗阿斯匹灵就会好的,你看现在要吃那么多颗,那么麻烦!我不要吃,我最讨厌吃药了!她愈说愈气,跺脚叫道:都是你!我早说不要去看医生了,我不管,我才不要吃!也许是他听不见为净,所以面对沈湄这样无理的迁怒,也不见半点生气,仍是一派温和,他倒了杯开水递在她面前,温言道:别闹了,快点吃下去病就好了。
他拍拍她的脸。
乖,别闹了!沈湄虽然表面还是嘟着嘴,其实心里却是感动莫名的,从小到大,尚恩是第一个这样宠她的人。
一想到这里,忍不住有些鼻酸,她揉揉鼻子。
为了吃这几颗药也哭吗?陆尚恩见她眼睛一红,故意装出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调侃她。
湄,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小baby都比你勇敢!沈湄瞪他一眼,板着脸把药给吞下去,然后转身回房,上床休息。
不一会儿药性一发,她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陆尚恩从那些电脑程式里抬起头,伸伸懒腰,看看桌上的钟,已经十一点了。
他想沈湄该起来吃药,便拿着开水和药走到房里。
见沈湄还睡着,他看着她好一会儿,用手背轻轻地来回抚着她的脸颊,柔柔地把她唤醒。
该吃药了。
现在几点了?她无力地问。
十一点半。
他伸手探她的额头,还有点烫。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沈湄摇摇头,把药给吞了,仍旧躺下。
陆尚思替她盖好被,然后迳自脱了外衣,在她身边躺下。
沈湄却蓦地坐起身来,推他。
我感冒了,不怕我传染给你?她催促他下床。
你开车回家去好了,我睡一晚就没事的,再不然你到客厅去睡吧!我就睡这里。
陆尚恩伸手将她拉到怀里。
没关系的。
尚恩……她偏着头望着他,还想说什么。
嘘。
陆尚思又将她的头按回他胸前。
以前我还小生病的时候,我妈妈都是这样抱着我,这样比较容易发汗,只要一晚,病就好了大半。
沈湄听了,不再坚持,静静地贴着他,感受他的体温所带来的强大威力,可以一直温暖到她心里。
她从被里探出双手,在昏暗的床灯前比道: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你拥有我全部的爱,够不够?他强调全部。
两人在灯影里比着,静静地传递彼此的心意,然后看着一句句的情话投影到墙上。
沈湄心想,这一幕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隔天沈湄果然好多了,但仍具塞声哑。
在那几天里,她的声音沙哑,跟同学或其他人沟通都变得极为吃力,甚至有好几次她下意识地差点就要把手语比出来了。
原来这就是有口难言的滋味。
才几天不能开口就快憋死她了,而尚恩则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咬着牙一路走过来。
沈湄老是想着--是因为这样的处境,才让尚恩比平常人更有耐心吗?还有,她不能不注意到尚思的微笑,以及他温柔的眼神。
即使在这个全世界最多变不安的都市里只待了四个多月而已,她也知道像刺猬一般的戒慎疏离,和急躁不耐烦根本已经算是纽约的市容之一;然而她所观察到的尚恩却是出奇的和气宽容与善解人意,而且他绝少抱怨完全不像纽约人。
即使在工作上他常得透过乔伊来与别人沟通,可是他看起来总是自然安适,并且轻易就能让对方觉得心平气和。
每次想到这里,沈湄不免要觉得汗颜。
她知道自己虽然不像有些人动不动就要大牌、拿翘、对工作人员发脾气;但梅丽莎很难伺候也是圈内皆知。
甚至尚恩每个月还花时间在听障协会开课,义务性地教小朋友用电脑。
协会里一票女性工作人员及家长简直视他如偶像。
下了课还拉着他不放,尚思长、尚思短、尚恩我的电脑好像怪怪的、尚恩要不要吃一块我自己烤的蛋糕……沈湄见了很是吃味,脸色倒是很像一块烤焦的蛋糕。
今天吃什么好呢?为了这个问题,沈湄和陆尚恩已经讨论了一个小时。
