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真的很奇怪。
用手要怎么踩花呢?非常尽忠职守的柳道蕴,都过了一刻钟了,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我怎么都想不出来要怎么踩花?会不会是我太笨?可是我应该没有那么笨啊,而且家里也没有人用手在踩花的……还是我回去问一下表哥好了?想得太认真,柳道蕴完全没有发现地上突起的石块,莲足被石块伴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直直地往前扑去。
啊--就在她以为自己势必得跟冰冷的地板进行亲密的接触时,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高音的尖叫在碰上柔软的肉墙时完全停住。
她张着一双水亮明眸,瞬也不瞬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谢谢你。
她重重地向眼前的男人点点头,然后迅速地退出男人的怀抱。
不客气。
阎涛淡淡地道,一双利眸仔细地审视着她。
这个莽莽撞撞的奴婢,他是第一次见到,难道就是母后派给他的任务吗?漂亮的容颜,柔软的身躯,还有他刚刚不经意碰触到的她的肌肤--她一点都不像个奴婢,散发出来的气质,完全像个不解世事的大小姐。
真的很谢谢你。
要不是我已经是王爷的奴婢,我很愿意为你做牛做马,以报答你没让我跌倒的恩情。
柳道蕴对着他深深地一鞠躬。
喔?阎涛轻轻挑起眉来,险因她的话而怔住。
他不以为他没让她跌倒的恩情需要她做牛做马才能回报,不过她的认真实在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你说你是王爷的奴婢,我怎么没看过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他微微将唇角扬出微笑的亲切弧度。
我前几天来的啊。
柳道蕴灿灿地回他一抹微笑。
我也没见过你耶。
你一定是在王爷身旁工作的人对不对?阎涛保持着温文的笑容,不置可否。
没回答就是默认啦。
柳道蕴微微一笑。
你可以在王爷身旁工作,代表你很厉害嘛,有什么不敢讲的?阎涛表现出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这……唉唷,别客气。
既然你在王爷身旁工作,就应该是跟王爷很熟了。
我有事情要跟你请教呢。
柳道蕴虚心求教。
什么事?阎涛被她说话时灵动的表情吸引住了,双眸竟然没有办法离开她那张光彩动人的脸孔。
这是第一次,一个女人让他挪不开视线。
那你要先保证不会告诉王爷我问你的问题。
因为我要问的是比较……嗯……比较那个的事情。
可是你相信我,我会想问也是为了更知道王爷的喜好,如此才可以将这分工作做得更好。
究竟是什么事,说吧,我保证不会把你问我的事情告诉王爷。
阎涛信誓旦旦的说道。
他当然会信守承诺了,因为他就是王爷本人。
那我就说了喔。
柳道蕴于是大方地将自己的问题说出口,我问你,王爷是不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阎涛淡淡挑起浓眉。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因为我觉得他很奇怪啊!我跟你说喔,今天早上我接获其他奴婢的命令,说是要我去踩花……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柳道蕴抬眸,纳闷地问着。
采花有什么好奇怪的?阎涛疑惑地挑高眉。
在厅堂里摆上花草原来就是一种点缀,佣人采花、插花早已是不需要他吩咐的例行性工作了。
踩花当然奇怪啊!柳道蕴一脸不解地瞅着他。
你真的不觉得要把花圃里的花都踩死很奇怪吗?该不会王爷府里的人都已经习惯将花给踩死了吧?可是在我家……不,是在我以前工作的地方,都没有将花给踩死这样的事情啊。
难不成这里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吗?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大惊小怪?将花给踩死?阎涛这才恍然大悟,他们两个说的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件事。
她居然会把采花想成踩花?她真的当过奴婢吗?对啊。
柳道蕴将小脸凑近他,一双亮晃晃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真的不觉得把花踩死这件事情很奇怪吗?我想的是用手采,不是用脚踩。
阎涛以兴味的眸凝着她。
你真的觉得用手采花很奇怪吗?用脚踩花都已经很奇怪了,用手踩花会不奇怪吗?柳道蕴水眸里的疑问更深了。
我刚刚就是一直在想用手要怎么踩花,才会觉得奇怪的。
用手怎么采花?阎涛光是顿了下,后来才顿悟她可能再度会错意。
你难道不知道要怎么用手采花吗?他现在不用再问她是不是他母后派来的,就可以确定她就是那个传说中什么都不会的小宫女了。
你难道会用手踩花吗?柳道蕴双瞳霍然圆睁,像是发现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地盯着他。
你要是会的话就快点教我!我发现我只会用脚踩花,用手我怎么样都想不出来要怎么踩啊……你……阎涛不禁莞尔,不知道该说她不解世事,还是该说她领悟力太差,或者是该将蠢这个字赠给她。
