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见皇太后驾到,阎涛唇畔轻扬出微笑,亲切地将皇太后扶上上座。
唉唷,哀家老了,儿子都不理哀家了。
皇太后在阎涛扶她落坐之后,开始哀声叹气。
是吗?阎涛剑眉一扬,示意婢女下去准备甜食。
皇兄不理母后吗?唇边远是那抹能够颠倒众生的笑,他的双手开始在皇太后的肩膀上轻捶按捏起来。
皇太后不悦地睨了他一眼。
哪是你皇兄?你皇兄每天来请安,请得我都快要烦死了。
我说的是你!我?阎涛的双手稍稍停了下,看似惊讶,实则不然。
儿臣何时没理过母后了?语毕,他的双手又开始轻快地敲打着,服侍皇太后的模样,完全可以拿来画成孝子侍亲图,让皇上颂扬天下。
你什么时候理过我了?我一直要你纳个王妃,我想要抱孙子的。
皇太后一气闷,所有的称谓就自动省略了。
孙子?阎涛浓眉一挑。
太子不就是母后的孙子吗?他双唇泛善微笑,接过婢女递上的甜品。
他都已经那么大了,我要怎么抱啊?皇太后双目一翻。
他抱我还差不多!那母后可以请他快点纳妃,生个曾孙来给您抱抱。
阎涛开始将甜食一口口小心冀冀地喂入皇太后的口中。
曾孙?皇太后吞下口中的甜品,凤眉挑得更高了。
我自己的孩子都还没理完,哪有空去理我的孙子要不要生个曾孙给我抱?我不管,我要你赶快成亲,生个孙子给我抱。
成亲一事兹事体大,不是说快就能够快得了的,总得要有对象。
阎涛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汤匙送到皇太后的唇边。
皇太后这回没吃,光训了他再说。
总得有对象?你身为王爷,哪个女子不想嫁给你?连番邦的公主都从京城排到长城外头去了,你不娶就是不娶!是儿臣和她们没有缘分。
阎涛淡淡地笑着,顺利地将甜品一口塞入皇太后的唇。
没有缘分?皇太后险些一口吐出来。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女人的需求有多大。
你跟那些女人都没有缘分?那你沾染她们做什么?母后,儿臣总有需要的。
阎涛轻描淡写地说道,像是完全不以为意。
母后如此关心儿臣的需要,连这等小事都要关切,儿臣真是感动。
感动之余,再温柔地塞下一口甜品。
皇太后口里是甜,眼里却是火。
你要发泄需要就发泄啊,干嘛不顺便生个孙子给哀家抱抱呢?那么多女人,你难道就没办法让任何一个女人帮你生个孩子?说到最后,她索性用起激将法。
因为她很清楚,不是那些女人不生,是她这个不肖子根本就不肯让她们为他生子。
母后应该也不想要随便一个女人为儿臣生儿育女吧?来,再吃一口?阎涛继续引诱皇太后吃甜品。
还吃呢!皇太后虽然是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吞下阎涛送进她口中的甜品。
告诉你,哀家很不挑的,你随便让任何一个女人生孩子都没关系,让不同的女人帮你生个一打更好。
反正那些女人你负责就好,我要抱我的孙子。
她郑重声明。
母后不挑,儿臣可是很挑。
阎涛淡而有力地说道。
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人之前,儿臣绝不娶妻。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不挑,是逃避娶妻!皇太后一语道破事实。
你就是不想负责任对吧?阎涛半眯着使眸,眸里有着莫测的光彩?怎么会呢?要是碰到了合适的女子,儿臣还是会负起责任的。
反正你只要一直跟哀家说女子不合适,就可以搪塞一辈子了……呜……你分明就是要忤逆哀家!皇太后开始呼天抢地。
阎涛淡淡一笑,将手里的碗交给婢女,搭着皇太后的肩。
儿臣怎么敢忤逆母后呢?若是儿臣一直都没有碰到那个合适的人,母后就一直都是儿臣最爱的女人,不也是很好吗?皇太后白了他一眼。
你别想用这种甜言蜜语骗我。
反正我就是要你娶个女人生个孙子就对了。
母后……阎涛淡笑着。
儿臣会努力的。
说什么努力?先生一个让哀家玩才是真的。
早就很清楚自己儿子在玩什么把戏的皇太后完全不理信儿子的伎俩。
母后……这孩子也不是说生就生得出来的。
阎涛淡笑而无奈地摊了摊手。
说不定儿臣根本无法让女人受孕。
你说道什么话?皇太后一口气差点顺不过来。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些女人做了什么。