其实翻来覆去都是沈湄一个人的意见。
等我们决定去哪儿吃中饭,我再起来刷牙洗脸换衣服。
她说。
陆尚恩起先还陪着她出主意,十分钟过后,他就发现她只是借机赖床而已。
眼看就要十点了,陆尚恩终于忍不住,将手上的书放回床头。
随便吃什么都比躺在这里饿死的好。
他掐掐她的脸。
我先起来洗脸,你也不许再赖床了。
沈湄笑着闪躲,突然注意到他肩上及上臂附近有几条细细的抓痕。
咦,等一下。
她问。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的?她细细抚着。
喔,这个呀,让人抓伤的。
他的眼里闪着一种暧昧的光芒。
沈湄好半天才会意过来,原来是旧情人留下的印记。
她登时醋意大发,怒目瞪着他。
你当时一定很……很风流快活吧?不!他大笑起来,摇摇头。
很痛的。
我才不相信!沈湄推开了他,怒气大炽。
是你前任女友留下的记号,就像种草莓一样,对不对?她捡起散在身旁的衣服,想翻身下床。
不是。
陆尚恩将她扯了回来,压在身下,笑着否认。
不是的。
见她真的动了气,便不再与她开玩笑,温柔地看着她。
这是你抓的,你忘了?我?沈湄霎时间红了脸,叫道:我才没有!你胡说八道。
她气道。
那根本是旧伤,是以前留下的,才不是我弄的,我什么时候抓过你?!你走开,我不要理你了!陆尚恩仍是笑,而且觉得她脸红的样子实在很可爱。
喂,你走开啦!沈湄想把他推开,但陆尚恩文风不动。
你压到人家了啦!她又踢又叫。
哈!你还不承认。
他将她的双手接她的头顶上不让她乱打。
没良心的小东西!你忘记了,你在帛琉溺水的时候,那时你紧抓着我不肯放手,这些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还说不是你干的好事?她张大了嘴。
帛琉?难怪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断了好几根指甲。
喔,是这样吗?那……对不起。
她嗫嚅。
看着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不由得满心愧疚。
对不起,一定很疼。
没什么,早就过去了。
陆尚恩一笑,吻着她的脸。
这是本能反应,溺水的人本能就会去抓任何可以抓的东西。
我又没怪你,是你自己先大呼小叫的。
他放开她的手。
你知道吗?后来乔伊看到我被你抓成这样,还骂了我一顿,他说应该先把你打昏,再拖上岸才对,要不然可能会被你拉住,两个人一起淹死呢!一会儿又轻笑。
可是我说我舍不得打你呀!沈湄看进他温柔包容的眼神里,慢慢地融化在里面。
手指轻柔地刷过他的头发,半晌,轻轻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下一次我会小心一点的。
好不容易陆尚恩才忙完手边的案子,趁着这几天轻松一点,便每晚到沈湄处报到,弥补一下连日来对她的忽略。
其实尚恩也不用太操心,一直以来,沈湄对于生活的安排十分独立,她知道上哪找乐子,不上课的时候她自己去戏院看电影、上剧院、音乐厅、逛博物馆、美术馆。
甚至连一些藏在小巷里稀奇古怪的店,她都有本事自己去挖出来。
有时候连陆尚思都觉得自己插不上手。
你看!美术馆最近有新世代艺术特展,这种展览倒不常见。
沈湄兴奋地指着报纸上的报导,算算车程时间。
我明天下课后,还来得及过去看。
我若回来得晚些,你自己就先吃晚饭吧!要不要等周末我再陪你一起去看?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直接说道。
我可以从学校搭地铁过去,很方便。
况且明天人少,等到周末参观的人就多了,那还看什么!你不要我陪?他一副受伤的表情。
沈湄忙笑着拉了拉他的手。
你对现代艺术又没兴趣,你不总是说你根本看不懂那些玩意儿,连直看横看也分不清,那又何必浪费时间陪我去。
看!情人太过独立自主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不用花太多时间去关照她,坏处则是没有你,她也一样过得好好、吃得饱饱,实在不容易看出自己的分量到底有多少?自信心容易受打击。
