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在外头晃来晃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好……她的目的地明明就是九华宫啊。
那……再走回九华宫吧?她已经在这里烧了一两个时辰了,还是在这山上。
问题是,要用什么理由回去呢?花颜希非常苦恼地想着,直到撞入一堵温暖厚实的肉墙。
啊?怎么会是你?我才想问趺椿崾悄隳兀?华少卿斜斜扬眉。
自己跑到九华宫的大厅里头来跟我相撞,不知道姑娘有何贵干?方才听了胤棣的话,他没来由地一阵心烦,不知不觉就走到大厅来,又不知不觉地被另一个不知不觉也走到大厅来的女人给撞上。
我跑到九华宫的大厅里跟你相撞?花颜希惊讶地挑高秀眉,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又走回了九华宫的大厅?啊,对不起。
那个……那个……完蛋了,她究竟要说什么啊?啊,我知道了!脑中灵光一闪,花颜希连忙向华少卿一鞠躬。
我要说声谢谢你。
我刚刚忘记说就跑掉了。
谢谢我?你有什么好谢我的?华少卿唇噙冷笑。
就是刚刚你救那个女人的事嘛……对了,我还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误会你了。
花颜希再度向他深深一鞠躬。
我刚刚真的以为你一点都不想医她,是个很冷血的人。
你不需要对不起,我是真的不想医她。
华少卿淡笑着。
可是那是因为她不需要医,不是吗?你说得很清楚了啊。
花颜希唇边泛着理解的微笑。
那你就错了。
华少卿看着呆呆傻侈的她。
我只不过是懒得医人,所以使出这招骗他们走罢了。
啊?花颜希没有想到华少卿会这么说,错愕地瞪大水漾明眸。
你说什么?我说,有人那么容易被骗,我也没有办法。
华少卿无奈地摊摊手,表现出一切皆与他无关的模样。
你,你是说真的?花颜希还处在错愕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
你说呢?若我真的愿意指点他们,为何不在第一次他们来求诊的时候就告诉他们真相?华少卿唇凝淡笑,言行中有着漫不经心的邪恶?我不过是想要玩弄他们而已。
你--花颜希倒抽一口气,觉时横眉竖目起来,你怎么可以那么过分?!为什么不行?华少卿高挑俊眉反问。
你明明是一位大夫,大夫就应该要行医济世,你怎么可以撒手不管?人家都求到你门前了耶!花颜希完全不敢置信。
谁说大夫就应该行医济世的?华少卿微扯唇角,俊眉扬起质疑的弧度。
更何况,我从来就没说过我是大夫。
我不过是医术好一些的九华宫宫主罢了。
花颜希冷冷一哼。
强词夺理!我要赶快去通知他们你的恶劣行径!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准备跑离他视线。
华少卿一把拉住她?你不觉得你现在去已经太迟了吗?他们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你!花颜希这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视于人的生死?看多了就习惯了。
华少卿唇畔浮蒙着嘲弄的淡笑。
什么叫作看多了就习惯了?花颜希光是怒气冲冲地嚷,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安静了下来,偌大的双眸转也不转地瞅着他。
一定有问题……你一定有问题。
我什么问题都没有。
她干嘛摆出比巡案更专注的眼神看着他?不可能。
花颜希一口咬定。
平常人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你一定是受过很大的创伤,对不对?我受过很大的创伤?华少卿几乎要失声而笑。
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受过什么很大的创伤?花颜希用力点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对啊。
快点告诉我,你究竟受过什么创伤?趁现下只有他们两个,她决定好好扮演辅导者,费心倾听他的声音,尽全力地来开导他。
我没受过什么创伤。
他难得那么认真地说实话,就不知道她信还是不信了。
怎么可能?花颜希想当然耳是不相信了,我跟你说,你受过什么创伤就说出来,因为我也是刚受到很大的创伤,我想,我应该可以明白你的痛苦。
喔?华少卿眉宇间写着疑问,你刚刚受过什么创伤?他想听,就代表她踏出成功辅导的第一步了。
于是她将自己的遭遇彻彻底底地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那你居然还有心情管别人的事?华少卿微皱俊眉。
她还真的就是他兄弟名义上的女人!没有也得有,不是吗?反正我再怎么哭都不能扭转事实,既然这样,那我还哭做什么?干脆就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开心一点不是比较好吗?花颜希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你的注意力还转移得真彻底。
