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套房唯一的沙发里,元雅莹像尊雕像动也不动,这几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上班、发呆、吃饭、洗澡……她机械化的做着每一件事,想着,自己是不是死了?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只剩下躯壳?她找不到自己的灵魂……对了,她的灵魂跑去找她的情人,他不能不要她,他们有过约定,谁也不能离弃对方,即使这是一个错误。
叮咚!叮咚!怔怔的转头看着房门,她微微皱起眉头,好像很困扰那里为何传来声音。
叮咚……叮咚……门铃声变得尖锐而刺耳。
半晌,她终于将双脚移回地面上,像个幽魂似的,她飘飘然的打开了房门。
她是在作梦吗?为什么她会看见他?这不像他,看起来好憔悴哦!许久,尹仲炜总算有反应了,他迈开脚步向前跨进房内,并随手将门带上。
真的是你吗?她颤抖的想伸手触摸他,又怕碰了之后他会消失无踪。
你瘦了。
虽然短短三个字,道出他的不舍。
你不要我了。
她轻轻柔柔的控诉令人心酸。
一声叹息,他坦白道来,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放开你,可是我做不到。
泪珠滴滴答答的夺眶而出,她楚楚可怜的瞅着他,不知道他的出现只是一个短暂,还是永永远远?你把我的世界都搞乱了,我怎么可以放你离开?你应该为我负责。
再也稳住不了激荡的情绪,她扑进他的怀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出她积压在心底的痛。
直到哭声转成抽噎,她渐渐平静下来,他握住她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心疼的用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重新许下他的誓言,对不起,不管将来面对什么困难,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你骗人!你要我发誓吗?摇着头,她似乎有意刁难的说:你发誓也没用。
我知道你很生气,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生气的人是你,我又不是故意隐瞒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你这个小傻瓜,我是在生气自己没用,为什么我不能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我想,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也许我不该自私的把你留在身边。
直到此刻,他还是怀疑自己的回头是否正确,可是思念真的太苦了。
你怎么不问我,我觉得公平吗?她好委屈的瞪着他,你总是这样子,你自己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对不起。
我是一个孤儿,我从一出生就有遗憾,可是,我也因此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人生原本就无法尽善尽美,有得,就有所失,遗憾的存在是必然。
原谅我好吗?仰起头,她闭上眼睛,吻我。
他欣然低下头攫住她的唇,情意绵绵,一切的不快过去了,他们的心因此更加贴近。
抱着她躺在床上,他低声的诉说:我一直欠你一个故事,关于我和凯萨琳的相识到结婚。
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用不着告诉我。
既然你要陪我一辈子,你就应该知道我的一切。
他随即娓娓道来过去的点点滴滴,那一段没有人知道的故事。
原来,他的婚姻是以恩情为出发点,她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起来。
虽然她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是仍会忍不住偷偷的想着他的过去,她知道他不是个会轻易许下诺言的男人,他当然不可能被迫娶凯萨琳,那他为什么要娶凯萨琳?这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如今真相大白,她真的很开心。
我决定去法国找凯萨琳。
你想干什么?我和她应该做一个了结了。
这是一个值得她开心,却又令她忧心的消息,她不是怕他们见面,而是对那种无法掌握的感觉不安,你……可以不必这么做,我不在乎维持现状。
