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狗男女倒还真是你情我愿,快活得很!隐在廊柱下,赵敏芬瞪着悠哉的跨出房门朝侧厅走去的沐心,眼里刮着狂风暴雨。
唐沐心,你休想再得意了!文芳?奴婢在。
给我去备点瓜子点心,还有,冲壶参茶。
参茶?冲茶时,将这包药粉也搁进去。
松开拳头,她将掌心的小药包送给她,其居心不点即明。
诚惶诚恐地瞪着那个小药包,文芳猛吞着口水,不敢接过手。
你死啦?僵在那儿做啥?二夫人,口水咽得更急了。
这……还不快拿去?!可是……死丫头,叫你做就做,哪来这么多话!这……二夫人……这是……出了事,我全都扛下,你怕什么?赵敏芬恶狠狠的瞪着她。
别光顾着干瞪眼,快去呀!我……勉强接过小药包,文芳仍不敢动。
纵使不清楚小药包里是啥玩意儿,可是,二夫人脸上那抹扭曲的神情叫她心惊胆战,想都不必想,傻子也知道二夫人绝对不安好心。
将东西全都拿到池边的亭子里来,懂吗?池边?前些天,二夫人不就是在那儿出了糗?想来想去,她更怕惹祸上身了。
这……微抿唇,文芳脱口问道:这里头是什么呀?二夫人。
你这丫鬟哪来的胆子?问这么多做啥?叫你做你就去做。
咒骂了几句,她倏地又没好气的恨声应道:一些蒙汗药,也让你吓成这样!蒙汗药?文芳有些安心了。
不过是点蒙汗药罢了,任谁……而这个谁,据她猜测,应该就是近来炙手可热的唐姑娘,就算唐姑娘真喝了茶,顶多昏睡个几天……二夫人的主意,她有些动心了。
那天,她恰巧不在二夫人身边帮衬着,结果二夫人出了糗,怒气冲天,可又碍着唐姑娘身后有大少爷给她撑腰,心火无处发泄,一古脑地全都倾在她身上,打得她死去活来,这会儿她身上的青紫瘀血都没退尽哩。
二夫人心里的憎厌,她也是感同身受。
况且,二夫人也说了,有事,她全都扛了……死丫头,你还愣着?快给我滚去准备准备!瞪着文芳紧张兮兮的碎步跑向后院,赵敏芬狰狞的冷笑着。
她豁出去了!曾经显赫的赵家已然是名存实亡,就算神仙也没法子再让赵家东山再起,爹爹将这罪全都按在她头上,对她千咒万怨,甚至口口声声要她这不肖女去死。
死?哼,要亡要灭,她也要拖个替死鬼才肯甘心,动不了祁天寒,他心爱的唐沐心就休想逃过这一劫。
她要他悔不当初!唐姑娘心情倒还挺好的嘛!吓?怎么着,我吓着唐姑娘了?呵呵,沐心干笑着,不动声色的微微退了一步。
二姨娘的确是害她吓了好大一跳,而且,没错,在被她吓了一跳之前,她的心情很好,好得不得了!因为三姨娘自讨没趣,踢到铁板了。
谁叫色欲熏心的三姨娘狗急跳墙,她八成是见不得自己跟祁大哥越来越好,昨儿个晚上,她竟然不顾身份,深夜造访正预备就寝的他,胡说八道扯着闲话。
原来,真的有人叩门。
她低喃着。
还以为我睡迷糊了,在作梦呢!若三姨娘暗地里巴着祁天寒流口水,看得到吃不到,他当她疯狗乱吠,倒也息事宁人,偏这次,她做得过火了。
反正天一亮.哭哭啼啼的她即被遣送回娘家。
原因没人知道,也没人敢问,可是,瞧三姨娘上轿前遮遮掩掩又悔恨不已的痛哭失声,明眼人约莫都猜得出端倪。
似乎,三姨娘性急吃破碗,不但动口,还动手……祁天寒一早就不在,她得捺着性子等他回来再一探究竟。
但少了个成天像是想吃她的肉、啃她骨头的三姨娘,她的心情当然是开朗如春啦。
活该三姨娘咎由自取!唐姑娘?吓?二姨娘什么时候走那么近了?你说什么?沐心想退,却发现自己连一步都退不了。
赵敏芬狠狠的攫住她的手臂,根本让她逃不了。
二姨娘?我是想说,那天我失控了,还请唐姑娘别挂记在心里。
这种事就甭提了,都过去了。
笑着,沐心想不动声色的撇掉她的鹰爪,却发现她坚持不放。
嘿,这算什么?沐心盯着她瞧,心生警戒。
既然唐姑娘宽宏大量,那你应该不会拒绝吧?呃?拒绝?二姨娘想搞什么鬼?看出她的疑心,赵敏芬一勾唇,笑了。
我已经叫人备了些甜点茶水,想跟唐姑娘请罪呢。
请罪?呵,她何德何能呀,二姨娘当她唐沐心没脑子想吗?恐怕这不是请罪,是鸿门宴吧!沐心没忘了祁天寒要她离二姨娘远一点,她也很想,可依眼前的情况看来,除非她翻脸或者是跟她拼了,否则她只能任二姨娘拖着走。