她们根本没有办法怀你的孩子!母后……阎涛淡垂眼帘,似笑非笑的。
这些奴才又多嘴,让母后担心了。
儿臣会好好处置他们的。
什么处置?你敢随便乱处置他们,哀家就跟你拼命!那些可都是她的心腹耶!母后,你不觉得儿臣已经很听你的话了吗?身边都是你的人,儿臣动都不敢动呢?阎涛淡淡地笑道。
这根本就是你要拿来当成听话的籍口,才没有乱动他们。
皇太后可清楚得很。
怎么会?阎涛轻挑眉眼。
儿臣一向对母后派来卧底的人不薄。
唇边依旧是那抹优雅的笑容。
什么卧底?哀家不过是派人监视而已--意会到自己说了什么,皇太后连忙捂起嘴。
哀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儿臣也什么都没听到。
阎涛秉持着要装白痴就大家一起来的原则,装成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吗?皇太后突然瞪大了眼睛,对着阎涛直瞧。
阎涛只是扬着薄唇,丢回皇太后最简单的五个字。
母后认为呢?废话,当然是什么都听到了。
表哥,好啦,拜托你、求求你嘛!一位娃娃般的少女苦苦拉甩着她表哥的手,以软腻糖般的声调哀求着眼前玉树临风的男子。
答应我,好不好啦?阙相天哑然失笑。
蕴儿,你提这要求这么多年,还不死心吗?当然不死心啊!我求爹爹、舅舅,求了这么多年都没用,好不容易等到你,当然要求求你。
柳道蕴认真地说,把眼前的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问题是,你这种要求,要人家怎么答应?阙相天摊了摊手,还是忍不住莞尔。
我只不过是要求你让我进宫当宫女而已,这样很困难吗?你是新上任的丞相耶,那么大的官,连帮我安插个职位都不行吗?柳道蕴一双圆滚滚的大眼,企望地对着阙相天眨啊眨。
就是进宫当宫女这种要求让人很难答应。
阙相天无奈地笑着。
你要进宫当王妃也许还简单些。
我才不想当王妃,当王妃多无趣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立志当奴婢。
柳道蕴淡哼一声,坚决强调自己的志愿。
我当然知道。
他就是她魔掌底下的受害者。
也不知道她究竟发了什么疯,从小就奴性坚强,非常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游戏,要其服侍得好,他们当然也甘之如始,乐得让她担起服务大众的责任。
问题是,以她那种端个汤会跌倒,顺便把热汤都往别人身上洒的功力,他们每次都只能欲哭无泪。
听到她想要进宫当宫女,不想被抄家的众人当然都极力反对,结果她居然还很有耐心地等到换成他当丞相,又跑来求他。
表哥,你想想,我已经在家里演练那么多年了,现在正应该到宫里头一展身手,搞不好到时候皇上觉得我服侍得很好,赏我一个最佳宫女奖,那时候我就出名了。
柳道蕴笑咪咪地说道。
要当奴婢,当然要当奴婢里头最高级的,才算是志业有成啊。
皇宫里头并没有这种奖。
向来优雅的阙相天差点对自己的表妹翻白眼。
搞不好皇上会特别替我设一个啊!柳道蕴愈想卫美好。
到时候我就芳名远播,流传千古了。
虽然是自己疼爱的表妹,阙相天却还是忍不住斜她一眼。
你确定是芳名吗?臭名或许可能性还比较高一些。
当然是芳名啊。
柳道蕴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完全没发现阙相天语声之中质疑的味道有多重。
表哥,你究竟帮不帮我嘛?你要是答应帮我的话,我一定会为你做牛做马的。
被她做牛做马还得了?!阙相天大摇其头。
不帮。
你怎么那么狠心?柳道蕴伤心地肩扁嘴。
人家只不过要你送人家进宫当宫女而已,为什么你都不帮?如果你真的不帮,那我也没办法……当不了皇上的宫女,那我只好屈就一下,当丞相的奴婢了。
可是继续当丞相的奴婢很无聊耶,舅舅之前都不吩咐我做事……你呢?你会不会吩咐我做事?我可以帮你捶背、倒热水让你洗澡、帮你做很多很多的事……你说什么?阙相天本来就已经没有微笑的唇,更加僵硬了。
他爹会答应给她这样一个名分,根本就是顺着她玩,她现在还直接世袭到他身上来?!她要是三不五时想要尽一下奴婢的本分,那他不就要疯了?他得想个办法,让自己免于这场被服侍的灾难才行……阙相天当然不可能任柳道蕴真的当他的奴婢,但是柳道蕴三天两头就在他耳边嗡嗡叫的实力可不容小榇,而他上头的长辈又一直示意他要心甘情愿地取代他们,接下牺牲者的宝座,这压力实在是太大,所以他干脆直接找上从小就疼爱他,把他当亲孙一样的皇太后,告诉皇太后他有一位美丽活泼又可人的表妹想介绍给她认识,并请她到府内走走。