会不会有别人陪你一起去?他问。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她笑着摇摇头。
一定会有许多自命风流的年轻艺术家也会在那里。
他们如果见你一个人,定会想办法同你搭讪。
陆尚恩有心夸大他的忧虑。
所以我还是不放心。
沈湄故意嘟了嘴。
那你干脆把我关起来好了。
陆尚恩立刻点头。
好办法!她摇手骇笑。
其实是沈湄从来没说罢了,平时她走在校园或街头,以她的外型,想找机会跟她搭讪的人,可从来没少过,只是她从不理会。
半晌,她问道:离我远一点,手语怎么比?他会意,便教了她。
你看,不用开口,只比--‘离我远一点!’这样就好了。
她笑嘻嘻地比着。
装聋作哑是对付那些登徒子的绝佳办法。
但是沈湄看出陆尚恩还有另一层的忧虑。
她捧着她的茶杯,坐到他腿上,柔声道:你在想什么?我担心你会不会嫌我总是忽略了你?怎么会?她不解。
陆尚思神情有些无奈。
有许多事我无法跟你一起去参与,像你去百老汇看歌剧,或者去音乐厅那之类的地方,这些我都不能陪着你……不不不,千万别这么想。
她抬起头看着他。
似乎真的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歉然又像是遗憾。
她用手指轻轻抚过他轮廓。
尚恩,如果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能一起互相为伴,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这对任何人来讲都是很困难的啊!而且我认为再好的伴侣也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彼此粘得太紧,说不定反而很快就会觉得腻了呢!她笑了笑,又仔仔细细地比道:你不一定要喜欢我喜欢的事,你只要喜欢我就行了。
你不一定需要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但是只要当我需要你的时候,随时都能找到你这样就行了。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捧住她的脸,深情地说:你知道我爱你,对不对?我也爱你。
她点头。
而且我觉得很幸运,尚恩。
他笑了。
低下头热烈地吻着她,一面不怀好意地笑着。
今晚我想做一件事,而且我确定我们得一起做才行。
沈湄装傻。
做什么啊?陆尚恩低低哑哑地笑了起来。
沈湄一大早意外地接到史考特来电。
大小姐,你休息够了没?你都在那儿待了四个多月,还不想回来吗?他油嘴滑舌地说道。
你不想我吗?我可是很想念你耶!这个家伙!没半点正经。
你干嘛?又来烦我!其实难得听见来自远方朋友的声音,特别是说中文的,沈湄倒也开心。
谁会想你,别臭美了!史考特就靠那张嘴吃饭,逮到了机会,自然就跟她鬼扯起来。
为了哄她高兴就尽扯些有的没的,圈内的一些八卦消息透过他说出来,更加耸动,精彩万分。
沈湄捧着电话听得直笑,有些话还是听中文过瘾。
喂!说真的--他忽然认真起来。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干嘛这么急?又打来探她的动向!沈湄轻松地说道。
我还没玩够呢!你还玩,再玩就没得混了!史考特故作正经地说道。
上个月出来一个新人,年纪又轻,长得可爱得不得了,现在国内就属她人气最旺;还有茱莉亚接替你拍了丽渥的广告,现在到处都是她的海报,身价一跳三级哩!喔。
沈湄应了一声。
史考特见沈湄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再丢一颗炸弹。
还有你知不知道,最近杰生和苏西走得很近,你不担心吗?沈湄一听倒笑了起来。
史考特,你别想吓唬我了,反正我说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就算杰生现在跟茱莉亚罗勃兹在一起,我也不担心。
