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29 11:17:45

这一阵子,俊俊注意到端木容有事没事总揉着右膀。

你的手怎么了?俊使问道。

我注意你好久了,肩膀酸么?还是怎地?上回落马时扭了一下。

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没关系,我想不打紧的。

俊俊紧张起来。

可能是摔伤了吧!她回想那天两人一块儿从马上摔下来,端木容正是用他的右臂护着她。

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呢?要真弄伤了怎么办?这一阵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也没留心。

待请了大夫来诊治他的手臂,大夫看了看,说道:是扭伤了,这伤有一阵子了吧?嗯,有个把月了。

那时没有调养好,拖了这些时日,倒弄成了旧伤,恐怕会麻烦些。

俊俊一听,脸都吓白,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那--端木容忙哄着她。

大夫只说是麻烦些,又不是没救了,你别着急。

是是是!大夫见俊俊担心,赶忙接话。

一只是要多花些时间养伤,按时敷药别乱动,这就行了,我看约莫休养两、三个月也就可以了。

不必担心。

哦。

俊俊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端木容背着大夫,划着脸羞她,她忙拿袖子把泪抹去。

一会儿大夫替端木容敷好了药,又嘱咐了几句才走。

端木容待大夫前脚一离开,就把俊俊拉到怀里,嘲笑道:还是那么爱哭,真拿你没办法!人家着急嘛!俊俊帮着他把衣服扣子一颗颗扣好。

端木容看着她,轻声道:以后我帮你扣扣子,你帮我扣扣子,好不好?咄,真是愈说愈不像话了!俊俊嗔道。

不理你了!她转身要走,端木容却搂着她不肯放手,俊俊硬要挣开。

只听他哎哟!痛喊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俊俊慌道。

我弄疼你了吗?端木容故意道:你这么扭来动去的,怎么不疼?刚才大夫不是才说我这手臂要好好休养别乱动吗?可是、是你自个儿拉着我的。

端木容睨着她,没好气地道:那你别动不就成了!这岂不是叫她任人宰割吗?是哪门子的道理!俊俊明知他是存心的,但又不敢挣脱,只好由着他搂着占足了便宜。

你真是无赖!她又嗔道。

端木容哈哈大笑。

这一阵子他可真是当足了无赖。

端木容唯恐手臂上的伤没调理好,日后反成旧疾。

故而这一阵子不但要动手使劲的事都不做,连琴也不弹,幸而有俊俊在身旁替他解闷。

听她弹琴,端木容就忍不住要开口调教、调教。

而且他闲来无事,倒比从前教授得还认真起劲。

反而是俊俊没什么耐心,一要她反复弹奏几次,就开始呵欠连连。

不耐烦了?才练了一个多时辰,你就开始打呵欠了。

端木容点了点她的额头,失笑道。

幸亏你没拜我为师,要真是我的学生,看我不拿藤枝打你手才怪!俊俊揉揉额头,赖在他怀里撒娇道:给你打,给你打好了。

端木容搂着她,一脸宠溺地说:算了,不想练就算了,我也懒得管你。

俊俊一听大喜,马上跳起来,迳自拿桌上的水果吃。

又笑嘻嘻地说:不练最好,等我削个苹果给你吃。

两人在别院里休养了个把月,眼见身子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商议着要打道回府。

咱们经过开封,得顺道去林家看看师娘才行。

端木容对俊俊说道。

我临走前师娘再三交代,待我找到你之后,一定要去让她看看,好教她安心。

嗯,我也怪想她的。

俊俊顿了顿,欲言又止道:那仙霞姐姐呢?我要不要去看看她……俊俊见端木容不语,心知他对当初仙霞想把俊使许配给她家老爷的事,依然耿耿于怀。

于是她坐到他的腿上,轻声道:你别怪仙霞姐姐,她也是为我好嘛!哼!她真的对我很好。

俊俊倚偎在他怀里。

从小她最照顾我,有时候施嬷嬷打我,她都会出来拦着、劝着。

想当初,也是她开始教我弹琴的。

说到这里,她娇嗔道:人家仙霞姐姐可不像你对我这么凶!你还怪人家对我不好?端木容忍俊不禁地笑道:好啦,好啦!你别翻旧帐了。