好痛!她拧着眉心,轻吸着气。
我走就是了,你别使这么大劲儿好吗?该死,二姨娘这是在做啥呀?拽她像是逮仇人似的。
是吗?对不起呵。
嘴里说着对不起,手劲却一点儿也没松懈,摆明了就是存心故意的嘛!了悟了二姨娘的用心,沐心在肚里咳声叹气,不自觉的递了个眼色给始终跟在一旁却一样无计可施的小婉,示意她快些去搬救兵。
小婉会意,一溜烟跑了。
赵敏芬心急,走得快;沐心则否,拖拖拉拉的替自己留意退路,可是走得再慢,还是被拖到了亭子里。
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她不禁叹气。
小亭里的石桌上摆了几盘她爱吃的甜点,还有茶水,连二姨娘的丫鬓都如临大敌般守着,老天爷,敢情真是鸿门宴呢。
坐呀。
赵敏芬依旧在笑。
有些迟疑,沐心拣了张石椅坐下。
光天化日下又耳目众多,二姨娘应该不会这么不顾一切吧?利眸盯着沐心,赵敏芬先替她斟了杯茶水,再斟满自己的杯子,柔声问道:赵家的事,唐姑娘应该也听说了吧?这……是有耳闻啦。
天寒这次做得太过火了点。
我想,祁大哥自有分寸。
沐心想也不想地脱口驳斥。
你觉得他做得对?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祁大哥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理由。
捺着性子,她勉强解释。
三番两次遭赵家老头买来的杀手袭击,要她是祁大哥,早就搞得赵家鸡飞狗跳了,哪还由得赵家老头嚣张这么久。
他的作法就是狠狠的痛击赵家?还是,这该不会是唐姑娘的意见吧?我?呵呵,我相信唐姑娘应该没在天寒耳边说些什么才是。
看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她就知道二姨娘将罪给扣在她头上了。
真倒楣!瞧唐姑娘一脸的慎重,呵,别在意呀,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来,喝口参茶吧。
我……不太渴。
她笑得很僵硬。
谁知道这茶里有没有加了东西?唐姑娘是瞧不起我亲手斟给你的茶?不是,怎么会呢。
既然不是,就甭客气吧,算是我给你赔罪。
哇,怎么办?那么大的一顶帽子朝她扣上这怎么敢当呢?沐心笑不太出来了。
她想逃,好想,反正祁大哥也许过她承诺了,可是,她毕竟是他的长辈呀……喝吧。
赵敏芬捧起茶碗,等着她乖乖就范。
瞧瞧她,再望着身前的那杯成份不明的茶,沐心无奈的一声轻叹,乖乖坐好,不再三心两意的东张西望。
她认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祁天寒没遇着小婉,一回到堡内,他立刻去房里找沐心,没瞧见人,便径自往池畔寻来。
沐心没事就喜欢到池畔丢石头,这池子迟早会被她给填满。
眸子才淡淡的浮上愉悦,他就瞧见叫他神情一凛的情景。
沐心?人未至,他开口唤她。
啊?沐心回眸,瞧见了他,暗自松了口气。
祁大哥,你回来了。
总算赶上。
冷冽的瞳眸扫过赵敏芬惊慌的神色,他不动声色的在沐心身边坐下,睨着她手里的茶碗。
那是啥?参茶。
一听,他不由分说的取过她手里的茶,阴惊的眼直盯着淡色的茶水。
怎么着,你不是不太爱参茶的味道?是呀。
她眼角偷偷的瞥向闷不吭声的赵敏芬,语气有些无奈。
可不是吗。
他会意,将茶碗搁回桌面。
别勉强喝了,文芳,去沏壶兰贵人。
虽然护主心切的小婉不知何时已经杵在亭子外头候着,但祁天寒也不使唤她,深不见底的黑眸瞟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文芳。
呃?文芳拿眼偷瞧着自己的主子。
是。
眼看着计策失败,赵敏芬无奈,挥手叫文芳顺便将参茶给撤下。
祁天寒既精明又狡诈,若让他察觉茶里加了东西,铁定不会善罢甘休,先将这茶撤了较安全。
文芳端起茶,苦着脸的走了。
我要加红糖。