我想给你更美好的未来,可是,我没办法给你任何保证,这段婚姻能否结束完全操纵在凯萨琳手上,你明白吗?你愿意为我这么做,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不会在那边逗留,事情处理完就回来,原则上一个礼拜。
我等你。
执起她的手,两人手指紧扣,他知道她的不安忧虑,你别担心,如果有什么状况,我会打电话给你。
惊澜-惊澜-惊澜 惊澜-惊澜-惊澜 惊澜-惊澜-惊澜基于尹仲炜一碰到姓殷的情绪就特别容易受到波动,再加上发生那么尴尬的事情,元雅莹当然是尽可能减少跟殷家的人接触,尤其是殷海奇,可是这个家伙天生不识趣,硬是缠着她一起吃饭,电话从早打到晚,就这样,她还是出来见他一面。
我不是告诉过你,你还是尽量跟我保持距离吗?自从尹仲炜搭上飞机前往法国开始,元雅莹的情绪就一直很紧绷,她现在一点耐性也没有。
无视于她的焦躁,殷海奇兴匆匆的道:恭喜我。
没头没尾的,你要我恭喜什么?有时候她不能不承认,这个从来不看别人脸色的家伙就是有本事让人放松心情。
他故作神秘的沉默了下来,直到她微微皱起眉头,他才慢条斯理的宣布,我要外放到媒体事业部了。
怔了一下,她笑了,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这听起来就是一句赞美之词,他顿时眼睛一亮,好期待的追着问:你觉得我哪里特别?我想大概不会有人认为远离权利核心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
噢!他失望的嘟起了嘴巴,什么嘛,我还以为你终于发现我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你听到的赞美已经够多了,不差我一个吧!你对我的意义不同。
他可是非常重视她哦!我拜托你,你可以正经一点吗?我哪里不正经?死没良心的女人,他说真心话,她偏当他在说风凉话。
我看你就是不正经的样子。
你很会伤我的心,我本来就是这副德行啊!他真的好想哭给她看,可惜泪腺不发达,怎么也挤不出来。
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头,她煞有其事的拱手一拜,对不起,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算了,我可是有气度的绅士,不跟你这个小女人计较。
真是令人受不了的家伙,她没好气的送他一个鬼脸,不过,她也没忘真心诚意给予祝福,恭喜你,你终于可以展翅高飞了。
展翅高飞……这个成语我喜欢,形容得太好了。
殷伯母还好吗?她还是那个样子——郁郁寡欢,不过,至少她开始面对现实了,说不定有一天她会豁然开朗,开新的人生。
你是她最大的希望,如果你可以把媒体事业部搞得有声有色,让她提到你这个儿子就得到别人的赞美,我想这对她会有很大的帮助。
说真的,我不知道自一汀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是,我觉得生命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人生有了方向和目标,这种感觉真是棒呆了!你找到了斗志,你一定会成功。
像是想到什么,他暧昧的朝她挤眉弄眼,如果我成功了,你要不要改变主意嫁给我?脸色一变,她从来没有这么恼火,你再提这件事,我以后都不理你。
一副受到惊吓的往后一缩,他可怜兮兮的说:我不过是跟你开个小玩笑,你干么生那么大的气?我不觉得这件事好笑。
虽然口气缓和了下来,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严肃,这家伙老是给别人制造麻烦,却一点也不自知!好好好,我以后不提就是了。
他赶紧举手投降。
你啊,还是安分的交个女朋友,别再成天像蜜蜂一样到处采花。
双手合十,他好哀怨的求饶,我拜托你,别像个老妈子一样对我唠叨。
随便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只要别来烦我就行了。
你真的很没良心。
孩子气的做了一个鬼脸,他突然羞答答的红了脸,对了,你可以帮我带一句话给我哥哥吗?我……我真的爱死他了!如果不是他看起来真的很难为情,她一定会笑出来。
清了清喉咙,她力持镇定的说:这么恶心的话你自己告诉他。
扭搅着手指,他别别扭扭的说:人家会害羞,你帮我说嘛!你会害羞?他懊恼的睨了她一眼,干么?男人就不能害羞吗?可以,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当然,如果没有他,我怎么可能脱离苦海?我会告诉他,你很高兴有他这个哥哥。