等咱们到了开封,再看要怎么办好了。

嗯。

俊俊点头。

季夫人这回见俊俊不若以往活泼,变得沉静了许多,特别是独处时,总显得心事重重,便问道:我觉得你变了很多,是有心事?俊俊一向视季夫人为亲人,加上心中积郁已久,无可排解,此时忍不住哭道:师娘,我怕害了容少爷。

她哭哭啼啼地说道。

虽然他不在乎,姑奶奶也同意。

可是蕴秀山庄到底不是普通人家,别人.不知会说得多难听,距离回去的路愈近,我就愈来愈怕。

季夫人明白她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她沉吟半晌后问道:你前几天不是跟我提起那个仙霞姐姐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仙霞姐姐一直对我很好,先前的不告而别让我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恐怕自己会一时心软,答应了她,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季夫人点头道:既是这样,冤家宜解不宜结。

倒不如试试这个法子,若好呢,她可以帮村帮衬你,若不成,最多以后不相往来就是了。

反正最坏也不过如此。

师娘说的法子是--俊俊不解。

过几天我找个名目请她过来,然后你也出来跟她见见面,一来嘛,让她知道你没事,好放下心;二来嘛,也顺便跟她说容儿打算娶你为妻。

你们俩既是好姐妹,你要嫁人,于情于礼,知会她一声也是应该的。

季夫人接着道。

我想她也是聪明人,就该明白此时如果她肯以你娘家人的身份,出来替你作主这门婚事,那你担心的事不就迎刃而解了?隔了两日,季夫人便以赏梅的名义在园中设宴,将仙霞请到府中。

两人一见面便客套了几句。

仙霞笑道:一久闻林家的梅园,密聚如林、色若胭脂,是咱们开封府的一景,今个儿我总算是见识到了,果真名不虚传。

季夫人陪笑道:我们也是瞧着今年的梅花开得格外精神,这才想到该邀请张夫人过来走走,不然光这粗茶淡食的,倒要教夫人笑话了。

季夫人真是客气了!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季夫人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我这番请张夫人前来,还另有一事儿。

什么事儿?有个人想见您。

季夫人缓缓地道。

仙霞还未开口询问,只见俊俊从里间走了出来,到她跟前一跪。

姐姐。

俊俊!她讶然,忍不住起身把她拉起来,哽咽道。

你跑哪去了,教我担心死了!姐妹两人拉着手落泪,半天说不出话来。

幸亏是容儿找了她大半年,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来的。

季夫人说道。

不然,她这些日子都躲在乡下替人洗衣裳。

你替人洗衣裳?仙霞拉着她的手细看,果然是变粗了许多。

她又气又心疼地道:你这是何苦呢,你要是真不愿意侍候老爷,你跟我说了就是,又何必到外头吃这种苦?俊俊抽抽噎噎地说道:我……我怕教姐姐为难。

唉!仙霞叹了一口气。

我也有错,是我把你给逼急了。

不过,俊俊,我出这个主意,原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知道。

俊俊哭道。

我都知道,姐姐从小就照顾我,我怎会不明白姐姐的心意。

只是我心里……你心里有了人?俊俊的头垂更低了。

是谁?是容儿。

季夫人替她说了出来。

端木公子?仙霞难以置信,想端木容一向趾高气昂的,怎会中意出身低贱的俊俊。

季夫人看出仙霞的疑惑,笑道:一还不是因为这两个冤家都把话搁放心里,白绕了一大圈的路,这才弄清楚。

而且这件事也要怪容儿多一点,都怪他脾气倔,不过他受了这次的教训可都已经改了。

难怪那日他知道俊俊离家出走后,会那样气急败坏地数落她,仙霞想到这里,抿嘴一笑。

原来是这样。

她拉着俊俊重新坐下,又瞅着她。

这会儿他对你好不好?俊俊胀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仙霞又问:那端木公子还有没有说什么呢?总不是找着了你就算了吧?俊俊低头扭着绢子,声如细蚊。