用杰生的情史来恐吓她,真是下错药!待她挂了电话,又上街闲逛去了。
沈湄看见一家精品店的橱窗里,放了一个颇有造型的酒红色水晶花瓶,她马上就想到这个花瓶可以放在陆尚思的办公室,他那乌漆抹黑的办公室,实在需要一些变化,刚好适合配上这个抢眼的酒红色水晶瓶。
陆尚思正在开会,她便迳自进他的办公室里去摆好。
正在摆弄时,正好陆亚伦也走进来。
湄,什么时候再来打球?他一见沈湄很是高兴,还忍不住取笑她。
我看下次我们两个一组好了,不过你不用打,在旁边帮我捡球就好了。
沈湄气得捶他,实在是因为她的球技只处于球僮等级,结果还拖累了同组的尚恩,两人输得灰头土脸。
我迟早会报仇的,你等着看好了!她撂下一句狠话。
咦?对了,上个星期才听尚恩说你陪你父亲到英国开会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陆亚伦眉头皱成一团。
什么会计师年会嘛,都是一些老头儿,真是闷死人了,当然能回来就赶快回来喽!沈湄笑了出来。
她对陆亚伦很有好感,他们兄弟俩一个活泼直爽,一个含蓄内敛,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典型。
尚思他在会议室开会,不过应该快出来了。
我找他也没什么事。
陆亚伦挥挥手上的小提袋,笑道。
我从英国带了一条羊毛围巾回来,想顺便拿给他。
他又对她眨眨眼。
还有你,我也替你带了一件小礼物。
我也有份?他神秘兮兮地从纸袋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
沈湄眼睛一亮,惊喜万分地接过来。
小王子!真漂亮!谢谢你,亚伦。
大家都知道你喜欢童书。
陆亚伦朝她挤眉弄眼一番。
你知道吗?我临走之前,尚恩还特别跟我提,说你在搜集各国不同版本的小王子画册,要我如果有空去书店的话,记得也替你注意一下。
说完就盯着她笑。
难怪!原来是尚恩交代的,她不禁脸红起来。
哇,这个花瓶真漂亮,以前没见过。
陆亚伦忽然注意到桌上那只新买的花瓶。
一定是你挑的,对不对?只有你才有这么好的眼光。
我刚才在第五街上买的。
他吹了一声口哨。
送给尚恩的?真好。
又笑道:我也觉得他这间办公室丑死了,不过幸好有你来调教他,以后就全靠你了!沈湄一笑,低头翻着手上的新书,不理会他的揶揄。
陆亚伦见沈湄虽然双颊酡红,脸上却是一副幸福洋溢的样子。
近来,他在陆尚恩的脸上也能找到相同的神采。
我真替哥哥高兴,不,应该说是为你们感到高兴。
看你们俩在一起真好!他忍不住说道:我很高兴尚恩又重新恢复活力。
重新?沈湄抬着头,警觉地问道:你是说之前他……啊,你不会介意过去的情史吧!他紧张起来,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沈湄忙道:不,不,我知道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过去的,这不值得大惊小怪。
我只是有些……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奇吗?不,不是这样!我对别人的私事一向没什么好奇心。
她摆摆手,顿了顿才低声道:只是……有没有什么人是我需要担心的?都过去了吗?原来她怕的是尚恩的旧情人说不定又回过头来找他。
陆亚伦笑笑。
喔!你不需要担心这个。
他看着她。
凯西已经死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原来是这样。
沈湄先是一愣,继而牵牵嘴角,自嘲道:跟-个已经死了的人比,还真是谈不上什么放不放心的。
她不禁又想,假如那个叫凯西的女孩还活着呢?那又如何呢?所有的恋人,都喜欢无聊地相互比较,沈湄也不例外。
陆亚伦听出她话中的涵义,再看她的神情,宽慰她说道:即使是当初凯西还在时,我都不曾感觉尚恩爱她像如今爱你这样深。
