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你说她是常兴的表妹?老太太一面打量小茜,一面问着世荣。
是啊!世荣赔笑道,小茜打小就死了父亲,只跟着母亲过活,没想到前一阵子母亲也去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所以才上城里来投奔表亲。
老太太叹道:没爹没娘的,也真可怜。
你是想让她补上你屋里薰儿的缺是吧?那也得看老太太的意思。
世荣也笑。
老太太点点头,回头又看了看小茜。
对身旁的赵嬷嬷说道:这个丫头看起来倒是乖巧安分,比起那个薰儿来应该是妥当多了。
赵嬷嬷忙笑道:是啊,这丫头看起来是老实许多。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对世荣说道:那好吧,就把她放在你屋里吧!多谢老太太。
世荣又推小茜,还不快谢谢老太太收留你。
小茜听了,忙跪下磕头道:多谢老太太收留小茜,小茜一定会好好干活,不敢偷懒怠慢的。
老太太点点头,正色道:我可告诉你,世荣是咱们这府里的总管,平常事多又忙,你要好好尽心服侍,若让我知道你淘气作怪,惹主子不高兴,那我也顾不得常兴在府里几年的面子,照样撵你出去,听到了没?是,小茜知道,小茜忙恭敬回道,小茜一定会好好侍候世荣总管,绝不敢有半点差错,请老太太放心。
嗯,这样最好。
就这样小茜便补上薰儿的位置,也进了雷府。
幸而前一阵子她住在夏家,因为脚伤不太常出门,所以这会儿冒充常兴远房表妹在世荣屋里当差,倒也没人察觉不对劲。
有些事,有些人,真是没有比较还不知道。
世荣这几个月历经薰儿和小茜两个丫头,这才知道一个丫头的好坏居然可以差这么多。
之前的薰儿,除了惹是生非、顶嘴偷懒之外,什么都不会;而这会儿的小茜,不但勤谨手巧,服侍人是体贴和顺,水晶心肝。
可是当他看着正在烫衣的小茜时,心里想的却还是那个笨手笨脚、脾气又坏的薰儿。
世荣总管,您在想什么?小茜走过来问道,茶凉了,要不要我再替您沏壶新的?还是您要休息了?那我先去替您铺床。
你先别忙,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他指指身旁的椅子,你也坐下来歇会儿吧!他又笑道,整晚看你忙这忙那的,手都没停下来。
我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事好忙的?以前我也没见薰儿这样。
我哪有忙什么?不过就是些琐琐碎碎的家事嘛!小茜一面倒茶,又笑问,您说以前小姐都没做这些,那她都做些什么?世荣想了想,忍不住笑道:她老是躲懒,什么事都说不会,总得我一次一次地教她才行,后来我也烦了,心想有些事还不如自个儿做快些,再不然有时候见她在画画,也不好为了些小事叫唤她,就这样了。
小茜笑道:还真亏她遇见您这么好的主子,不然可怎么办呢。
我记得有一回,她说要替我剥葡萄,我还当她开窍了,知道要服侍人了,结果……世荣笑道,她一颗一颗放进自个儿嘴里,吃得比我还多!这下您可真的上当了。
小茜噗哧一笑,小姐对别的东西还好,就单单对葡萄情有独钟,有时连饭也不吃,一天下来就光抱着葡萄,一个人可以吃上一两斤呢,哪里还管得着您呢?我就说嘛,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她哪来这么好心?世荣又叹道,她既爱吃葡萄,下回我多带些给她就是了,省得她像只馋嘴猫儿似的。
对了,你下午回去看她,她好些了没?好多了。
小茜答道,她还开始做针线活儿了呢!世荣皱眉道:她急什么?不好好休息,做什么活计?我也这么说啊,可是她想年底到了,那些大户人家要的针线活量大,给的价钱又好,少不了就接过来做了。
小茜耸耸肩,我又劝不了她。
说罢,又对世荣眨眨眼,还是您去劝劝她吧!她死要面子,不想让我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你又不是没见过前几回我去,她总推说困了、累了,根本不肯见我呢!我还能劝什么?世荣若有似无地叹道。
小丛看着世荣因见不到薰儿而愁眉苦脸,忍不住掩嘴轻笑。
世荣见了,脸上一红。
看来这两个丫头都是一样的鬼灵精。
一连忙了多日,终于挨到了除夕。
世荣心想,今晚他又得一个人过年了。
虽然小茜没开口向他讨假,但他一早就主动说了要让她回姑妈家过年。