他说、他说……他要娶我。

那就好了!仙霞放了心。

季夫人客气说道:过几日他们俩就要回蕴秀山庄了,是俊俊一直记挂你们俩姐妹情深,所以这才求我想法子把夫人请到这里来,想当面跟您说这好消息,也好让您放心。

仙霞在欢场上打滚多年,早已练就七窍玲珑,听季夫人如此说,便笑了笑说道:可不是吗?我和俊俊的感情比亲姐妹还好呢!如今俊俊要出嫁了,我这个作姐姐自然要帮她作主才行,总不能叫她嫁过去受委屈啊!仙霞姐姐……仙霞含笑拍拍她的手,又向季夫人道:我知道端木公子家势显赫不过我这妹妹好歹也有个作知府的姐夫。

话我可说在前面,倘若嫁过去端木家,受了委屈,我们可是不依的哦!季夫人笑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

只是我这会儿走不开,若留妹妹在开封,改日从这里出嫁,又嫌远了些……仙霞忖道。

这可怎么办好?我倒有个办法。

季夫人道。

不如请知府老爷修书一封,把俊俊婚嫁之事转托给澎康去办好了。

李公子?季夫人笑道:夫人也知道澎康和容儿两个人是拜了把子的兄弟,让他出来效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况且李家也是出了名的富贵之家,俊俊从那里嫁出门,也不至于让知府老爷和您失面子。

您看如何?这法子甚好。

仙霞双手一拍,喜道。

还是季夫人想得透。

我回去就请老爷写封信,派人送到李家去。

这件事儿,不用说,还要请季夫人多偏劳了。

季夫人笑道;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后只要小两口能过得幸幸福福的,现在我就是累一点也是值得的。

季夫人和仙霞两人说个不停。

俊俊既插不上嘴,也不好意思表示意见,干坐了一会儿,使借口溜开。

她走到廊下里透了口气,顺势坐在了栏杆上,看着院子里树。

咦,你怎么出来了?仙霞走了吗?端木容也走了过来。

还没,师娘说要留姐姐吃晚饭,她们俩现在还在厅里聊着呢!谈妥了?端木容在她身旁坐下。

嗯。

她点点头。

端木容瞅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忙不迭地找靠山,怕我欺负你不成?俊俊噗嗤一笑,又低了头。

这下你可放心了吧!端木容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

其实我不在乎你们谈得如何,因为无论怎么样,我都是要娶你的。

嗯,我知道。

俊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会儿蕴秀山庄上上下下正为下个月的喜事而忙着。

这不但是端木家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办喜事,兼之女方又有官家身份,所以筹办起来更是慎重讲究。

姑奶奶里里外外地张罗,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偏偏端木容倒像是没事人一样,三天两头地跑去李家串门子。