你快点教我啊,不要一直在那里笑……我可是真心诚意很想学习的。
柳道蕴以再认真积极不过的姿态说道。
你真的很想知道吗?阎涛确认性地问着。
当然。
柳道蕴用力地点头?我一定得知道,不然怎么做王爷的奴婢?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知道要怎么用手采花,要当他的奴婢还是不及格?阎涛尚未解答她的疑惑,就先抛出了问题。
不会的。
我会努力的。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答应让她帮他暖床的!柳道蕴在心里暗自发誓。
好。
阎涛看着自信满满的她,唇边的微笑更深。
既然你对自己这么有情心,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要怎么采花吧。
他话一落,就纵身到一旁的草地,随手攀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递到她手里。
柳道蕴大概呆愣了有一往香的时间之久。
她水亮的双眸放大再放大,眨了眨又眨了眨,终于,微启双唇--你做的动作应该是采花吧?柳道蕴纳闷地质疑。
是这样没错。
不然呢?阎涛笑望她一脸匪夷所思的模样。
可是其他人要我做的明明是用脚踩花啊,所以你这样不对。
柳道蕴不但没发现自己的错误,还反过来纠正他。
你为什么没有想到别人要你做的应该是采花用手来采花呢?阎涛一边说,一边做出用手采花的姿势。
你想想,哪会有人用脚踩花?他顺便以动作辅助,免得她又搞错。
或是,怎么会有人用手踩花?他索性摆出了用手压花的姿势。
啊?柳道蕴这才彻头彻尾地发现自己的错误。
这么说,是我搞错了吗?她眨巴着双眸,仿佛还不太能够相信自己弄出这种大笑话。
是你搞错了。
阎涛摆出一副很悲伤的脸,来告诉她这个令人很悲伤的事实。
不过你真的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如果你是我,一定也会把用手采花想成用脚踩花吧?柳道蕴虽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可耻,但还是觉得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阎涛斜挑俊眉。
怎么说?她还有话可说?因为王爷好像很不爱惜自己的东西啊!我不小心弄坏了东西,以为会被他骂,结果他都没有骂人耶,所以我才以为他也想要我们把花毁掉。
柳道蕴解释。
不爱惜自己的东西?阎涛不解地皱眉。
他什么时候不爱惜自己的东西了?为什么他自己都没有印象?对啊!我前天烧坏了灶房,昨天打破了花瓶,可是王爷都没有来骂我耶……你看他是不是很不珍惜自己的东西?柳道蕴举证历历。
那些东西他根本就不在意。
阎涛淡笑道,唇角扬出漠不在乎的睥睨。
就算他的灶房全被烧光了,也不是一件值得动怒的事。
这天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项能够真正引起他愤怒的事。
那就是他一点都不珍惜那些东西嘛。
柳道蕴坚持道。
所以我才会想说他可能有破坏狂,希望我们把那些花儿全部都踩死。
我想他虽然不怎么珍惜那些东西,却也不至于有破坏狂。
阎涛唇边仍然活着清浅的笑容。
他应该不会无聊到派人去把那些花给踩死。
他没有那么闲。
是这样吗?柳道蕴挑高秀眉,不确定地问道。
你一定是王爷的得力助手,不然怎么会好像对他熟到不行?我不是他的得力助手,不过跟他真的满热的。
阎涛唇扬浅笑。
你不是他的得力助手,可是又跟他很熟?那你究竟是谁?柳道蕴被他弄迷糊了。
难道他不是这府里的人吗?可是看他说起这府里的事,又比她熟上很多似的。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哪?我究竟是谁,你不久后就会知道了。
阎涛抛给她一抹神秘的笑容,随后潇洒地离开。
那个人干嘛卖关子啊?留在原地的柳道蕴兀自疑惑地碎碎念。
看来不只王爷怪怪的,跟王爷在一起的人也怪怪的……离开柳道蕴之后,阎涛立刻找来了府里的总管。
他是惟一知道柳道蕴是太后安排进来的人。
把母后安排进来的人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阎涛轻轻扬眉,墨黑色的眸子里有着浓厚的兴致。
王爷不是不想知道,要卑职全权处理吗?吴总管低着头,微抬起眸子望着阎涛,心里有着纳闷。
之前他一直想向王爷报告,可是王爷每次都说不想知道,为什么这回又想知道了?你只管告诉我便是。
阎涛微微一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既然能说,那他当然就要毫不客气地说了?她叫蕴儿,自从来了王府,已经烧坏了灶房一角,打破了花瓶两只,弄坏了椅子三张,踩烂了花圃里所有的花,至于零零碎碎打破的碗盘,则不计其数。
王爷要卑职调问出正确的数目吗?不用了。
阎涛缓缓地挥挥手,唇边漾出一抹笑容。
我猜得没错,果然是她。
王爷的意思是?为什么他都听不懂?立刻将她调来服侍我。
阎涛下令。
我明天就要看到她出现在我面前。
王爷,您确定吗?吴总管战战兢兢地说道,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那丫头看起来明明就是个闯祸精,王爷要将她揽在身边,会不会很快他们就得帮王爷送终?他可不想因为一个丫头而落到雇主惨死的失业地步啊……你只管去做便是。
阎涛优雅地说道,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愠怒。
说得我的话,我要她明天就出现在我面前。