于是乎,皇太后就来了。
恭迎皇太后。
一位虽然已经满头白发,却面带红光的妇人,光临柳阙中相连的园林。
皇太后驾到,迎接阵仗当然很大。
柳道蕴的父亲柳风骨,以及阙相天的爹亲阙世伟都一块儿来迎接她。
免礼、免礼。
皇太后笑呵呵地看着两位已经卸任的大臣,看到两人的气色之后,脸色突然转为担忧。
你们两个不是在府里颐养天年吗?怎么看来气色比哀家还要差呢?两老互望一眼,眼神充满了怜悯和无力感。
有柳道蕴不停地想要服侍他们,他们的气色想好起来也很难。
皇太后凤体康态,老臣怎么比得上呢?柳风骨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偷偷叹气。
要是他那宝贝女儿不要那么常服侍他,那他的气色也会很好。
哀家怎么觉得你说这话感觉很无奈呢?不明个中原由的皇太后皱了皱白眉。
对了,哀家听闻你有一位很标致的女儿,怎么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带来给哀家看过?呃……柳风骨一脸尴尬。
要是他女儿不是那么喜欢服侍人,他早就带她进宫去炫耀一番了。
怎么啦?怕哀家吞了她不成?皇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
柳风骨猛摇头。
当然不是。
只要他女儿不要害得皇太后不晓得是怎么死的就很不错了。
难不成你的女儿有什么隐疾,不好给哀家看吗?皇太后还是在为自己没能及早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娃儿而不满。
也不是……柳风骨的冷汗继续狂飙。
是……是……明明是大小姐,却想当奴婢,这算不算是隐疾啊?是什么?皇太后表面上看来和蔼可亲,但眼神却是锐利无比。
没……没有。
柳风骨一直支支吾吾,不晓得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出女儿真正的癖好吧!那会坏了女儿的名声的。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带给哀家看?你看,哀家从小就阙相天,可有冷落他?皇太后比了比身边的阙相天。
柳风骨总算想出个理由。
臣是想等女儿大一点,再让她入宫……也许她那时候会发现,她真的不是当奴婢的料。
给皇太后一个大惊喜。
如果哀家挨不到那个时候,不就看不到她了吗?皇太后微愠地瞪了柳风骨一眼。
快,现在就把她叫出来给哀家看看。
是、是、是。
柳风骨和阙世伟彼此担忧地向对方使个眼色,两个人的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而表面上看起来仍是一派优雅的阙相天,这会儿心里可乐了。
若能让皇太后自己把蕴儿带进宫,那他就可以脱离骚扰,到时候皇太后要是发现蕴儿的真面目,他们也不会有被抄家的危险了--又不是他们逼皇太后喜欢蕴儿的,是皇太后自己识人不清哪!在自己的闺房里,不知道皇太后已经到来的柳道蕴,还很高兴地在跟她的婢女玩着互换角色的游戏。
啊--房里传来一声惨叫。
烫!小姐,不要再加热水了,快停手、快停手--一位少女捂着烫红得像虾儿的脚,不顾形象地在房里乱跳乱叫。
我就说了我不是小姐,我现在是蕴儿,你的奴婢!柳道蕴在关心香儿的灾情之前,还先训话一顿。
你怎么搞错了呢?小姐……香儿真是欲哭无泪。
你本来就是小姐,香儿本来就是奴婢,求小姐不要再折腾香儿了……天哪,她的脚真的要废了!小姐怎么会想出要帮她泡脚这种事呢?还一桶热水直直倒下!她的天哪!我说我要当奴婢,那我就是奴婢啊。
你不要太客气。
柳道蕴温柔地笑着。
你等一下,我再出去加热水喔。
她一点儿也没有发现香儿的脚如果再泡下去,可能会比红猪猪脚更加肿胀的事实,转身就要往门外冲去--啊--她才转身,就撞上迎面而来要叫她出去见皇太后的佣仆,连手上仅剩的水都顺便奉上,差一点就把来人毁容。
小姐,皇太后在咏春园里头等着见你啊!仆人说完就飞快地掩面而逃。
他会掩面而逃,不是因为脸被烫坏了,而是若小姐等一会儿想到要帮他冰敷,他那已经火烫得无以复加的脸,不整张都烂掉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