迟疑了一下,他不能不关心的问:你准备跟我哥哥耗上一辈子吗?我还能怎么办?那我哥对你有什么打算?他会守候我一辈子,这就够了。
重重叹了声气,殷海奇不禁要说了,爱情真是折磨人!爱情也很甜蜜,有一天你遇到了,你就会明白。
我宁可一辈子都不要明白。
看她为爱情所苦,他可不认为自己会喜欢那种滋味,他还是向往逍遥自在的生活。
这种事不是你说了算数,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祝你一切顺心,干杯!她随即举起面前的酒杯。
好,祝我一切顺心,我们干杯!他也举杯附和,未来没有人可以预料,唯有用祝福来期待。
惊澜-惊澜-惊澜 惊澜-惊澜-惊澜 惊澜-惊澜-惊澜按照预定的行程,尹仲炜将会在今天下午飞抵台湾,回到家刚好是晚餐时间,正好今天又是周末假日,所以元雅莹一早便出发前往他的公寓,她计划准备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迎接他,当他打开公寓的时候,他一定会吓了一跳。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来不及为他制造惊喜,反倒自己先受到惊吓。
公寓的门一开,竟然看到尹仲炜的妻子凯萨琳身着簿纱睡衣坐在客厅翻看杂志,元雅莹第一眼就确定她的身分,她有一头很漂亮的金发。
你是谁?虽然凯萨琳的中文称不上字正腔圆,倒也挺顺畅。
我……我是清洁公司派来的临时女佣。
噢,我想不必这么麻烦,我可以自己来。
其实,她对家事一窍不通,不过这种事可以慢慢来,最重要的是展现诚意,如果她以后要依靠Wing过活,她就得帮他做点事情。
对不起,我好像来没看过你。
我是wing的老婆凯萨琳,我过去一直住在法国,以后我会住在这里。
Wing是尹先生吗?对,他的中文名字叫——尹仲炜,不好念,我习惯叫他Wing.尹先生跟清洁公司签了契约,如果他没有亲自向清洁公司取消约定,我有责任完成公司交代的工作。
我懂了,那你就自己动手吧!她正好可以趁机见习。
还好她是货真价实的临时女佣,而且一直到现在,这份工作她都没有交给清洁公司的其他人负责,因此对打扫的工作并没有变得生疏,否则在凯萨琳的注视下,她一定乱成一团,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分。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元雅莹俐落勤奋的做着家事,凯萨琳不自觉的跟在她身后打转。
我……元雅莹。
你知道wing喜欢吃什么吗?他喜欢吃蛋炒饭。
说到心上人,她就有满腔的浓情蜜意,因为下班回到他的住处,经常是八九点了,她没办法准备丰盛的晚餐,只能弄最简单的料理——一盘蛋炒蛋外加一盘烫青菜,不过,他总是吃得津津有昧,直夸她的蛋炒饭是人间第一美味。
蛋炒蛋……是不是把蛋和米饭放进锅子搅和在一起的食物?凯萨琳不由得想起以前在纽约的时候,wing曾经做给她吃,因为太难吃了,她告诉Wing再也不要吃那种食物,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原来,那是Wing最喜欢的食物。
可以这么说。
听起来好像不会很难弄,你可以教我吗?这是什么情况?元雅莹还真的不知道如何反应好。
双手合十,凯萨琳诚恳的说:我求求你,我好想做蛋炒饭给Wing吃。
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在胸口泛散开来,她差一点忘了这个女人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这里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不想当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泰然自若的跟这个正牌女主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勉为其难的挤出笑容,她很谦卑的说:对不起,我的厨艺不精,恐怕没办法当你的指导老师。
你在这里当女佣,他没吃过你做的食物吗?他……吃过。
他吃过就没问题。
这……可是……Stop,你只要回答我,你到底会不会弄蛋炒饭?会啊!不容她拒绝,凯萨琳双手抓着她的肩膀,直接推着她往厨房走去,我是搞不清厨房的东西,可是我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我怕教得不好。
你再怎么不好,也比我这个外国人强吧!好吧,我教你。