自然是去探望目前客居在李澎康家里的俊俊。

姑奶奶急得骂道:下个月就要娶回来了,到时让你们俩成天面对面、眼对眼的,我也不管。

这会儿正忙着呢,好多东西赶着办,你就不能先帮帮忙?去催催,照应着点!是,姑姑。

端木容讪讪笑着。

他果真打起了劲儿,帮着姑奶奶应付眼前的事。

这一打理,他才发觉原来成个亲竟如此大费周章,礼数和要准备的东西多得数不清。

光是和姑奶奶两人商议着请帖怎么发,就直弄到大半夜。

几日下来,端木容叫苦不迭。

叫苦?姑奶奶笑骂道。

这还是你的亲事呢!再不想怎么着?要用抢的么?听姑姑这么一说,倒教端木容想起上次他骑着马去抢临上花轿的俊俊,他忍不住一笑。

少爷,小厮进来,递上一张红柬,说道。

这是金陵的邱三公子派人送来的请柬。

邱玉来了?姑奶奶笑道。

八成又要请你去较量、较量琴艺?唉,你们这些人,弹琴不过是个消遣罢了,又不靠这当饭吃,这么认真做什么?她顿了顿,又一笑。

我说还是俊俊看得开,她弹琴一向自然随兴得很,不像你们。

姑姑说得还真是轻松。

端木容笑道。

您也得看看天卞有几个人能像她那样聪明,有本事那么‘随心所欲’才行。

像我们这种庸才要想弹出点像样的曲子,不努力一点怎么成?唷,庸才?你倒是愈来愈学着谦虚了!姑奶奶打趣他。

端木容一笑,打开请柬一看。

是邱三弄到‘蟾官曲’的琴谱,邀我去听曲。

原来是想献宝。

姑奶奶一笑,又问:看来这‘蟾宫曲’是有些来历吧?不然他也不会拿来献宝。

嗯,这首曲子已经失传很久了,书上倒是有记载,但古谱亡佚,所以谁也没听过,倒不知道邱三何处寻来?反正那个公子哥儿爱琴成痴了,成天没事就抱着琴,他能弄到这古谱倒也不意外。

姑奶奶摇头道。

也许这谱不怎么样,也或许是假的,反正谁也没听过,不是吗?端木容摇摇头。

若真不怎么样,邱三就不会拿出采献宝了。

况且依邱三的个性,他也不会拿假谱出来唬人,我看必是真谱,而且他必是练熟了,所以忍不住想献技一番。

既是得来不易的名谱,那你就去听听吧!姑奶奶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

对了,你要去。

不妨顺便把俊俊也一块儿带去瞧瞧热闹好了,正好又给你个借口去看她。

我看你这么多日没去找她了,不信你不想得紧?这一说倒提醒了端木容,他忙不迭地点头。

对对对,待会儿我就派人捎个信儿给澎康,要他那天带着俊俊一块儿出来。

端木客频频往楼下张望,人怎么还没来?好不容易才见李家的马车在酒楼前停了下来,一会儿就见李澎康扶着俊俊下了车。

唷!今个儿你倒来得早。

李澎康步上楼,一见端木客便嘲笑道。

以前都是我等你,这会儿总算也让你尝尝等人的滋味了。

端木容瞪他一眼。

啐,谁等你来着?臭美!他见俊俊提衣款步跟在后头,虽然才数日未见,但已是教他思思念念,忙上前拉着她的手。

俊俊,你来了。

哎,干什么这样拉拉扯扯的?李澎康故意挡在他们中间。

你别一见面就对我们家的贵客这么动手动脚的成不成啊?一点规矩也没有。

他迳自拉着俊俊坐下。

出门前我奶奶可千交代万交代,要我好好关照俊俊,要是叫她受了半点委屈,怎么跟知府夫人交代?端木容气得横眉竖目,这个澎康,简直是趁火打劫,赶明儿定饶不了他!可他一转头,见俊俊抿着嘴直笑,益发娇俏妩媚、灿若春花,也只好一笑置之。

三人坐定,没聊几句,只见许多受邀的贤达贵客都已陆陆续续进人各个包厢,至于其他闻风而来看热闹的人,也将偌大的酒楼挤得水泄不通。

放眼望去,酒楼里乌鸦鸦挤满了人。

没多久就见邱三公子一行人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书僮模样的小厮抱着一把名琴。

邱三公子走到二楼的平台上,朗声道:今日邀请诸位,实是因在下偶得这首失传已久的‘蟾宫曲’,曲境其妙、人间少闻,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以在下不敢独享,少不得献丑一番,也让诸位同好分享这绝响已久的名曲。