小茜听了自然喜不自胜。
没多久,常兴也踱进来,站在他身旁搔头弄指,吞吞吐吐的:总管,我……我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世荣心里有数,故意睨着他,板着脸问道:你想怎么样啊?常兴咧着嘴傻笑:我……你啊,你先去柴房给我拎一篓炭过来放着。
这两天你们都跑光了,好歹总得先给我留些柴火,免得我一个人在这里冻死了!世荣打他一记,臭小子,我还会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想跟着去夏家过节是不?哼!去去去,别在这儿烦我,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待会儿再过来帮小茜提些东西回去,别空着手去别人家里。
对了,你也和小茜一样,初二回来当差,不许睡迟了!听到没?是是是,我知道,多谢总管。
常兴欢天喜地出去。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叹息,若是薰儿在就好了。
他忽然十分思念起她来,低头随意翻看着薰儿留下来的几幅小品字画。
小茜收拾打理妥当正准备回夏家,见世荣看着薰儿的画,沉思不语,心下明白。
旋身出了门,一会儿便拉了常兴过来。
总管。
小茜唤了声。
咦!你们两个还没走啊?世荣问道,莫非又有什么事?我们是想您一个人过年多孤单,不如您也和我们一起到夏家去吧!世荣一笑:你是夏妈侄女儿,常兴是夏管家的拜把兄弟,你们俩去夏家过年有道理,我去又算什么呢?您忘了我们小姐也在那啊。
小茜笑道,她是我主子,现在您也是我主子,她能和我们一起过年吃年夜饭,您当然也可以啊!世荣一时无话可应,只得笑斥: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也学得油嘴滑舌起来?你们快回去吧,别在这儿哩嗦了。
小茜拉着世荣衣袖,央求道:世荣总管您就和我们一起去吧!不然我也不能把您一个人留下来,如果我留下来陪您,小姐那里我又无法交代了。
两个都是主子,您看我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多为难啊!您就算行行好,跟我们一起回去吃顿饭吧!不行,那样太冒昧了,你姑丈和姑妈他们……怎么会冒昧呢?小茜忙道,不过是多个人多双筷子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这么熟了。
她又贼贼地笑道,再说您又不是空手去……世荣一愣,笑道:好哇,原来你是在计算我。
小茜格格笑了起来:可不是吗?只要把您拐了去,孩子都少不了大红包,我说我姑妈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您来得冒昧呢!常兴在一旁也笑:对啊,对啊!正说着,老太太那里又派人送来好些酒菜。
小茜看了,忙收下来,一面笑道:来来来,正好咱们把这些东西统统都包了回去,大伙儿一起加菜。
她催着常兴过来帮忙,快快快,帮我把这些装进提篮里……哇,还有八宝饭呢,真不错,快装进去!小茜!世荣愣在原地,像遇到土匪似的,眼睁睁地任人宰割:喂,你这个丫头……你都拿走了,叫我吃什么?小茜嘻嘻笑:那您就只好跟我们走喽!姑丈,姑妈!有贵客临门了!小茜人还未进门,就高声叫道,看我带谁一块儿回来了?夏家夫妇一看见小茜拉着世荣进来,又惊又喜,忙延请他进来:世荣总管,哎呀,真是稀客,快请进、快请进!薰儿正好端菜出来,一见世荣,愣了愣,险些又要烫着。
世荣见了,也顾不得什么,忙过去替她接过盘子,放在桌上:没烫着吧?忍不住又糗她一句,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薰儿双手捏着耳朵,笑了笑。
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世荣一回头,见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人都看着他两人,顿时窘得脸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觉得我这样跑来实在太冒昧,怕打扰了你们过节,可是小茜她硬是……哪的话呢!夏管事忙笑道,您大驾光临,咱们欢迎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冒昧呢,您真是太见外了。