沐心细声嘀咕。
祁天寒就像颗定心丸,有他在,任何东西她都敢吃。
嘘!嘘?什么意思?你知道我爱加些红糖在茶里的呀。
不。
不?为什么?淡淡一笑,他不再多言。
即使是换上来的兰贵人,他也不会让沐心入口,唤文芳去彻茶,纯粹只是想挫挫二姨娘的气焰,别无他意。
他要沐心健健康康活着,可不想拿她来试一些有的没的!尤其是出自二姨娘主仆奉上的饮食,更要小心谨慎。
见并肩而坐的狗男女不但眉目传情,甚至还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牙根微磨,赵敏芬强迫自己和颜悦色的开口招呼。
天寒,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跟沐心有约,回来接她。
咦,有吗?一头雾水的沐心斜睨着他,聪明的没吭气。
桌底下,他轻捏了捏她的指头,似笑非笑的见她很努力的憋着好奇心,没傻愣愣的直接脱口问。
反倒是赵敏芬突然起了兴致。
你们要上哪儿?一招不行,还可以再来一招,如果来得及,说不定她可以叫些人在路上堵他们……像是看穿了她的念头,祁天寒慢吞吞的站起身,一并将沐心也搀起来。
不远,就在别院。
他拉着她走出亭子。
走吧。
可是,你不是让文芳去彻茶了?她边走边问。
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她老是让人拖来拖去。
二姨娘也爱喝兰贵人,这茶,就当是孝敬二姨娘的。
他的讥讽云淡风清,却挑出赵敏芬的新仇旧恨与惊骇,她的脸一白,身子不禁微微哆嗦。
祁天寒知道了!他根本就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哼,简直是存心找我麻烦嘛!咕咕哝哝,文芳一肚子不满。
厨房的火都灭了,可大少爷一句话,她又得费劲张罗半天。
跟在她身后走进厨房的香玉微怔,不禁好奇问道:你在嘀咕什么?没什么。
闷着脸,她随手将托盘搁在一旁的桌上,瞧见屋角连根柴火都没有,更是迭声咒骂。
文芳,你干么这么大的火气?哼!见她左一声哼,右一声咒,香玉也不再自讨没趣,眼神一兜,瞧见了那壶茶。
她上前,伸手摸着胖壶身,轻呼着缩回手,再掀开壶盖,嗅了嗅,忽地眉开眼笑。
这壶是参茶?可不是吗,本来是要沏给唐姑娘喝的,可她挑嘴。
平白招来一堆工作,她当然怨喽。
都怪大少爷,他不开口,她铁定就会乖乖喝了。
香玉对文芳的埋怨有听没有到,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壶茶上。
是参茶呢0这茶还热着。
哼,不但很热,还很烫嘴哩。
忿忿地叨念,她没心情理会香玉,急呼呼的冲向柴房去拿柴火。
文芳,你在忙什么?沏壶兰贵人。
她头也不回地喊着。
既然大夫人等着喝茶,那咱们就别浪费这壶参茶。
她高高兴兴的端起托盘。
我拿走了。
瞧文芳忙成这样,可她呢,不老而获,平白捡了个便宜!这一来一往,没人留意到对方的反应。
待忙完了手中的活,文芳站直身,喘口气等着水滚,仍带怨憎的眸子往桌上瞟去,忽然眼神一愕。
那壶参茶呢?!当下,她的身子一麻,脸色倏然发青。
不好了!不到一个时辰,祁家堡起了一阵骚动。
身子骨向来硬朗的大夫人突然发了怪病,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只撑了几刻钟就走了。
闻讯赶来的祁天寒愣住了,神情难看至极。
怎么会?大娘怎么会突然出了事?他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做……而香玉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抽抽噎噎地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再说一次!不是我……大少爷……不是我……说出经过。
祈天寒不必吓她,她都快被自己吓死了。