李澎康忍不住低声道:我看他是想献宝才是真。

邱二公子说罢,便在琴前坐下来,款按银筝,抚弄一曲。

果然是琴韵幽扬、极尽音律之妙,大有前朝遗风。

等他一曲弹毕,只觉余音尚缭绕不绝,一时台下众人俱是大声喝彩.他脸上不免颇有得意之色。

一见昔日对手坐在对面包厢,便故意对端木容说道:今日难得见素有‘天下第一琴’美誉的端木公子在此,不如咱们请端木公子奏一首,让在下也有机会见识、见识。

他话虽说得客气,但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较量意味浓厚。

端木客只是微微一笑,起身抱拳笑道:什么‘天下第一琴’,只是谬誉罢了。

倒是邱三公子的琴艺令人耳目一新,还有那失传已久的‘蟾宫曲’,果然曲调动人,今日托三公子的福,能闻得古人名谱,实在是一大乐事。

端木公子客气了,难得今日在场的众人俱是爱琴之人,端木公子是公认的琴中高手,还请千万不要谦让,就一展琴艺让大伙儿一饱耳福才好。

今日不巧,我的左臂日前受伤,至今尚未痊愈,无法抚琴。

邱三公子冷笑一声,故意说道:那真是不巧啊!端木容听出他话中讥讽,若说要勉力弹奏一曲倒也无妨。

但他这些日子以来,看淡虚名,故也不以为意。

只是一旁的俊俊可就忍不住了,加之李澎康又在她耳边起哄。

端木手受了伤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会儿还不代夫出征去!俊俊瞪他一眼,心想,不过是演奏一曲,又不是什么难事,便起身说道:端木公子身体微恙,不如就由我代他为各位弹奏一曲好了。

端木容略微讶异,但他见俊俊似乎胸有成竹,因此只微微一笑,也不拦她。

邱三公子打量着她。

这位姑娘自愿为端木公子出马,难道你是端木公子的弟子吗?俊俊未及答言,只听端木容笑道:她不是我的学生,她是我的末婚妻。

李澎康也跟着插嘴道:也是开封府张知府大人的小姨子,现在在我家作客呢!众人一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

……那就是他的未婚妻啊?原来端木公子与官家的姑娘已有婚配,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长得真美,倒真是一对墨人……俊俊没想到端木容竟会当着众人宣布他两人的亲事,让全场几十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她一下子红了脸,暗地里狠狠瞅了他一眼,嗔怪他冒失。

端木容倒是笑嘻嘻地不以为意。

果然是才子佳人,恭喜、恭喜!邱三公子笑道。

既然有端木公子指点调教,想必姑娘的琴艺也是一等一的了。

又问:姑娘不知习琴已有几年了?俊俊想了想。

有四、五年了吧!她话一说出,许多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这么点资历,恐怕现场有一半的人学琴都还比她来得久些。

姑娘是说笑的吧?才四、五年?邱三公子望向端木容,意欲求证。

端木公子,是真的吗?端木容看了俊俊一眼,然后微笑点头。

邱三公子本来见俊俊年纪甚轻,已不大理会,再听说她只习琴四、五年,简直比他的琴憧都还浅,便笑道:这……只怕姑娘琴艺稍嫌青嫩,还是再回家去多练几年吧!我与端木公子的约,还是留待下次吧!听听又何妨呢!李澎康深知俊俊底子甚佳,故意起身说道。

虽然俊俊姑娘习琴不算太久,不过到底曾受端木公子调教过一阵子,说是师出名门也不为过,或许她的造诣真有过人之处也说不定,邱三公子何妨听过之后再下定论。

其余众人大多抱着外行人看热闹的心态,况且俊俊长得又美,美人弹琴,赏心悦目,人人乐见,故倒也纷纷附和。

是啊,就让大伙儿听听看嘛!邱三公子只好顺应众意,冷笑道:既然李公子坚持,大家又都不反对,那就有请俊俊姑娘了。

俊俊正要走出去,端木容忽然拉了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只见俊俊点了点头,浅浅一笑,然后才拎着衣角,轻轻袅袅走上台去。