何况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他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真是说来话长。
他娓娓道来。
五年前,我妈妈在浴室里滑倒,伤了腿骨,几个月行动不便,我们请来一位看护,就是凯西,那时她刚从中部的小镇来到纽约找工作,人很单纯,而且很漂亮,尚恩在那时爱上她。
就在两人订婚之前,去参加了一个舞会,在那里她认识一位摄影师,他说凯西很漂亮,凭她的条件应该去当模特儿,而且他有门路,幸运的话,说不定凯西还可以到好莱坞拍电影。
他说着,上扬的嘴角显出一丝不屑。
模特儿!沈湄忽然开始感到不安。
只听他又道:谁知凯西听了就开始心动。
果真约了那个摄影师替她拍了几组照片,送给模特几经纪公司。
那时,尚恩正忙着组他的新公司,不免忽略她了,没想到她就自己跟经纪公司签下了约。
尚恩知道那个圈子复杂,一直劝阻她。
但她很坚持,一心想当大明星,何况她已经跟人家签了约。
尚恩爱她,就让步了,他想也许她过一阵子就会清醒过来。
刚开始,她的确得到了一些机会拍了些广告,小有名气。
我们也都很为她高兴。
但她还是不满足,也迷恋上那种纸醉金迷的日子,生活开始变得靡烂不羁,甚至还染上毒瘾。
后来尚恩发现不对劲,要她立刻回头,她用许多借口来搪塞,又发誓说她会戒掉毒瘾,只要他再给她一些时间。
最后一次,她骗尚恩她要到洛杉矶去试镜,结果……沈湄等他说下去。
陆亚伦苦笑。
她和一个制片在饭店幽会被人拍到,闹出丑闻上了报纸,而且据说他们已经交往半年了。
后来她回纽约时,又在机场被警方搜出古柯检,吃上了官司。
后来呢?后来尚恩出面请律师替她打官司,虽然判了缓刑,但是得到勒戒所戒掉毒瘾,可是才一个星期她就在里面割腕自杀了。
这些事沈湄听来一点也不觉得新鲜,这个圈子什么光怪陆离的事都有。
就像早上史考特才跟她说了半打一打类似的故事。
但她知道,尚恩是圈外人,不可能像她见怪不怪,而且他又是受害人,一定受到很大的打击,她静静地想着。
我是不是跟你讲太多了?陆亚伦见沈湄表情沉重,故意说道:尚恩若是知道我告诉你这些事,一定会砍了我。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沈湄勉强挤出个笑容。
我不会在他面前提的。
他点点头,半开玩笑地说道:反正你也知道了,以后只要注意在他面前避开这些明星、模特儿,演艺圈之类话题就好了。
他很讨厌……那些人?沈湄愣愣地问。
那当然,纽约有很多政商名人都是我父亲事务所的客户,所以我们也常会受邀参加一些慈善晚会,其中当然也有不少娱乐圈的人,尚恩从来就不大喜欢他们,他觉得那些明星都浮华不实,再不就为了攀名求利不择手段,和那些政客、大老板勾勾搭搭;加上后来凯西出事,所以你就可以想见他对那些人有多反感。
他还笑着说。
有一次在朋友的舞会上,我不过跟一个模特儿多讲两句话,他就以为我对人家有意思,急着要把我拉开呢,好像怕她们身上有毒似的。
她觉得像被人掴了一掌,怔在原地。
咦,怎么你们两个都在?!陆尚恩进来。
等很久了吗?陆亚伦道:没有,我刚到一会儿。
他推推陆尚恩。
你看这个花瓶,沈湄到第五街买的。
真漂亮!陆尚恩见了非常高兴,他搂住沈湄的肩,低头吻了她一下。
谢谢!又看沈湄有心事似的,柔声问道:怎么了?沈湄瞥见陆亚伦拚命跟他使眼色,忙回过神来,摇摇头笑了笑。
拿起桌上的那本书说道:没什么,你看我又多了一本小王子,谢谢你。
她回吻他一下。
湄,你搞错了吧!你应该要谢的是我。
这书是我带回来的。
陆亚伦故意抗议。
陆尚恩搂紧了沈湄,对陆亚伦瞪了一眼。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滚了。
简直是过河拆桥嘛!陆亚伦无奈地摊摊手。
正要离开,一面回头提醒尚恩。
别忘了星期五一起打球,我已约好球场了。
又故意看着沈湄,笑道:你一定要来喔,不然没有人帮我们捡球。
陆尚恩笑了起来,又忙拉住沈湄,免得她追出去打亚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