我……大夫人她……我不知道她……喝了茶……那茶……她喝了后……就这样了……茶?对……那茶……她喝了茶就……双臂环胸,他没催她,冷眼盯着她瞧,见她实在是抖得不像样,他开口喝止她的结结巴巴。
小婉,倒杯水给她。
香玉,先喝口水。
香玉停住结巴,颤着手,一口气将满脸同情的小婉端给她的那杯水喝个精光,见大少爷很有耐心的等着,嘴一扁,又哀哀戚戚的痛哭失声。
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害大夫人……香玉,你先别急着哭嘛。
沐心上前体贴的拍着她的背,替她顺顺气。
你不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就算有冤,祁大哥也不知道该怎么替你洗刷呀!伸冤?!听见这句代表着希望的字眼,再见沐心似乎是站她这一边,香玉挤出镇定,一鼓作气将过程说了。
今儿个晌午,大夫人叫我去沏茶,她想喝参茶……结果,她才刚喝下茶就……就……倒地了!怎么又是参茶呀?屏着气,沐心下意识地往祁天寒望去,难过的发现他的眼神更阴惊了。
大夫人喝的这茶,是你亲手沏的?不不不,不是我。
紧张过度,香玉几乎摇散了发辫。
大夫人嘱我沏壶参茶,可我到了厨房,见文芳刚巧端了壶茶来,还热着呢,我……是我贪懒.就直接端回房给大夫人……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文芳?二姨娘身边的那个丫鬟?对,就是她!老天爷!文芳端回厨房的茶?那壶原本是沏给她喝的参茶?愣愣的望着仿佛一切皆已了然于心的祁天寒,沐心白了脸,连话都说不出来。
文芳根本不需要威言逼吓,东窗事发后,她点头如捣蒜,将事情源源本本的招了。
没料到事情竟然严重到出了岔子,赵敏芬频频喊冤,只是,哭成泪人儿的文芳与药铺的伙计指证历历,她完全脱不了干系。
罪证确凿,神态狼狈的赵敏芬啷铛入狱。
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而大夫人也风光下葬了,祁家堡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可是,沐心的情绪却变得恶劣。
这天午后,她支开小婉,心情凝重的瞪着池面发怔。
就你一个人?祁大哥?眼也不抬,她只手托腮的叹了叹。
你指望我身边有谁陪着?所有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别替我担心了。
祁天寒也不怕弄脏衣服,陪她坐在地上。
瞧她心烦,他将她揽在怀里。
沐天人呢?谁知道他又逍遥到哪儿去了,都要走了,还这么不安份!沐天昨儿个用膳时跟她提了,不好意思一直在这儿打扰,既然她的安全已无虞,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杭州了。
回杭州那是当然的事,可是,沐天的这个决定来得太突然,害她一整个晚上没睡好。
越想越烦,她紧偎着祁天寒,定定的瞪着早已相握的双手,叹口气。
祈大哥。
你有心事?对呀。
她闷闷地捡了块石头朝池水扔去。
二姨娘真的得在牢里过一辈子?杀人偿命,对她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她只不过是误杀……误杀?他清楚的挑出重点。
若被毒死的不是大娘,就是你。
可是……嫔娃来找你说项?她的眼睛都哭肿了……愁苦着脸,她说不下去。
遇到这青天霹雳的剧变,任谁都会撑不住,而嫔娃又那么的天真无邪,她看了当然心疼。
错在二姨娘,又不是嫔娃,这罪不该由一个小女孩来领受。
你要我买通官府?不,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可是,你一定知道。
沐心信任他!祁天寒心满意足的拥紧她,愉悦舒坦的轻吁着。
短期之内,她不可能被开释。
这我听沐天说过了。
我会让洪骅打点好那几个牢头,不致让她日子难过。