邱三公子见俊俊风姿绰约、容貌极美,又与端木容两人卿卿我我,一副恩爱模样,不免有些妒意。

心想,这位姑娘习琴时日甚浅,居然还敢在我之后弹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恐怕待会儿丢脸是丢定了。

那也好,正好顺便挫挫端木容的锐气!他上前问道:不知使俊姑娘要弹哪一首曲子?就你方才那首‘蟾宫曲’吧!俊俊坐下。

邱三公子一愣。

你也练过‘蟾宫曲’?这怎么可能?不,我没练过。

俊俊一笑。

只是听过一次。

你在哪儿听到的?这首曲子已经失传很久了呀!他大为讶异。

是谁弹给你听的?却听俊俊掩着袖,格格笑道:不就是你吗?方才三公子不是弹了一遍了吗?大家也都听到的啊!一时之间,众人哄堂大笑。

邱三公子听了,登时沉下脸来。

原来俊俊姑娘是在跟在下开玩笑。

谁说我在开玩笑来着?俊俊一晒。

难道你只听我方才弹一遍,这会儿就能跟着弹?她一扬眉。

不信你就听听好了!登时,大厅里虽挤满了人,但却不闻半点声响。

只见俊俊屏气凝神,开始拨弄琴弦,琴声清扬,果然奏出的是方才邱三公子才弹完的蟾宫曲。

虽是一样的曲调,但俊俊的琴音与邱三公子所奏的曲风却颇为不同。

邱三公子的曲调悠扬但平和雅致,而俊俊的蟾宫曲另有一番清丽脱俗、宛转缠绵,仿佛似小女儿一般的细腻心思。

邱三公子揪然变色,十分骇异。

这怎么可能?她竟然能所差无几地奏出我方才刚弹完的曲子?何况她只学琴数年而已……他抬眼看向端木容,只见端木容嘴角含笑,状似悠闲。

她已如此,那、那端木容的琴艺岂非更……一时弹毕,俊俊微微一笑,翩然归座。

众人听得心荡神摇,拍手叫好不绝。

而且在观众的眼中,俊俊除了本身琴艺甚佳之外,还有听过不忘的惊人本事,能将一首才听过一次的曲子即兴弹奏得如此之好,自然胜败立现。

邱三公子怔了半晌,然后缓缓走到使俊面前,抱拳道:俊俊姑娘的琴艺天赋果然不同凡响,在下甘拜下风。

邱三公子言重了,我不过是跟着您弹罢了。

俊俊起身还了一礼,客气道。

也亏得您,今个儿咱们才有耳福听闻琴中名谱‘蟾宫曲’,这我倒要谢谢您呢!好说,好说。

他又向端木容说道:端木公子,恭喜你收了这么一个好学生,人家说名师出高徒,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可再贴切不过了。

端木容笑道:邱三公子客气了!其实说来这个学生顽劣得很,平时我倒也没怎么教她。

邱三公子以为端木容说的是客气话,只能摇摇头。

那--咱们后会有期。

他再次抱拳,同小厮、琴憧怅然离去。

端木容完全可以体会邱三公子的心情。

当初,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这一个小丫头手上。

他转头看看俊俊,只见她完全不在意,迳自转头和李澎康说笑。

他摇摇头,笑笑不提。

李澎康拍了拍他的背,笑道:俊俊表现得不错吧!还没嫁给你,已经先替你挣足了脸面。

端木容忍不住要说句公道话。

其实若以别的曲子,俊俊未必可胜,说起来邱三也是败在这‘蟾宫曲’上。

那曲子讲的本是儿女情怀,意与情融,俊俊是在这点上占了便宜,才能略胜一筹。

况且她……他回头,伸手捏捏俊俊的鼻子,笑道:你还不是靠这点随记随弹的本事来唬人!唬得这些外行观众一愣一愣地,若是当真较劲起来,凭人家数十年的基本功,哪里是她一个小丫头耍几个花招可以欺瞒得过去!使俊才不理会,只管笑道:我弹我的琴,哪管你们内行、外行的罗哩啰嗦。