小茜也笑道:就是啊,连老太太都请不到的世荣总管,这会儿却肯到咱们家来,这可不是稀客吗?她看看薰儿,又看看世荣,不知道咱们家里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呢?薰儿听了脸一红,随即低下头。
世荣瞪了小茜一眼,说道:不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是你有好大的胆子,连老太太赏给我的年夜饭也抢来了,我若不过来,还能上哪吃饭去呢?众人看着小茜和常兴手上提的篮子,才恍然明白,忍不住失笑。
原来是你这个丫头作怪,没大没小的!夏管事拧了小茜一下,哪有人像你这样,真没规矩!夏妈笑道:不是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吗?大家别只是站着,都坐下来,可以准备吃饭了。
就是说嘛!人多热闹,吃饭就是要这样才觉得香。
常兴笑说,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几个也好凑个赌局,玩两把。
当晚大伙儿心情甚佳,说说笑笑,还喝了不少酒。
吃完年夜饭,一边守岁,一边摸牌赌钱。
说起玩牌,薰儿和小茜可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世荣和常兴在外头打混多年,早已是个中高手,此时自然不会放过表现机会,便热心地教起她们。
世荣坐在薰儿身后,替她看牌,不时附在她的耳边轻声指点她打牌。
几把下来,薰儿也不知真学会了没,倒是愈发脸热心跳起来。
到了子时,鞭炮声开始不绝于耳,夏家的孩子和左邻右舍的孩子们,早冲出去在门口点起花炮玩耍。
屋里的人也暂时丢下了牌,互道恭喜,一起到门外看小孩子放炮。
霎时间夜空中五彩斑斓,还弥漫着一股热闹的烟硝味儿。
放眼望去,人人都挂着一张笑脸,听到的都是好话。
薰儿头一次离家,或说是有家归不得,总之此时感慨得直想掉泪。
她趁乱走到后院角落,一个人冷静一下。
她蹲在雪地上,用手抓着一把雪,轻轻贴在燥热的脸颊旁,雪融了,弄湿了一脸,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雪水。
她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方才自温暖的屋里出来,此时冷凛的空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人静静地来到她身后,薰儿听见声响,却没有回头。
不需要回头,她也知道是谁,他已经在她身后待了一个晚上。
你还好吗?他问。
薰儿依然背着他:嗯,我只是喝多了,出来透透气。
声音里却透着鼻音。
世荣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薰儿忽然觉得疲累,顺势靠着他,背脊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传过来的温暖力量。
世荣搂着她的臂弯紧了紧,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两人静默半晌,忽然听他轻声道:我一定得躲在这里,在前头看他们那么高兴,我会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一向最怕过年……薰儿听了,眼泪夺眶而出,不住抽泣。
啊,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
世荣将她扳过身来,紧紧拥在胸前。
放了几日年假,到了初年,店铺纷纷开张,世荣自然又忙了起来。
有时连着几日也抽不出空儿去看看薰儿,心里不时想念。
话说回来,现在薰儿也是忙得很。
虽然比不上世荣前呼后拥的,但也有七八个手下跟班,绕着她打转,只不过全是些小萝卜头。
说也有趣,起先薰儿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就教夏家几个孩子念点书、学写字。