她可以嫉妒这个女人,但是她不能让嫉妒蒙蔽自己,同是女人,她怎么狠心拒绝一个一心讨好丈夫的女人?谢谢你,我现在马上去换衣服。
凯萨琳兴高采烈的转身冲回客房。
叹了声气,元雅莹发现自己没办法把凯萨琳当成敌人,她跟殷海奇都是任性的大孩子,虽然很伤脑筋,却也无法讨厌。
惊澜-惊澜-惊澜 惊澜-惊澜-惊澜 惊澜-惊澜-惊澜下了飞机,尹仲炜第一个人想见的人当然是元雅莹,可是还来不及飞车冲到她的住处,他就接到母亲的电话,因此车子不得不改道转往PrivateGarden.这些日子,他忙得没时间回家看母亲,他是应该回家一趟,可是踏进家门,他惊讶的看到殷中维,虽然两个人几乎天天见面。
不过始终维持良好的上下关系,即使他们的关系被揭穿,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角色,他看得出来殷中维好几次想打破那条界线,可是终究忍住了,他是怕他拒绝吧!他知道这一刻面对的是父亲不是上司,说真的,他竟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你爸第一次来这里,我希望全家能够聚在一起吃顿饭。
尹嫚上前将他拉到沙发坐下,你们父子两个慢慢聊,我去准备晚餐。
除了公事,我们好像没有单独吃过饭。
殷中维热切的看着儿子,他想过无数次父子对面而坐的情景,千言万语说不尽,却又不知道从何诉说,看着儿子如何在商场展现聪明锐利沉稳气魄,身为父亲的骄傲非笔墨可以形容,他是多么想亲口告诉他——儿子,我以你为荣。
你不知道我们很像吗?这几年,尹仲炜总是告诫自己不可以太亲近他,有心人一看就会把他们联想成父子,他不想在目标还没达到之前就泄了底,不过,事情的演变还是提早失控了。
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儿子。
你认为自己有能力保护妈和我不受到伤害吗?他不想质问,他们只是必须面对现实,即使他的身分在殷家已经不是秘密了,他们的关系依然不便公诸于世,除非殷家准备好接纳他。
我对不起你们。
你后悔吗?摇了摇头,殷中维绽出满足的笑靥,如果没有遇见你妈,我就没有机会认识幸福,如果你妈没生下你,我会很遗憾。
那就不要说对不起,这对妈和我都不公平。
顿了一下,殷中维语带自责的说:你是不是很怨我?我欠你一个父亲,我没有给你一个健全的家庭。
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埋怨。
我倒希望你有很多埋怨,我想为你做点事情。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妈为你流眼泪。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妈快乐,倒是你,你妈一直很关心你的婚姻,你不打算带你的妻子回家吗?我还以为你调查过我。
言下之意,殷中维应该很清楚他的婚姻状况。
清了清喉咙,他难为情的道:你没说一声就消失不见,你妈怎么能不担心?为了找你,我费了一番工夫,后来得知你在纽约的下落,我就没再派人跟着你。
是吗?关于你结婚的事情,我也是从你妈那里得知,你什么都不解释清楚,还娶个外国女人,你妈怎么放心得下?所以,我只好派人到纽约了解真相,可是除了她的身分,我得到的讯息很少。
我会跟妈解释清楚,让她安心。
那就好。
顿了一下,殷中维像是想说什么似的张开嘴巴,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吞回肚子里。
我不会放弃雅莹。
尹仲炜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想让雅莹步上你妈的后尘吗?我们都一样,尝到幸福的滋味就再也放不开了。
无言以对,难道他们父子注定要辜负心爱的女人吗?我和雅莹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别告诉妈。
我也不想让你妈担心。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常来这里陪妈。
你也是,有时间别忘了回来看你妈。
你们父子两个别聊了,先过来吃晚餐吧!尹嫂的头从餐厅探了出来。
尹仲炜站起身,不过并没有移动脚步,显然有意让殷中维先走一步。
随着起身,殷中维若有所思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往餐厅走去,可是走不到几蚩又停了下来,仲炜,我真的很听你喊我一声爸爸。
过了三十秒钟,尹仲炜缓缓的吐出话来,爸,别让妈等太久了。
笑了,殷中维开心的迈开步伐,他的儿子肯认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