华少卿微微点头,唇边泛着淡淡讽嘲的笑。
你以为像你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一定会助到好人吗?当然……花颜希先是用力地点点嗓首,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瞪大了美眸?你一定是受到很大的创伤,才会对人这么不信任,根本不想医人,对不对?我真的没有。
华少卿仍然严正否认。
他愈否认,花颜希愈觉得他曾经受过严重打击。
你不要再否认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被相信的人背叛一定很痛苦,对不对?她流露出同情和了解的目光。
向来还没有我相信的人背叛过我。
华少卿微笑地凝视着一脸忧心的她。
她表现得如此感同身受,害他觉得他这么愉快好像不太对。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相信人,所以当然不会有你相信的人背叛你,对不对?花颜希自己想出了个合理而完美的解释。
我跟你说,你绝对不可以这样不相信人……像我,虽然被我妹妹和后娘欺骗了,但我还是相信别人……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你知道吗?那你是好人吗?华少卿以他深邃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用摄人心魂的嗓音问道。
我?我当然是啊。
承受着他专注凝望的目光,花颜希的心跳险些慢了一拍。
他会这样问,是不是代表她更进一步了?可是我就不能相信你是。
华少卿拧皱起俊眉,极为认真地说。
可是我真的是好人啊!你看,我就连被我妹妹和后娘这么欺骗,都没有想要报复她们。
极欲证明自己的确是好人的花颜希,为自己辩驳的态度比他更加积极认真。
那不是好人,而是蠢人吧!华少卿淡淡地在心里哼道,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点破她。
是这样吗?他淡淡一笑。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没有办法相信你。
啊?花颜希瞠目结舌。
她都已经举出这种例子了,他还不能相信她是好人,他受的创伤有多深,可想而知。
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是好人?我也不知道。
华少卿微微耸肩。
不过,你这么努力地想要让我相信你是好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只要你可以相信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好人,就有相信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的可能性,最后就会相信很多人是好人,这样一来,你可能就愿意为大家治病,那你就可以造福人群了。
花颜希愈说愈觉得未来人们的幸福可期,也更加觉得自己找出这个方式来转移自己被背叛的注意力,实在是太好了。
可是我不打算造福人群。
华少卿唇噙冷笑。
他一向只造福自己与自己所重视的人。
那是因为你现在还不相信人。
等你相信我之后,你就会知道,这世界是多么的美好,人们是多么地可亲,就会愿意相信人了。
花颜希试着说出一番道理。
是吗?华少卿将浓眉挑高成全然怀疑的弧度。
当然。
花颜希用力点头。
现在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够让你相信我?我看,做什么都很难。
华少卿简单丢下一句话,随即潇洒地转身离开。
离开之际,黑眸还闪动着妖魅的光芒。
喂,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花颜希在后头苦苦追着。
你至少也送个客啊……喂--主人都进门了,花颜希总不好等到被九华宫的侍卫给撵走,所以即使很不甘愿,也只好摸摸鼻子走人。
才走了一段路,面前突然出现那个之前见过的俊美男人,吓了花颜希一大姚。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特地来找你,跟你道歉的。
真的很对不起,我哥哥他人很怪,请你多包涵。
胤棣向她一鞠躬,对她道歉。
啊,不会啦。
花颜希慌忙地摇着手。
不过他究竟是受过什么创伤?为什么那么不能相信人呢?这事说来话长。
胤棣微微叹了一口气。
大体说来,就是他是私生子,没有很好的童年生活,以致于不能相信人吧。
啊?这样说起来,她和他的遭遇还满像的。
只是他似乎好像比她还要惨。
他连我都不能信任。
胤棣垂头丧气地,看起来失意极了。
就因为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是这样吗?听起来似乎非常地惨哪……花颜希体内的同情酵蔡正在强力发酵中。