后来邻居知道了,见薰儿一副知书达礼的小姐模样,就纷纷将孩子送到薰儿跟前,请她一并教授。
薰儿见这些街坊孩子的家境多不甚宽裕,难得家长还有心让孩子念点书,再想起世荣小时亦是因为贫苦而错失读书机会,抱憾至今,故而便答应下来。
就在夏家后院的小屋里,当起教书先生。
虽然薰儿事先说好,不收分文学费,倒是那些个家长觉得过意不去,常将家里自个儿种的、养的东西送来给她,总数算一算也不少。
夏妈还笑道:这也好,以后要吃鸡、吃蛋、吃肉、吃菜都不用上街买,按时都有人送来。
后来,世荣过来,知道了也替她高兴。
只是薰儿觉得难为情: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教他们认几个字罢了,我说不拿的,又推不过,收了人家这么多东西,真是不好意思。
那是你多心了。
世荣劝道,虽然你认为教教孩子们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在人家父母眼里,你可是位师傅呢!他们送东西也是一番心意,你若执意不收,人家反而会觉得过意不去!夏家夫妇也道:是啊,世荣总管说的对。
你就安心收下!再好好教这些孩子。
薰儿这才释怀。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一会儿世荣站起来。
那就不留您了。
夏妈故意说道,薰儿你送送总管。
薰儿讷讷地陪着世荣走出来。
世荣看一时四下无人,便又道:我真羡慕那些孩子,能天天跟你在一起。
他凝视她,你记得吗?那时我也说过要跟你学写字的,可你偏不肯教我。
薰儿看着他,只是笑。
那时他们两个,成天冤家似的,吵架、闹别扭都来不及,还教什么写字。
世荣又道:看吧,害我现在想写封信又写不出来。
还是铺子里的事吧!可惜小茜也不能写,没法儿帮你了。
世荣却摇摇头:就是小茜能写,也不能找她,是私事,不方便找人代写的。
私事?薰儿满脸疑惑。
世荣轻声道:我这些日子忙得很,老抽不出空来看你,就算有空,又不好成天净往这儿跑。
所以我想,我若是可以给你写信就好了,可是偏偏我又不会写……薰儿听他说的这样自然坦率,又潜藏深情的话,一时之间感动不已。
她低下头,手还任他握在手中,半晌,才低声道: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晚饭过后,薰儿借口躲回房里。
过会儿拿着一封信,又悄悄地唤了一个小孩过来,轻声道:你打后园过去雷家,遇见看门的老李,就托他把这封信交给小茜姐姐。
知道了吗?她把信交给小孩,小心点,明儿个我再买支糖葫芦给你吃。
那小孩高兴地送信去了。
那边小茜从老李手上接了信,还莫名其妙呢。
小姐干嘛给我封信呢?有事交代一声就好了嘛!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
她一面嘀嘀咕咕走进屋,一面拆信。
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信封,封面上写着世荣,哈,原来如此!她笑了起来。
世荣见了,问道:你一个人傻笑什么?老李拿什么东西给你?没什么,就一封信而已。
她故作轻松。
信?什么信?小姐给我的。
她故意说。
世荣愈发觉得古怪:你们两个三天两头地见面,还有什么好写的?不会又搞什么鬼吧?拿过来我看看。
那怎么成,还是我先看看好了。
她故意在世荣面前慢吞吞地拆信,咦,怎么还有一个信封在里面啊!世荣亲启……那是给我的!世荣急着伸手就抢,快给我――哪有这么简单!小茜把信藏在背后,信可以给你,但是我好歹也算是个中间人,你拿什么谢我?世荣气得咬牙。
小茜手里甩着信,娇笑道:一盒茉莉香粉怎么样?咄,就你这个死丫头敢要挟我!世荣一戳她的额头,明儿个给你带回来就是。
说着从她手中夺下了信。
小茜敲诈成功,又开始卖乖:那您慢慢看您的情书吧,我这就到后头给您沏茶,不打扰您了。
世荣睨了她一眼,在书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摊开信,信里只有一段词――相思欲寄从何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儿,你须密密知侬意。
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还有那数不尽的相思,把一路圈儿圈到底。