这正是俊俊的过人之处,她练琴弹琴从来随心扣欲,却自有灵性。

尾声:端木容和俊俊才躺下,准备就寝,却听见隔壁房里隐隐传来一阵婴儿哭声。

俊俊叹了一口气,正打算下床时,端木容却一把搂住了她,将她按了下来。

起来做什么?他道。

你没听到笙儿在哭吗?奶妈会抱他、哄他的,你用不着操心。

端木容一笑,玩笑道。

这会儿你只要抱着我,哄我开心就行了。

俊俊反手打他一下,嗅道:你真不害臊,跟你儿子吃醋。

你听,他没哭了。

俊俊倾耳一听,果然是不哭了,当下放了心,随即又闭上眼。

端木容搂紧她,在她耳边厮磨了一会儿,要求说:你唱支曲子给我听!你真是疯了!俊俊笑道。

这个时候?三更半夜的。

轻轻地唱不就得了!又听端木容道:对了,就唱那首南吕‘一枝花’好了,你先唱给我听,我再说个典故给你听。

什么典故?她倒好奇。

你先唱,我再说。

不要,你准是想唬我。

不唬你的。

端木容笑着催道:你快唱,唱完了,我就告诉你,很有意思的。

俊俊拗不过他,只好在他耳边轻轻唱了起来。

一时唱毕,只听端木容伏在枕上格格笑个不休。

你笑什么?俊俊嗔道。

笑我唱得不好?不是,不是!端木容好不容易才忍住笑,说道:我笑的是,你唱了这么多年,却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出处典故。

这曲子有什么典故,不就是在青楼里传唱的艳曲而已吗?指的自然也是男欢女爱咯,哪还有什么?蚊子。

什么?俊俊怔了怔。

不会吧?我早早就已把帐子放了下来,哪里还有蚊子?端木容益发笑了起来。

我说这曲子讲的是蚊子!什么?俊俊不信,翻身坐了起来。

你又胡说,又想骗我?这跟蚊子有什么关系?端木容又拉她躺下,笑道:这首小令的作者是一个叫宋方壶的人。

我也是偶尔在书上看到的。

‘南昌’是宫调这你是知道的。

‘一枝花’是曲牌,它还另有个主题叫‘蚊虫’,所以这首曲子讲的就是蚊子。

那些个青楼姐儿没念过什么书,恐怕一时从哪儿听到了这小令,便跟着唱了起来,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的,倒成了青楼招牌曲儿了。

他吃吃笑。

不过,歪打正着,意思倒也挺契合的。

我不信。

你不信?我把这首小令从头到尾念一遍给你听,你自己听听,说的是不是蚊子?只听他念道--妖娩体态轻,薄劣腰肢细,窝巢居柳阿,活计傍花溪,相趁相随,聚朋党成群队,逞轻逛撒滞滞,爱黄昏月下星前,怕青宵风吹日炎。

每日穿楼台兰堂画阁,透帘拢绣任罗帏,仗嗡嗡乔声气,不禁拍抚,怎受禁持,厮鸣厮咂,相抱相偎,损伤人玉体冰肌,滞人娇并枕同席,瘦伶仃腿似蛛丝,薄支辣翅如苇煤,快棱憎嘴似钢锥,透人骨髓,满口儿认下胭脂记,想着痒撒撒那些滋味,有你时何曾睡到眼底,到强如蝶使蜂蝶……俊俊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一翻身,压在端木容身上,张口便往他颈项咬了下去,一面格格笑道:好,既然你说是蚊子,那我非要咬你一口才行!您下载的书由言情小说网(http://www.69992.com)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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