不瞒你说,我刚刚有听到你们几句谈话,知道你想帮忙他,我真的很高兴。
胤棣的上半身突然和下半身弯曲成直角。
姑娘,拜托你一定要帮我,让我哥哥能够再度相信人!啊,你不要这么大礼!我可以帮你,你快起来啊!这男人怎么动不动就要跟她鞠躬?真的吗?胤棣挺起腰杆,墨眸里激射出希望的光彩。
当然是真的。
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刚好可以帮你。
花颜希烁出微笑。
谢谢你!我实在是太感动了……胤棣装出一副差点痛哭流涕的模样。
可是,我要怎么帮你呢?花颜希皱紧秀眉。
我还不是很了解你哥哥,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对我松懈心防。
我有一个办法。
胤棣唇扯微笑。
只是我自己用这个办法没有效,而这九华宫的人又因为忌惮他是宫主,所以没有人肯帮我。
什么办法?花颜希立刻追问。
我哥哥出生没多久,他娘就去世了,他就被九华宫之前的宫主所领养。
偏偏之前的宫主是个男人,虽然疼爱我哥哥,但是总没有女人的柔软,都不懂得呵护我哥哥,所以我哥哥从小就吃了很多苦,却没有得到足够的关爱。
胤棣将华少卿的年幼时光加油添醋之后,变成这个十分凄惨的版本。
啊,好可怜。
华少卿果然比她还要可怜。
所以,我在想,由你扮演关爱他的那个角色,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胤棣说出自己的请求。
由我扮演关爱他的角色?花颜希皱起秀眉。
是的。
你愿意吗?胤棣一脸诚恳的问。
我当然愿意。
我都已经答应你了啊。
花颜希绽出温和的微笑。
只不过,我应该要怎么关爱他呢?像母亲一样。
胤棣微微一笑。
像母亲一样?花颜希忍不住皱起秀眉,努力地想她娘究竟是怎么对她的,但终究还是作罢。
对不起,我娘在我出生后没有多久就过世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像母亲一样究竟是怎么样……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像母亲一样,究竟是怎样?母亲会做很多事……我们一件一件来好了。
胤棣道,我想,就先从到他床畔哄他睡觉开始。
他泛出温和的微笑,暗眸里却闪动着邪恶的笑意。
到他床畔哄他睡觉?花颜希的秀眉几乎要打成结了。
为什么要从这里开始?你想,我们小时候不是天天都在睡觉吗?所以要让他感觉到像母亲一般的疼爱,当然是从哄他睡觉开始。
你也许还可以亲亲抱抱他,让他感觉到你更多的温暖。
胤棣提议得非常自然。
亲亲抱抱他?一股没由来的羞涩突然化为红云飘上她的嫩顿。
她从来就没亲过人耶……怎么,你不愿意?胤棣原来充满光彩的面容黯淡下来。
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困难。
我不会勉强你的。
啊,不困难,我学就会、我学就会。
花颜希胡乱地挥着柔荑。
真的吗?我想只要你能让他知道你是非常非常关心他、非常非常爱他的,他应该就能够松懈心防,对你倾吐心声了。
胤棣恳切地说道:真的要拜托你了。
不要这么说啦。
我想,他变好之后,一定会有很多人受惠,所以我会尽量努力的。
不过--花颜希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不过我要怎么样才能进到他寝房去?九华宫守卫如此森严,一般人最多就只能够进到大厅,不是吗?包在我身上。
胤棣微笑道。
但是可能要请你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
要我在这里住一辈子,跟他斗上一辈子都没有关系,只要不要被皇上发现我其实在这里就好。
啊,她怎么会说到那里去了?花颜希连忙捂住嘴巴。
皇上早就发现了。
胤棣淡笑,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也没有看到她捂嘴巴的动作。
那就感谢你了。
不会、不会。
花颜希飞快摇手。
不过,你确定我不会一到他房里就被他赶出来吗?是很有可能。
不过--看来,会更快被赶走的,应该是他。
啊,我知道了,我会再接再厉的!花颜希已经自顾自地保证道,浑身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冲劲。
对了,要是我哥哥问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谁要你这样做的,你千万别告诉他。
我怕你一这样跟他说,他就不会对你敞开心房了。
胤棣叮嘱道。
好。
花颜希微微点头。
那如果被他看到我们在聊天,他又问我们在聊些什么,我要怎么回答?就说我们都天南地北的乱聊。
胤棣挑起俊眉。
我们可以做好朋友的,不是吗?嗯。
花颜希点头点得很卖力。
两人就这样愉快地谈着,因为太过专注,以致于花颜希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觉,身后不远的地方,有道冷敛的视线正盯凝着他们,其中还燃烧着熊熊的妒火。
至于胤棣--他早就准备好要把包袱卷一卷,回到他那冰冷的皇宫去了!。