幸而那词上的字都不难,世荣仔仔细细地读着,轻声念着。
一时,心上似有一阵春风拂过,温柔得让人感动。
一日世荣回来,小茜便拉着他神秘兮兮地说道:世荣总管,我告诉你喔,今儿个我经过费家院子时,听见屋里有人吵闹,我悄悄在旁听了几句,好像是来要债的呢!后来几个要债的人走了之后,费家两口子又吵了起来,还摔东西,又是哭又是骂的,好像很严重。
世荣听了,皱皱眉:我最近在外头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费来添输了不少,在外头欠下不少赌债。
真的啊!小茜道,那些要债的很凶耶,说他如果再不还,就要姓费的好看呢!算了!世荣拍拍小茜的头,那是他们家的事,咱们少管,你也别说出去。
这我知道。
小茜嘟着嘴,可是您不晓得,最近费大婶的脾气可大得不得了,人人都怕得要死。
她心有不平地说,昨天她还为了点小事,打了厨房的阿宝一顿呢,真是太可恶了!是吗?她这样找人出气就太过分了些。
世荣听了,也是不悦,府里的事,不在我跟前发生,我也不方便插手,你自个儿留心点,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别吃眼前亏,你明白吗?你还敢跟我要钱!费大婶恨声骂道,你已经欠一屁股债了,人家要债的都找上门来,你还敢再去赌!再说,我哪来那么多钱够你输的,你当这锦源票号是我开的?费来添连日来输得一塌糊涂,早已一肚子火,此时又挨老婆骂,忍不住回嘴:你扯着嗓子鬼叫什么?我还不是想去翻本,人还没上桌,你就叫输,你这不是存心触我霉头吗?费大婶骂道:你给我醒醒吧,你到底私下挪用了多少公账?你若不趁早补上,赶明儿叫人发觉,一切都完了!费来添冷笑道:挪公账?我这个小小的管事,还能挪多少?不过就几百两而已,对他们雷家来说,就像角落里的灰尘而已。
费大婶哭道:几百两!你挪用了几百两,外头还欠几百两,你叫我们拿什么还啊,你这个死鬼,没良心的!费来添犹自不甘心地说道:要是当初我坐上世荣那个位子,那好处才多呢!要不是他,这个总管的位子就该是我来当的。
费大婶啐道:你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想当总管,我呸,我要是有个家,也不放心交到你手上啊,何况是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爷,你当他傻子吗?费来添被老婆抢白一顿,垮下一张脸,冷笑道:亏你当初还夸口说你和老太太有多亲,结果也不过如此,咱们还不是过来给人当奴才使唤的。
怎么,你倒嫌我没用起来了?费大婶叉着腰,扯着嗓子骂道,如果不是我厚着脸皮来巴结亲戚,你到现在还在外头喝西北风呢!能在这里使唤几十个人吗?你别不知足了!,不跟你说了,等我赢了钱回来,你就知道!费来添赌气走出去。
费大婶跟在后头叫着:你这个死鬼,你还出去,你还不给我回来!喂……费来添在家惹了一肚子气,跑到赌友老金那儿喝酒去。
我说老费啊,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想也没用啊!老金一面倒酒,一面笑道,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老惦着那个总管位子。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费来添又灌下口酒,那个乳臭未干的世荣,凭什么能越过我,我在雷老爷身边时间可比他长多了,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才对!他愈说愈气,你不知道,那个小子仗着老爷、老太太宠他,简直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拿上回打他房里那个丫头那件事来说,他不但连老爷的话都不听,还跟我大呼小叫的,想来我就一肚子火!那又怎么样呢?老金玩笑地道,人家现在可是老爷身边的大红人,人气正旺着呢!你想当总管,我看你得等他死了还差不多。
要不,找个人把他给干掉算了!费来添听了心中一动,又灌一杯,喃喃道:那倒是干脆得很,早该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