是。
吴总管一边点头,一边在内心大叫不妙。
从明天开始,他一定得勤加烧香拜佛,请四方佛祖菩萨都来保佑王爷不要惨死在那丫头的手下才行!王爷的命令很快就传开,佣人房里的人已经全部知晓,就剩下在外头纳闷了很久的柳道蕴还不知道她已经被调到王爷身边。
而柳道蕴一回到佣人房,一群奴婢就围上来,将她团团包围。
?为什么你会突然被调派到王爷身边?是不是你去勾引王爷?奴婢甲恨恨地瞪着她。
啊?我?她什么时候被调到王爷身边了,她自己怎炊疾幌茫?对啊!你是不是知道王爷喜欢漂亮的女人,所以去勾引王爷,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奴婢乙鄙夷地望着她。
啊?柳道蕴这下更是莫名其妙。
王爷喜欢漂亮的女人,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你该不会其跑去帮王爷暖床了吧?告诉你,王爷对于女人都只是玩玩就算的,你可别以为你可以让王爷喜欢你多久。
奴婢丙斜睨着她,同样没什么好脸色。
我什么时候让王爷喜欢我了?我根本就不认识王爷啊!柳道蕴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你不用认识王爷啊,你只要让王爷认识你就好……说,你对王爷做了什么?群起攻之的奴婢完全丧失理性,步步逼近她。
我对王爷做了什么?我对一个还没见过的人可以做什么?柳道蕴疑惑的同时,也被这些女人给惹恼了。
走开,我要过去!她严厉的喊道,明眸突然间蓄满浑然天成的娇贵气势。
众奴婢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震慑住,纷纷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路,让原本被围在中间的她离开。
直到柳道蕴真的走远了,她们才猛然惊醒,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让路给一个黄毛丫头。
只是,采奴婢同样也很纳闷--那一刻的她,真的不太像黄毛丫头,倒像是早就习惯向众人发号施令的主子……听她们的说法,应该是王爷突然下令要把她调到他的身边去。
可是,她明明就远不认识王爷。
相同的,王爷应该也还不认识她啊。
那为什么王爷要把她调到身边去服侍他呢?!她不懂……她一定要去找王爷问出个所以然,不然岂不是被那群女人骂假的?!她根本就连要勾引的人长得是圆的扁的还是方的都不晓得,要怎么勾引那个人啊?她非得还给自己一个公道,所以就算独自找上王爷是很没礼貌的举动,她还是决定这么做。
气呼呼地来到王爷寝房的门口,柳道蕴还没有靠近门,就被守卫给挡住。
请让我进去,我有问题要问王爷。
柳道蕴说明自己的来意。
王爷哪是你有问题就可以让你问的?守卫坚决不让她进去,因为王爷说不让任何人打扰他。
可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问题一定要问王爷,这关系到我的清白。
柳道蕴说得十万火急。
清白?守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
王爷大概已经腻了你,你不用再来苦苦纠缠了。
苦苦纠缠?我根本就还不认识他耶。
奇怪了,今天怎么连守卫说话都那么奇怪?你不认识王爷,那你的清白怎么会跟王爷有关系?奇怪了,明明人长得那么漂亮,说起话来怎么那么奇怪?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的清白会突然跟王爷拉上关系?反正我要王爷给我一个解释就对了。
柳道蕴在门外大声嚷嚷。
快让我进去,我要进去!看你这一身打扮,应该是府里头的婢女。
你再继续在这里做乱,我要请总管将你给打发走了。
守卫也被她的态度惹怒了。
我不走!我一定要做到王爷允许我帮他暖床的那一天才肯走!柳道蕴十分坚定地说道。
在得到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之前,她才不会走!你?守卫一听她大咧咧地说着暖床这样的话,更是将她赶走。
你这不知羞耻的奴婢,快有自知之明地走开吧!?我才不要!柳道蕴被惹火了。
你干嘛骂我不知羞耻?我可是从小饱览诗书,我看礼义廉耻四个字你都还没有我会写呢!你--守卫被发火的柳道蕴的话给意毛了。
礼义廉耻四个字都会写就算伟大吗?我看你虽然都会写,可是根本就不具备这些美德!快点离开这里!你要是再不走的话--一让她进来吧。
沉稳而平缓的男性声调从房内传了出来。
王爷?守卫像是突然被点穴一样,整个人怔住不能动。
王爷为什么突然要她进去?他一定是听错了……我说,让她进来吧。
低沉的男音再度从房里稳稳地泄出。
啊?守卫这才恍如大梦初醒。
王爷真的要她进去?快点进去吧!你看王爷多么好,不跟你这种没有羞耻心的女人计较。
要放她入门之前,他还不忘放话。
拜托,是你搞不清楚状况,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好不好?一个人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冠以污名,更何况柳道蕴是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大小姐,当然不客气地将守卫骂回去。
哼。
柳道蕴和守卫两个人互瞪了一眼之后,柳道蕴终于摆出得意洋洋的脸孔,以胜利者的姿态入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