这样最好。
斜瞟着他,她眼里又添上一抹期望。
然后呢?然后?嫔娃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外公呢,你忘了?好歹也是亲家一场呀!不悦的瞪着她,挣扎在心,半晌,他撇撇唇,退让一步。
得了,我心里有数。
可恶,简直是养虎为患!但,沐心开口求情了,而且,她说的没错,嫔娃的感受他也不该忽视不理,罢了,顶多让洪骅多盯着一点就是。
见他叹起气来,她缩了缩肩头,探问道:你生气了?没有,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轻捏着她的青葱十指,他柔声叮咛。
别再担心这些事,小心又犯头疼了。
我还有事得办,明儿个就要上路,往后这段日子恐怕不能陪你一块儿用晚膳了。
沐心愕然的在他胸前抬头瞪着他。
上路?你又要出远门?怎么她都不知道?嗯。
你要上哪儿?杭州。
哟,他也要到杭州?同路呢!沐心暗喜在心,忍不住追根究底。
你到杭州做啥?求亲哪!求……她被一口气呛看了。
求……亲?!你不想?我……咱们手拉手已经好一段时间了,总不能老停在这个关头上吧?听他的口气,似乎有着浓浓的不满及压抑,可是,她又没阻止他,是他自己傻呼呼的,不知道得寸进尺呀。
你想怎样?我想?他笑眯了眼。
待成了亲,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想怎样。
他许下承诺。
祈天寒才将话说完,沐心又红了脸。
她没他傻,光瞧他那模样,谁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呀!问题是,她竟然开始期待他的承诺了……纤纤才情女 - 尾声乾隆十一年元宵这日,皇城内一片活络气象,街头巷尾挂满红灯笼,平民百姓等待晚上庙口灯会的来临,瞧完了热闹,这年可算是过完了。
深宫内苑里大小太监、宫女也没闲着,反而较往年更忙进忙出地布置着,今儿个可是个大日子,因为太后在今晚将宴请现今名满天下的绣坊三娘。
她们上回在太后寿诞上,可出尽了风头,以一幅人人瞧了皆叹为观止的麻姑献桃绣作,让太后凤心大悦,因此太后特地在此佳节,设宴邀请她们及其夫婿入宫。
哇,我这辈子压根没想到有天竟然会到皇宫里来呢!沐心高兴地瞅瞅这瞧瞧那,嘴里不住地赞叹着,去年太后寿诞时,她人还在塞北,直至今日,才得缘进宫来开开眼界。
这皇宫真是漂亮。
沐荑也开口夸道,嫁进恭亲王府后,她本以为人间奢华莫过于如此,可府内的富丽堂皇和现下精致雕琢的美景比较起来,无异是小巫见大巫;虽然她三不五时会被宣进宫陪太后说话解闷,不过每每进宫,她还是会对宫内的一景一物感到新奇不已。
他们一路走来,两边的石栏上都挂上各色水晶玻璃花灯,在这将暮未暮的天色,点起一串如天上的银河、海上翻涌的白浪花;周围的树木,也用各种颜色的绸缎或纸片系在枝桠上,平添许多热闹气氛。
相较于另两个姐妹的雀跃,沐言看来是若有所思,越见这排场,心里头越觉得这顿元宵宴可能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奇怪,听刚领路的太监说,今儿个太后只邀请咱们几个,怎么说,我们了不起只能算是皇上的‘远房’亲戚罢了,何必这么慎重其事?看来,这其中必定有问题……三个做人家夫婿的,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别说沐荑之夫暄敏这小王爷打小就在这出入,另两个连襟,亦是看惯了大场面,尽管是平民出身,其气度风范,也不逊色于正统的皇亲贵族。
进了宁寿门,太后的居处宁寿宫就在眼前了,才一踏进宫门,就听到太后欢喜的喳呼声。
哎呀!丫头们,你们可来了,哀家等你们可等了好半天了。
暄敏闻言忍不住取笑道:是,就等她们,那我们这些没人疼的臭男人还是赶紧退下,反正没人等我们来。
越说口气越酸。
在一旁的皇上一听,哈哈大笑,这可不成,你们走了谁陪朕喝酒?边打趣,一行人围着早准备好的一桌酒菜坐下。
让哀家瞧瞧,原来你就是沐心哪!瞧你一副惠质兰心的模样,也难怪画得出麻姑献桃那样精致秀丽的底图。
太后笑得阖不拢嘴,手直拉着她那双巧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眉眼。
太后您谬赞了,是大妹能干,那绣作都是她的功劳。
沐心有些不好意思,脸儿泛起红霞。
依我说,就我最没用,两个姐姐一人出巧思,一人巧手绣,讨得太后您老人家欢心,我呢,只能耍要嘴皮子。
沐言故作哀怨状。
太后知道这小妮子又在逗她开心,你啊,就这张小嘴厉害,哪用费什么力,哀家就被你逗得笑得肚子都疼了。
说完,太后的注意力转到祁天寒身上。
她来回梭巡几眼,似乎打量够了,才缓缓点头道:好气魄,看来是不输二丫头跟三丫头的夫婿,也不枉你北方霸主的称号。
祁天寒但笑不语。
只是将放在桌下的大掌伸过去握住身旁佳人的小手。
谁知沐言一听,竟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哪有什么好,没事住那么远干么?害得我们现在要见大姐一面,根本难如登天。
唐家三姐妹各嫁一处,沐心、沐荑嫁鸡随鸡,一个在塞北,一个在京城,沐言则留在江南,继续经营唐氏绣坊,没办法,绣坊可谓是她的命。
这次是过年前祈天寒南下跟风氏绣坊和唐氏绣坊讨论合作的问题,两对夫妻再一道上京城,看看也是好阵子没碰面的沐荑。
而太后时间抓得真准,刚好遇到他们凑在一块的时候,否则这次一别,再聚首又不知道是何时。
祁天寒忍不住冷哼道:我看是想向沐心要绣图难如登天吧?沐言也不否认,甜甜地笑道:唉,对呀,就是可怜了阿弟,堂堂威猛的老鹰做不成,沦落当信鸽。
你们别斗嘴了。
太后嘴上虽说得严厉,但脸上的笑可没停 过,这次找你们来,除了过节团聚、闹闹元宵,哀家可另有目的。
沐言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就知道。
太后挑起了眉,哦?你这丫头又知道些什么啦?就知道太后是黄鼠……呃,没啦没啦,是皇宫内数一数二的活菩萨。
她原本是要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过才说了两字,就发觉此话大大不敬,连忙硬生生收口。
太后也不计较,继续说下去。
你们也知道,哀家还有一个小女儿――凤仪格格,她年近十八了还未出阁,这事一直悬在哀家的心头上,好不容易皇上终于为她钦赐了一门好姻缘,哀家想,这格格出嫁的凤冠霞帔、锦帐绣罗可一样也马虎不得,所以……所以想叫我们唐氏绣坊贡献一份心力,对不?沐言得意地笑问。
太后此时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算对,也不对,哀家本来是属意就由你们姐妹包办她出嫁用的大小绣品,谁知凤仪拗得很,说是喜欢风氏绣坊的绣品,这下哀家也没辙了,因此找你们来,看是谁负责比较好!沐言瞪了丈夫一眼,哼,又靠美色骗生意。
风继业只得在一旁赔小心道:冤枉啊,我又没见过这个风仪格格……众人看着这对欢喜冤家你一句我一言,心里早认定谁家负责都无所谓,大家开心就好!祈天寒看着身旁笑得恍惚的小妻子,知道她的心思早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他猜,此刻她定是在心里细细描蘑揣想格格嫁妆绣品的图样,他由得她去,如果作画是她最快乐的事,那也会是他的。
没错,沐心现在心里已浮现了一幅美丽的图样,题目就叫凤女花嫁,就像诗经桃夭里写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景象,那是在阳春三月,格格出阁时,夹道两旁植满桃花,落英缤纷、彩蝶满天,迎亲的队伍锣鼓喧天,盈满幸福的味道。
就像是她的幸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